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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姑获鸟开始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活儿该

    他站在办事处大楼的门口,看也不看被送上警车前,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金氏姐弟。任凭警车长扬而去,却对眼前这次拍卖会的总负责人老周深深鞠躬。

    “我家教子无方,让周同志见笑了,我给您赔不是,给受伤的同志们赔不是,给赵先生赔不是。一切损失我负责到底。这点小小心意,给周同志压惊。还希望您能从中斡旋,不要闹得太大。”

    说着,金伯清递给老周一张银行本票。

    老周没有接,而是笑呵呵地说:“说实在的,这我做不了主。但是老爷子您不要担心,赵先生听说了这件事,说不再追究了。”

    金伯清神色有些紧张:“请问,赵先生原话是怎么说的?”

    “赵先生说,谢家宝树,偶有黄叶;青骢俊骑,小疵难免。这不算什么。”

    金伯清低头细细品味了一会,叹了口气:“惭愧,实在惭愧。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能再见赵先生一面。”

    “赵先生十五号会来香港。到时候老爷子就能见到了。”

    “那太好了。”

    金伯清又问道:“我听说周同志您来过香港几次,犬子隆洋还招待过你?”

    “啊,是这样。”

    “我人老了,精力不济。如果周同志不嫌弃,可以让隆洋尽一尽地主之谊,也算是金门为各位赔礼。”

    “这太麻烦金先生了。”

    “不麻烦不麻烦。”

    门口两人的客套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忍一则若无其事地在前台看杂志,等待交涉的结果。

    “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周先生。”

    金伯清突然说。

    好半天,老周才回到大楼里,在忍一的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

    “我知道了,我去和那二位说吧。”

    说罢,忍一把杂志一放,转身上了楼梯。

    推开门,沸反盈天的复古游戏音效就传了出来,忍一笑容不变:“李先生,任先生,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

    任尼一心盯着屏幕没什么反应,李阎则把遥控手柄,看向忍一:“怎么说?”

    忍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还补充道:“香港内家拳术总会,香港道教联会,以及开运会。并称三大会,是武术,玄门,风水三个领域的权威。只是并不高调。至于金伯清本人,他对外最出名的身份,是伯清基金会的会长,名望很高。道联的头衔反而无关紧要。传说金氏一族有门叫冥扎的法门,据说能遣妖驱鬼,勾阴换阳。四九以后,金伯清举家从上海搬到香港,举目无亲,全靠金伯清自己白手起家,到现在也有很多名绅承他的人情。”

    忍一话锋一转:“金门能有今天,他家世代供养的冥扎脸谱功不可没,本来金伯清是要拿两张给孙子孙女防身的,没想到发生这种事,金伯清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归还那两张脸谱。”

    “在任尼手里,你问他吧。”

    “在桌上,自己拿,我这边有点忙。”

    任尼的眼睛没离开过屏幕。

    忍一眨了眨眼:“是不是,要金家出点血,毕竟,是他的子孙有错在先。”

    李阎笑道:“金伯清能出什么血?花钱?算了,你们也要面子的嘛,中兴保德这么大一块招牌,贪图人家这点东西,你们脸上不好看,拿走吧。”

    忍一深深向李阎任尼鞠躬,她拿起桌上两张软趴趴的脸谱:“那我先告辞了。”

    ————————————————

    “毕竟有冲撞,上面破了洞,这一点,相信金老爷子会体谅。”

    老周把两张脸谱还给了金伯清。

    “当然当然。这不算什么。”

    金伯清连连答应。他正襟危坐,等着老周的后文。

    “金先生还有什么事么?”

    老周问道。

    “额,这个,周同志啊,我孙子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我是实在没办法,才厚着老脸来讨东西,这几纸冥扎是金门的命根子,中兴保德有什么需要,千万别客气。“

    “我不敢慷他人之慨,也不敢冒领别人的功劳。我和您说实话吧,金老爷子,这次负责拍卖品安全工作的,是赵先生派来的人,我们之前也没见过。人家听说你来求,态度也好,就直接还了,也没说什么。”

    “赵先生的人?这,这实在是……”

    金伯清攥着两张黯淡的脸谱,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

    “老爷子,我知道您是个重礼数的人,不过这次就算了,这都四点多了,你别劳神了,回去吧。”

    老周站了起来,金伯清只好也站起来,两人又客气地寒暄了一番。老周才把金伯清送上了车。

    车厢里,金伯清仰着脸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窗外景物流转不休,天也有了几分亮色,突然,金伯清一睁眼,吩咐司机:“调头,回中兴保德的办事处,还有,给家里打电话,叫他们把我书房博古架上的红木匣子拿过来。立刻。”

    ————————————————

    咚咚~

    忍一再次走进了李阎和任尼的房间。

    “又怎么了?”

    李阎问,

    “金伯清还是想见二位。说有事想请咱们帮忙。”

    “你没跟他说我们现在走不开么?”

    “金伯清说,只谈一会儿话,帮不帮忙另说,人总有休息的时候。他愿意等。另外……”

    忍一拿出一只红木盒子。

    “他说这是给二位的赔礼。”

    盒子里是软黄绸缎,里头躺着一只纹络纠缠,石头似的玩意儿,药香扑鼻。

    【千岁火精】

    直接食用后可以增加30%的觉醒度。

    经过烹制,最多可以制作成增加50%的觉醒度的食物。

    五味八珍中“玉皇味”的主料之一。

    备注:火精,茯苓也。

    李阎眨了眨眼,先问任尼:“你怎么看?”

    任尼倒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我全听你的,大阎哥。”

    “哦。”

    李阎心里合计了好一阵子。

    “李先生,那见还是不见?”

    “见,当然见。”李阎道:“吃人家嘴短嘛。”




第十五章 画眼秘术
    “不知道两位同志怎么称呼?”

    金伯清细细打量着沙发对面的李阎和任尼。

    “我姓李,他姓任,老爷子叫我们小李,小任就可以。”

    李阎满面春风,看金伯清的眼神也纯净温良。

    任尼有些局促,一语不发。

    “哈哈,两位同志真是年轻有为,想必在赵先生身边……”

    “老爷子,我们还有工作。有什么能帮忙的,不妨开门见山,只要力所能及,我们一定不会推辞。”

    金伯清沉默一会儿。

    “哈哈,好。”

    金伯清清了清嗓子,慢吞吞地说:“我就要死了。我想邀请两位同志,为我主持丧礼。”

    “……”

    李阎和任尼对视一眼。

    金伯清仍旧是满脸云淡风轻,他轻轻挽起袖子,只见干瘦的胳膊上,居然裹着厚厚的绷带。

    “您这是?”

    李阎有些不解地问。

    金伯清不答,默默解开绷带,绷带下面,居然是十四五道凄厉的伤口,像是被野兽撕咬下一块血肉似的,有些是愈合的老伤,留下难看的缺口的疤痕,有的还新,甚至血痂都没长好,看上去丑陋无比。

    “身上也有,三年加在一起,大概有两百道了吧。”

    “这是怎么回事?”

    任尼忍不住问。

    他慢吞吞地从身上掏出一本薄薄的相册,摊开来,相册里夹着两张剪纸脸谱,正是任尼戳破的刀马旦和武花脸。

    “我金门一共八张冥扎脸谱,这两张,小李同志应该见过了。另外还有三张,在我儿子手里,我今天只带了我供养的三张来。”

    金伯清展示后,再翻开一页,浓郁的血腥味忽然扑鼻而来!

    这是一张黑底白纹的花脸脸谱,嘴唇勾勒出人字形的红痕,可“刀马旦”和“武花脸”的眼部都是空白的,金伯清带来的脸谱上却多了一双凶狠贪婪的逼真双眼,眼珠甚至会转动,乃至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李阎伸手去摸。金伯清本想喝止,但一转念就把阻止的话咽了下去。

    李阎的食指碰到花脸的那一瞬间,那黑底花脸骤然扑出,半颗鲜明的头颅都要从相册里伸出来似的,凶狠咬向李阎的手腕。

    “咔咔!”

    李阎忍不住闷哼一声,他手腕一翻,整只右手顷刻间化作深黑色的祸水,祸水滴在黑底花脸的牙齿和舌头上,腐蚀起大片的烟雾,那花脸痛苦呜咽一声,却仍旧往相册外伸着脖子。

    “孽畜!”

    金伯清大吼一声,那黑底花脸眼皮一颤,心不甘情不愿地吐出李阎的右手,缩回了相册。

    李阎手上升腾起大量沙沙作响的白烟。手腕有极其明显的红色牙痕,还沾着一些透明的粘液。

    刚才一切好像幻觉似的。

    李阎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才冲金伯清笑道:“好凶啊。”

    金伯清露出少许喜色,但很快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本来独自站地远远的忍一突然走过来,递给李阎一张白色的香巾。

    “谢谢。”

    李阎拿过香巾擦拭自己的手,忍一轻轻鞠躬,然后走开了。

    “想必金老爷子身上的伤,就是这东西造的孽吧。”

    金伯清脸色复杂地点点头。

    同样是冥扎脸谱,可金伯清相册里这张画出双眼的脸谱,其凶性威力远非那两张“武花脸”和“刀马旦”可比,刚才那一咬,换作普通的钢材也碎成豆腐渣了。就咬合力来说,不在猪婆龙王之下。

    把手擦干净以后,李阎才道:“恕我直言,您在香港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又儿孙满堂,应该享受天伦之乐,何必捣鼓这种损人害己的勾当。”

    金伯清盯着李阎这张年轻的脸看了很久,才喟然一叹:“我半生都告诫自己,人外有人,不可骄傲自满,可少壮时前途太顺,谦虚也不过惺惺作态,今天见了小李同志,才知道我在香港这些年是坐井观天,惭愧惭愧。”

    “老爷子太客气了。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两位同志,请继续看。”

    说着,金伯清把相册翻篇,接下来是一张鼻梁抹出一块豆腐白的丑角脸谱,它拥有一双淫邪放肆的三角眼,叫人看了浑身起鸡皮疙瘩。第三张是眼眶殷红的旦角脸谱,双眼如一泓秋水。

    三张脸谱毫无例外,都透着浓郁的血腥味。

    不过李阎自然没必要挨个儿去试探。

    “说起来,小李同志觉得我孙子孙女的水准如何,可还能入你的法眼?”

    李阎眨了眨眼,心里正盘算如何应答,金伯清人老成精,已经从李阎表情上得到了答案。

    “小李同志如果觉得尴尬的话,就不用说了。”顿了顿,金伯清又道:“或许在您看来,她俩不堪大用。但说老实话,除开心性和经验,金露金中一身本领,已经是金门中的翘楚,换作我正当年,也未必是他们两人的对手。她俩虽然年轻,但已经是我金门如今的顶梁柱了。尤其是金露,金门传世二百余年,只有才华横溢的前人,才能在八张冥扎脸谱上画上一两笔,增添其灵性,福萌子孙,否则就是泡在墨水里,脸谱也绝不会变色。金露二十岁那年,就在刀马旦的脸谱上添了一笔,可以说是光耀门楣。”

    “金露小姐的确很不错。”

    李阎干巴巴地回应。

    任尼却好奇地问:“可刚才是怎么回事?”他一指相册中上的脸谱。

    “这就是我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方了……”金伯清叹气道:“我年轻时中兴金门,志得意满,可有一桩憾事,便是抵不过先人的智慧,八张冥扎脸谱,居然一笔也添不上,总觉得自己心志和祖先背道而驰,我实在不甘心,居然一时糊涂,想另辟蹊径,异想天开为冥扎画眼,才酿出这三桩祸害。”

    说道这儿,金伯清脸上有难掩的悔恨:“金门世代相传冥扎之术,是以血肉精气温养纸扎,供己驱使。可也只是在初一十五,以少许鲜血奉养。精血寿数纵然有亏,也尚可接受。可自打我为这三张冥扎画眼以后,每过初一十五,必须要用一块血肉奉养,你不去奉养,它也会自己咬去。俨然是我金门一害。到如今,已经有三年了吧。”

    李阎不语,从另一个角度想,金伯清才是金门前无古人的天才,画眼冥扎固然凶恶,但普通冥扎与他相比,威力简直天差地别,只是金伯清血肉之躯,奉养不起这种可怕的凶物而已。



第十六章 三奇贵人?
    “这些年,我也请过一些有道行的朋友帮忙,有人劝我离开香港,如果待在佛法旺盛的地方,或者位高权重,命数贵不可言的人身边,或许有救,但也不能长久。这些年我遍访名山古刹,可都没什么效果,我就是逃到天涯海角,这些冥扎脸谱也不会放过我,每逢初一十五,必来啃食我的血肉。一年前我去了一次北京,和赵先生彻夜长谈。那天是十五,我难得平安无事。可三张冥扎却找上了我在香港的大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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