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玉狮子
这
还有,郑国魁说道,弹飞如雨,一定会有流弹射入禁城之内,子弹不长眼睛,万一伤了人——甚至伤了哪位妃嫔,如之奈何?
呃,是
所以,郑国魁说道,大炮的动静虽然略大些,却反而最为干净利落——一炮过去,只不过打坏一个大门,便解决所有问题了!
是啊!唐景崧说道,所谓‘霹雳手段,菩萨心肠’啊!
呃是!
郑国魁不再多说,转头对身旁的号兵喝道: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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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二章 大炮开兮!
号兵响亮的应了一声是!然后解下军号,转过身去,面对午门方向,一手叉腰,两脚分开,挺胸昂首,嘟嘟的吹了起来。
号声清越嘹亮,远远的送了出去。
吹号?做什么呢?
张庭桂兀自在东张西望的找大炮,阮知方的脑洞就开的有点儿大了:
停泊在香河之上的海晏号河清号,上面的巨炮的射程,几乎可以覆盖整个京城皇城禁城,皆都在其射程之内,吹这个号,莫不是给海晏河清下达开炮的命令?
再一想,不能啊!
禁城虽在海晏河清射程之内,可是,毕竟距离甚远,且你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你,哪一个炮手,有如此好的准头,敢确保一炮就打中大宫门?子弹不长眼睛,炮弹也不见得就长眼睛了,略偏一点点,大清国的钦使钦使护卫团团长以及越南国的勤政殿大学士武显殿大学士,可就一股脑儿的报销掉啦!
正在胡思乱想,午门方向,那种异常齐整的脚步声,夹杂着长官的号令声,再次传了过来。
阮知方张庭桂都听了出来这一回,可不止七八十人了!
很快,太和殿后,一队又一队蓝色戎装的士兵,排着极齐整的队形,小跑着转了出来,总有三四百人吧!
最引人瞩目的,是队伍之中,一辆四匹马拉的四轮炮车。
哎呦喂,原来,大炮在这儿呢!
原来,钦使钦使护卫团团长出来闲逛,居然带了小五百人的护卫?而且,居然还带了一门大炮?
不对,怕不止小五百人呢!
事已至此,莫说阮知方,就是张庭桂也想到了目下,午门一定已经被清国的钦使护卫团控制住了,那儿一定也还留有一支兵!
钦使护卫团驻顺化的总兵力是多少?一千五百?两千?就是说,钦使和钦使护卫团团长两位,将三分之一乃至二分之一的兵力都带了出来闲逛?
阮知方张庭桂相互以目,脸上的表情,同内心的感受一样,可谓五味杂陈了。
炮车打横停定,几个士兵上前,三下五除二,将炮车干净利落的一分为二此时,阮知方张庭桂方才看清楚,这架四轮炮车,其实是由一架两轮的弹药车和一门两轮的大炮连接在一起的。
士兵们将大炮推转了九十度,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大宫门。
张庭桂不必说了,即便正经带过兵打过仗的阮知方,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大炮
炮身之上,寒光流动,异常光滑,与之相较,非但越南的大炮粗糙的太多,就是富浪沙人的大炮,也似有所不及;看颜色,这门大炮似乎是铁铸的,但即便外行,也一眼就能看了出来,其材质,既全然不同于越南的铸铁炮,亦不同于富浪沙人的大炮富浪沙人的大炮,是铜铸的。
郑国魁朗声说道:含翁登翁,大炮发射之时,硝烟弥漫,颇有震动,为策万全,请两位向后让一让吧!
张庭桂本已是心中怦怦直跳,一听这个话,赶紧回道:是!是!一边儿说,一边儿远远的退了开去。
阮知方却没有马上挪动脚步,他踌躇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栋星将军维公,钦使护卫团兵威如斯之盛,想来,楼上门后之观者,早已心旌动摇,咱们,呃,只要晓之以利害,守门军卫,未必不明顺逆之辨,未必不会打开宫门?这一炮,也许,呃
他实在不愿在皇城内开炮而且,炮击的目标还是禁城!
郑国魁微微摇头,含翁也是带老了兵的箭在弦上,岂能不发?
这
再者说了,郑国魁说道,我怕含翁是拿君子之心去度小人之腹了!不明顺逆之辨的,终究是不明顺逆之辨!咱们在外头‘晓之以利害’,只怕正正好中了里头的缓兵之计呢!
缓兵之计?
含翁!唐景崧说话了,你以为,里头的人瑞国公杨义胡威,还有应和公太平公之流,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这个
我以为,唐景崧加重了语气,这班人正凑在一起,伪撰遗诏呢!
阮知方心头猛地一震。
伪撰遗诏?
对啊!
咱们在外头一拖再拖唐景崧说道,拖到什么时候?难道,拖到他们登上门楼,宣读伪诏为止?
微微一顿,这不就是栋星将军说的‘正正好中了里头的缓兵之计’吗?
阮知方不由额上生汗,对!对!是我思虑不周!是我思虑不周!
还有,唐景崧说道,再拖了下去,哪个晓得,会不会有人对正蒙堂养善堂不利呢?
前文说过,嗣德王接受阮知方张庭桂的建议,将另两个犹在襁褓中的侄子,一个叫阮福膺祺的,一个叫阮福膺祜的,也认作养子,并着手相关的准备工作将两个小孩子抱进宫内,阮福膺祺养在正蒙堂,阮福膺祜养在养善堂。
这两位,可是瑞国公的大位的最直接的竞争者啊!
阮知方脑子中微微嗡的一声,额上的汗,流下来了,颤声说道:我愚钝!我愚钝!亏得两位点醒!亏得两位点醒!
然后,对唐景崧郑国魁微微俯了俯身,不再说话,如张庭桂一般,亦远远的退了开去。
唐郑阮三人说话的时候,炮手们丝毫没有停下手中脚下的动作,测距确定射角校对数据调整炮身倾角装填弹药待阮知方退开了,掌炮的军官上前一步,对郑国魁举手敬礼,大声说道:
报告!发射准备完毕!请指示!
郑国魁的声音,犹如金石掷地,批准发射!
阮知方还在转着念头,这门大炮的炮子,咋是从炮尾装填进去的?
炮长转身,大吼,发射!
大炮的炮口猛然喷出一道长长的火舌,紧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大炮和周边的炮手,立时都被白色的浓烟包裹住了,巨大的后坐力,驱使沉重的炮身向后方猛地滑动了好几米。
所有的人,都清楚地感觉到脚下的地面猛的震动了一下。
几乎就在同时,前方紧闭的大宮门的中门,突然间四分五裂,木块门钉乱飞,未等硝烟散尽,便可看见,门楼等砖石框架结构兀自完好,两扇厚橡木制成的大宫门,却已不见了。
好准的一炮!
当然,距离介么近,也没有理由打不准嘛。
这一炮的难点,在于只破宫门,不伤其余,为此,炮身倾角几乎为零,等于平射,这也是炮身后退距离如此之远的原因之一如果是正常野战,目标距离较远,炮身有一定仰角,炮弹离膛之后,炮身不会后退这么远。
郑国魁喝道:冲!
炮长吼出发射二字之时,张庭桂已不顾仪态,下意识的拿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可还是被震的眼前一黑,身子一晃,若不是身旁的人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扯住,须发皆白的勤政殿大学士,就要一头栽倒在地了。
待他缓过气来,心头兀自怦怦直跳,而老眼昏花之中,钦使护卫团的士兵,已如一条蓝色的激流,冲进了中门洞开的禁城。
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事实上,阮知方说的是对的,门楼上的人,看到天朝的钦使护卫团源源不绝的开到,最后竟搬出了大炮,早就个个心旌动摇了。
这个时代的越南人,对于中国的心态,较之阮朝开国初期,已大不相同了,对于天朝的崇敬和畏惧,已经植根心底,何况亲眼所见,天朝兵甲如斯之盛?只要略略的晓之以利害,包括承诺不追究守门军卫附逆的罪行,他们十有**,就会打开宫门,举手迎降。
这一炮轰了出来,更是轰的人人魂飞魄散,哪里还会有想着抵抗的?
所谓隔绝内外,是外头的人进不来,里头的人也出不去,既无路可逃,除了几个原站在中门之后给四分五裂的大宫门做了陪葬的倒霉鬼外,其余大宫门的守卫,便全部举手投降了。
只跑了一个黄太跑去给胡威报信了。
瑞国公杨义胡威确实是勾连在一起了,其隔绝内外的用意,也确实大致如阮知方想的那样:将一向看不惯瑞国公亲富媚洋做派的阮张两位大学士排除在定策之外,以便瑞国公顺利登基待一切计划好了,准备妥了,大局已定之后,再打开宫门。
瑞杨胡等人,不是没有想过,清国钦使可能干涉越南的继统承嗣,可是,他们认为,嗣德王无嗣,瑞国公是嗣德王唯一的养子,瑞国公继位,是理所当然的,是有大义名分的;待瑞国公登基了,生米煮成了熟饭,清国就想置喙,也没有什么下嘴的余地了。
正蒙堂养善堂那两位,虽然已经抱进宫里来了,不过,毕竟还没有正式认养嘛还没有任何正经的名分嘛!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清国的这一嘴,不但下了,而且,下的如此之猛恶动作如此之快,方式如此之粗暴!
第三零三章 我掌天南
阮知方张庭桂叫门,黄太并没有派人给聚集在乾成殿里的胡威杨义等人送信儿阮张的叫门,是早在算中的,如何因应,都已谋定了。
而钦使带着钦使护卫出现,对于大宫门的守卫来说,太过出乎意料,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同时,因为午门方向情形不明,七八十的钦使护卫,人数也不算太多,于是,下意识中,就存了一个看一看情形到底何如的念头,因此,也没有第一时间派人向乾成殿报告。
待到第二批钦使护卫出现,其中还夹了一门大炮,黄太始知大事不好,赶紧派人飞奔过乾成殿请示进止。
可是,已经晚了!
报信儿的军卫气喘吁吁的趋步进入乾成殿东暖阁,单膝跪倒,透了口大气,咽了口唾沫,拿手指着大宫门的方向,启禀掌卫大人,大宫门,大宫门
一语未了,只听他手指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整间东暖阁都震的晃了一晃,瑞国公以下,一班亲富的宗室大臣不由惊呼失色。
胡威厉声喝道:怎么回事儿?大宫门怎么啦?
那个军卫却张口结舌,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
我只晓得清国钦使带了兵和大炮过来这声巨响,我特么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儿啊?
大宫门的中门被打的粉碎,上面的门楼里的人,都被震翻在地,待黄太昏天黑地的坐起来,只觉满嘴咸腥不晓得是牙齿松脱了?还是哪儿咬破了?
摸一摸脑袋,幸好,首领尚在。
挣扎着爬起来,从堞口看了出去,蓝色戎装的钦使护卫已经开始冲锋了。
走楼梯大约已经赶不及了,另外,也不晓得楼梯打坏了没有?黄太转过身,撞撞跌跌的奔到门楼朝向宫内一侧的边缘,翻过栏杆,觑了觑地面,估计了一下高度,咬咬牙,一跃而下。
门楼并不算太高,黄太身材瘦小,身手也颇灵便,脚一触地,立即就地打了一个滚,爬起身来,左脚钻心的疼还是崴到了。
不过顾不得了身后的呐喊声,已经逼近了大宫门,黄太瘸着一条腿,高一脚低一脚的狂奔而去。
转过勤政殿,便看见乾成殿殿门口,聚了一群人,抻着脖子,望向大宫门的方向,胡威杨义瑞国公应和公太平公都在其中,那个送信的军卫,正站在胡威的身边,微微躬着身子,口讲指画。
黄太一边儿跑,一边儿挥舞着双手,大喊:大炮!大炮!
一口气岔了,一个趔趄,身体的重量都落到了左脚上,登时疼的支撑不住,腿一软,骨碌碌的从勤政殿的后阶陛上滚了下去。
别的人还在懵懂,但胡威看见黄太满头尘土满脸血污的狼狈模样,听到勤政殿后传来的脚步声呐喊声,再一想送信军卫的报告,已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于是,立即做出了反应
扭身向左,拔腿就跑!
站在他左后方的应和公,猝不及防,被胡掌卫一膀子撞了开去,跌了个四仰八叉。
胡威的这一手一露,一众亲富的宗室大臣就不是懵懂了,而是懵逼了,愣了片刻,蓝色戎装的士兵已从勤正殿后冒出头来,登时醒过神来,轰的一下,没头苍蝇一般,四散奔逃。
有的人本能的跟着胡威逃跑的方向跑胡威的身影,已经钻进了乾成殿和左配殿武显殿之间的角门,大约是往名曰绍芳园的御花园去了。
有的人却掉过头来,又回进了乾成殿这也是出于本能。
可是,这个本能不大对劲儿有人是根本不过脑子,只是下意识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还是屋子里头安全些;有人是想穿过乾成殿,继续往后边儿跑,然而在乾成殿内转来转去,兜了整一个圈子,才发现,乾成殿的后殿门是关着的,出不去。
待重新掉过头来,欲夺前殿门而出,蓝色戎装的士兵,已经到了殿门口了。
禁城的其余守卫,未给钦使护卫团制造任何麻烦,两刻钟之后,瑞国公杨义以及一众奉诏进宫的亲富的宗室大臣,全部成擒。
最后一个被逮住的是太平公,他钻进了绍芳园一个假山的缝隙里头,暴露是很快就暴露了,然而将他弄出来,却不大容易不是他竟敢负隅顽抗,被洋枪指着也不出来,而是缝隙太窄了,容易进得去,容易出不来,最后,前拉后推,肋骨都几乎挤断了,一路哎哟哎哟的叫唤着被弄了出来。
只有胡威逃掉了。
胡威是从绍芳园翻墙出了禁城,又从倚虹桥过了名曰瀛洲的人工湖,然后从皇城北门和平门逃出了皇城。
考虑到胡威执掌禁军,除了内卫之外,外禁也在其麾下,一旦逸出,有可能发生变乱,于是以内阁和枢密院的名义,一面下令紧闭四门,顺化全城大索,一面传令给外禁的部队,说胡威矫诏谋弑,大逆不道,现已解去一切职衔,通缉在案,如若现身,立予捕拿,不吝重赏;若有窝藏乃至附逆情事的,严惩不贷,祸及宗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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