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请长缨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齐橙
“嗯”
唐子风正想象着站在食物链顶端,手里拿着两块五仁月饼,吃一块扔一块的美好生活,被王梓杰这一嗓子惊醒,才发现自己仍然是在地球上。刚才王梓杰对他的称呼,是照着宿舍里的排行算的,唐子风在宿舍
第四章 人狠话不多
从人大东门到机械部,9公里的车程,正好卡在“面的”起步价10块钱的范围内。唐子风在机械部门口下了车,扔给司机一张10元的钞票,然后便在司机那仇恨的目光中,大踏步地走进了机械部大楼。
“小唐出去办事了”
“哇,你今天穿得真帅!”
“咦,小唐的发型是不是换了一个,我觉得你昨天好像不是这个发型的……”
走在二局的楼道里,迎面而来的是一阵莺莺燕燕的问候。唐子风原本就有几分帅哥天赋,作为一名穿越者,他又有着当年的人所不具备的潇洒气质,一举一动都显得与众不同。比如说,这个年代里国人穿西装已经很寻常了,但大多数人都把西装当成一种很严肃的服装,穿上之后情不自禁地就要端着点架子,而唐子风则能够把西装穿出几分休闲味道,让人一看就觉得眼前一亮。
当年还没有“颜值即正义”的说法,但唐子风的确成了整个二局全体女性注目的焦点。收发室那些20刚出头的小姑娘自不必说,连资料室的半老徐娘见了他都要忍不住撩上几句。
唐子风对于这种上世纪的“撩”有着强大的抵抗力,他向每一位问候他的女同事点头微笑,有时候还会反过来夸一夸对方的容颜和气色。二局机关里绝大多数女干部的岁数都比唐子风大得多,他也不管人家是什么职务、年龄是不是够当他姑妈,一律以“姐”相称,说50多岁的人看上去像30多岁,说30多岁的人看上去比自己还年轻。
这样嘴上涂蜜的结果,自然是让他在单位里赢得了无数的好评,他要在单位里办点什么事情,比许多呆了十几年的同事还要容易。比如说,他隔三岔五找理由请假出门,换成别人,机电处管劳动纪律的副处长刘燕萍大妈肯定要反复盘问,临了还会给人家一个黑脸,但轮到唐子风头上,刘大妈每次都是高高兴兴的,压根不在乎他是不是假公济私出去赚外快去了。
因为知道处长找自己,唐子风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直接来到了周衡的办公室。进门之前,他就把刚才为了应付女同事而堆出来的满脸笑容全收起来了,换成一副正经八百的嘴脸,出现在周衡的面前。
“你又上哪去了”
果然,周衡不是刘燕萍,不会见到唐子风就笑出一脸邪魅。看着唐子风脑门上还残余着的汗珠,周衡皱着眉头质问道。他话里的这个“又”字里带着深深的恶意,因为唐子风上班时候脱岗可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每一次他都征得了刘燕萍的同意,还有着过硬的理由,但周衡是不相信这些理由的,因为他既不傻,也不花痴。
“我回学校了,去查点资料,有些产业政策方面的最新资料,咱们局的资料室里没有,只有人大资料室能找到。”
唐子风理直气壮地回答道。他知道周衡不相信他的解释,他也知道周衡知道他知道这一点,但他还是要掩耳盗铃地解释一次,这是程序问题。
周衡在机电处颇有一些权威,他平时不太说话,但对工作要求很严格。他的专业水平很高,经验丰富,手下人想糊弄他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大多数人都是有些怕他的。唐子风曾对周衡做过一个评价,叫做“社会我周哥,人狠话不多”,他在私底下把这话与几位同事交流过,赢得了同事们的一致认同。
唐子风是处里少有的不怕周衡的人。他知道周衡脾气虽坏,却并非不讲理,而且对于能耐比自己强的人,一向颇为尊重。唐子风初到机电处的时候,周衡曾考过他一些行业管理方面的问题,唐子风凭着在学校打下的学术功底,加上超越时代30年的见识,每次都回答得非常出色,让周衡叹为观止。
经过几次交锋之后,周衡对唐子风的态度就变了,脸上虽然还是一副油盐不浸的样子,但唐子风看得出来,这个小老头对自己颇为欣赏,甚至隐隐有些老丈人看女婿的亲切感。嗯嗯,据说周衡的确是有一个小闺女的。
“我前天让你写的全国机床行业分析报告,你写完没有”周衡放弃了对唐子风兴师问罪的念头,开始说正事了。
“基本写完了,再补充两个数据就可以了。处长您如果现在要,我马上给您拿过来。”唐子风说。
周衡点点头,脸上露出几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满意神色。唐子风倒也没给他自己的学历抹黑,每次让他写个什么报告,他总能够完成得又快又好,而且屡屡都会有一些新观点、新思路,让人知道这不是他从其他地方剪贴过来的,而是经过认真思考的。谢天成安排周衡去临一机当厂长,周衡谁都不想带,却专门提出要带唐子风同去,其实也是这个原因。
“关于临河第一机床厂,你有什么了解”周衡直截了当地问道。
“临河第一机床厂”唐子风略一迟疑,不知道周衡为什么要单独问起这家企业。不过,领导发问了,他也就得认真回答,他想了几秒钟,又组织了一下语言,回答道:
“临河第一机床厂,我们俗称为临一机,位于东叶省临河市。临一机成立于1933年,原来是国民政府资源委员会下属的临河农业机械厂,主要是生产一些简单农具,以及从事进口农业机械的维修。新中国成立后,
第五章 强拧的瓜不甜但解渴
“内因方面,问题就更多了。”
唐子风不知道周衡的心理活动,或者说,就算知道,也懒得去管。他继续说道:
“首先,我们的企业领导缺乏应对市场竞争的能力,或者说得更明白一点,是缺乏应对市场竞争的意识。他们习惯了国家包管一切的状态,一旦让他们去面对市场竞争,且不说是面对国外企业的竞争,就算是面对乡镇企业,我们这些国企领导也都是战五渣。”
“战五渣”周衡投去一个诧异的眼神。
“就是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满分是100哦。”唐子风说。他知道自己的用词会让别人纳闷,但他也懒得去刻意改变自己的用词习惯。不服,你去查我的老底好了,能查出我是个穿越者,我算你牛叉。
周衡没有刨根问底的兴趣,他把这些话当成了时下年轻人的调侃。他在家里和自己的闺女说话的时候,也经常被对方的用词弄得晕头转向的。
“嗯,还有呢”周衡问。
“企业缺乏技术创新,临一机现有的主要产品,还是50年代从苏联引进的那几种机床,虽然进行了一些改造升级,但进步非常有限。80年代初,二局促成临一机从rb佐久间会社引进数控机床技术,为佐久间会社代工生产几种型号的数控机床,到现在快10年时间了,临一机还停留在代工阶段,没有形成自主技术。”
“还有呢”
“职工人浮于事。我粗略计算过,以临一机现有的生产能力,全厂保留2000名职工就已经足够了,而它现在却有足足6800名职工,还不算1000多名退休职工。这样大的包袱背在身上,怎么可能不亏损”
“还有吗”
“还有……就是一些自由心证的事情了,不太好说。”唐子风假意支吾起来。
周衡说:“在我面前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又不会拿着你说的话去给你定罪。”
唐子风其实就是在等周衡这句话,他得先让周衡给他发一块免死金牌,才能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他说道:“其他的事情,那就是我觉得临一机的领导班子有问题,厂长、总工、总经济师,有一个算一个,认真查一下,绝对没少从企业捞钱。”
此言一出,周衡沉默了。过了好一会,他才点点头,说:“这个也不算是你的自由心证了。上个月,临一机的领导班子已经被集体拿下了,有关的犯罪事实,让人触目惊心。”
“全部拿下呵呵,估计有冤的。不过,如果只拿下一半,肯定有漏网的。”唐子风说。
周衡忽略了唐子风的牢骚,问道:“你觉得,如果临一机换一个新的领导班子,还有救没有”
“没戏!”唐子风断然道。
“没戏”周衡瞪着唐子风,“你凭什么就觉得没戏呢”
“就临一机的情况,除非下猛药,否则换谁去当厂长也没戏。换个正派点的,也就能保证自己清廉而已,不可能让厂子起死回生。再如果换个有私心的,只怕临一机会死得更快。道理很简单,原来的班子好歹已经捞够了,去一个新厂长,肯定捞得比前任更狠,这叫肥猪定律。”唐子风说。
“唐子风,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周衡终于忍无可忍了,用力一拍桌子,眉毛都快立起来了。
唐子风迅速变脸,笑得春光烂漫地说道:“处长,您别生气。我刚才不是说了嘛,这只是我的自由心证。其实,临一机还是有救的,大有前途。比如说,局里如果能派您去当厂长,肯定能一年扭亏,三年盈利,五年灭马屠德……”
“灭马屠德”
“就是灭了马扎克,屠了德马吉。”
“我有这么大的本事”周衡冷笑着问道。
唐子风眼神里透着真诚,拼命点着头说:“那是肯定的,处长出马,一个顶仨,不,是一个顶八!”
“那么,如果是让你去当厂长呢,一个能顶几个”周衡问。
“我”唐子风一愣,再看周衡的脸上,似乎并没有嘲讽的神情,再联想到周衡专门让人打传呼催他回来,却与他聊了半天临一机的事情,难道真的是想让他去临一机当厂长吗
换成一个正常人,唐子风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错觉的。临一机是一家部属大型企业,厂长是正局级,再怎么病重乱投医,也不至于找一个大学毕业刚两年的小年轻去当厂长。可唐子风是穿越者啊,想想看,那些穿越到古代去的前辈谁不是十五岁拜将,十八岁封侯,二十二岁已经黄袍加身了。他唐子风如此优秀,如此玉树临风,没准部长看中了自己,直接任命自己去临一机当厂长,也未可知呢
“处长,你不会是说真的吧我……我总觉得自己能力还有点欠缺,怕辜负组织对我的期望,如果能让我再锻炼几个月,然后去当厂长,可能更稳妥一些。”唐子风难得地忸怩起来,同时在脑子里盘算着自己是应当三辞而就,还是象征性地辞一次就接受了。一个国营大厂的厂长,也是很有吸引力的一份职业哦。
“你想啥呢!”周衡给他浇了一瓢凉水,正色说:“我正式通知你,局党组已经讨论决定了,由我担任临一机的厂长兼书记,给你的任命是临一机的厂长助理,主要是配合我的工作。给你一星期时间准备,这个月25日,咱们一起出发去临河。”
“不会吧!”唐子风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处长,我刚才都是胡说八道的,我就是一个学经济学出身的,而且学的还是计划经济学,搞企业管理,我真的不行啊。”
“你的经营眼光非常好,你刚才对临一机的分析也很到位。你
第六章 三资企业
“呜——”
气笛一声长鸣,从京城开往临河的特快列车缓缓地离开了月台,向着南方疾驰而去。唐子风和周衡二人坐在卧铺车厢走廊一侧的窗口,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低声地聊着未来的工作。
局党组给了周衡和唐子风一星期的时间做准备。周衡是机电处的老处长,突然调动工作,需要交接的事情很多,而且还要抓紧时间熟悉临一机的有关情况,所以这几天时间差不多都是在忙着这些事。唐子风相比而言就轻松多了,他才到处里工作两年,基本没什么需要交接的,主要精力都在忙自己的私活。
这几天,他把自己脑子里关于赚钱的想法全面梳理了一遍,写了一份好几十页纸的公司业务规划,交给王梓杰,又逐字逐句地向他进行了讲解,要求王梓杰务必照着规划上的安排去做,别耽误了两个人共同的发财大计。他还再三叮嘱,如果这边业务有什么变化,王梓杰必须在第一时间打电话到临河去向他通报,千万不要为了省几个长途电话费而采用写信的方法。他表示,他们俩现在都已经是身家十万以上的有钱人了,足以达到长途电话自由。他买了厚厚一叠200电话卡交到王梓杰的手上,告诉他,有了这玩艺,长途电话也就是3毛钱一分钟,聊上个把两个小时也没啥压力啊。
把公司的事情安排妥当,余下的时间里,他也抽出十几分钟思考了一下自己和周衡到临一机之后的策略,毕竟他也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好青年嘛。
此去临一机,周衡是厂长,他只是厂长助理。其实,说厂长助理都是给他脸上贴金了,这只是局里为了安抚他而给的一个职务而已。他的真实身份,其实就是周衡的秘书。周衡已是50多岁的人了,能力是没说的,但精力有限,需要有个年轻人帮着跑腿打杂。至于说让唐子风给周衡出谋划策之类的,局领导还真没这个奢望。一个完全没有企业管理经验的小年轻,能玩得转这种几十年的老国企
不过,周衡对唐子风的期望却是非常高的。局领导在唐子风身上看到的只是幼稚,再加上一些不着调,周衡却从与唐子风的接触中感觉到这个年轻人有闯劲,行事不拘一格,比时下大多数人都更有远见。周衡知道自己面临的将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局面,临一机的情况可以用“积重难返”这样四个字来表述。要把临一机从泥潭里拉出来,需要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而唐子风,恰恰就是这样一个非常之人。
按照常理,二局委派周衡到临一机去上任,是需要由上级组织部门派人陪同前往的。周衡拒绝了这种安排,说自己对临一机非常熟悉,自己带着介绍信去上任,也不怕临一机的干部不认账。再说,临一机原来的整个班子都被端了,组织部门兴师动众送他上任,做给谁看呢
就这样,到了约定的时候,周衡只带着唐子风上了火车,前往临河。
“小唐,这几天我思考了一下。你说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临一机原有的领导班子涣散,职工人浮于事,产品缺乏竞争力,这都是大问题。那么,你觉得我们到临一机之后,应当从哪开始破局呢”周衡对唐子风问道。
“业务!”唐子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所有的事都是闲出来的,只要让大家忙碌起来,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临一机前些年没这么多妖蛾子,这几年业务形势不好,工人一年倒有半年是在家呆着的,各种妖孽的事情就都出来了。”
“业务”周衡在嘴里轻轻念叨着这个词,点点头说:“你说的有道理,如果厂子业务饱满,很多事情都不成其为问题了。可是,前任的领导恐怕也知道这一点吧现在全国机床企业都是停米下锅,大家的业务都不饱和,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把业务做起来呢”
唐子风说:“拣到篮里都是菜啊。如果我们就守着原来的几个产品,那肯定是吃不饱的。到了现在这时候,我们就不能挑食了,只要能赚钱的东西,我们都做。就算不能吃饱,起码也混个半饱吧”
“你是说,我们可以开拓其他的业务”周衡明白唐子风的意思了,“你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吗”
唐子风把手一摊,说:“我对工业一窍不通,哪能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处长,……啊不,厂长,你不是老机床口的吗,这方面你有经验啊。”
周衡果真陷入了沉思,嘴里还在颠三倒四地念叨着:“龙门铣镗床……压力机床……磨床,能磨点什么呢……”
“老周,我说你就别费劲了,等到了厂里再说吧。”唐子风大大喇喇地打断了周衡的遐思。他对周衡的称呼一向挺乱,有时候叫处长,有时候叫领导,遇到周衡心情比较好的时候,他便会称一句老周,甚至周老爷子。如今,两个人被一同派往临一机,以后恐怕就得相濡以沫了,唐子风对周衡的称谓,也就变得更随便了。
周衡被唐子风一句话唤醒,笑了笑,说:“也对,厂里的情况我还不了解呢,现在想再多也是徒劳。等到了厂里,和原来的厂领导、中层干部一起商议商议,没准就有想法了。”
“就是嘛,现在操这个心干什么。对了,老周,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带了面包、榨菜,还有火腿肠,要不一块吃点”唐子风说。
周衡摆摆手,说:“不用了,我老伴也给我准备了吃的。我现在不想吃,先上床去休息一会,等晚些时候再吃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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