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起惊鸾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千崖暮色
沈倾鸾犹记自己是来找净明法师才入山洞,既解了机关,又掉到了这里,应是也与那位法师相关。
于是她自桃花树下而出,朝着男子略作一礼。
“小女子为寻人而来,未想叨扰,还望阁下莫怪。”这一路行来,除却自己,沈倾鸾并未看见其他行人,是以猜测这山应当为眼前人独有,不论自己为何而来,总得先道声歉。
然而她未曾想过表明身份,那男子便上下将她大量一眼,旋即道:“我认得你,你是沈家人。”
一个“沈家”出口,便是断定了她的身份,沈倾鸾心下一惊,抬眸时见他嘴角仍是含笑,更觉有几分猜不透。
“不知阁下如何得知”人既已瞧出她的身份,再做隐瞒也是徒劳,沈倾鸾干脆大大方方地认下。
“我与沈家也算有几分渊源,认出你不是什么难事。”
四月末,饶是山间,也正是芳菲尽时,桃花林中粉瓣萧萧而落,似青女降得霜雪时染上了朱砂,洋洋洒洒,为林间铺上一层浅粉的锦缎。
男子轻轻拂落肩头的桃花,指尖收回时,无端一句感慨:“季节更替无可避免,就像凡尘的朝代更迭,人人都盼着改换天地,所以为**所驱使。沈家自以为独树一帜,最后也不过节节败退,落到这般下场,沈崇当早已料到才是。”
“你认得家父”沈倾鸾掩在袖袍之中的手微微收紧,心间已是不可自抑地跳动更快。
男子起身,带起身上的落花纷纷垂下,融入粉绸之中。“我与你父亲不算相熟,倒是太傅夫人时常会来。”
沈倾鸾觉得有几分不对,见他朝前走去,便也跟在其身后,略带猜测地问道:“你是净明法师”
“正是在下。”
&n
五十五 恩仇相依待报时
高人说话总是难懂,哪怕眼前这人只长着一张二十出头的脸,却也端着一副五十而知天命的高深莫测。
沈倾鸾瞧他指使小僧收拾着自己的行李,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法师这是何意”沈倾鸾上前两步靠近于他,面上仍旧带了些茫然。
然而被她问起的人却只是回眸一笑,一双微勾的凤眼含着百般深意,与她说道:“你来找我,无非要我助你一臂之力,眼下我答应了,自然也得随你一同离开。”
沈倾鸾听完一头雾水,正想着要从何反驳,就听他继续说道:“离了木华寺,你总唤我法师未免奇怪,不若以本名相称。我姓魏,名为竟初。”
他说完,竟是直接走去了自己案前收拾书册,全然一副理所应当,沈倾鸾倒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表述有误,连忙跟上继续问道:“我何时叫你同我一起下山了”
两人说话之间,小僧已经收拾好了一箱东西,魏竟初将手中几卷直接丢入木箱,吩咐小僧关严,这就径直朝外走去。
“那就当我自己想下山了,”他朝沈倾鸾一笑,狭长的眸子分外惑人,“何况你还是赶紧出去的好,若再迟一些,只怕与你同行的那一位能把木华寺都给拆了。”
沈倾鸾起初还没想起他说的是谁,可脑中划过顾枭的那张冷脸,当即就是暗道不好。
于是也顾不上跟他争辩,只能跟在人身后匆匆离开。
又入洞穴,过了九道机关,沈倾鸾因为心中担忧并未细看,却也觉两三道有些熟悉。
只是她到底没有多问。
出洞穴,沿着昨晚来时的路跑回去,果然见顾枭持长剑而立,满面肃杀。
在他对面,则是以那位长老为首的数十僧人。
“怎么这还打起来了”沈倾鸾赶紧站到顾枭身边,企图缓和两方的敌意。
然顾枭只是收剑入鞘,转身便走。
沈倾鸾知他是生气了,也没管要与自己一同下山的魏竟初,就跟在了顾枭身后与他解释。
倒是魏竟初带着小僧正要跟上,却被长老叫住。
“你想清楚了”长老问他。
晨曦光亮微弱,却也最是温和,魏竟初放松身体倚靠在旁边古树上,说话时颇带几分慵懒随意。
“大长老可还记得,十年前我寻到此处时,是个什么身份”
入了佛门,便是断绝了与凡尘之中的所有牵扯,那十年之中,他只是“净明”。
然而提及十年前的事情,便是要丢去“净明”的身份,重新拾起那段过往。
长老知晓自己劝不了他,便也只能长叹一声,朝他摆了摆手让他离开。而魏竟初深深一揖,是对着长老,亦是庇护自己十年的木华寺。
一揖过后,他带着小僧下山。
“之前让你不必断发,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离开木华寺,咱们也能像正常人那般混迹人群。偏你不光断了,还一断就是十年,如今再要长回去谈何容易。”下山路上,魏竟初转头一瞥,就瞧见一个光亮的脑袋,忍不住出言打趣道。
小僧约要比他矮上大半个头,此时离得又近,只能抬头瞪过去,反而显得有几分幼稚。
性子倒是没变。
魏竟初瞧他这般,恍惚间好似回到了十三年之前。
“求好心人救救我家少爷吧。”滂沱大雨之中,年仅七岁的男孩跪在街旁,用他早已哭哑的声音向行人求救。可那一身的残破与血污本就骇人,凡有人经过,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又怎会伸出援手
然男孩却好似不觉,一下下额头点地,即便是在大雨之中,似乎也能听见声响。
在他身后,是一个早已不知生死的男子。
不分昼夜不眠不休,从被屠杀殆尽的本族,一路逃亡到覆城,原以为可以松口气的他们却终究遭遇了劫匪,因寡不敌众而被刺伤多处,又被那大雨一淋,魏竟初真以为自己会死在那晚。
&n
五十六 何时得与君并行
在山上待了一晚没出来,顾枭会生气也是理所应当,可闹到与木华寺僧人打起来的地步,却是沈倾鸾怎么也没料到的。
不过再一想,即便是在自己并无把握时想进万华楼,他也是毫不犹豫地应允,可见只要是为了自己,他便不怕将任何事情闹大。
思及此,沈倾鸾只觉心中划过丝丝暖流,然而再一抬眼,却见顾枭已经将自己丢了有一段路时,又慌忙地追了上去。
“昨晚我本是打着问上两句便离开的主意,谁知进了那洞穴之中便没了意识,到早上才堪堪醒来,真不是故意惹你担心的。”好不容易将人追上,沈倾鸾扯住他的衣袖,口中一直说着解释的话。
顾枭起初并没有理她,直至这一句话出口,他却猛然间停下了脚步。身后的沈倾鸾一时没反应过来,便撞上了他的背,赶紧又停了下来。
“你当清楚自己的处境。”顾枭语气中没了平日对她的温和,而是冷冷淡淡,和待旁人无异。
沈倾鸾知晓他的意思,可张了张口,却终究没说出什么来。
太傅之女也好,丞相之女也罢,这世间多的是要她性命的人,可她不能只因如此,就不敢去冒险寻求真相。
顾枭也算了解她,可也正是因为这份了解,才叫他胸中无名火起,袖袍一挥便挣开了她的手。
瞧着没多久就消失眼前的人,沈倾鸾长长舒了一口气,只能随他穿梭密林,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
等下了山,他随手召来一辆马车,吩咐送她回去。
“你不同我一起”刚上马车就见人要走,沈倾鸾自然不依,赶忙将人给叫住。
顾枭眉心微微蹙起,可拒绝的话还未出口,便见她一只脚都伸了出来,赌气说道:“今日我便跟着你,这马车你若不坐,我也不坐。就当我是在为自己的安危考虑。”
“随你。”顾枭说完,脚步却无半分停顿。
沈倾鸾倒也跟着,只是这一次不曾紧追,保持着仅能让他瞧见距离,却时不时就要往旁人身后走。
清早上集的人不少,她混在行人之中,总有一种将人跟丢的错觉。
顾枭哪里不知她是故意偏偏才做下不能心软的决定,却在转入小巷未见人时土崩瓦解,只能往回走。
于是才拐进巷口的沈倾鸾还没未得及装出一副气喘吁吁,就见顾枭脚步更快地朝自己走来。
明明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却叫她突然想要落荒而逃。
沈倾鸾不矮,相较于同龄大央而言,她反而是更高一些。
然顾枭比她高上了半个头,猛然间离近,又带着毫不收敛的一身气势,只让她觉得一股许压迫感袭来。
偏她没理在先,此时也不敢后退,只能背靠着墙,仰头朝着近在咫尺的人讨好地笑。
若在八年之前,顾枭不会想到自己竟有一日,会对一个人放纵到毫无底线。
因他一向对自己严苛,更因他向来是个薄情的人。
可自从八年前沈倾鸾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他对将来的谋划也好,对自己的要求也罢,却通通都为她一人改变。
“最后一次。”顾枭声音冷冽,却说着再一次妥协的话。
而明明是自己想听到的回答,沈倾鸾却笑不出来,只是垂眼妄图遮去几分酸涩,轻轻地应了一声。
“行了,我送你回去。”顾枭退后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面色已经稍有缓和。
然沈倾鸾只能一言不发地跟在身后,即使知晓自己这样没有道理,却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愧疚与无力。
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与顾枭并肩,而不是一味地索取,一味地委屈他来迁就自己。
五十七 玉笺不书当年事
正当沐浴之时,冷不丁瞧见一个身影,沈倾鸾自然很快就反应过来,顺手摸着小凳就砸了过去。
来人亦是不敢声张,一把接住凳子小心安置到一旁,回头就见沈倾鸾就已经裹好了外衫,抽出鞭子迎面而来。
那一下裹着劲风,抽在人身上不说皮开肉绽,只怕也得削下一层皮来。
那人凭借灵巧的身形躲了过去,却也没还手,只是不停讨饶,说自己无意冒犯。
沈倾鸾瞧清楚那人,竟是木华寺的净明法师魏竟初。
“你来做什么的”沈倾鸾一鞭子绕上他的脖颈,虽说没用多大力气,却也是十足的挟制。
能悄无声息地闯入正院,还没让一向谨慎的沈倾鸾发觉,就说明他也有几分身手,可对于沈倾鸾都攻击她只是躲避,未曾还手,也算是表明了自己并无敌意。
而对于沈倾鸾的问题,他还没想到如何回应才算是稳妥,就听见外头有人敲门,是杨轻婉听见声响问可有什么事情。
魏竟初哪能让丞相府的人抓着我们朝着她她使眼色,叫他别将自己暴露出去。
沈倾鸾想着还有事问他,于是递去个威胁的眼神,这就朝外头说了句“无事”。
杨轻婉自然没觉奇怪之处,只让她有事吩咐,便继续守在了门外。
“在外头等着,你要敢往里多看一眼,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说着手中鞭子微微收紧,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红痕。
魏竟初点头应下,见她撤去鞭子松了一口气,临走时却小声丢了一句。
“不过一个小姑娘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这话声音极轻,可沈倾鸾离得近,这话轻易就落入耳中,叫她只觉额角一跳。
于是也不管是否惊动外头的杨轻婉,一鞭子就甩在了他的腿上。
魏竟初都已经朝前走了几步,哪能想到她还要朝自己动手于是这鞭子就挨得结结实实,却还是碍于不能叫人发现,只敢回头瞪了她一眼。
“赶紧出去,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沈倾鸾骂完便往里去。
被他这么一打搅,进去继续泡着自然是不可能了,沈倾鸾只能匆匆将自己打理一番,而后换了身干净衣裳出来。
“说吧,你找到我这儿来为的是什么”沈倾鸾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接便问。
魏竟初还在给受伤的地方上药,只是当沈倾鸾瞧见瓶身,才发觉竟然是自己屋里的药膏。
“你也知我是为你才下的山,如今无处可去,自然只能来找你。”
瞧他说的是理所应当,沈倾鸾却只觉得他不可理喻,“我不过找你问件事情,结果话都还没说出口你就下山来了,这就叫为我而下山”
“可不就是为你而下山”魏竟初仍是那副不容置疑的样子。
“你这是赖上我了”
“如何能算赖上你你总有一日能用得上我,这般算来,你我也算是互利互惠。”
沈倾鸾被他这样子闹得没了脾气,只得无奈问道:“那你要如何”
“丞相府那么大,总得有我落脚之处,郡主可否行个方便”魏竟初将四周环视了一圈,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我瞧着这屋子便不错,与你同住,倒也不算拥挤。”
“也行,”沈倾鸾说着还真站起身来,“只是这家中并非由我做主,你若真想住下,我替你问问丞相便是。”
玩笑也开过了,魏竟初自然不会真要在她这住,于是道句“算了”,这才入了正题。
“我今日过
五十八 凤之一属即为鸾
沈倾鸾关窗的声音实在太响,顾枭哪怕只是才进门,也听得清清楚楚,于是问道:“可是窗外有什么”
原是想问她为何关窗,可这话听在了沈倾鸾的耳中,就不得不心虚起来。只见她赶忙收回手,又有些不自在地背到了身后。
“屋里太热了些,我将窗户关上,也少让阳光晒进来。”
这理由一出,沈倾鸾险些没咬掉自己的舌头,要知晓北漠气候更为干热,她在那里待了八年,没道理才回皇都一月就不耐热了。
好在顾枭并未因此质疑于她,而只是点了点头,揭过此事。从她身旁经过,顾枭拿下架子上的干布,转过身来叫她坐下。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