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岚如画

第五章 誓言
    孟云婳暗叫不妙，那发怒的马狂奔的方向正冲着还不太会骑马的齐青岚，赶紧在怒马到来之前掉转马头赶去齐青岚那。奈何普通的母马脚程如何跟最好的公骏马相比。孟云婳还没赶到齐青岚那，后面如雷的马蹄声便已经近了。

    那马鼻子喷着白气，牙齿被马嚼子勒得龇起，怒目圆睁，鬃发竖立，一边跑一边怒嘶，样子煞是吓人。齐青岚甫学骑马，哪里见过这个阵仗，被这个威势一冲，那小母马控制不住，立马惊了，带着齐青岚往前狂奔。

    齐青岚人小力气小，没跑几步，就被颠下马来，眼看就要狠狠摔在地上。虽然是母马，对六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很高大的，何况又是在奔跑的情况下。齐青岚两眼一闭，心下一凉，暗叫休矣。正自绝望，忽然被抱入一个温暖的怀里，落地时脚被撞了一撞，其他地方竟没有被撞得很痛。睁开眼睛一看，却是孟云婳抱住了他。孟云婳的脸都痛得抽成一团了，正从牙齿缝里倒抽冷气。

    齐青岚脑子懵了一懵，反应过来后扶住孟云婳，急问:“你怎么样哪里摔着了”

    孟云婳指指左臂，呲着牙说:“到处都痛，也不晓得伤得怎样，不过手臂不能动了，怕是骨头折了。”

    齐青岚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为什么要来救我啊，太危险了，把自己伤这么重。”一边急，一边四处张望想叫侍卫来帮忙抬云婳，却看见一群人统统向齐弘煊围过去了。

    看着年画娃娃急得满脸通红，眼泪汪汪的样子，孟云婳忽然想捉弄他一下，促狭地说:“您是高贵的二皇子啊，你们的命当然比我们这些臣民的命重要。再说，救了皇子，我有好大的功劳，好多的封赏呢。救了皇子，多大的恩情啊，我等你来回报呢，哈哈哈。”

    齐青岚黯然低声说:“我的命哪有那么金贵，不就是。。。。。。”声音低下去，却没有说下去。抬起头却又问孟云婳:“你要功劳，刚才为什么不救太子，太子可比我尊贵多了，救了太子，才有大大的封赏呢。救了我，可能也是白救。”

    孟云婳一边忍痛抽抽冷气，一边假装思考:“是啊，为什么不救太子却救你呢”说着指了指太子那堆人，现下太子的马已经被控制住了，太子被扶下了马，貌似没有受什么伤，这才有人往齐青岚这边跑来。

    孟云婳假装市侩地掰着手指算账:“你看，太子有那么多人讨好，我救了他，只能算其中一个，他也记不住。你这边只有我一个人救，你必然会记得我的好，这个救才救得效果好呢。”

    齐青岚的眼睛又湿了湿，他听出了孟云婳的言外之意，讨好太子的人多，只他却无人理会，实在可怜。

    看着齐青岚的样子，孟云婳叹了口气，提起没断的那只手，替他拭了拭眼角:“傻瓜，太子那么大个人了，他骑马经验肯定比你多多了，你那么小，又刚学骑马，才更危险。当然更应该先救你。在我眼里，太子还是普通皇子，受宠还是不受宠，都是一样的。在我眼里，你可比太子可爱多了，就像我弟弟一样。我也比你大，骑马摔下来也不是第一次了，有经验的，这么摔一下没事的。何况天冷，衣服穿得多，摔得并不重。你别担心。”齐青岚不受重视，




第六章 隐忍
    这日到了掌灯时分云婳被送回孟家后，齐青岚方才从太医院回到莱芜宫。

    这个莱芜宫也是兰贵人今年升到嫔位之后才搬进来的，虽然位置偏了点，总算也是有了自己独立的住处。兰嫔得了信早已等候多时，听到宫女禀报，匆忙迎了出来。

    兰嫔担忧地扶着齐青岚一瘸一拐进了正殿，低声埋怨道:“伤得厉害么怎么这么不小心，还连累得将军家的孩子也受了伤。”

    齐青岚内疚地说:“母亲不用怕，孩儿只是脚略有些青肿，并没有伤到筋骨。孩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待大宫女明玉关上殿门后，齐青岚方才一边吃饭一边把事情的始终对兰嫔说了一遍。

    兰嫔心疼地抚着青岚的小手说:“你应对得对。只是让我儿受委屈了。本以为是你耐不住性子，学骑马太过冒进才跌落，原来是被太子冲撞的。”

    停了停又说:“儿啊，娘知道你聪明能忍，但是娘还是要再叮嘱你。你是这个宫里除了太子以外，唯一一个在世的皇子了，你可千万别忘了三皇子是怎么死的，其他几个未出世的兄弟姐妹是怎么莫名其妙落胎的。若不是娘的出身低，对皇后和太子造不成威胁，我们娘俩又一向低调，恐怕我们是活不到现在的。就连你，要不是当初无人在意娘，注意娘，怀你的时候又正值冬天，衣服遮盖了些，娘勉力压着消息直到九个月，你能不能顺利降生也是个问题。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你可千万要记得藏拙，藏严实点，别引起皇后太子的注意。有委屈，也只能忍了。忍不了也得忍啊。儿啊，你记住了么”

    青岚郑重应道:“母亲，孩儿记住了。孩儿不会让您遇到危险的。孩儿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但是今天青岚的情绪很低落:“母亲，我们这样装，这样忍，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啊。孩儿不想显得这么无能，孩儿也想变强，保护别人。”

    “保护别人”兰嫔若有所思，看着青岚道:“你是说将军家的公子么”

    青岚的脸红了红:“母亲，云影待我是真心的。今天也是他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了我。他不是趋炎附势之人，所以他选择救我而不是救太子。他说在他眼里，太子还是普通皇子，受宠还是不受宠，都是一样的。说比起太子，他更喜欢我，我像他弟弟一样。”

    “孟云影，我经常听你说起他，他一向待你很好。人心难测，以往不敢让你太过接近他，但是今天这事，危急关头他能这么做，可见真是心地良善，值得信任的君子。”兰嫔指头敲击着桌面，沉吟了一会:“凉国来犯，孟将军成了我国抗凉柱石，日后陛下必当更加重用孟将军。你与孟家公子交好，是件好事。”

    青岚急道:“母亲，孩儿不是为了权势才和云影交好的！”

    兰嫔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岚儿是真心喜欢孟公子。母亲很高兴，你有了自己的朋友。唉，在这个后宫，处处杀机，不知道哪里会有皇后的眼线，你从来也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可以真心交往的朋友，从来也没有一个普通孩子该有的童年。母亲很为你心疼。如今这样，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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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两小无猜
    孟云婳觉得自从一个月前落马事件后，这年画娃娃就一改乌龟一样内向警惕的作风，一反常态暗戳戳地对自己热情起来。

    孟云婳左手臂摔成骨折，在家休养了大半个月，就在家里呆不住，带着裹得猪蹄一样的手臂来上学了。

    再次上学之后，齐青岚就天天送各种好吃的或是补身体的东西给她吃，时不时地嘘寒问暖。搞得坐前排的陈平几次调笑孟云婳，说大家可没享受过二皇子这样的关心，连曹无忌几人也多看了齐青岚和孟云婳两眼。年画娃娃就红着脸嗫嚅说:“孟兄是为了救我受伤的，相救之恩不能忘，母亲让我带点东西慰劳一下孟兄。”陈平再调笑，他就不吭声了。陈平觉得无趣，就不跟他多说，老实不客气地转向孟云婳那里分好处了，倒是让孟云婳打了两下爪子，两人嬉闹一阵。这个时候齐青岚就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眼神温暖。但是之后送孟云婳东西，倒是越发低调了。

    就比如今天下午在演武场，其他人都去广场那里活动身体摆开架势了，孟云婳因为受伤，只能坐一边观摩。齐青岚又悄悄地过来，递给云婳一个瓷罐子:“这是瑶族进贡的白玉续断膏，治跌打损伤效果很好。”

    云婳奇道:“半个月前兰嫔娘娘不是赏了我七宝断续膏么，怎么又换了种膏药”

    齐青岚说:“七宝断续膏止痛续骨效果很好，这个白玉续断膏虽然效果没有七宝断续膏好，但是胜在用着肌肤清凉舒爽，不会起疹子。”

    云婳听了高兴，笑说:“这个好，你怎么知道我用着其他膏药会肌肤发痒啊”

    齐青岚微笑着说:“我看见你经常在抓伤处，伤处裹得厚实，又抓不到，样子很是难受。”

    云婳想不到齐青岚观察这么仔细，赞道:“想不到二皇子心思这么细腻敏锐，想得又周到，真是有心了。谢过二皇子。”

    装傻久了，少有人称赞齐青岚，听到云婳夸赞，青岚心中一热，像是有千万朵烟花在胸中炸开，听到云影称谢又有点羞愧:“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对你再怎么好都是应该的，用不着谢。”

    齐青岚用复杂的眼光地朝云婳看了片刻，又垂下眼帘，把声音往下压了压，郑重地说:“其实，我宁可希望是我救了你，而不是你救了我。看到你痛我很难受，我真希望是伤在我身上。”

    孟云婳惊讶地看向齐青岚，皇族之人身份高贵，下位者救上位者天经地义，上位者顶多表示一下谢意，却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二皇子说这话，听起来却并不像客套。孟云婳看着齐青岚的眼睛。齐青岚眼帘下垂，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排阴影，看起来有些忧伤。

    孟云婳笑着说:“二皇子客气了。二皇子天潢贵胄，臣民们为皇家赴汤蹈火排忧解难乃是本份，二皇子无需歉疚。况且此事陛下和兰嫔娘娘已经赏过我了，又有犒赏，又可以借机偷懒，说来还是我赚了呢”，说着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齐青



第八章 暗涌
    进入腊月后，东昊首府东都的年味渐渐浓了起来，家家户户都贴上了对联，街上的行人们大包小包地采购着年货，孩子们兴奋地在街上蹿来蹿去，偶尔有几个炮竹被点响，吓路过的行人一跳。

    然而，今年的年关跟往年比起来，喜庆气氛终究是淡了些。由于今年凉国进犯比往年都要厉害，攻势凌厉直插东都，一直打到东都所在并州外围，才终于被虎贲将军孟岳峙缓住攻势。凉国大军沿途烧杀抢掠，骑兵转战速度快，战火几乎席卷东昊四分之一国土。东昊西部的盖州一地处处硝烟，尤其是与凉国接壤的武威郡，与南楚接壤的甘泉郡，几乎被烧成白地。大量难民拖家带口往东逃亡，东都也多了不少难民。

    在孟岳峙顶住凉国的攻势，将战线反推回武威郡一带后，凉国没有继续与东昊硬拼，而是选择了通过甘泉郡转攻南楚。南楚北有太白山脉天然屏障，东和邻国东昊交好，多年未历战争，战力不彰。凉国长驱直入，同样在南楚肆虐一番。南方雪下得晚，十一月下旬今年冬天的初雪降下后，方从南楚转道盖州，满载而归撤回本国。东昊战力不如凉国，也不敢出兵阻拦，眼睁睁看着凉国带着从两国劫掠来的大量财富从面前路过。

    凉国撤兵后，大部分难民踏上了回家之路，但还是有不少已经失去全部家当无家可归的难民滞留各地。城里四处有难民当街行乞，街面上治安状况便不如往年，时有混乱产生，削弱了年节的喜庆气氛。

    北武首府上京的皇宫御书房内，隆裕帝正在召见镇南王穆伯甫、左相陈鸿声、兵部尚书万定邦和鸿胪寺少卿邱志言。

    坐在龙椅上的隆裕帝年过半百，神情温和。隆裕帝仁厚爱民，知人善任，在位十一年，北武在他治下国富民强，四海升平。四国之中，北武的隆裕帝善治国，凉国的伏夔王善攻伐，四国之中，当属此两位帝王最为厉害。两国相邻，相互忌惮。凉国南接太白山脉，北临北武，伏夔王向来只往东面向东昊、甚或转道南楚发兵攻伐，但是面对北武尚算克制小心。

    站在下首的镇南王穆伯甫四十不到年龄，正当盛年，身高八尺有余，高出常人一头，身材健硕气势沉稳，一张国字脸，眉毛浓黑挺拔，眼神鹰隼一样锐利，站在殿内渊渟岳峙不怒而威。穆伯甫极有谋略，战功赫赫，是隆裕帝的左膀右臂，兼且勇武过人，乃是当世第一高手，身手唯有崇尚武力的凉国伏夔王可比。

    此刻鸿胪寺少卿邱志言正向隆裕帝请示该如何回复东昊和南楚派来的使臣。今年凉国加大对东昊和南楚侵伐的力度后，东昊和南楚相继向三国中武力最为强大的北武派出使臣，请求支援，建议联盟伐凉。而隆裕帝尚未对两国使臣做出肯定的回复。事关重大，北武朝堂已就此事商量了一段时日，现下朝堂上下已初步统一了意见。

    隆裕帝向兵部尚书万定邦询问凉国现下的形势。万定邦回道:“启禀陛下，凉国近年屡屡寇边劫掠昊楚两国，用掠得之财大肆购买铁器兵甲粮食等物，凉国兵力日盛。今年凉国大肆劫掠东昊南楚之后，积累的财宝粮食已堆积成山，足可供凉国几年之用。据臣安插在凉国的眼线奏报，凉国高层近日动作频频，有伏夔王将攻我武国的消息传出。凉国在武凉交界的西川、宁围等地亦囤集了重兵。此种种表现，昭示凉国预侵我意图当为属实。”

    隆裕帝询问镇南王穆伯甫意见。穆伯甫拱手回禀:“凉国近几年厉兵秣马，藉由攻掠东昊南楚增加实力兼练兵，兵力日盛，已成我武国心腹大患。凉国虽然未曾犯我，皆因凉国地域较我武国小且民众少，虽凉国全民皆可为兵，但对付我国仍无必胜把握。凉国大部分国土与我国相邻，



第九章 少年英雄
    穆伯甫前脚回到镇南王府，一个十五岁的年轻人后脚闻讯而来。

    年轻人长得和穆伯甫如同模子里刻出来一样，只是面上无须。身高八尺，仅比穆伯甫略矮，因为年轻人正在抽条，是以身形比穆伯甫瘦削。年轻人眼神如电，神完气足，步履沉稳，气势迫人，年纪轻轻已有大家风范，正是穆伯甫独子穆重山。

    穆重山行过一礼，问安毕，问穆伯甫说:“父王，联盟伐凉之事可定下了么”

    穆伯甫回道:“定下了。陛下英明，这几年形势发展陛下都看在眼里，朝堂上下也就此事讨论过多时，对于此战早已心中有数，是以今日定策并未花费太多口舌。陛下已命我来主持联盟出兵一事。”

    穆重山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稳定了一下心神，沉声说:“儿子向父王请缨，参与此次伐凉。”

    穆伯甫皱眉:“我儿忠勇可嘉，但是你毕竟只有十五岁，虽然武艺还行，在外行走经验毕竟不足，沙场更是刀剑无眼，战况瞬息万变。此次伐凉干系重大，你毕竟小了点，参战不太合适。等再年长几岁再上战场吧。”

    穆重山昂然挺胸回道:“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孩儿行军经验不足，多打几次仗自然就会了。孩儿甘当帐下小卒，听从前辈指挥，向同袍手足们学习经验，在沙场中锤炼自己。有道是宝剑锋从磨砺出，不经沙场铁血磨砺，靠父母荫庇，孩儿如何成才。从军之人，不管年纪大小，哪个能保证一定安全的，都是在刀口舔血。何况孩儿承袭父王武艺，熟读兵书，虽比不上父王万一，比比普通将领却是绰绰有余。只要孩儿不冒进，自保应无虞。父王当年十七岁即上战场，大杀四方，威震天下。孩儿明年就十六了，也不比父王当年小多少。人说虎父无犬子，孩儿怎能落父王威名。伐凉如此大事，正是好男儿建功立业之时，千载难逢，孩儿如何能落人后！且凉国武力卓著，凉国皇室逐日剑法与我穆家镇魔刀法齐名，孩儿早就想试试名震天下的逐日剑到底如何厉害！”

    一席话勾起穆伯甫少年时期金戈铁马意气风发的回忆，心中涌起热血豪情，重重拍拍穆重山肩膀道:“好！好孩子，到底是我镇南王府的人！”

    穆重山惊喜:“父王这是答应了”

    穆伯甫捻须含笑颔首，这个儿子，毕竟是长大了，如雏鹰展翼，必将翱翔九天。

    东昊东都，相对于大人们的严肃紧张，年纪尚幼的孟云婳这个年过得还是很开心的。爹爹年前已经回京述职，因抗凉有功，被封为武威大将军，皇帝赏赐了很多金珠珍宝绫罗绸缎。家里上上下下都发了赏钱，孟云婳也得了大红包并一些好玩事物。府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过了今日尚书房便要休学放假了。大家都在交头接耳轻声畅想着新春吃的玩的事情，尚书房里的读书气氛便有些松懈。太傅张着老眼昏花的眼睛偶尔干咳几声，下面的窃窃私语声便会小点。

    正在这个时候，永乐帝走了进来。尚书房内声音顿时一滞。众人一起起身向皇帝行礼。

    永乐帝笑眯眯地让大家坐下，说:“今日退



第十章 考试
    孟云婳听到这个题目，心里却开始暗暗叫苦。

    孟云婳善理解，不善死记硬背。要是考《论语》她能说得头头是道。《诗经》艰涩，文章又长，她一向背得艰难。

    若是考校其他题目，考不出便考不出吧。反正她女子之身，暂时装作男子，成年后云影这个身份必得想个办法消失，自己得以云婳身份生活下去，做不了官的，所以也无所谓在皇帝面前表现如何。但是皇帝偏偏考了这首诗。此情此境，云婳若是背不出，会让永乐帝觉得不吉，扫了兴不说，说不定还会影响孟家。

    孟云婳努力地背诵:

    “《小雅?出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