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玉狮子
哦
不止于此,阮景祥说道,逃到越南的郑功和的先祖,并不是单纯的难民身份,其家族中的许多人,都参加了抵抗清朝入侵的战斗,有的战死,有的被俘之后,被清军以异常残酷的手段处死。
啊,原来如此
因此,阮景祥说道,逃到越南之后,两三代人的时间内,郑家都以明朝遗民自居,不承认清朝统治中国的合法性,并坚持使用明朝最后一位皇帝——永历皇帝的年号。
顿一顿,直到郑功和的高祖父曾祖父的时候,郑家才真正开始接受自己的越南人的身份。
再一顿,不过,郑家虽然已经基本上越南化了,可是,对于清朝的态度,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变化,对于清朝统治中国的合法性,依旧是不承认的——当然了,这个不承认,只能是家族内部的,不可以宣之于外。
嗯,果如是,阿尔诺沉吟说道,郑功和对中国政府怀有二心,就不算什么太过奇怪的事情了。
是,阮景祥说道,别的不说,单是郑功和的名字,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顿一顿,‘功’‘和’二字,皆取自明朝的两位著名的郑姓人士——‘功’,‘郑成功’之‘功’;‘和’,‘郑和’之‘和’。
国姓爷在泰西的名气很大,郑成功是哪一位,大伙儿都是晓得的,不过——
郑和?
他是皇帝的近侍和亲信,阮景祥说道,明朝初年之时,率领一支庞大的舰队——两百多条船,两万七千多人——远航至东非海岸。
不止一个人睁大了眼睛。
阿尔诺:明朝初年?那是什么时候?
阮景祥想了一下,大致是公元一四零几年到一四三几年的事儿吧——郑和的远航,先后七次,中国人称之为‘七下西洋’。
什么?四百几十年前?中国人就远航至东非海岸了?还先后七次?
而且——两百多条船,两万七千多人?
那个时候——
不说哥伦布麦哲伦了,就是达伽马——
我操,达伽马还没有出生呢!
这个真的假的啊?
别是中国人吹牛吧?
严重怀疑!
诸将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见没有人有更多的问题了,阮景祥继续往下说:
还有,中国人来到山西之后,郑功和同中国人的相处,很不愉快——这在相当程度上,也加重了他对中国的不满和离心。
顿一顿,在防务上,一切都是中国人说了算,他这个‘地主’,几乎没有任何的话语权;非但如此,他还受到过中国人的军法处分。
哦?
阿尔诺以下,诸将皆大感兴味,因为什么事情啊?
阮景祥淡淡一笑,无非是克扣军饷骚扰地方侮辱妇女一类的事情——郑功和自己不干净,上梁不正下梁歪,下头的污糟事儿,就更多了!
顿一顿,郑功和差一点儿就被中国人拿去打军棍了,最后,虽然有人替他求情,逃过一劫,可这个面子,落得太狠了!
再一顿,这是他向法兰西帝国投诚的第三个原因。
至此,这个郑功和投诚的动机,似乎已经很充分了,不过嘛——
阿尔诺:他有没有提什么要求?
有,阮景祥点了点头,而且,还不少!
顿一顿,第一,他要求,法兰西帝国占领北圻之后,由他来出任整个北圻地区的行政长官。
啊?
胃口不小啊!
第一零四章 华丽陷阱
阿尔诺微微的皱了皱眉,慢吞吞的说道,嗯,胃口倒是不小。
本来,阮景祥笑一笑,郑功和的胃口,还要更大一些呢他要求将整个北圻划了出来,交给他,建立一个独立的国家,他说,他要在北圻‘恢复中华正统’什么的。
顿一顿,当然,这个新国家,可以给予法兰西帝国各种特权,成为法兰西帝国的‘保护国’。
听众中,不止一个人发出了讥嘲的笑声。
我们劝他,阮景祥继续说道,说,所求过奢,会叫法兰西那边儿作难,一时半会儿的,大家就未必谈得拢了
顿一顿,再者说了,据我们所知,交趾支那总督府,已经答允了吴鲲,事成之后,许其在北圻的北部亦即中越边境地区,也就是吴鲲现有的地盘上,恢复‘延陵国’,如果远征军再答允了你的要求,到时候,北圻一地,岂非出现了两个国家?
再一顿,到时候,你们两个‘国家’,怎么处?难道,将中国人打跑了之后,你们二位,再打上一架不成?太尴尬了嘛!
所以,阿尔诺说道,郑功和就‘退而求其次’了?
是的!
好吧,阿尔诺慢吞吞的说道,这个‘退而求其次’,就答允他了吧!
是!
事实上,阿尔诺之为人,虽可称忠厚长者,但于国际政治的尔虞我诈,心里头还是门儿清的他很清楚,交趾支那总督府许吴鲲事成之后恢复‘延陵国’云云,不过虚与委蛇权宜之计罢了法兰西帝国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的治下出现一个独立的国中之国?
整个北圻,包括吴鲲的地盘在内,都必须不打折扣的归于法兰西帝国的治下!
延陵国若能安于做个正经的保护国还好说些,可是,吴鲲那个人,看上去,并不是个肯老老实实做傀儡的模样,因此,事成之后
嘿嘿,嘿嘿!
所以嘛,若郑功和坚持独立建国的要求,就答应他在北圻恢复中华正统也没啥,反正只是个口头便宜一俟将中国人赶跑,便可以翻脸不认账了!若郑某人不服气,一巴掌就能拍死他了!
当然,郑某人既肯退而求其次,我法兰西帝国便不必背负背信的名声,这个,对大家都更好些啦。
至于什么整个北圻地区的行政长官
无所谓!就让你先挂几天的虚名,又如何?反正,你既为我法兰西帝国之官员,我随时随地可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将你撸了下来,赶回家抱孩子去!
这是第一个要求;阮景祥继续说道,郑功和还有一个要求
顿一顿,他说,所谓‘投诚’,只是彼此默契,并非举旗投降,象征性的战斗,还是要有的双方略一接触,他就退出阵地。
再一顿,阵地‘失守’之后,他即率部撤入山西城内,不过,我军不可以立即‘乘胜追击’必须在二十四小时之后,方可以对山西城发动攻击,破城而入。
嗯?阿尔诺目光一跳,这是为什么?
两个原因阮景祥说道,第一个,郑功和说,他向我军投诚,只有极少数亲信晓得底细,普通士兵是不明里就的,如果我军‘乘胜追击’,他麾下的两千名士兵,必定一哄而散,再也收不拢了!
顿一顿,这两千名士兵,是他最重要的本钱,一旦丢掉了,他就是个‘光杆司令’了说出话来,就没有什么分量了。
阿尔诺轻轻的哼了一声,本钱?同我们讨价还价的本钱?
阮景祥一笑,是的!
就是说,阿尔诺说道,要给他留出从容撤出山西城的时间?
是的!
阿尔诺沉吟了一下,嗯,从容撤出山西城彼此默契并非举旗投降郑功和暂时不想向我军公开投降,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无非‘坐观成败’罢了!阮景祥说道,我军攻克山西,只是打开了北进的门户还只是西路的门户,距离战争的胜利,还有相当的距离,理论上,依旧存在着变数,郑功和并不想这么快就把自己所有的后路都给封死了。
可是阿尔诺沉吟说道,中国人呢?中国人能够允许他跑路‘从容撤出山西城’吗?
顿一顿,还有,也是最关键的他要求我们给他二十四小时,可是,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中国人从容调整部署,重新加强城南的防务了!
郑功和说,阮景祥说道,山西的中队,拢共八千人,国防军即‘轩军’和绿营的桂军即广西地方军队,各占一半,其中,最有战斗力的轩军部署在城东和城北,桂军则部署在城西
顿一顿,郑功和说,他认为,桂军的战斗力,较之越南军队,强不到哪儿去不然也不会被‘发配’到没那么重要的城西;四千轩军,同时防守最吃重的城东城北,兵力其实捉襟见肘,‘调整部署’,不论怎么‘调整’,都只能由城东城北向城南调兵如是,城东城北又怎么办呢?
再一顿,因此,理论上,城南一失,山西城就不可守了!郑功和说,他有足够的把握,这二十四小时之内,‘从容撤出山西城’的,不止于他的部队,还有所有的中队!到时候,山西城唾手可得!我军所破者,其实是一座完全没有防御的城池!
有介么好的事儿?
阿尔诺:可是,郑功和丢失城南阵地,导致山西失守,他就不怕中国人拿军法办他?
不怕!阮景祥说道,郑功和说,城南的防务,根本就不在中国人的计划之中不然,他们也不会将战斗力最弱的越南军队摆在城南了中国人根本想不到,法国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通过水网地带,发起突袭!
顿一顿,因此,法军神兵天降,越军一触即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中国人又不是不晓得越军的战斗力!郑功和说,到时候,中国人是怪不得他的,要怪,只好怪自己太大意法军太过神出鬼没了!
嗯
又沉吟了好一会儿,阿尔诺问出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你认为,这会不会是中国人和越南人合起手来,给我军设下的一个陷阱呢?
第一零五章 白驹过隙,将军威灵,汉仪丕赫
阮景祥沉吟了一下,偏转头,同善娘交换了一个眼色,回过头来,说道:这个问题,我们也是考虑过的结论是:可能性极小。
阿尔诺:为什么?
郑功和虽为山西守将,阮景祥说道,不过,他的家小母亲妻子儿女,以及一个尚未出阁的妹妹目下却都在升龙。
哦?
法国人都颇为意外。
这是为什么?康斯坦丁好奇的问道,我军攻取升龙之时,升龙城里的越南中高级官员河宁总督河内巡抚以下都携眷跑路了;非止于此,许多没有官身的士绅和殷实人家也举家逃难,而郑功和的身份,非常敏感,反倒?
打住。
非不为也,实不能也!阮景祥说道,郑功和的母亲,沉珂在身,不良于行,若强行上路,只怕撑不住郑母既然走不得,郑妻自然就要留下来照料婆婆;而郑的妹妹,既然尚未出阁,其实亦无处可去,再说,身为人子,也有照料母亲的责任因此,一家子就都走不得了。
哦
我们对郑功和说过,阮景祥说道,两军交锋,若出以堂堂之阵,则不论胜败,我们都不会为难你的家人;可是,若有人出以欺骗的手段,辜负我们的信任,那,法兰西帝国就没有理由对他的家人客气了!
顿一顿,郑功和带兵治军,虽然一塌糊涂,不过,他是一个出了名的孝子,不可能为了中国人,置自己的母亲和家人于险地的。
嗯阿尔诺沉吟说道,不过,对郑的为人,你们确有把握吗?
有!阮景祥很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看了善娘一眼,别人不说,善娘姑娘对郑功和之为人,算是知之颇深的。
哦?
听起来,这位美好的小娘子,同那个有妇之夫的郑某人,好像有点儿啥似的?
善娘嫣然一笑,莺声呖呖的说了一个字,oui!
咦?诸将皆眼睛一亮:这位小娘子,居然会说法语?
唯一的例外是莫雷尔他的眼中,亦是光芒一闪,不过,那是一种阴冷的光芒。
一股莫名的酸怒之意,涌上了莫将军的心头。
还有,阮景祥继续说道,我虽然不懂军事,不过嗯,我想,山西城南,水网密布,大部队是无法展开的,在那种地方设伏,攻守双方,都只好零打碎敲,因此,敌人就算设下了什么陷阱,一次最多也只能打掉我军的一两个排。
顿一顿,退一万步说,即便郑功和不顾一切不顾及老母妻儿的性命,可是,花了偌大气力,却只能取得这样的一点点战果,于大局根本无关痛痒,我想,似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划不来嘛!
阿尔诺终于释然了。
那,咱们怎么过去呢?他说道,我是说我军如何通过水网地带?这个向导,是咱们自己找呢?还是郑功和那边派人过来?
郑功和那边是一定要派人过来的,阮景祥用郑重的语气说道,不然的话,两造的人,一不小心就走两岔儿了,甚至,发生误会自相冲突也是可能的!
顿一顿,不过,也不能什么都指着郑功和咱们也得有自己的向导!这个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好罢!阿尔诺满意的点了点头,咱们这边的向导,就归‘春水社’办差了!
是!
阿尔诺环顾诸将,对于郑功和的投诚,各位还有什么看法吗?
没有人答话,不过,除了莫雷尔,诸将皆微微颔首。
那好吧!阿尔诺说道,就这样定下来了!
顿一顿,看向热雷米,是次任务,依旧交给混合步兵团嗯?
热雷米朗声答道:是!
莫雷尔心中,不由酸意大盛:
他娘的!这一回,混合步兵团兵不血刃,就可以立功,太便宜热雷米这个混蛋了!
当然,这个功劳,跟热雷米原先的那个方案真正的突袭是不好比的。
嗯,阮景祥踌躇了一下,还有一件事情
顿一顿,左右环顾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为难的微笑,只是,此事同郑功和的投诚,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只好算是题外话,不晓得,当讲不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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