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玉狮子
白氏抽抽嗒嗒地说:他把我抱太紧了,我都腾不出手来关卓凡心里一虚,心道:抱得太紧,这不会是在说我吧?连忙把抱着她的双手放松了些。
我都腾不出手来,使你教给我的那个咒白氏说完,觉得既窝囊又委屈,又哭了起来。
什么咒?关卓凡迷茫了,转念一想才明白,她说的是那个划十字的手势。暗暗好笑,却见丫鬟小福牵了小芸,正站在门口吓得目瞪口呆,图伯听见声响,也提着灯笼从前院赶了过来。
白氏刚才是受惊过度,下意识的扑在关卓凡的怀里,现在见到图伯小福和妹妹都来了,忽然醒悟,自己跟小叔子抱在一起,这算怎么回事?顿时大羞,把关卓凡一推,从他怀里挣了出来。
又不是我主动的关卓凡觉得自己背了个黑锅。看白氏不像会再去寻短见的样子,松了口气,心说这黑锅背就背了吧。先做个手势让小福把小芸带回房间,又招手叫过图伯,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提了刀,接过图伯手里的灯笼,走到院子里。
英军里有印度兵,他并不感到奇怪,两次鸦片战争和后来的八国联军里,都有相当数量的印度人。奇怪的是,这个死掉的印度阿三,是从哪里跑进来的?他走到院墙下,打量了一番,很快就明白了,这家伙是跟同伴在隔壁抢劫财物,临时起意,不知踩着什么翻过墙来,想吃独食。刚才那一声重物落地,想必就是他跳下院墙的声音了。
就在这时,从隔壁的院子里,传来几声叽里咕噜的呼喊。他知道这是那个死鬼印度兵的同伴在找他了,当下把身子紧紧贴在院墙上,仔细听去,大概是两个人。那两名印度兵没找到人,互相嘀咕了几句,急急出了门,朝巷口跑去了。
第九章 人无横财不富
操他娘的洋鬼子!从隔壁传来了压低了声音的大骂,过了片刻,院门咣当一声关上了。关卓凡默然,心想谁让你们家大门修得最气派呢?不知这一回被抢走了多少东西。
回过身,见白氏带着小福,正在用水擦洗屋内的血迹,图伯已经把印度兵的尸首拖到旁边,开始在院墙下挖坑了,旁边杂乱的堆着印度兵的步枪,子弹袋,火药袋和两个包裹。关卓凡穿越前的研究方向是世界史,很清楚这种前膛枪在欧洲已经处于被淘汰的边缘,不会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什么帮助,于是只拎起两个包裹回到西厢房,把刀上的血细细地擦干净了,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袍褂,坐在炕边思索着。
作为一个七品武官,今天是他第一次杀人。八里桥之战给他带来的改变确实很大,当他面对那个印度兵的时候,并没有产生任何的胆怯和犹豫,而干掉这个印度阿三,也没有让他感觉到丝毫的负疚和不安。
活该!他心想。印度人自己的国家被英国佬占据,居然还帮着主子欺负到天朝头上来了,可见是死有余辜。至于包裹里的东西,自然是老实不客气的笑纳了。
他先打开小的一个包裹,只见里面有两块粗糙的茶砖,一盒鼻烟,几块不知是牛肉还是马肉制成的肉干,一把小刀,一些散碎银两,最亮眼的,是十几枚黄灿灿的金币。
金镑!关卓凡抓起一枚,就着油灯的光亮看去,果然见金币的背面浮印着维多利亚女王的头像。他算了算,这十几枚金镑,在十九世纪的英国,是足够一个中等之家生活一年的。看来这个阿三还真是聚敛了一笔小小的财富啊,可惜白白便宜我了,老子连谢字都不用说一个。
他将金币推在一旁,先把那堆散碎银子扫进腰间的荷包,大概有个七八两的样子。再拿过那个大一些的包裹,刚一打开,便觉一阵银光耀眼,细细一看,不由呆住了。包裹底下,是二十几个雪白的银稞子,上面是两锭黄金,还铺着些细软首饰,单看那个祖母绿的戒子,就知价值不菲。这一份东西,算下来怕要值个两三千银子!
然而这个印度阿三哪里来的这许多钱财?他楞了一会,忽然想明白了,这是刚刚才从隔壁抢来的。
隔壁遭抢的一家,正是他第一天来到寿比胡同时,敲错了门的那家。他听图伯说过,隔壁的主人姓周,是个户部的郎中,家境富裕,很有几个钱。
可是有钱归有钱,没想到有钱到这个地步。关卓凡心想,房屋田产不算,有没有深埋在地下的财宝也不算,单是被印度兵所掠走的浮财,分到这个死鬼阿三包里的,就有这么多,实在是有点吓人。户部郎中,一个五品司官,不靠贪贿,哪里来这么多钱?清朝官员的**,原来只是在书中见过,这回算是见到活生生的例子了。
感慨了一会,还是把包裹重新包好,打了个结,准备等到明天天亮,将包裹还给周家。印度兵的钱,他拿的心安理得,而这个包裹,怎么说也是邻居的财物,如果要匿下这笔不义之财,靠这个钱来养家,他心里过不去自己那一关。
盘算妥当,便将炕上的东西一股脑都先收进柜子里去。才合上柜门,就听到外面又传来喧哗之声。这次跟刚才不一样,胡同内人声嘈杂,不断响起拍门声,过了一会,声音渐渐向自己家的方向移动过来,外间的院门,被粗暴的砸响了。
这种时候,敢于在城内横冲直撞的,当然只有洋兵。而城南是英军的防区,一家家敲门过来,不问可知,是在搜寻那名失踪的印度士兵了。
白氏的屋子,血迹还没有洗净,图伯的坑也还没有挖好,印度阿三的尸体,还摆在内院的墙下,只要英国人进来扫上一眼,那一切就不用再说,他的穿越之旅和他的生命,就到此结束了。
关卓凡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戴上一顶小帽,走出房门,招呼图伯提着灯笼跟着自己来到外院,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倒也象个少爷模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镇定下来,示意图伯打开了院门。
门一开,立刻闯进来四名持枪的英军士兵,跟着走进来一名军官,后面再是四名士兵,而门外仍有手持火把的士兵在向内注视。那名军官一进门,看也不看关卓凡和图伯,二话不说,举起手就要下达命令,忽然微微一愣,眼光落在了墙上那个白色的十字架上。他转过眼光,狐疑地打量着站在当中的关卓凡。
关卓凡知道,那名军官的手只要一摆,士兵就会立刻冲进内院。现在,他只能把最后的希望赌在他所说的话上了。
队长阁下,很高兴你们的光临。他恭敬而亲热地说。
他说的是英语,是他苦练过的并且自以为很标准的伦敦音。曾经用来在博物馆那间小商店内忽悠外国游客的技能,现在要用来忽悠一百多年前的洋兵了。
军官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放下了手,说道:你会说英语,你们家是教民?
当然。关卓凡划了个十字,以圣父,圣子,及圣神之名,阿门。
他非常意外地看见,他的老管家,图伯,也在旁边哆哆嗦嗦的重复着划十字的手势。额头,胸口,左肩,右肩,简直标准极了,可以想象老头曾偷偷地练习过多少次这个咒语。
阿门。英**官也划了个十字,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还有疑问么?当他看见旁边这个皱巴巴的老头子也在虔诚的画着十字的时候,他确定无疑地相信,上帝的光辉早已照进了这户中国家庭。
我们只是在搜寻一个离队的士兵。军官将手向后一摆,那些在十字架下也纷纷划了十字的士兵,便退出了院子,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的休息。
哦,愿他得到主的庇佑。关卓凡谦卑地躬了躬身,心说:他当然得到了主的庇佑,此刻不是正在天堂里享福么?
那军官点点头,回身向外走去。
关卓凡知道,他这一走,必然还要整个胡同地挨家挨户搜查,鸡飞狗跳不说,万一再碰上有姿色的女眷,弄出惨剧也未可知。心中有了一个主意,走到门口,大着胆子叫住了那名军官:队长阁下!
嗯?
你说的那名士兵,是不是胡子很多——关卓凡用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并且用白色的布把自己的脑袋包起来?
对!英**官走了回来,你曾经看到过他?
是的,我看见他从我的邻居家里出来,很匆忙地跑出巷子外面去了。关卓凡指了指胡同口。
**_hi!军官破口大骂。
关卓凡仍是一脸谦恭的表情,心里却说道:对对,操他,操他。
谢谢你,省去了我们很多麻烦。军官摆了摆手,列队!我们走。带着他的士兵,朝胡同口走去。
然而,就在关卓凡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准备关门的时候,那名军官忽然停住了脚步,跟着转身走回来了。
是非只因多开口!关卓凡不知道那军官发现了什么破绽,在心里叫苦不迭。可是事已至此,唯有硬着头皮等他发难了。
英**官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地又把他打量了一番,嘴角露出一丝狡猾的笑容。
你的英语很好,虽然说话的方式有点奇怪。他紧紧盯着关卓凡,你说你是教民?
第十章 干?干你妹(二更)
关卓凡紧张的思考着,不明白自己什么地方引起了他的怀疑。现代英语当然与十九世纪时有略微的不同,但他不认为这个军官能在这上面挑出毛病——除非他也是个穿越者。
是的,我是教民。
你会书写吗?
会关卓凡心想,你当老子寒窗十七年是白读的啊?
你的姓氏是?
关。
噢,干,非常好。事实上,我们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英**官彬彬有礼地说。
干?干你妹啊干。是关请说吧,如果我能做到。关卓凡不知道他在玩什么花样。
我们这次进京,依靠的是一帮俄国东正教士的指引和情报,军官耸了耸肩膀,干,你知道,我们并不怎么相信他们。第一,他们是一帮俄国佬,第二,他们是一帮异教徒,第三,他们是一帮俄国异教徒
虽然英语很好,但关卓凡仍然觉得这话听起来很绕。他不敢打断,只得耐下性子听着英**官喋喋不休地说下去。
我们非常需要通晓英语和华语的人,我们现在只有一两位也许是两三位华人翻译。如果你愿意的话
关卓凡一愣,继而在心中破口大骂:我操你大爷,你这是要废老子的保留大招啊!
在他从军营刚刚回到家里,开始思考穿越后的前途时,他几乎排除了所有的可能,但为自己保留了这一项技能,他对自己能够养活这个家的自信,也来自于这项技能——他的英语。他知道,1860年以后,清朝将很快兴起洋务运动。自己的英语纯熟,而且学的还是世界史,到时候,不管是在总理事务衙门,还是在与洋人做买卖的大商人手下,想寻个待遇优渥的职位,那真是不要太轻松。
然而现在,这个英国鬼子居然要拉他去挡翻译,也就是所谓的通译。他想想在电影中看到的翻译官的形象,和他们后来的下场,心中就不寒而栗。要是给洋兵当了通译,先不说敌我亲仇,感情上能不能接受,只说万一让人认了出来,以后京城虽大,却再也不会有他的容身之地,英语再好,也只能顶个屁了。
队长阁下,这是我的荣幸,可是他已经编好了n个理由来拒绝英国鬼子的要求。
那军官将手一举,止住了他的话,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将付给你很高的报酬,每天两个英镑,或者十五盎司白银。说完,微笑着看着他。
可是,我
干,我想你一定会愿意的。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就走吧,你并不需要带任何东西。
干你妹。关卓凡明白了,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好吧,正如我刚才所说的,这是我的荣幸。他点点头,既然无可逃避,那就只好见机行事。他当然也不会再进去取任何东西——他绝不能给英国人任何入内的机会。
图伯,他淡淡地吩咐道,取几贴膏药给我。
当晚在城南的英军军营里过了一夜,第二天,关卓凡被送到了设在鼓楼大街的英军司令部。
司令部征用的是一家巨大的宅子,外面的戒备很严密,持枪的英国士兵封锁了鼓楼大街的两端,并且在司令部门口堆起了障碍物,甚至还架上了两门加农炮。关卓凡暗暗摇头,这时候北京城内的大小衙门早已逃散一空,驻防的十几万军队也早就无影无踪,哪里还有人来打他们司令部的主意。
很快他就由那名军官带着,见到了英军的司令。
格兰特中将阁下,这位是干先生,是一位友好的教民,能够书写,他绝对可以胜任翻译的职位。军官立正敬礼,向长着一头红色卷发的司令做了报告。
这么说,眼前的这个,就是第二次鸦片战争中,侵华英军的总司令格兰特了。关卓凡看着格兰特,格兰特也在看着他。
事实上,我的姓氏是关他已经烦透了这个干字,小心翼翼地纠正着。
干!很好!大腹便便的格兰特,鼓励地拍了拍关卓凡的肩膀,我想理查少校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我这里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的秘书会安排你在旁边的厅里待命,如果有需要,我会叫你。
老百姓没说错,洋鬼子的舌头果然是直的。关卓凡只好在每次听到干字之后,便在心里说一声干你妹,这样才觉得心理平衡了些。
是,中将大人。干你妹,中将大人。
你的脸上怎么了?受伤了么?格兰特看着关卓凡,疑惑地问。
关卓凡的脸上,歪歪斜斜地贴着两片膏药。
城里到处都是乱民关卓凡坦然地解释道,为了日后我家人的安全着想,我把自己做了一点小小的装扮。这个理由很冠冕堂皇,直说也没有什么问题。
格拉特看着这个面相滑稽的华人,狂笑起来。
这一天却没他什么事,只见到一个穿白色西装的华人进进出出,辫子盘在头上,戴一顶文明帽,把自己装扮得不伦不类,但洋人好像很敬重他,每次出来,都会客气地将他送到门边。
到了第二天上午,关卓凡被格兰特的秘书唤进了大厅,里面的一场争论似乎刚刚收尾。
我仍然认为,原来我们双方商定的惩罚目标才是合适的。但如果你一定要坚持你的看法一位头发灰白,穿着一身法**装的人,摊开双手,对格兰特说,我们法军当然还是会配合你的行动。
孟托班将军,对于大清政府这种野蛮和惨无人道的暴行,我坚持认为,必须给予更重的惩罚!格兰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旁边。
关卓凡这才注意到,在旁边的一张软椅上,还躺靠着一个瘦高的洋人,形容枯槁,看上去极是虚弱,由一个医生蹲在身边照料着。
对巴夏礼先生的遭遇,我深表遗憾。法国将军耸了耸肩。
巴夏礼。当关卓凡听到这个名字,就知道事情正在按照历史的记载,无可避免的发生了。
巴夏礼是英国驻华公使。在英法联军登陆后,清军连吃败仗,指定载垣和穆荫在张家湾与英法展开和谈。谈判没有结果,载垣和僧格林沁,居然就把谈判代表巴夏礼和三十八名随从抓了起来,作为俘虏,送往圆明园关押拷打。待到英法联军打到京城,朝廷才慌忙释放了这些俘虏,活着出来的只有十八人。英国人对此作出的反应是,将以火烧圆明园来作为惩罚。
然而,我们何曾请你来?当强盗闯进了主人家里,并叫嚣着要对主人做出惩罚,来维护自己的人权时,这个世界,便已无真正的公理和正义可言,剩下的,只有铁和血。
干,你过来。格兰特面色铁青,其他的几个翻译,都去参加跟你们朝廷的谈判了。你来写一封信,给你们皇帝的弟弟。
皇帝的弟弟,指的自然是恭亲王了。咸丰皇帝北狩热河之后,便由他的弟弟,二十八岁的和硕恭亲王奕诉,来主持京里的事务,以及跟洋人的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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