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玉狮子
也不算什么‘渊博’,萨冈微微一笑,只不过提前做了功课我既出任这个‘北京东京’舰队司令,总不能白吃饭吧?
顿一顿,事实上,‘提前做功课’的,也不止我一个人,这么些年‘通商战争’以降,已近三十年;‘亚罗号战争’迄今,也七八年了,我们的人,特别是驻上海领事馆的人,也不能白吃饭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吃白饭几字入耳,穆勒的心头,不由滞了一滞,脸上也不由微微变色
怎么好像在说我似的?
萨冈没有发觉穆勒的异样,继续说道:当然了,既然没有真正开发,就没有适合大型船只停泊的码头,不过,我们也不需要‘泊岸’,进入港湾之后,在距岸边不远处下锚,然后,乘坐小艇登陆就是了!
顿一顿,这片群岛,至少有几百个大小岛屿,中国政府能够照顾过来的,不过是其中最大的几个,譬如舟山岛岱山岛,其余的,就统统鞭长莫及了!我方才说的这几个苏窦山大洋山小洋山络花山花鸟山,上面都没有任何正经的军备,一个排的士兵,就可以轻松控制了!
再一顿,这几个岛屿,都是有人居住的大多是渔民,因此,除了补充食用水之外,我们还可以补充一定的粮食就算粮食有限,鱼获总是比较充足的,我们可以藉此为舰队的小伙子们补充一定的蛋白质嘛!
部下们纷纷称赞,司令大人深谋远虑爱兵如子,云云。
萨冈矜持的摆了摆手,说道:该回到我们的战略目标上来了各位,请问,我们既然以消灭中国舰队为战略目标,为什么要把基地或者说锚地摆在这片群岛里呢?
顿一顿,这片群岛,距离威海卫可不算近;距离旅顺,就更加的远了!
仔细看地图,这片群岛往北,一直到山东,海面上几乎都是光秃秃的即是说,这一大片海域,基本上没什么像样的岛屿,您又不想攻城略地,不把您的基地或者说锚地摆在这片群岛里头,还能摆在哪里?
当然,不能这样回答领导的问题。
见穆孤汪一时沉吟不语,萨冈进一步启发:
方才,孤拔上校的顾虑是很有道理的如果中国舰队出港与我决战,自然最好,不过,如果中国人始终避战不出呢?
顿一顿,就是说,我们的战略目标能否实现之关键,在于我们能否逼迫中国舰队,离开母港,与我决战
话没说完,孤拔便轻轻的啊了一声。
萨冈微微一笑,好了,孤拔上校一定明白我之用意所在了,就请说一说吧!
好!孤拔说道,我就试为诸君言之!
走上一步,一边指点着地图,一边说道,这片群岛之于中国,犹如沱之于越南正正位居本国南北沿海航线之中央!在这里摆下一支强大的舰队,中国南北沿海的航线,就被掐断了!
穆勒汪尔达心头微微一震,仔细一想,果然!
还有,孤拔继续说道,也许是更重要的
顿一顿,这片群岛位于杭州湾之外海,而萨冈将军提到的几个岛屿,苏窦山大洋山小洋山络花山花鸟山,则位于这片群岛之北端诸君请看,再往北一点点,就是长江口了!事实上,这几个岛屿,刚刚好横亘在长江口和杭州湾之间!
说到这儿,转过身来,眼中灼灼放光,各位,长江口和杭州湾是什么地方?其沿岸,可是中国经济最繁庶的地方!如果说北京和天津是中国的‘政治心脏’,长江口和杭州湾沿岸,就是中国的不折不扣的‘经济心脏’!
穆勒汪尔达都轻轻哦了一声,脸上露出了恍然而悟的神情。
咱们把手伸进中国人的‘政治心脏’,孤拔说道,中国人固然受不了,把手伸进他的‘经济心脏’哦,还算不得‘伸进’,不过,仅仅是按在他的心口,他也必定是受不了的!
精彩!萨冈轻轻一击掌,含笑说道,正是如此!
顿一顿,我到达西贡之后,没过几天,外交部就收到了英国的照会哦,不止英国一家,英国人还拉上了美国奥地利俄罗斯荷兰,还有普鲁士,共同要求:法中战争期间,法兰西舰队不可以进入长江口,更不可以攻击上海以及长江口两岸其余地区,不然,在华泰西各国权益,无法得到保证。
再一顿,不攻击上海也就罢了,可是,不进入长江口不攻击长江口两岸地区,算怎么一回事儿?英国人还真是护着他这个学生啊!然而,外交部那群软蛋不晓得怎么想的,如此不合情理的要求,居然答应了下来!
英国人固然是拉偏架,穆勒愤愤的说道,普鲁士人的脸皮也是真厚!娘的,欧洲那边,他们都快同我们打起来了,亚洲这边,还跟在英国人的屁股后头,着脸,对我们指手画脚!
若脸皮不厚,萨冈说道,又如何能弄出来一个‘埃姆斯密电’?算了,这暂且不去说他了!
顿一顿,冷笑一声,这个偏架,叫英国人尽管去拉!不进长江口就不进长江口!他以为,不进长江口,我们就拿中国人没有办法了?我在长江口外守着,中国人的船出不来,我进去还是不进去,又有什么区别?
对!汪尔达说道,时间一长,中国人的这个‘经济心脏’,就跳不动了!到时候,我们不去找中国舰队,中国舰队也得过来找我们了!不然,中国人建这支舰队做什么用?拿来当花瓶做摆设吗?
是啊!穆勒说道,就算中国舰队怯战,中国政府别的部门的人,尤其是那些‘言官’,就好像我们那些慷慨激昂的议员一样,一定会将他们的军队催的人仰马翻的!
萨冈颔首,不错!
顿一顿,微微加重了语气,而且,你们算一算嗯,不说旅顺了,就说威海卫算一算威海卫到苏窦山诸岛的距离?
孤拔的念头转的最快,目光在地图上转了两圈,便反应过来了,不由一拍大腿,大声说道,妙!
顿一顿,威海卫到苏窦山诸岛,即便直线距离,也超过了五百公里!亦即嗯,二百八十海里上下!从威海卫出发,按照八至九节的正常巡航速度,中国舰队需要差不多整整一天半的时间,才能够赶到苏窦山诸岛
再一顿,三十几个小时,对于惯于远洋作战的海军来说譬如我们,譬如英国人,自然不算什么,可是,对于从来没有出过远洋的中国海军来说,连续航行一天半之后,这个战斗力,无论如何,是要打一个折扣了!
是啊是啊!穆勒的语气,有点儿像在抢话了,所以,战场虽然是在中国人的地头上,可是,真是以逸待劳的,是我们,不是中国人!
顿一顿,用十分赞叹的口气说道,妙,实在是妙!
还有,萨冈矜持的微笑着,不可能我们一到苏窦山诸岛,中国人就跑过来同我们决战的总要过些日子,到了他们真正受不了,才会从母港里冒出头来的!嗯,这段时间内,舰队的‘第二批次’,不就可以赶到苏窦山诸岛,同我们汇合了?到了真正决战的时候,我们的作战舰只,不是十八艘,而是二十八艘!
说到这儿,拿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子,各位,我们的‘第二批次’的战力,一点儿也不会浪费!
对呀!
穆孤汪三个,人人心悦诚服,齐声说道:是!将军算无遗策!
一片意气昂扬之中,汪尔达将这两天一直摆在心里的一件事说了出来:
将军,我以为,阿尔诺将军是没有必要答应越南人什么‘不惊扰人民’的答应他‘不毁坏皇城禁城’就足够了!
顿一顿,事实上,允许士兵将部分战利品收入私囊,以及,同被占领地区的姑娘们进行亲密的接触,对于士气的提升,是很有帮助的
再一顿,事实已经反复证明,战争中,灵活执行军事纪律,是很有必要的,譬如,克里米亚战争中的英国人!将军,咱们都是参加过克里米亚战争的,个中情形,您一定比我更加清楚!
汪尔达说的,是克里米亚战争中,奥马战役后,英军由奥马向塞瓦斯托波尔港进军的事情。之前,因为拉锯战的残酷,以及后勤的粗劣霍乱的流行,英军普遍士气低下,于是,在踏上通向塞瓦斯托波尔港道路之时,司令部特许部队沿路抢劫。
这一招很管用,英军的士气迅速高昂了起来。
汪尔达和萨冈都参加了克里米亚战争,不过,那个时候,萨冈还是一名舰长,汪尔达则是一名枪炮长。
萨冈沉吟了一下,陆军的事情,我们不好过多置喙
顿一顿,我想,阿尔诺将军大约是这样想的:占领沱占领升龙,整个过程中,都没有发生任何战斗,没有承受任何损失,部队的士气还很充足,暂时不需要师克里米亚战争中英国人的故智
再一顿,事实上,虽然有的时候,阿尔诺将军的指挥,看起来显得过分小心谨慎了,不过,他其实并不是个死板的人;另外,阿尔诺将军自己虽然持身甚谨,但并不会强行要求部下都和他一个样子。
说到这儿,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别忘了阿尔诺将军也是参加过克里米亚战争的。
那咱们
我明白你的意思,萨冈说道,我也同意你的看法
顿一顿,小伙子们都很辛苦,到时候,该‘放松’些,还是要‘放松’些的!
是!将军英明!
第二九零章 嗣德王的失惊倒怪
越南,顺化,紫禁城,乾成殿。
嗣德王本来是不想见人视事的——昨日帷幄之内,御榻之上,挞伐过甚,今日早上醒来,脑子昏沉沉的,身子软塌塌的,眼睛都不想睁开来,坐都不想坐起来,更别说见人视事了。
可是,事可以不视,外头的这个人,却不能不见——来者是大清国钦使唐景崧。
嗣德王叹了口气,对乾成殿总管杨义说道,更衣吧!
见了面,嗣德王十分客气,称唐景崧维卿先生,不说赐坐,而说请坐。
宾主刚刚坐定,嗣德王就轻轻的咳嗽起来。
唐景崧留意的看了看嗣德王的面色——又青,又黄,夹杂着一种不均匀的病态的红晕。
嗣德王的相貌,如果忽略脸上那些隐约的麻点,可算得清秀儒雅,不过,这个面色,实在不能算好看。
特别是那种红晕——那是一种纵欲过度虚淘了身子的特有的面色。
季节变迁,寒暑无常,唐景崧微微颔首,务请殿下善加珍摄。
嗣德王在越南人的口中,是陛下,到了天朝上使这儿,就只能是殿下了。
唐景崧心想,三百多妃嫔啊,不管是为了子嗣,还是为了别的什么,日夜挞伐,铁打的身子骨儿,也受不了啊,您且悠着点儿吧!
是啊,嗣德王勉强笑了一笑,这个天气,还真是——
顿一顿,嗯,先生有心了——咳咳,咳咳,咳咳。
本来,依照礼仪,还该再说多几句废话的,但嗣德王自觉精神实在支持不住,于是,略略一顿,便问道:今日先生枉屈玉趾,可有什么见教吗?
是这样的,唐景崧说道,本使刚刚接到报告,富夷已经进了升龙城
一语未了,嗣德王惊呼起来:什么?升龙失守了?
说罢,剧烈的咳嗽起来,一时之间,满脸涨得通红,脸上的麻点,一粒一粒,涨的清清楚楚。
这些麻点,是那种典型的天花痊愈后留下的麻点。
越南的坊间,一直有这么一个说法,正是因为幼时出天花,烧竭了精源,嗣德王才一直无嗣,而这,也是嗣德王虽然不算好色嫔妃却多达三百人的原因——精源质量太差,无法一击即中,只好广种薄收,希翼能有所得。
杨义听到声响,顾不得客人在座,赶紧奔了过来,同一个小太监一起,捧痰盂,递毛巾,替嗣德王捶胸控背,好一顿折腾。
唐景崧晾在一边儿,可有些尴尬了。
同时,也不免奇怪——
我军撤出升龙,是已经跟你打过招呼的了;而我军既撤了出去,法国人到了,升龙自然就失守了——这应该都是预料之中的事儿啊?
你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呢?
难道,你以为凭你的河宁总督河内巡抚自个儿,就守得住升龙不成?
当然,这个招呼的措辞,是比较委婉的。
从沱灢升龙撤军,不能不提前跟越南人通气儿,并有所譬解,不然,一而再的不战而弃,非吓坏了越南人不可,使其对中国失去信心,对这场战争失去信心。
可是,也不能像关卓凡对几位大军机那样,将整个战略战术,对越南人和盘托出——不能指望越南人保密,真的什么都对他们说了,也就等于什么都对法国人说了。
法国在越南百年经营,别看两家现在好像你死我活的,但越南政府内部,尤其是宗室内部,依旧有很强大的亲法的势力。
从沱灢撤军之时,唐景崧对嗣德王说,沱灢—顺化一线,总兵力有限,这个,力分则弱,沱灢的驻军,调防至海云岭,为的是集中力量,守卫顺化,保证越南朝廷和殿下您个人的安全无虞——海云岭是顺化的南大门嘛!
对于这番譬解,嗣德王是接受的。
事实上,钦使一行进入顺化之后,没过几天,就开始插手顺化海陆两个方向的防务了——
海上方向是顺安河口:征集民夫,修葺朽旧不堪的炮台,并运来了大口径的岸防炮,顺安河口的地形,本来就易守难攻,如此一来,更加是固若金汤了。
陆上方向是海云岭:挖掘战壕,修筑工事,调整部署,阮知方去看过钦使护卫团主持的海云岭防线,回来向嗣德王报告,精妙坚固,远过于壬午之役。
壬午之役——即一八五八年法军进攻海云岭之役。
是役,富夷犹铩羽而归,何况精妙坚固,远过于壬午之役?
好,好,好。
更好的是,这些兴作,都不必越南自己掏钱。
当然,如果要越南自己掏钱,十有**,就兴作不起来了。
原因无他——实在是没钱,原先的那点儿家底,都赔给法国人了。
如今,沱灢的驻军调防海云岭,海云岭防线,便愈加之坚固了,真正可以高枕无忧了!
虽然,沱灢丢给了法国人,不免令人遗憾,不过,按照《壬戊和约,沱灢本就已辟为商港,沦入法国势力范围,为法国人实际掌控了,如今,丢掉这样的一根鸡肋,换来顺化的安若磐石,这个账,还是算得过来的。
至少,没怎么亏吧!
可是,升龙——
升龙可不是法国人的势力范围啊!
而且,升龙是陪都啊!有宫苑寝庙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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