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姑获鸟开始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活儿该
数百人的葬礼现场越发沉默,众人脸色各异,苏灵面无表情,詹跃进颤抖地闭上眼皮,赵剑中则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吧。”
他话音刚落,巨大的爆破声从灵堂外面传来。
所有人先是不可置信地一愣,紧跟着一股无可抵抗的,滂沱的恶意和怒火瞬间淹没了在场所有人。
也许是错觉,烛九阴平添了许多皱纹和白发,他迟钝地站了起来,黑压压地潮水般的恶意压得无人可动弹。
赵剑中,苏灵,詹跃进,后土,无畏三藏,一个个阴沉着脸缓缓起身。
无论是谁,无论因为什么原因,打搅这场葬礼的后果,是面对几乎整个阎昭会的愤怒。
大门洞开,门前遍地是血,一名负责迎宾的代表胸口被掏出一个血洞,正大口大口地吐血。
查小刀撑着他的身体,脖子上也被不知名的玩意儿划破,血流如注。
门口跪爬着一个满身血迹的狼狈男人,他一条右腿被生生扯去,支撑这身体冲殡仪馆不断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凄惨地嚎啕大哭。
第十六章 无人落泪的葬礼 (四)
烛九阴只瞥了一眼,就断定查小刀和迎宾的阎昭会代表身上的伤口,都是这个跪倒在地上,貌似形容凄惨,嚎啕大哭的不明人士造成的。他连问一句的兴趣也不看,磅礴的黑色气泡凭空笼罩在哭者头顶。
哭者是谁,为什么出手伤人,又为什么嚎啕大哭,都不重要,他打搅了秦安的葬礼就得死,事情的来龙去脉,等刮干净这人的三魂七魄自然也就清楚了。
千钧一发之际,他沙哑的哭声才传进烛九阴的耳朵里。
“秦先生,我给您磕头了。”
烛九阴眼神一涩,笼罩在哭者头顶的黑色气泡噗嗤一声消失不见。
参加葬礼的代表们出来了一大半,都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摸不着头脑。
李阎快步走到查小刀身边,低声询问:“怎么回事。”
查小刀左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啐了一口才道:“没关系。”
查心中惊惧和愤怒兼有。
这名嚎啕大哭的人突然出现,哭闹着要进灵堂,他身上伤很重,正常人阻拦之余,自然放松警惕,谁成想他暴起伤人。
成了饕餮代行的查小刀,身体的大部分都能化成无形的火焰,按照道理说身上根本不可能有这种利器划伤的伤口,可事实是他的脖子不仅被划破一道十厘米的伤口,而且没法子复原。
这种诡异地真实杀伤力,查小刀只见过一个人有。
李阎的祁连剑术真解。
“手拿开。”
轻轻柔柔的声音传来,说话的是个样貌妩媚动人的白领丽人,正是和李阎有一面之缘的雨师妾。
李阎推开两步,女人的细嫩修长的手指在查小刀的脖子上轻轻一抹,伤口便消失不见,她又依样在胸口被洞穿的代表身上一抹,凄厉的血洞顷刻间被肌肤取代,那人的呼吸也立马平稳过来。
“谢谢。”
李阎连忙道谢。
“小事而已。”
白领丽人笑了笑。
站在赵剑中身后的骄虫见到断了一条腿的哭者,眉头嫌恶地皱起:“是他。”
赵剑中回头看他一眼:“你认识这个人么?”
“认得,他叫丑慈,八极巅峰行走,西南来的。原本也是之前襟花争夺战的参与者。但是因为他在抢夺夔牛的襟花的时候,手段过于恶劣,不仅伤害夔牛的家人做要挟,还在激斗中使用类似脏弹的道具,造成四十多人伤亡。前阵子那个卡车连环爆炸车祸,就是他造成的。夔牛重伤不愈,现在还昏迷不醒。我派人拿下了他,他的右腿就是我打断的。”
“那他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赵剑中淡淡地问。
“对不起,是我的疏忽,这个人的能力很古怪,一不小心代行者也会着道,我们的代行者都来参加葬礼了,剩下的人实力不够,应该是没看住他。”
赵剑中和骄虫的对话没有压低音量,在场的人都听了个明明白白,看向满身是血的丑慈的眼光更复杂了。
“我这就把他带走。”
说着,骄虫走出人群。
“请等一等。”
骄虫眼一横,说话的是之前在烛九阴发表悼词的时候,率先鼓掌的黑肤女人。
她叫夸叶,汉名杨了了,盘瓠代行者。
没等骄虫组织,她一个迈步走到了哭泣的丑慈面前。
“你认识秦安么?”
她盯着丑慈的脸。
半晌,丑慈抹了一把脸,用力地点了点头:“秦先生救过我的命,并且指点过我一些辨识古董的诀窍,我跟随他有两个月的时间。”
盘瓠点了点头:“他是常做这种无聊的事。”
她低下身子:“可你杀了很多无辜的人,你还惊扰了葬礼,你今天死定了,你知道么?”
丑慈有些出神,但随即毫不畏惧地与盘瓠对视:“我不是代行者,十天前参加阎浮试炼失败,也没资格参加秦先生的葬礼。我不为自己做的事辩解,我已经给秦先生磕了头,我死而无憾。我只是个小人物,可我有些话想问问阎昭会的各位。”
盘瓠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那你可要当心的说。”
李阎一直冷眼旁观,听到这儿不自觉扯了扯嘴角,不以为然的脸色不加掩饰。
丑慈咽了口唾沫,强自压抑住跳动的心脏,他才张开嘴,骄虫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传过来。
“难道我们站在这儿,就是听他胡说八道的么?”
骄虫往前迈步,和盘瓠并肩站在一起:“死在他手里的普通人至少是两位数,他还重伤了夔牛,蛊雕和一名新晋的代行者。盘瓠,你不是要包庇他吧?”
盘瓠笑得眯了眯眼:“我可不敢触人主的霉头。”
骄虫不再理他,伸出筋骨分明的大手抓向丑慈。
啪!
盘瓠一把抓住了骄虫的手腕:“可骄虫你要拿人,也总要人家把话说完吧。”
人群中更有人蠢蠢欲动。
骄虫眉毛一扬,刚要发作。
“都住手。”
骄虫和盘瓠都攥住了拳头,换作别人,两人大可当做听不见,可说话的人的身份,叫他不得不先停下来。
烛九阴喝止了骄虫,方才他面无表情怔怔出神,此刻却突然望向赵剑中:“老爷子,我们说好的。小安葬礼的事,全权我来做主,襟花是我下放的,也是我授意他们私下决定归属,那为什么你还要抓人?”
骄虫尝试辩解道:“卓先生,人是我叫抓的,这件事老爷子不知情。洛阳才多大?真让他们这么闹,天都要捅个窟窿。”
烛九阴冲骄虫眨了眨眼:“你,叫抓的?”
骄虫心中一冷,他隐约间感觉自己犯了一个极为低级的错误。
赵剑中在现世说一不二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他们都忘了,阎浮有十主。
没等骄虫再开口,赵剑中打断了他:“阎浮行走干预正常的人生活的一切事宜,我都有权过问,九阴,这也是我们说好的。骄虫发糊涂,做事粗心,你也要和他计较么?”
他又看向骄虫:“抓他的事,等葬礼结束再说吧。”
骄虫默然地点了点头,他却知道,原本丑慈必死无疑,可如果叫丑慈混进了阎昭会,那最严厉的惩罚不过是丢掉代行传承。何况现在局势紧张,不太可能因为这种原因再开革阎昭会代表。
再者,这次丑慈虽然得罪了不少人,却未必没有得到另一些人的另眼相看,至少,烛九阴是愿意保他的。
“雨师,帮我个忙,把他的腿伤治好。”
烛九阴冲雨师妾说道。
雨师妾点了点头,没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走到丑慈身边,在他短腿处轻轻一拢,顿时长骨生肌,丑慈身上的一些零散伤势也被治愈干净。
烛九阴突然长出了一口气:“小安提携的晚辈不少,可葬礼上却连一个乐意哭坟的人也没有。说来是有点凄凉。”
他招招手:“无事了,有什么话,大家进来再说吧。”
第十七章 无人落泪的葬礼(五)
插曲过后,葬礼看似没有波澜的继续。
棺材要在灵堂停一晚,第二天出殡,在北邙公墓下葬,当然,棺材里没有尸体,只有一些秦安生前的遗物。
丑慈脸上还带着些污渍和血痕,他独自待在座位上,没一会儿的功夫,盘瓠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杯水,两人交谈着什么。
查小刀收回目光,下意识摸了摸光滑的脖子。
“没事吧?”
李阎问。
查小刀冲丑慈的方向努努嘴:“这小子要是犯到我手里,我削平了他。”
也无怪他怨气大,出气透气抽根烟,看见满身是血的丑慈,他是想过去搭把手的,谁成想自己反而挂了彩。
查小刀极为厌恶丑慈的嘴脸。
先不说祸及家人,殃及无辜这两件事有多犯忌讳。
单说丑慈在门前痛哭,可有人接近,他居然率先动手伤人,这根本就像条疯狗一样蛮不讲理。
“他不是疯狗,是赌徒。敢赌命的那种。”
李阎道:“一开始他不择手段想抢夺夔牛的襟花,甚至殃及无辜。可当他因此被骄虫的人抓住那一刻起,他已经完了。他想死中求活,甚至翻盘,所以他没有逃走,反而到灵堂前面,演了这么热闹一出戏。他赌烛九阴会保他。暴起伤人,是要把事情闹大,引起别人的注意。”
查小刀还是难以置信:“他凭什么敢赌烛九阴会保他?”
李阎耸了耸肩膀:“反正人家赌赢了。”
他笑嘻嘻地望向场中:“一个连代行者都不是的行走,抢了整个葬礼的风头。鳞主亲自下场保他,甚至连赵剑中的面子都不给。整个阎昭会都为之侧目。咱们倒成了人家的陪衬了。”
“过河的卒子没有退路可言,可你们不一样。”
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是个头发一丝不苟的西装男人。
“我叫赵河,很高兴认识二位。”
西装男冲李阎和查小刀道:“我想和查先生单独聊聊。”
李阎和查小刀对视一眼,他握住丹娘的手,冲查小刀说:“那我们出去走走。”
查小刀点了点头,目送两人离开。
“你找我有什么事?”
“几天前,你在虎牙楼找丁汝报仇的时候,丁汝打了个电话,那个电话是打给我的。”
查小刀的脸色很镇静:“那你是来寻仇的?”
“我没道理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只是想知道,食神伊尹的传承,是不是在你手里。”
“没错。”
查小刀知道否认没什么意义。
“我们愿意用高价买这道传承,你已经是代行了,这东西你用不上,我们可以用三道饕鬄传承的部件作交换,你应该知道,想成为六司行走,收集全部部件是必要的步骤。”
“抱歉,伊尹是在我手里,可我不打算卖掉他,代行者不能再使用其他传承,但不代表其他传承对他来说就没有意义,这点你应该也是清楚的。”
“……”
西装男沉思了一会儿:“那这样好了,我想邀请你加入我们。”
“额,这,是不是有点唐突。”
“如果你那位同伴,就是叫李阎的那个愿意,我们也向他发出邀请,包括他那只山灵。”
查小刀眯了眯眼,不阴不阳地顶了一句:“那你们胃口挺大啊。”
另一边,盘瓠和丑慈的交谈也接近尾声。
“你不用太担心骄虫会找你麻烦,现在局势紧张,只要你能进阎昭会,他就动不了你。不过,如果进不去,你就自求多福吧。”
丑慈抬脸看着盘瓠:“谢谢您,杨小姐。”
盘瓠笑了笑:“没什么,碰到什么难处,就打名片上的电话。”
“那个,杨小姐,”
丑慈有些局促:“我想,当面给卓先生道谢,毕竟如果不是他,可能我已经死了。您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
盘瓠静静地看了丑慈一会儿,眼神看的丑慈心里直发毛。
“等你进了阎昭会再说吧。”
盘瓠转身要离开,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对了,当时骄虫拦住你没有让你说话,你当时想说什么?”
丑慈张张嘴:“我只是想……”
“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可你要注意分寸,骄虫今时今日的地位,都不敢质疑烛九阴的决定是错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丑慈点了点头。
盘瓠离开以后,丑慈收回目光,垂下头颅,浑身上下立马陷入一阵激烈的战栗当中,兴奋,恐惧,后怕一连串复杂剧烈的情绪让他窒息,甚至四肢都在轻轻抽搐。
“我还活着!我真的还活着!”
“我,我甚至还能阎昭会!”
丑慈咽了口唾沫,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想去洗手间洗一把脸冷静一下。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