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璃剑

    天辰好像婴儿一般开始学步，身子晃悠的往别处走去.

    东方初白，天地朦胧.天辰十分小心的保持身体的平衡，慢悠悠的走着.

    忽然不远处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天辰看了过去，发现是张大牛，当即身子歪歪扭扭，有些兴奋的走过去，想要打个招呼.

    张大牛也发现了天辰，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神色平淡，看都不看天辰一眼的走开了.

    天辰觉得奇怪，喊了一声:“哎，大牛，你怎么看到我就跑啊?”

    大牛身子一顿，极不情愿的回了一句:”没什么，我还有事呢?”

    天辰吃力的走到大牛身后，手搭在大牛肩上，想要依靠一下喘口气，却不料大牛身子一侧，躲了过去，险些让天辰摔了个嘴啃泥.

    天辰心中不太舒服，但还是走到大牛身前，笑着问道:”这些天都在干什么啊?怎么都没见你们来看我.对了张二叔怎么样?这次让他受苦了，真心觉得对不起他.”

    张大牛别过脸，拧着眉头，不发一言.

    天辰看出大牛有心事，声音低了几分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这几天吃的粥太黏稠，让大伙又断粮了?没事，等我好起来，咱们再去弄许多吃的回来，让大伙吃个饱.雪儿和小花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也不知天辰的那句话刺激了张大牛，他突然露出愤怒的神情，一扬手猛地推开天辰.天辰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张大牛两眼通红的喝道:”吃吃吃，你就这点本事?人都不在了，还吃什么啊?如果不是你乱来，硬要吃什么马腿肉，用东西戳马腿，那些马又怎么会发狂，我爹的手又怎么会被人砍掉，妹妹她又怎么会......”

    说道最后，张大牛泣不成声.看着天辰呆呆的目光，大牛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的转身，快速离开了这里，看那神情，好像是在逃一般.

    什么人不在了?妹妹她们怎么了?张二叔他们怎么了?

    天辰一阵恍惚，脑中时刻想着这些问题.他想当面问个清楚，但是大牛已经跑没影了，天辰吃力起身，四下寻找了一会，还是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天辰心思重重的回到原地，只见天河正一脸担忧的四处张望，看到天辰一瘸一拐的往这里走来，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哥，大牛怎么了?他说什么人不在了，张二叔是不是因为手臂的事，已经死了?”一见面，天辰有些失魂落魄的开口问道.

    “什么，你见到大牛了?”天河惊讶道.

    “嗯，刚才见了一面，只是他话没说清楚，还一脸埋怨我的样子.怎么回事啊?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天辰有些疑惑.

    “我?没有啊，哎呀，你放心，大牛是因为他爹被人砍了左臂，这才缓不过起来，迁怒于你，没什么事，你放心吧.”天河神色一缓，宽言安慰道.

    天辰只一眼，就看出了天河在撒谎，当即声音一冷的说道:”哥，我们做了十几年的兄弟，你有什么毛病，我还不清楚?你刚才说话的时候目光有些不自然!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有这么多天过去了，我怎么没见到过妹妹来看我?刚才大牛也提到了雪儿和小花，怎么?她们也出事了?”

    面对天辰犹如刀剑般犀利的目光，天河有些闪躲，神色中满是犹豫之色.最后他看出了天辰的决绝，叹了口气的说道.

    “哎，我本还想让你身体好一些，再择日告知的，既然这事已经发生了，那么你早晚也会知道，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吧.”

    天辰两耳一竖，仔细的听了起来.

    原来那日从郑府出来，张豹见左臂断口没有鲜血流出，回来只是宽慰孩子几句，让江云做了简单的包扎，并且让他们全心照顾全身红肿的天辰.但是没想到第二天，张豹断臂处就开始大量渗出血迹，并且因为一开始处理不及时，伤口已经发炎感染，整个人全都在发热昏迷之中，高烧不退，急坏了大伙.

    天辰这边也不乐观，不禁全身泛黄发黑，一些被火焰烤的半熟的肌肤也开始腐烂化脓.同时体内火毒爆发，身上开始冒出许多红色斑点，并且越来越大，然后破裂流脓，整个人散发着难闻的腐臭气味.

    眼见二人一睡不醒，如同死了一样.江云一个人带着这么多的孩子，心里焦急，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苦，心里如同万千刀刃绞动，几乎每日以泪洗面，一天天的消瘦下去.

    七天前，难民潮的北面突然出现一大群人流，大约百十来人.这些人大多商旅打扮，颇为富态，队伍前后彩旗飘扬，其中几面幡旗上写着大大的”古”字.人群中有几顶花轿，想来里面坐着非常重要的人.外围呢还有许多家仆保镖，让一些觊觎着不敢上前.

    人到了绝境，哪怕明知前面是刀山火海，也会不顾一切的跳下去.此刻这群被饥饿逼到绝境的难民，就是如此.

    不少难民见到这些富人生活的如此富足，心里立刻反酸，并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想要抢些东西填饱肚子.富人的护卫可不是吃素的，这些饿的手脚无力眼冒金星的难民，哪是他们的对手，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收拾了三百多人，足足是他们总人数的三倍还多.护卫也有一些损伤，不过大多只是一些轻伤，于生命无恙.

    难民受到震慑，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听着身后小孩饥饿哭闹，老弱饿死的凄惨，机会就在眼前，他们又怎会情愿后退一步.于是双方就在路上僵持住了，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好在这时，富人的老祖母开口说了句让所有难民都喜出望外的话，这才化解了这场冲突.

    “既然我们拜见仙人是为子孙祈福，那现在众人有难，为何放弃眼前功德不取，反而要舍近求远呢?贡品放在绿萍观大多也是浪费，我们就当替仙人做回好事，也算为后辈们积点功德了.”

    原本这家人是去外出拜祭神佛，身后堆着贡品足足十辆马车.老夫人心地善良，既富又仁，见到这么多难民，看着他们苦苦哀求的模样，心中不忍，当下开口求情.

    下面当家的儿子十分孝顺，自然不敢违背长辈的意思，笑着应允下来.他一挥袍袖，后面的家仆就将后面几大车用来送给神仙贡品，全部发放下去.难民大为感动，当即全部跪拜而下，称谢对方为善心菩萨，神仙下凡，解救万民于水火.

    老夫人下车，连连叫这些难民起来.她见难民中身患疾病者众多，就派出随身大夫，免费为难民就诊，一连五天五夜，两名大夫差点累倒在难民群中.不过他们随了主子的性子，倒也宅心仁厚，任劳任累，将全部有病在身的难民看了个遍，为他们开出药方.

    但是谁出门会带数千人用的药材啊，众人拿着药方也是没有办法，江云就是其中之一.看着每天都几乎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张豹和天辰，江云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你是说，想用这两个丫头换一些伤药救治你的亲人?”

    一名面容儒雅的中年人坐在木椅子上，有些惊诧的看着面前长跪不起的女人.

    “是，这是小女，这是好友的女儿，这次换的伤药也是为了救治我的丈夫和她的哥哥.唉，现在他们已经昏迷了八天




十一章 分道扬镳
    中年儒生见这两个孩子很讨老人喜欢，并且跟随江云确实没有什么好日子过，当即同意了下来.并且让手下快马加鞭，到附近城镇买齐了药材带回，让随身大夫亲手配药.江云喜出望外，跪在富人一家前，连连磕头称谢.

    中年儒生派出一辆马车，让大夫随同江云回去，手把手的教她怎么施药，然后才安心回去.大夫临走时还留下了十几两银子，说是老妇人给的，让江云别担心两个女儿以后的生活.

    人家做到这个份上，江云没觉得半分委屈，感激涕零之情那是从心底发出来的，叫大夫回去替她谢谢这位善良的老妇人.

    江云知道富人虽然心地善良，但是难民如此之多，他也一定是力所不及，所以对于这事也是没有多说什么.事情做的也很隐秘，除了她自己，再也没有外人知道.其他难民见到大夫来去匆匆，以为只是帮江云的丈夫又复诊了一次罢了，倒是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因为怕给富人带来麻烦，这些内幕事情，江云没有和任何人说，就连两个孩子都没有说.天河不知道内情，天辰自然更不知道了.

    天河认为江云是擅自偷卖了天雪和她自己的女儿，不过这些钱确实换来了张豹和天辰的快速恢复，天河心底虽然有怨言，但自觉有愧，也说不什么反对的话出来.

    张大牛多半也是因为此事才迁怒天辰.是啊，亲妹妹要是为了拟补他人的过错而被卖掉，任谁都会难过.天河也是知道这件事，就自觉的拖着木板车，远离了大牛一家.江云不放心，让他回来，天河心有芥蒂，只是在他们后面紧紧跟着，江云见了也没多强迫什么.

    江云知道了小家伙闹矛盾，没有往心里去.现在手头稍微宽裕，但是人手少了许多，她一个人忙前忙后，晚上还要小心看护粮食别被偷走，也是够累的.但与前几天那种无助相比，此刻的她觉得幸福多了，最少等张豹和天辰恢复之后，整个家又能正常运转起来，生活有了盼头，那么苦尽之后，甘甜总会随后而至.

    听着天河讲完，天辰有些愣神，年仅十三岁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无畏贪吃，竟然会让这么多人受到牵连.他心中懊恼，十分后悔.

    最让他接受不了的还是江云完全没有问过他们的意见，就擅自将妹妹卖掉.如果天辰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他宁愿自己马上死去，也不愿妹妹遭受这份罪.他开始痛恨这位救他一命的张二婶，是非常的厌恶，打心底的那种.

    正在处于成长期的孩子都是这样，没有多少自制力与判断力，他们往往局限许自己的所见所闻，做出一些偏执型的决定，同时喜欢将自己的过错转移到他人身上.

    天河要年长天辰两年，但也是如此.他虽然感激张二婶的救治之恩，但又有些埋怨她为什么要卖妹妹，而不是卖他，或者张二婶自己.

    虽然天河明白，若是张二婶将自己卖了，那么张二叔还未清醒的情况下，这个家就失去了主心骨，将会变得更糟.卖天雪而不卖自己的原因，天河也有点懵懂.乱世中，对于那些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人来说，女人比男人有用得多.

    这些道理天河都明白，但是内心始终无法接受这一现实.天河这般懂事的孩子都不能接受，天辰这个偏执狂，那更不知从何谈起了.

    天辰回想起一年前母亲惨死之时，其中也有江云见死不救的身影.他胡思乱想，越想越气愤，脑中是一片混乱.他开始将所有事情的过错，全都往张二婶身上推，所有人之所以会被张大爷逼出钟山村，也是因为这个恶毒的女人，有时他紧握双拳，心底甚至动了一份杀心!

    天辰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妄想，同时也讨厌自己，恨不得立刻死去.他体内气血翻滚，胸口气闷异常，一个没止住，张口喷出一团鲜血，脸上潮红一片，神色萎靡.

    天河见了大吃一惊，赶忙上前，关切的问道:”弟，怎么了?你可千万别动气啊.现在体内火毒未清，这要是动了气，可是会加重伤情，那妹妹的牺牲就白费了.”

    天辰闻言，双目闪出一道精光，冷冷的看着脚下黄土，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这才开口说道:”哥，我们走吧.”

    “走?去哪里?”

    “哪里都好，就是不能跟着张二叔了.我们给他家造成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在加上张二婶心肠歹毒，万一什么时候也将我们俩分开卖了，那以后可难有见面之日了.”

    天河思量片刻，答应道:”好，天南地北，我们哥俩闯.你说往哪儿?”

    “你刚不是说那群富人因为没了贡品，所以这一年拜祭神仙的活动取消，已经原路返回了吗?我们就往东北方向，看看能不能遇到他们，如果遇到的话，就将妹妹救出来，大家一起逃难.”天辰看了一眼荒凉的大地，目光坚定的说道.

    “行，就按你说的.”天河一咬银牙，赞同道.

    刚才弟弟动了气，毒火攻心，他可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弟弟再出什么意外，所以此刻事事顺着他.天河心里清楚，那富人走了有两天了，他们是高车驷马，自己还带一个伤员，如何能追上对方.

    二人说走就走，天辰因为嫌弃木板车是江云买下的，执意不坐车.他自己下地，晃晃悠悠的离开了难民大队，往东北方向前进，天河紧紧跟随.二人渐行渐远，就这么不告而别了.

    午时，烈日当空，炙烤着黄土大地，地面热气升腾，使得远处景象一片朦胧.整个天空好像被谁撒下一片黄土，灰蒙蒙的，闷热无比.

    一个灰袍小厮带着一只大黑狗，在外面玩的兴起，这黑狗足有半人高，一身毛发黝黑发亮，只是满身的肥膘，看上去快和野猪差不多了.

    小厮从衣袖中掏出一根大骨头，往远处一甩，口中念叨一声”去!”.

    大狗吼叫两声，撒开步子跑了出去，然后又叼着那根骨头，回到小厮身边.

    小厮接过骨头，亲切的摸了摸狗头，从怀中拿出一片干肉，向面前一抛.大狗立刻灵敏的抬起前肢，后腿站立而起，一口叼住干肉，嚼了两下就吞到肚子里.然后坐在一旁，朝着小厮吼叫一声，摇晃尾巴，一脸讨好的样子.

    “嘿嘿，黑矛，天天这么玩，我都有些玩腻了.”小厮笑着朝黑狗说道.

    大黑狗闻言，居然好像听得懂人话似的，尾巴立刻停止摇晃，耷拉着耳朵，嘴里”呜咽”一声，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

    小厮见状却没有半分不悦，继续说道:”所以啊，今天我准备了一些好东西，咱们玩个新游戏，好不?”

    “汪!”

    黑狗闻言神色一振，当即大叫一声，好像同意小厮的这个建议，身后的尾巴一个劲的左甩右甩，显然十分兴奋.

    小厮双手倒背，悠闲的往一处走去，并且吹了一下口哨，示意黑狗也过来.大黑狗与小厮相处时间不短，得到信号立刻跑了过来，围着小厮转了几圈，十分亲昵的样子.

    小厮走到一处货架旁，上面摆了三个牢笼，里面分别放着三只小兔子.

    “这是我今早出去为你买的猎物，一会我就将这三个家伙放出去，你要是能将他们都抓回来，今天的晚饭就有奖励，不然的话，哼哼，你就等着饿肚子吧.”

    黑狗闻言”呜呜”两声，好像有些不满.

    “你看你都快胖成什么样子了?黑矛?我看要改名叫黑球算了，养的一身膘，让人看了直流口水.如果烤着吃，那会多香啊.老爷都看不下去了，说你让他嘴馋，如果再不瘦下去，哪天老爷一个兴起把你宰了下锅，你可不要埋怨我.唉，你真不识趣.也好，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一个人慢慢玩，我走了.”

    黑狗闻言立刻”呜呜”两声，做出可怜样，上前两步，用脑袋蹭了小厮两下，以示友好.

    “呵呵，骗你的啊，是老爷让我想着法子帮你减肥，不过也要你配合啊.如果再这么胖下去，我可不保证老爷不会拿你开刷.”小厮见黑狗百变的表情，立刻”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汪!”

    黑狗顿时精神抖擞，充满战意，前肢趴伏，屁股翘起，显然做好了冲锋的准备，大叫一声，示意小厮他已经准备好了.

    小厮伸出一根小指头放在黑狗面前摇晃，皱眉说道:”不行，不行，我这才放出猎物，你眨眼就将猎物叼回来，那还有什么用啊.我要先放小兔子出去溜达，让它们躲一会.等我说可以去抓之后，你才能动手，知道吗?不然算你犯规啊，今天晚饭直接取消.”

    “呜呜”两声，黑狗斗志昂扬瞬间软塌下来，显然被小厮看破他速战速决的伎俩，有些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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