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寻

    皇后的哭诉声也是这个时候传到林辜的耳中，她记忆中的皇后从未如此脆弱过，像是风中随时可能会坠落的叶子:“本宫为了温家门楣和尊严，已经牺牲了自己的一生。这个皇宫，已经吞噬掉本宫所有力气，良知，爱，恨。”她苦笑的声音，“若是连子寻也保不住，本宫真的不知，还能不能自欺欺人地活完这一辈子。求求兄长……求求嫂嫂，子汐，唯自私这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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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辜感觉一阵风拂过自己的头发，后背一凉，看到一双更为冰凉的眼眸，不动声色地拂过她的脸:“怎么，现在扶山王进出凤澜殿都不需通报了吗”

    “何必假惺惺地说这些话。”陆见辛冷笑了一声，“世人都我司马昭之心，你侍子竟然还会信我是何等周全谦卑之人吗”

    林辜看着陆见辛:“你才被尉迟宵潮刺伤，就看上去安然无恙地入宫，真的这般按捺不住，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周全”

    “是啊。”陆见辛眯起眼睛，望向天空，“我的敌人从来不是皇帝，而是你。但是对你演戏，也演了很久了不是吗想必侍子，也看腻了。”

    “是腻了。”林辜轻轻笑起来，“殿下的伪善模样，可比如




第140章 温家荣辱
    温珑远嫁西凉之事，还是无可转圜地定了下来。

    林辜也在温容远嫁西凉的前一日，终于回到温家来。她知道自己或许要迎接温楚氏愠怒悲哀的眼神，要迎接父亲悲伤痛苦的眼神，迎接温容挑衅仇恨的眼神，可是仿佛又没有什么要紧。

    可怜人，终究是温珑一个。

    她所内疚的，也唯有温珑一人。

    她和这个妹妹从不亲近，话甚至也没说上两句，如今，她却要替她，嫁到西凉去。

    “长姐来了。”温珑看见她，倒是叫了一声。身侧的温容率先开口:“你来做什么嫌你把我妹妹害得不够惨吗”?温丞在一旁神色不悦地开口:“容儿！”

    林辜行了一礼:“子寻给父亲请安。”?丞相没有说什么，淡淡地一笑:“正好我要处理些事情，容儿来伺候笔墨，子寻，你跟珑儿说几句话吧。”

    林辜在温珑榻前坐着，看她对着铜镜一点点描眉，轻声说:“我替你描眉吧。”从温珑手中接过铜黛，轻轻将她的眉尾延伸出去。

    温珑有些羞赧地笑了:“哪怕得了姐姐亲手描眉的荣幸，也终究难得姐姐的美貌。”

    “美貌易折，也易碎。没什么好的。”林辜轻轻笑了笑，“你生的很有福气，想来未来的路，会顺遂通畅顺遂。”

    温珑抬眼看着林辜，终于说道:“姐姐觉得嫁到西凉那样的蛮荒之地，有可能通畅吗”她忽然笑起来，“不过，我并不是不愿意嫁到西凉去。”她长叹一口气，“若在长安，到了十六七该出嫁的年级，便是等着父母亲待价而沽的时候。二姐已经定亲，高嫁扶山王府，我资质平平，原也无出头之日。若非嫁到西凉去，父母亲的眼睛里，哪里还会有我”

    林辜



第141章 何须理由
    “你看过珑儿了”温丞坐在书房的桌前，脸上没有笑容。比起一年多前林辜刚刚回到长安他的模样，他如今的衰老近在眼前。

    “她是个通透的人，没有为难自己，也没有为难我。”林辜轻轻说道。

    “你寄来书信，说一定要见我，是因为什么”温丞叹息一声，眼神也渐渐松动下来。虽为父女，想见一面居然还要用书信告知，想来也心酸。

    林辜轻声道:“子寻想要父亲想办法解除温容和陆郡王的婚约，越快越好。”

    温丞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之色:“你说什么?”

    “父亲没听错。”林辜笑了笑。

    “没有理由?”

    “何须理由”

    温丞呆滞了片刻，最终，神色有些犹豫地说:“子寻，我知道容儿和郡王之事使你不悦。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对父亲而言，和陆家缓和关系最好的方法，就是嫁一个自己的女儿过去，一个不成，还有另一个。”林辜冷哼了一声，“我并非因此不悦，只是，为温家的来日着想。”?温丞又是一愣:“什么意思陆家如今如日中天，陛下皆动摇不得分毫，我不明白。”

    “就算陆家现在地位超绝，可是天子忌惮，陨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想保全妹妹，保全温家，来日在陛下心中不至于蒙尘。”?“我看，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温丞笑了笑，“陛下对温家忌惮，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们都看在眼中。可陛下也做不了什么啊。扶山老王爷的势力也非轻易可以动摇。何况陆家小郡王，如今也算崭露头角。怎么说，刻意修好，都好过反目为敌。”

    林辜定定地望着温丞:“务必反目为敌，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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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父亲要杀我？
    几乎过去一盏茶的时间，温丞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动作没有移动分毫，呆若木鸡般的神情看上去有些令人心酸。

    “你……你再说一遍”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魂魄，站起来用手指着林辜，整个身子却不断颤抖。

    林辜苦笑起来:“我说，襄王，太子都是我杀的，当日海匪之事，也是我在东海和陆家郡王合力而为。还不仅这些，父亲还想听吗”

    “灭……九族的死罪……”

    “是。”林辜神色定定，“所以今日告诉父亲，父亲只能选择与我共存亡。”

    温丞还是没能缓神过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子寻，这些日子，你在宫中难道就是做这些好事的吗”?林辜望向温丞:“父亲说的是。”她眼神中闪过一丝悲悯的痛苦之色，“我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要让这个放弃我的家族终究以我为傲，事实上，我当真不在意温家是以我为荣，或是为我羞耻。就算全天下的人站在我的对立面，都无法能阻碍我的路。”

    “你怎能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心思我温家世代忠良！怎能出你这样扰乱朝纲恣意妄为的东西！”温丞气的胡须都微微颤抖。

    “父亲。”林辜看着温丞微微笑了笑，“是忠良，还是为了不辱声命荣华富贵，父亲自己最清楚。”

    “你……”温丞呆立着看向林辜，“我最后悔事，便是接你回来。”

    “父亲就算不接我，我也会回来的。说到底，父亲只是一只推波助澜的手，让子寻有归处源头可归。可是，也仅此而已。我不会因您而愧疚，松动，但我也可以向父亲承诺，绝不冒进，不会连累温家。”

    话已至此，林辜觉得，再清楚不过。

    她迈步出去，头顶立刻有阳光倾泻而下，冬日的光洒下来如同粼粼水波，旖旎温柔，目所能及尽是冰凉。

    一声口令，竟然是来自背后的温丞。

    几乎一瞬间，原本空无一人的院落被一个有一个如同漆黑墨点一般的盔甲人填满了。整齐划一的像是精致又虚伪的玩偶。他们脸上都带着一模一样的铁面具，隐去容颜的同时也



第143章 绝世妖姬
    她的眼眸在冬日的阳光中融化成两滩深水，温丞也是第一日发现她的美原来如此不容忽视，如此咄咄逼人。包裹在严冰之下，依旧有扎人的棱角。

    “我若不除你，你必会成为绝世妖姬，温家名声，断断不能被你损伤。”温丞听见自己心底的叹息，“别怨怪父亲狠毒，只能怪，你命数不好。”

    他抬高声音:“放箭！”

    那些影卫不知从何处掏出弓弩，对准了林辜。几乎是一瞬间的事，箭矢如同星雨射向林辜。铺天盖地，像是逐腐而来的乌鸦。

    一个白色身影从林辜身后飞身而起，旋转到林辜身前，一柄长剑在手中飞速旋转像是一面攻不破的屏障，将大部分箭矢抵挡在他们二人身前。

    林辜站在她身后，一把长刀将透过屏障的箭矢击飞。

    “离昭！”她终于喊出来，“你怎么来了”

    “我还要看你被欺负多久”离昭有些吃力地抵抗他们的攻击，“素日不是很厉害吗不是谁都奈何不得，伤害不得你吗子寻，你别傻了，这个家，原本也没把你当成过女儿。”

    林辜在他身后，微微苦笑起来:“是啊，我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我能自万军丛中取为将者的首级，难道能越过这数十影卫，去刀挟我的父亲吗”

    “你把他当父亲，可他何曾把你当成过女儿”不知何时，身前弓弩的攻击停止了，离昭的声音没有被淹没在箭矢声中，反而异常清明，“你就是这个家的一颗棋子。如今不受控了，他们自然要下手除掉。你父亲，不仅不信任你，还轻视你，觉得你与扶山王相搏是必输的局面，所以要先杀了你，去讨他扶山王殿下的好。”他终于转过身来，面孔在阳光下有些看不清。



第144章 何不提早？
    温丞反复琢磨林辜这番话，最终长叹一声，抬手下了停止攻击的号令。几乎是顷刻间，所有影卫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真的就像是长安城角落投下的阴影一般，来去皆不受控制。

    “若是可能，我何尝不愿意匡扶正统，何尝愿意左右逢源夹缝生存我要跟他们这虚伪透顶的陆家好好斗一斗！可是如今，没有拿得上台面的皇子，陛下此人又多疑寡恩，我不知道，要如何与陆家以对抗。子寻，你既然想清楚了，那为父，就陪你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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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昭用沾了温水的软绢一点点擦拭掉林辜脸上有些凝固干涩的血痕，她原本白玉一样的肤色显示出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的血。”

    “反正你也不看重容貌，毁了容也好，可以省掉很多无谓的麻烦。”离昭语气有些恶狠狠的，“我怎么瞧着，你最近又跟那个魏千琉交往过密”?“他是个正派人，原不该与我一路。”林辜缓慢地说，“可是我的确需要斯兰长公主的帮助。”

    “你是说斯兰长公主和扶山老王爷那一段陈年旧事”离昭问道。

    林辜微微诧异地抬起眼:“师兄你如今，怎么知道这么多内情”?离昭轻轻笑了笑，将软绢甩进盆中:“这么多日不在你跟前，我自然是在长安城中搜索情报，想着，凭自己的力气给师父报仇。”他哭笑一声，“不过，没有你，我的确做不到。”

    林辜神色依旧平静如水，未见一丝波澜:“陆见辛和旁人不同，他摸准了我会从旁人的进攻中找破绽，他不出手才万无一失。这些日子长安城太平静了，我们总得，摸得到他的痛处才行啊。”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如今拿他束手无策吗”离昭冷哼了一声，“因为他的痛处，也是你的痛处，而你的痛处，他却不会在意。”

    林辜笑起来:“他的痛处是我的痛处不尽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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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辜拜别丞相回宫的路上，在街道车水马龙的中心遇到了便装的魏千琉，褪去侍卫首领的铠甲，他整个人看上去温和了许多，虽然依旧有一股浩然正气支撑着他的后背，使人一



第145章 谁都别想把她带走
    “姐姐不是在和父亲说话这么快就和魏统领一起闲逛了”温容有些讶异，率先几步走过来，给林辜和温统领分别行礼。

    林辜有些意外地望着她，短短一年，她从最开始的温柔，娇俏到如今飞扬开朗，转变不免太大了。

    “是我想要来迎一迎侍子。”魏千琉的声音甚是温和，“春节已过，天却还在变冷，教人琢磨不透。”他看向陆见栖行礼，“郡王安好。”

    “既然是在宫外，何必多礼”陆见栖微笑起来，“你看侍子都没有行礼的意思。”

    “没有行礼，是因为不知该持以婢女之礼，还是未婚妻子的长姐。”林辜微笑起来，看着陆见栖脸色渐沉，“既然如此，子寻给殿下请安。”

    温容听懂了他们话锋中的剑鞘，接话说:“听说西街的长华寺来了一位得道仙人，看人算命极准，善解劫数。我是真的好奇，才邀请郡王跟我一同前去。”

    魏千琉倒对这些很好奇:“可准吗”?“真的很准。”温容笑起来，“仙人只看了我面向，便说，一波三折，得偿所愿。姐姐瞧，不是很准吗”

    “还是不准。”林辜淡淡地笑了，“其实哪有什么一波三折，对我而言，只有宿命二字最真，是妹妹的，总能得到。”她侧过脸看向魏千琉，“我们走吧。”

    温容的声音不屈不挠:“姐姐说的极对，宿命如此，不容抵抗。”

    魏千琉听到身旁林辜沉默，有些意外地侧过脸来，看到林辜脸色惨白，在自己身侧笔直到倒下去。

    陆见栖的记忆中，林辜总像是一片摇摇欲坠的叶子，可是当她真的像一片叶子一遍坠落下来，居然像是一把尖刀，划破自己的心脏。

    这些日子，她把自己像是一件兵器盔甲一般毫不在意地使用，他就知道她从没担心过自己的身子。

    无事常相见的承诺，最后也只成为他



第146章 甘之如饴
    “我知道巷尾就有一家医馆。”最终还是温容打破了僵局，“我们一起过去吧，长姐这样，我也不能安心。”

    魏千琉只好点头，跟着陆见栖往巷尾而去。

    年迈的医官沉声屏息为林辜切脉:“姑娘可曾受过什么伤”?“她的手被炭火灼伤过，被短刀划伤，又握过尖刀，中过乌头之毒，身上腿上膝盖上都有尖刀刺破的地方，前些日子颈被毒镖刺伤，还吸进去不少火烟，被呛的昏倒过一次。”陆见栖盯着那个医官，语速极快地说道，“她还服用过雪魄丹，那些毒，应该奈何不得她什么。”

    医官愣了愣，目光在林辜和床旁边三个人之间转来转去，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她，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

    陆见栖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嗽起来。

    魏千琉有些想笑，可是觉得自己这个时候笑绝对是不厚道的:“没有。您多想了。”

    “她是个疯子。”陆见栖信誓旦旦的表情让医官也信以为真，点头道:“常人间，趋利避害，规避痛苦，只有疯子，不怕痛，也不懂躲避。既然如此，我也可以对症下药。”

    陆见栖皱起眉:“她为何会昏倒”?“饮食休养不够，失眠多梦，忧思成疾。”那医官站身起来，“放心，疯子都是这样，死不了的。我现在给她施针，晚间取下，估计明日就能醒过来。”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从施针起，到醒来，病人不能移动，不能见风。你们商量看晚上谁留在这里守着。”

    温容咳嗽了一声:“侍子是我的姐姐，自然该是我来。”她犹豫了一阵，““明日小妹出嫁，我和长姐总得去上一个人啊。”

    陆见栖对温容说完这句话，淡淡地望向魏千琉，“还得麻烦魏统领，跟陛下和皇后娘娘禀告一声。去接钟笙出宫来可，侍子今夜怕是回不去了。”

    魏千琉愣了愣，缓慢地说:“是，我即刻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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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也只有新婚的时候觉得不累烦。”医官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才知道婚姻有多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