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绯闻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页里非刀
沈桓顿了顿,见沈二爷眉微蹙,心里一蹬,忙又道:“冯舜钰原养在肃州朝南百十里处,一个唤沉香镇的村子,同冯渊的岳母生活,五年前他岳母染疾病逝,冯舜钰才得重回肃州冯家。听邻里街坊说,这冯舜钰性子古怪,整日里窝在房中不出,难得见其一面。且他长得肤白水目朱唇,冯司吏一家却肤色漆黑,眉目粗糙,是半点不像,便有传言鹊起,或许是秦院使偷养在他家的子嗣也不定,某次有人欺辱冯司吏,当面把他取笑,听闻老实人发了驴劲,把那人揍的三日不下床........。“
沈桓说不下去了,他直觉沈二应不爱听这些。
半晌听沈二爷沉吟问:“可去沉香镇查过”
沈桓颌首道:“在那待过数日,虽说是个村子却只有六七户人家,每户相隔甚远,虽鸡犬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不曾查出什么。”
沈二爷朝后倚在椅上,微阖双目,默了默才平静道:“你退下罢,让徐泾二刻后进房来。”
沈桓不敢再叨扰,作揖转身离去。
这个局做的简直天衣无缝,真是让人查无可查。
冯舜钰却忘了,天衣无缝做到极致,便是欲盖弥彰,反更令人生疑窦。
沈二爷站起身至窗前,秋意凉薄生烟,直往人怀深处钻去,他深深吁口气。
他知道冯舜钰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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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舜钰绾淡蓝儒巾,着簇新青布襴衫至布政司衙门口,已有百十名新中举人,乌压压占了半条街道。
昨落了后夜雨,衙前青石板路湿漉漉的,秋苔滋生斑驳,有人不慎跌了跤,好心情顿跌去一半儿。
舜钰穿着黑底白边皂靴,慢慢走的小心,魏勋此次秋闱也新中举人,与几监生从她身边嘻笑过。
“恭喜凤九高中解元。果然身怀长物者,皆不是凡人。“魏勋假模假势的朝舜钰拱手,旁的人挤眉弄眼等好戏。
舜钰若无其事的装傻:”也恭祝魏兄得一百三十五名中举人。“
一共中举的就一百三十五名........。
周围听入耳中的人,哧哧低笑起来,魏勋脸色忽红忽白,好不羞愧,倒是他身边的张步岩,跳出来说:”这有何可笑的榜首是举人,榜末亦是举人,无甚么差别。区区秋闱而已,何必太过在意。“
这个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小人。舜钰打心眼里鄙蔑他,神情更为冷淡。
恰也有慕她才能的举子们围簇过来作揖寒暄,遂不再将张步岩等人搭理。
魏勋瞧着舜钰远去,心中嫉恨难忍,一把拉过张步岩,劈头问:”你与冯舜钰同乡同窗,可曾同溷厕,见过他那长物没“
“这倒不曾。”张步岩惴惴答,他素日里只知勤奋苦读,岂会去干窥同窗浊物此般勾当。
魏勋拍手恨道:“只怕他那长物徒背了虚名。今在众人前,胆敢另我难堪,我必让他身败名裂。”
转头问仆子:”
第170章 鹿鸣宴3
鹿鸣宴起源于前朝,会设宾主、陈俎豆、备管弦,牲用少牢,歌鹿鸣之诗。
仅以乡试,得太子亲驾,沈次辅主考,倒还前所未闻。
长吏哪敢怠慢,各桌的珍馐美味,竟是比往年要精致许多。
中秋后的蟹九黄十膏,最是肥美时候,若是蒸熟来吃,势必得掰腿揭盖,揪心扯肺,还得用指甲助着吮黄吸膏,这番动作下来,举子执笔之手,手间黄淋淋,鲜腥腥,实有些斯文扫地。
那长吏请的厨子倒也心思奇巧,把大螃蟹里的蟹肉及黄剥剔干净,用姜蒜末儿拌了去腥,重塞回蟹壳里,再整个儿裹粉放入香油煠,但见蟹壳红酥香脆,遂捞起,大刀阔斧斩成四块摊菊花盘里,举筷箸挟来吃,竟又别是一番滋味。
每人面前一盘子,舜钰吃了一块,觉得味美,忍不得又挟一筷子。
一个侍卫端了盘蟹来,说是沈大人不好此口,遂赏给解元。
舜钰怔了怔,是她记错了麽那前世里自个剔出的膏黄及蟹肉,又是进了谁的腹!
忍不得偷瞄了瞄沈二爷,恰他似也眸子无意的望来,舜钰把眼儿避开,算罢,他说不爱就不爱罢!
沈泽棠笑了笑,朝敬酒的官员婉拒,只是吃茶。
太子似乎对这蟹的做法颇赞赏,问长吏这厨子是何来历,长吏作揖陪笑道:“在王姑娘胡同有家‘忆香楼’,专做烤鸭买卖,生意颇兴隆,听闻衙署要办鹿鸣宴,店主毛遂自荐而来,并拟十数样菜色与下官,下官看着新奇别致,尝了其中一二,味道颇鲜美,遂大胆启用。“
”你倒有眼光!“太子扫溜满桌,又问:”即是会做烤鸭,怎不见有此菜色“
长吏忙回禀:”这果木烤鸭,实需厨子立身侧现片现吃,思恐太子尊贵,岂容生人近侍,遂不敢命其上。“
太子摇头道毋须风声鹤唳,那长吏得命,即吩咐衙卫去后室引厨子而来。
沈泽棠略想了想,命锦衣卫指挥使立太子椅后,又朝沈桓使个眼色,沈桓会意,移步立太子左手边。
稍过片刻,身穿荼白麻衣戴帽的厨子,端一盘油光红亮的大肥鸭子而来,揭开木箱子,里头皆是寒光凛冽的锋利刀子,指挥使神色严肃,迅疾拔刀、护在太子身前。
那厨子倒也沉稳,不言不语拿起一小刀,开始片鸭,他手法极快的揭酥红鸭皮,片粉白鸭肉,须臾功夫,已摆满满一盘。再用面皮将鸭肉、葱白瓜条等裹之,由侍从递至太子面前。
太子笑看一眼,转而朝沈泽棠道:“此次秋闱科考,沈大人最是辛苦,此鸭肉卷、沈大人先品尝才是。”
侍从又把盘儿递至沈泽棠跟前。
太子之心昭然若揭,沈泽棠岂有不明白之理,到底还是怕死的。他笑了笑,拈起吃了口,慢慢嚼了。
却再也不吃,只看向那厨子,颇有赞赏之意:“与京城全聚楼的比,倒多了南方广东的鲜甜,我不嗜甜,否则定多吃些。”
太子这才拈起另一卷吃了,很是喜欢,命侍从打赏,那厨子跪谢不提。
.....................
舜钰瞧着那厨子面熟,细打量一番,不由暗暗吃惊,竟是萧荆远。
他已不副初见时的落魄模样,此时倒有些富态商贾的雏形,想必忆香楼被他经营的颇有声色。
忽而想起姚勇说的军中那桩事儿,萧荆远用枝木捣穿苏崇的后庭。
.........看着那烤鸭从尾穿到顶倒挂于钩上,舜钰忽有些反胃。
再看他得太子打赏,似乎并不意外,偶尔看向沈二爷的目光,阴沉沉的。
舜钰心中一动,却不及多想。
教坊司的艺人已鱼贯而入,但听龙管缓吹,翠袖调笙,容颜娇好的伶妓扭摆腰肢,踏歌而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
第171章 鹿鸣宴4
此诗二至四句将新中举子、比拟为麒麟鲲鹏来夸赞,而五至六句则祈愿来年春闱金榜题名,得荣归故里之心境。
与朱煜限韵仿体之求,又浑然天成。
沈泽棠暗扫太子神情,心一凛,遂眉眼温和的看向舜钰,微笑道:”此诗作的很好。“
转而又朝众举子发话,可不限韵及仿体,所作诗词,或五言或七言,各从其便,能直抒胸臆即可。
既然体制不限,那便容易许多,亚元王崇站起吟道:“一时天府姓名登,三载文翁礼俗型。已著衮衣亲劝驾,更施燕席共谈经。杏园路逐三春暖,星汉槎通八月灵。圣策若询黄发老,为言轻重系朝廷。”
此诗虽好,却有套用前诗之嫌,稍华而不实,更有为官员歌功颂德之意。
后再有举子陆续作诗数首,倒也精彩,只因珠玉在前,而显得黯淡。
太子边盯瞧舜钰,边端杯吃酒。
忽儿笑问沈泽棠:“冯解元才学出众,可是你国子监监生”
听答是,遂朝旁礼部左侍郎卢楷道:“饮水需思源,冯解元今日请来其师为何人”
卢楷忙回话:“请来的是祭酒宋沐、国子监学正刘海桥。”
遂命此二人前来拜见,沈泽棠淡笑不语。
太子与他俩聊谈,无非是赞誉教学有方,得出贤能之辈,警训贤能多思易妄言,平日需多宣孔孟之道等。
至后又命卢楷:“与他们各赏银百两以资嘉奖,另监中师生各发一两银、再各做新衣二套,各放米三十石。”
宋沐等人大喜,拜谢后方去。
”冯解元他不知想要什么奖赏“太子似自言自语般。
沈泽棠笑说:“高中解元已是对她最好奖赏,倒毋庸多赐,且与考制不符。”
又指向才做完诗一举子道:“夏举人的诗作立意新颖,月中折桂虽堪喜,马上看花未足云。忧国爱君伸素志,始酬劝驾音殷勤,细评其味,倒比冯解元的诗更具情怀。“
太子沉思过,笑道:”果然沈大人善为伯乐,听去却是更雅些。“
遂不再提奖赏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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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鸣宴吃至尾末,已有举子陆续离席,舜钰转首瞧刘海桥似也要走,忙起身间,却见个锦衣卫至跟前,太子请去后堂,有几句话问。
舜钰心中惊疑不定,却也无法,只得跟他走偏门,再是条长长前廊,行数十步,尽头是个梅花亭,三面环池,池面秋荷残谢凋零,轻萍点点浮于水上,漫染大片浓绿。
太子正拿饵悠闲喂鱼,能听得鱼翻水波追逐之声,沈泽棠肩胛清宽,背手而站,抬头似在看远处粉墙间,虬曲缠绕的藤蔓。
舜钰离后四五步止,锦衣卫上前禀。
太子将饵尽撒池面,这才转身朝她走来,容颜俊美,眉眼明朗,问道:“冯解元,你可见过我”
舜钰欲行跪拜,被他免礼,遂站定,神情很懵懂,似不解其问。
太子很乐意提醒她:“放桂榜那日,你替人绘美人图,结果被赖了画银,可有忆起“
舜钰抽了抽嘴角,算是假装想起,只说往事不堪回首,还是不提了罢!
太子从袖笼中取出一两银子,递她眼前,笑说:”冯解元!我替你讨回的,那日便要给你,你逃的跟兔子似的。”
舜钰双手接过,又致谢意,悄瞟眼过沈二爷,依旧在看风景。
恰此时,一锦衣卫指挥使匆匆而来,欲禀话却因舜钰在前,而吞吐迟疑。
舜钰忙作揖告辞,太子并不留,笑着任她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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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巧打算
“拿来。”沈泽棠温和道,把手伸至她眼前,手指很好看,修长有力,指间有长年执笔磨出的薄茧。
舜钰没反应过来,茫然然的看他。
“太子给的。”沈泽棠蹙了下眉,语气很肯定。
太子同她说话时,沈二爷一直背身站着,不是在看青覆盘旋的藤蔓麽!
舜钰暗思忖,却不敢问出口,识实务的从袖笼里掏出一两银子,才触到他的手面,却被连银子带手给攥进他的掌心里。
”手怎么这么凉“沈泽棠看着她问。
他的手掌温暖又宽厚,把她的手都攥热了。
这样其实很不好!舜钰想抽回手,却挣脱不得,抬起头来,不敢看他的眼,只低低的唤一声:”沈二爷.......!”
沈泽棠慢慢松开手,见她胀红了小脸儿、缩回手藏至身后。
她叫了“沈二爷”,而不是“沈大人”,嗓音软软,有些可怜意。
沈泽棠心底莫名的柔软如水。
他没想过要攥她的手,只是真的觉得凉而已,便不由自主的做了。
可看着她一副受惊吓的模样.......一如王美儿看着徐首辅的神情时.......。
沈泽棠抿紧了唇瓣,心底突然有些恼意,捏了捏银角子,淡淡道:“太子怎会给你银子”
舜钰便把榜下替人作画,又遭悔银,被太子看见一事简略说了。
沈泽棠沉默无言,知她肃州家境贫寒,瞧一身傲骨,也不是会问秦府伸手的性子。
才会为一两银子折腰罢,还被人家给欺负了!
“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沈泽棠说的很轻,抬手揉了揉眉宇,双眸微阖的养神。
舜钰咬了咬唇,她听到了。
她不需要他拿她怎么办,远远的不要理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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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崇教坊门前。
一顶路过的二品官轿忽得停下,侍卫打起轿帘,舜钰同沈泽棠作揖辞别,弯腰才下轿,忽又被叫住。
她转身看向沈泽棠,听他问:“我给你的帕子可在”
舜钰忙从袖笼里拿出来递给他,羞赦道:“一直要还给大人的,却给忘了.......。“
她突然说不下去,沈泽棠不晓得用帕子裹着甚么,复还给她。
不待她拒绝,轿帘已徐徐荡下,一声铜锣铿锵,轿夫已将红杆扛上肩头,抬步稳健前行,后十数带刀侍卫跟随,气势端严而去。
舜钰等那官轿消失的无影,这才转身慢慢朝国子监内走,想了想,把手里帕子掂了掂,沉甸甸的。
心里很好奇,小心的打开帕子,顿时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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