国子监绯闻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页里非刀
看她难得吃憋的样儿心渐次柔软,沈二爷接过伙计递上的茶盏,慢慢道:”没长记性就继续饿着。“
舜钰眼眸倏得一亮,道声长记性啦,遂往椅上一坐,拿起调羹舀汤喝。
沈二爷从袖笼里掏了几百钱给伙计,那伙计忙谢着接过,拿眼睃舜钰,想想陪笑说:”洛阳城里,黎民百姓如今更惧庆王(朱谦),他去年转了性,突然欢喜起二八青春美少年,但凡路上见着合意的,就要抢进府里去几日再放出来。“
他说的正兴起,突然对上沈二爷犀利深邃的眼神,莫名心里一阵发怵,不敢再多言,忙作个揖走了。
夏季阴晴不定,招云便是片雨,一阵大风吹得满室生凉。
“昨晚连夜赶路睡不安稳,稍会吃毕,凤九好生歇息,等傍暮时分我们再去王府。”沈二爷作势起身回自己房去,却听舜钰有些含糊道:”伙计的话有九分真。“
他面色一凝,打量她的神色,语气肯定地问:“在胡同里你遇见了谁”
舜钰放下碗箸,也不敢隐瞒,把因偶见面具男的马车追跟出去,在胡同里被藩王朱谦纠缠的经过详说一遍。小心掂量沈二爷的神情,她心中徒起不妙,想起被他按俯在腿上打屁股的经历。
生生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果断地推椅起身,一个箭步窜到墙隅角边,心定太半,才嚅嚅道:”沈二爷你又生气.....会老得快。“
沈泽棠闭了闭眼再睁开,看了她会儿,忽然呵呵笑了两声。
.......他是气疯了麽!舜钰想不出该说甚么才好:“二爷长命百岁!”
“冯舜钰,你是徐炳永派来的罢”沈泽棠语气很平静。
......此话怎讲舜钰一脸的懵圈。
沈泽棠冷笑道:“徐炳永很想让我死,而你确实有气死我的本事。”
 
;“我不想你死。”舜钰不知怎地竟脱口而出:“还要嫁你哩,怎能让你死!”
看着沈二爷神色愣了愣,继而眉挑唇勾,她才缓过神来,简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没法见人了。
这丫头特要面子,凭白露了心底话,最易恼羞成怒,不便再招惹。
沈泽棠深谙人心,撩袍站起身,看着她脸含潮霞,只沉稳道:“庆王即然喜男风,又与你结怨,唯今之计,要麽我自去王府,你留在此听命
第叁捌壹章 庆王妃
庆王府后厅明间,靠墙一张黄花梨螭纹方桌,上供奉一尊三尺高南无地藏菩萨,鲜花烛台香火繁盛。
侧两旁八张乌木镶大理石六方扶手椅,椅间隔荷叶式六足香几,除热气袅袅的茶盏,能引舜钰视线的,便是那四四方方八屉攒盒了,分放着鲜菱角、水荸荠、嫩莲子、核桃穰、透糖大枣,甜橄榄及梅杏果脯,每屉少少的,却看着甜津津凉荫荫香喷喷,沈泽棠拈起颗杏脯送她唇边,看舜钰差点把他手指头都吃了,有些忍俊不禁。
忽听高声禀庆王妃到,一阵裙摆环佩脆响,便见一群丫鬟簇拥着一个人跨进槛来,那人容貌虽不娇艳,却端正大方,头上珠翠堆盈,穿五彩云鹤妆花缎对襟大袖禙子、白纱镶边裙,一双红面金边的绣鞋儿,随着行走要露不露。
庆王朱谦二十年纪不到,这庆王妃看去,与沈二爷年纪倒相仿。
前世里,听朱煜偶尔提起过这个十七皇叔,所娶的皇妃是打小伴他身边伺候的宫女,她一直不得见,倒是没想过今生却有缘份。
悄看她走至椅前得体而坐,沈泽棠已起身上前作揖,舜钰不敢怠慢尾随其后。
庆王妃含笑,所说话儿多客气:“一早枝上喜鹊喳喳,我道是哪个贵人来,原来是沈阁老,三年未见你倒一点儿没变,你看我可老了”
舜钰暗自诧异,这样的话若是出自旁的女子之口,定显得有几许轻浮,可她那般自自然然说出来,却并不令人生起恶念。
沈泽棠温文道:“三年不过弹指间,王妃容颜依旧如故。”
庆王妃摇摇头,眯觑着眼朝他肩后探:”沈阁老身后藏着谁,不带给我见见麽。“
沈泽棠微笑:“九儿性子有些娇,若礼数不周处,还请王妃多担待。”
庆王妃难得看他这个样子,语气倒有些惊奇:“我又不是见谁都刁难的,你紧张甚么。”
沈泽棠不好再多说了,回身攥攥舜钰的手儿,低着声嘱咐:“庆王妃为人宽厚,你勿要害怕,有我在呢。”
舜钰不太明了他的话意,她有甚么害怕的,能说就多说两句,若言谈不合,不吭声儿就是。
难不成还怕她受委屈哭鼻子不成.......想来有些好笑,故意把他掌心挠挠,这才抽出手走至庆王妃跟前,倒也沉定:“凤九见过王妃娘娘。”遂行了大礼开始展拜,这套宫中的礼数她做来得心应手。
庆王妃命舜钰起来,见她低眉垂眼谦恭立在侧旁,又仔细打量一番,这才朝沈泽棠笑:“这是京中哪个官家的闺女,教养的十分好,模样也俊俏,比你那先前的夫人招人疼。”
她又问舜钰:“你姓什么今年十几了”听得回话姓冯,今年才十七,再看向沈泽棠道:”就是比你小了许多,怕性子骄横难缠,不会善解人意,你却要日子过得辛苦。“
沈泽棠笑而不语,她便不再多问,各自复回原椅坐,聊谈着才吃过一道茶,有管事匆匆来禀报,见沈泽棠等几在座,面上显了踌躇之色,庆王妃只说无妨,
他才拱手回话:”英国公府的陈指挥使前来求见。“
庆王妃叹口气允了,待管事离开,沈泽棠沉吟着问:“可是英国公陈延的府上”
庆王妃颌首:“这里有陈公一处府邸,前些日来了两位少爷在此小住,王爷总是去招惹他们,怕是此番来者不善。”
正说着呢,但
第叁捌贰章 伤前尘
庆王妃吩咐那侍卫:“同王爷说,京城的沈阁老在府里等他用晚膳,若他还放不下偶遇的少爷,你替他等在那里就是。”
侍卫应承着作揖退下。她淡扫过舜钰,看着沈泽棠笑道:“沈阁老一路舟车劳顿很是辛苦,我已命仆从打扫了棣萼院,你们可先去休整,待王爷回来,再遣人去请你。“
把话说完,即起身,彼此又寒暄了两句,方才各自离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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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在前头引路,跨过一道门,迎面是座影壁,绕影壁朝东,穿木香棚,过梵渡桥,是一片牡丹圃,艳粉娇红,正逢着花期,微风吹过,鼻间时溜一段香。
沈泽棠握洒金玉骨扇儿,替舜钰抚开只嗡嗡黄蜂,手指轻抹她唇角一点糖渍,不经意般问:”荷花香粉是谁的“
舜钰嗯了一声:“是在冰井禅院时,有位半脸戴黄金面具的公子送的,听倪侍卫说,那禅院众僧皆以他捐的香油钱度日。”语毕偷睃二爷的神情,见他颌首竟然不问了.......眼儿眨巴两下,有公子哥儿送她香粉,他都无所谓哩。
眼前是一个蕉叶式的洞门,洞门里幽静一方院落,墙边搭着一架葡萄棚,叶儿茂盛爬满,仔细瞧粗藤间,一串串葡萄嘟噜悬着,青青硬硬还未至熟的时候。
十间房半垂着湘竹帘子,倪忠等几侍卫散开,把守的把守,进房的进房,侍从送来新鲜瓜果,沈容接了装进桶里,再顺吊到古井底湃着。沈二爷和徐泾立在树荫下说话,舜钰折了根柳条枝甩来晃去,瞧见沈桓把葡萄棚端看许久了。
”在看也吃不得。“舜钰一柳条子甩他脚面上,却听沈桓难得感慨道:”这是夫人当年同二爷一道栽下的,转眼**年过去,这葡萄藤都如我手臂般粗实,可人却散了。“
舜钰想了会问:“听闻沈夫人是八年前在云南没了踪影,沈二爷本事通天,怎会连个人都寻不到”
”那时云南兵荒马乱的,没你想得如此容易。“沈桓说得很含混,显见不想多谈此事。
舜钰抿抿嘴儿,依稀记得前世里,腊月二十九风雪交加,沈二爷把她关在栖桐院里,叮嘱她哪儿都不允去,只在这等他回来,他去还掉一笔人情债后,便带她离开京城。
她那时表面虽清淡,心里却已依赖他,破天荒主动走近沈二爷,替他仔细揩紧黑色大氅的系带,再将肩膀上的褶皱抚平,满是小妇人的温良,她难得服了软:”你早些回来.....我一个人....害怕。“
沈二爷俯首亲她的朱唇,舜钰亦仰起颈乖顺的迎,觑着的眼儿恰看到他鬓边银霜,四十未至的年纪,他已早生华发.......。
舜钰想好了,此次同他离京后,她要加倍对他好,加倍得疼他......。
他要长命百岁,她和孩子都离不得他。
可她没能等到沈二爷回来,等来的是沈老夫人和沈夫人,还有芳沐姑姑及手执麈尘的管事太监。
舜钰还是首次见到沈夫人,沈二爷的嫡妻,好似名唤梦笙,容颜清丽,身段高挑,神情喜怒难辨,一双乌瞳却冰霜封结,她的声音沙沙软软地:“夫君去宫里进殿朝贺,不知何时才能归府,皇后娘娘在此不合时宜,还是早
些回宫去罢。”
她等了会儿,忽然冷笑道:“皇后娘娘怎就不明白,夫君念着与您有些旧情,他心软,怕是有些话不好当面讲。如今皇上复位,重揽朝政,正是需重用权臣,威以服众时,夫君大好前程岂能辜负,皇后娘娘还是回去罢,日后也再勿要来了。”
沈老夫人沉沉开了口:“沈氏乃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这份荣昌将世代延续,直至百年。更况媳妇肚里又新添子嗣,恳请皇后娘娘高抬贵手,放过我家二子,老身这里给你
第叁捌叁章 王府宴
沈泽棠默了默,只抽过她手里的柳条枝摆弄,弯弯折折,又曲曲绕绕,竟编出个翠叶满布的小帽来,又随意嵌蔷薇几朵,替舜钰戴在头上。
恰倪忠等几侍卫抬着箱笼经过,自打舜钰穿着女装后,知她脸皮子薄,都不太好意思多看,而此时风清月明,瞟她戴着精巧的柳条花帽,仰着粉扑扑的脸儿,皆心照不宣,这冯生,怎生得比女子还女子,果然不能多看,看多了,也得跟二爷这般,迷乱了心性。
舜钰察觉侍卫在偷瞟她,有些不自在,羞着脸要抬手取下,却听得沈二爷沉声吟道:“人生花月不常有,眼前况见青青柳。人生离别将奈何,任它东风付流水,而今复唱竹枝歌,有烟有雨且相思,低问华年与谁度黄昏深院,葡萄架下,红透娇娇面。凤九,这样可好”
沈二爷如今是淫词艳曲拈手即来啊.....舜钰摩挲着柳帽上的花朵,颊腮烫呼呼地装糊涂:“冯生才疏学浅,听不懂大人意。”
沈泽棠凑近她笑了:”凤九若是这都听不懂,可白担了乡试解元的虚名。“
“乡试主考四书五经律法,可没有品章风月.......”话说到这儿,蓦得没了声音。
沈泽棠捏捏她的小嘴儿:“还说不懂,其实比谁都心思通透。”
.......又傻傻掉坑里,舜钰不想理他了,抬袖擦着唇瓣要朝房里走,倪忠领着个仆从过来,那仆从拱手作揖回话:”王爷已回府,在前厅置下几桌席,请各位前去。“
沈泽棠背手”嗯“了一声,想想道:“女眷不便同往,烦与这院里再置一席。”那侍从应承。
他不着痕迹地扫过沈桓,正在朝舜钰卖乖:“我在这陪你啊。”
沈泽棠转而看向沈容:“你同倪忠、那五、姚涞留下,其余人等随我去前厅。”
语毕即率先前走,徐泾瞪了沈桓一眼:”可起点心罢。“这家伙只长个子,不长脑子,总有日怎么死的都不知。
舜钰倒松了口气,她也不愿见朱宝宝,管他是真傻还是假傻,反正是个极难缠的,退避三舍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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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里仅摆一桌席,王爷王妃已在首坐,丫鬟侍从十数环伺,其余则摆在廊下,随来的侍卫被免去礼数,随便择位坐了。
沈泽棠上前与他二人接茶叙礼后,佳肴美酒络绎端上,满满当当摆一桌子。
但见庆王朱谦身旁站一小郎,年方十三四岁,绾蓝巾,穿青色直裰,生得唇红齿白,骨格娇柔,眉梢眼角俱是风流情动,一手扯袖,一手握着筷箸,夹起肥厚的淋汁海参片儿,朱谦凑头就着他筷箸咬进嘴里嚼。
沈泽棠端盏吃茶,庆王妃朝他笑道:“你那九儿怎不来随宴我与她先前也没说两句话,可是怪我怠慢了”
“怎会。“沈泽棠放下盏,丫鬟忙执壶斟满,他说:“九儿性子虽娇些,却最通达事理,廊下这些侍卫常撩拨她生气,却从未在本官面前,编排过谁的不是,是以都很喜欢她。”
寥寥虽数语,对那女孩儿的宠疼却是遮掩不住,王妃噗哧笑
了,两边的丫鬟也都抿嘴儿笑。
朱谦被吸引过来,笑嘻嘻问:“九儿是谁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你勿要再去招惹沈阁老的人。”庆王妃难得皱起眉诫训:“当年沈夫人因你都气哭了,一日都不肯在此多待。”
朱谦托起腮想了想,显见早把这事忘记,也懒得再忆,偏头去问侍从,金谷巷里那少爷回来没,听得传没有,难得一脸失落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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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叁捌肆章 各怀意
《青玉案》唱得将终,丫鬟捧来漱盂,庆王妃漱了口,似想起甚么,朝沈泽棠道:“你应知我的性子,王爷顽童心,总爱招惹事非,因而我素来只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节外生枝,徒增许多烦恼。”
顿了顿,瞧他神情不起微澜,便话峰一转:“但沈阁老既然来求,王爷与我若不给个脸面,实在说不过去,这样罢,我也有个不请之请,沈阁老若能应承,帮你倒也无可厚非。”
“王妃直说就是,但凡本官力所能及,定当竭尽全力。”沈泽棠依旧很沉稳。
庆王妃笑道:“与你易如反掌。两月前时我收过一封信笺,是你妻妹梦清托驿官捎来,她远在云南昊王府中祠堂,专心礼佛年余,虽衣食无缺,却也身无可傍,水土不惯,心内十分孤寂,曾去信与你望回京城,但不得允肯。“
”是以托书希来我这里修行。畴昔沈夫人与我情意笃厚,八年前辞行时,曾提起过这梦清,恳求我若她遭遇难处,望能给予相助。”
“我有心偿沈夫人夙愿,但这般冒失去昊王府接人,恐他生出猜忌来,沈阁老如有成全之意,不妨修书一封与我为好。”
沈泽棠端盏吃茶,将一抹犀利眸光垂藏,待得他再抬首已是云淡风清,听他温和说:“出家人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四海皆为道场,皆是所依所傍,何来水土不惯、内心孤寂之说。再且即已皈依,割爱辞亲、清居梵刹、持戒修心乃比丘向佛正道,若无法六根清净,还俗亦可,复归本家,生老嫁育,她的命途如何,实不劳王妃多牵挂。“
庆王妃默了默,叹息一声:”沈大人无情了,不过修书一封也这般为难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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