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寻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陆芷安
栖寻
作者:陆芷安
人人皆道林侍子冷情,恶名昭著的缘由不过因为她报复了一个无辜的人。可是后来这个无辜的人一步步侵入她的生活,介入她的婚事,扮猪吃老虎生生要将她扯入万劫不复。侍子说:“我生来冤孽,星宿谶言注定杀身成魔,你也敢这般放肆?”那个人说:“侍子,彼此彼此。”侍子想,她大概要认命了。两个同样该死的人相互取暖,好歹日子不那么绝望。只是多年后的重逢,彼此身份皆已大改。扶山王爷,魏侯未婚妻子。除此之外。她也是毁他一生的人。侍子低头行礼:“子寻给王爷请安。”小王爷眉目冷淡,脸色比寒冬还冷:“滚开。”仿佛回到初见,他嬉笑入水,攀住河岸边对着侍子喊到:“姐姐,救我。”侍子也微微一笑:“滚开。”
第1章 楔子 三年一局
连成二十一年
赤膊的少年孤身立在茫茫荒野中,清晰的肌肉线条勾勒出他持剑的手臂,也成为血液循下的纹理痕迹。如同日光的少年,也照亮不了已经暮霭沉沉的天,以及比他身上血迹更为血红的残阳光晕。
离他不远的银黑色痕迹铺天盖日,像是缝在草原上的点缀装饰。是几乎上百匹的狼群的尸体,只是更多活着的狼被他身上血腥的气味刺激,却也忌惮着他手中的武器。不肯离去,也不敢靠近。除了几只狼在变换位置,两方几乎像是静物般没有一丝生气。
只是少年肩膀上一团乌色痕迹,像是什么重物。
站在山丘上的男子微微抿了抿唇,眯起眼睛来细细辨认了很久,方才大惊失色,想要退后叫人,却最终坐倒在地。
手持一柄剑的少年,手刃了上百匹想要吃掉他的野兽。而他的肩上,分明还背着一个人。
那个站着的少年,像是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
由于惊吓而坐倒的男子声音依旧没能回归到正常的频率和音节,颤抖的嗓音几乎暴露自己的所有惊惧和不安,朝身后说道:“大人……您要我杀的……究竟是什么人”
他身后不远处站着的白衣男子眼眸中没有一丝一毫地惊动,甚至划过了一丝平静地类似悲悯的东西,他望着那苍茫狼群与困兽犹斗的少年,说话时带出的热气结成白色的雾气,顷刻间消散在天地间:“扶山王陆家兄弟,也是,陆家仅存的血脉。”
这令男子更为惊恐:“扶……扶山王您……您为何要杀掉他们”
“为了子寻的通天之路,从此,再无羁绊,再无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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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王爷和陆家郡王都死了。
这个消息传回长安城,距离那个屠杀之日已经过去了十日。众人只找到了那百匹狼群的尸体,而未曾找到陆家两兄弟的身影。
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沉默地坐在王座之上,拳头轻轻叩在案上:“老王爷,可听闻此事”
“回禀陛下,老侯爷听闻此事,轰然病倒。”跪着禀告的丞相于心不忍地补上一句,“老侯爷惜子如命,这般打击,如何能承受的住”
皇帝又沉默了许久,望着阶下的丞相,淡淡开口:“若是老侯爷由此薨逝,岂非陆家一门无人叫天下人,非议朕刻薄”
“陛下的意思是”
“召集太医,全力医治,倘若依旧不成,就秘密不发丧,拖到明年春天再昭告天下吧。”他手指微微移动,在龙案一圈又一圈地画着圆。
温丞在迈出皇帝书房的时候还在腿软,抬起袖子抹去额头冷汗的时候发现天边有一道阴霾,除此之外晴空万里,单单那一道乌云。
他望着那道阴霾。
一代侯府,赫赫威名,最后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心中不由划过一丝更为深沉的雾霾。
天下,又有谁家能百年富贵,长盛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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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成二十四年
门外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寻常中又带着几分金器佩剑相撞的声音,是丞相府素来训练有素的麒麟卫。一声拉长又响亮的声音:“速速禀告相!离昭有大事相报!”
这一声被人重重叠叠的传唤过来,在寂寥空荡的丞相前苑响起来,瞬间原本紧闭的屋门被一扇扇推开,原本空无一人的庭院瞬间被填满了。
丞相书房中,温丞握着毛笔的手一滞,笔下流畅刚劲的收尾凝成黑色的一团。
屋外传来离昭的声音:“丞相!陆家郡王陆濯,回来了!”
“咯噔”一声,丞相手中的毛笔锵然落在案上,墨汁飞溅,将宣纸上所有字迹晕染成黑黑的一团,门外长跪不起的身影一抖。
丞相一掌击在案头,声音嘶哑而有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我们亲眼看他……”他快速地安抚自己,随即做出了更快的反应,“转告子寻,陆家郡王武功深不见底,如今怕更是不可捉摸,绝不可小觑。若不能再扳倒他,就下毒鸩杀。绝不要
第2章 臣女林辜
连成十九年
连着三日暴雨,像是要将整个皇城中的污垢一扫而空,一点都没有停下的意思。皇后早早赐下旨意,体谅天气恶劣,六宫暂且免了请安。
明明是上午,却被乌云压城的黑暗压得一丝光亮都没有,像是深夜一般,皇后站在自己凤澜殿偏殿的屋檐下一角,伸手想去接一捧雨水,最终还是在手伸出屋檐的一刻停下了。
“娘娘,这样大的雨,您还是回屋中烤烤火吧。”连云小心地劝,“瞧您的袍角都沾了水,让奴婢侍奉您更衣吧。”
风吹过皇后淡漠的表情,也熨平了她脸上小小的痕迹,虽然青春不再,气韵风姿却胜旁人百倍:“子寻是不是快回来了”
“回娘娘的话,昨日温丞派人来禀,说已经派人去温大小姐了,不日,就能回到长安,参加选妃之宴了。“
皇后淡淡苦笑一声:“我上次见她,她还不过六岁,如今,居然到了可以议亲的时候了。”
连云有些惶恐地笑了笑:“娘娘,丞相府三个女儿,各个出众。不比大小姐山高水长远在千里,温家二小姐和三小姐也已经长成了呢。“
“温容浮躁,温珑怯懦。不堪大用。”皇后微微捻着手中的手串,垂下眼眸道,“我只期盼林子寻有一丝一毫他父亲当年的样子,哪怕骄傲一些,也没关系。“
连云垂下头,声音细细的如同蚊子叫:“奴婢怎么听说,大小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清高了一些。”
“女儿家清高了好,不会让人随意攀折。”皇后淡淡笑了一声,“太子非我亲生,总归不能同心,若是子寻嫁给他,后宫权柄就能永远掌握在我们手中,才可勉力保住温家,长盛不衰。”
连云诺诺称是:“娘娘好筹谋,连云只是怕,太辛苦您了一些。”
“温家已经是无路可走无路可退,若不能再进一步,便是满盘皆输。”皇后淡淡地笑容此时有说不出的心酸,“为了一个已经昌盛百年氏族,谁都可以做棋子,你说是不是”
连云有些心疼地望着皇后,微微垂着头说:“娘娘,苦了您了。”
皇后微微抬眼,仿佛没有听到的样子:“明日就是花火节了吧贵妃,可是明日一早离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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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火节是长安城最盛大的日子,皇城内外无设边界全城车马禁行,都是为了共同庆祝这个算不得节日的日子。
大文开国帝王的寿诞是这一日,也是在这一日迁居定都长安城。因而长安城的主街上满是来庆祝的百姓,尤其夜里彩灯高悬,烟花盛放,几乎要比春节还要热闹欢腾。
往日就连皇后,也会在花火节出宫参与臣民庆贺,赏赐众人。今年因为皇后身子欠佳,又兼着新封贵妃,今年的花火节就由焦贵妃出宫与民同乐。原本以为暴雨不停,今年的花火节得延后或是取消了,没想到天公作美,花火节前夜骤雨初停,清晨就已见了太阳。因此更被长安城内外百姓视作大吉,贵妃十六人抬的半凤辇以及三十六侍卫一早就浩浩荡荡地离开皇宫。
“你做什么苦着一张脸”焦贵妃微微抬起轿帘,望着跟着轿子的紫衣女子不悦的一张面庞,“荷儿,花火节与民同乐是皇后才有的资格,可是我费劲心思才得来的,越俎代庖的良机,你倒不太高兴的样子。”
焦荷郡主低着头,撅着嘴:“这样的苦差事也值得姐姐和皇后争来争去这么多贱民涌来涌去,姐姐的轿子慢的像是蜗牛一般,究竟有什么好”
焦贵妃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像是取笑焦荷的无礼,也像是在自得与自己终究将这皇后的些许荣光披在身上:“不许胡说。”
二人原本还在说话,忽然贵妃的轿辇向下一颤,贵妃不由地向前一撞,忙叫出声来。焦荷探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看灯火入了迷的中年人,还抱着个半大的孩子,直直撞进了护送贵妃的队伍。因他脚步较快,连护卫贵妃的侍卫首领也没来得及拦住。
“大胆刁民!我姐姐奉着陛下旨意来封赏你们,亲近民生,你们连最起码的看着路行礼参拜都做不到吗”焦荷勃然大怒,左手往身后一背就取来她素日修习的伏虎鞭来,一手大气漂亮的鞭法行云流水,像是一条在空中肆意飞舞的蛇。
那抱着孩子的男子吓得跪带在地连连叩首,连同他怀里抱着的孩子也跟着大哭起来。
也是街道一旁或退让或跪拜行礼的人群中,唯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格外引人瞩目,只不过依旧被隐匿在人海之后。一身玄色没有丝毫花纹却显得毫不死板老气,反倒衬的身材笔挺英气逼人。
他身旁的紫衣男子微微叹息一声::“敢在皇城中如此恣意张扬的女子,独这一位焦家小姐了。主子,主子若是去救下那父子,正是笼络长安百姓的好机会。”
黑衣男子的笑意虽然莫名,但那笑意淡薄的像是一阵无意吹来的风,停在嘴角,染不到眉眼:“得不偿失。”
“跟焦家如今如日中天到的氏族较劲,对主子的确不利。”紫衣男子垂着头,“主子,您身上的伤还未好全,风口浪尖的……”
黑衣男子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紫衣男子立刻噤声。随着他的目光落到焦荷郡主的手上。焦荷郡主还在舞着她那一套鞭法,她虽嚣张,鞭法倒也甚有章法,几次鞭子贴着那人的脸过去,只挂起一阵令人惊惧的风,却也没有真伤了人命。
忽然,她只感觉一个淡青色的风袭面而来,快的像是一道闪电惊雷,却轻盈的像是一阵握不住的风。随机她只看到一道银光一闪,下意识去挡自己的眼睛,随机她就感觉腰上一松,自己的荷包被挑到空中,然后掉落在尘土里。
那身影却没能浅尝辄止地退后,焦荷只感觉那身影不屈不挠,逼的她后退一步,身子腾空而起,可是无论她如何尽力躲闪,那个银色的剑影如影随形,无法摆脱。
“来人!来人!”
第3章 温丞之女
“你是温家姑娘”贵妃只听到自己喉咙发出了细碎的颤抖,几乎失态,连脸上的,无懈可击的温柔笑意都像是糊着的,摇摇欲坠的面具,“皇后娘娘,真是好福气啊。”
温家和陆家,是焦贵妃无论如何也不想触碰的两个氏族。一个是东西六宫执政皇后的母家,一个是入宫一年宠贯六宫的婉妃母家。与她们昌盛了几朝的世袭名门相比,焦贵妃只觉得自己家族门楣牌匾太过薄脆,几乎一击即碎。
她的兄长是陛下登基后才提拔的尚书,是她在宫中熬了十年封了贵妃才顺带赏了爵位的新贵。如何能与历经数朝出过六任丞相三位将帅的温家相提并论,如何能与先帝义子的扶山王一系抗衡。
今日这个花火节,居然一下触了贵妃两个霉头,真不知是祸是福。
林辜望着贵妃,心中微微叹息:“林辜久不在长安,自幼长在江湖,礼数粗陋,贵妃担待。”她目光轻轻落在依旧不服气的焦荷脸上,“不过我记得,焦荷郡主是个以姓氏册封的君主郡主。”
贵妃的目光落在焦荷脸上:“本宫若是没有记错,温家姑娘,封了平宁郡主。”她的目光中有微微的冷,也有微微的苦涩。
焦荷的表情从不服气到不敢置信,到最终还是弯了弯膝盖,垂下头,一字一顿地说:“焦荷给,平宁郡主请安。”
“今日与郡主花火节相遇是缘分,只是郡主只身前来终究危险,不知小王能否有这个殊荣送郡主一程。”陆见辛的语气虽是闻讯,却已经微微抬手拉着林辜去向他的辇轿,林辜想要挣脱开他的手,却不料他的力道出乎意料的大,几乎算得上禁锢。
林辜想过若是一掌拍在他腰上,或许能挣开。可是人来人往,这个如今禁锢着她的王爷也是刚刚出面为她解围的王爷,索性顺从,随着他上了马车。
她刚刚上车坐稳,一柄幽幽闪着绿光的匕首横在她脖颈前,她下意识去挡那把刀,手腕却被陆见辛一把握住:“你看清楚,这匕首上抹了什么东西。”
“太攀蛇毒,真是厉害。”林辜笑意虚浮而冷淡
第4章 稳如磐石,难道不是同样无用如磐石
林辜的眼眸如死水不见一丝波动,嘴角连一丝弧度都没有:“我虽姓林,身上却是温家血脉,自幼也承蒙父亲和继母恩养,殿下的诛心计,似乎用错了人。”
陆见辛垂下眼眸,望向林辜腰间系着的香囊,伸手想要去拿,林辜却飞快地挡住他的手,这样的针锋相对,几乎和方才与焦荷的对峙一别无二。
“郡主不必如此提防我,今日冒昧,不过想和郡主做一桩生意,若是成了,你我皆大欢喜,若是不成,由我陆深一人承受所有后果,断断不会牵连郡主。”
林辜冷笑了一声。
她也是江湖中历练多年,自然不相信他的言辞,若是他能将后果一力担下,就说明事成之后他的好处也是无与伦比的。
“郡主不信”陆见辛微微一笑,马车也在这个时候停下来,似乎是到了丞相府附近的地方,“此事若成,焦贵妃永无翻身之日。此桩买卖,可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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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家嫡长女回到长安城此事,还未到傍晚,已经在整个长安城中传播开来。因为花火节而休沐的长安城闲散了半日,到了傍晚的时候,又难得的繁忙起来。
早些年时,因为大文尚武,帝京又不是什么能磨练心志的好地方。许多富贵王卿都早早将儿子远送江湖,非成年而不得归。也正因如此,温家和陆家这两个极致尊贵的王侯家把女儿送出长安城,去向成谜的这件事,也引起一阵骚动。
不过世人最关心的也不是旁的,而是温家嫡长女出生时,天师也曾断言,温家水盈则溢,不出十年必定树倒猢狲散。为解此忧患,唯有将嫡女姓氏改成双木,起树而减水,方可平息天定劫难。
所以,嫡女的不受宠,仿佛也是众人意料之外的。这么多年来,陆家小女每年都回长安城来过春节,足足待满一个月才离开。而这个温家嫡女,无声无息,压根没有听说她有回来过,仿佛从来未曾存在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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