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寻

    “无论何等罪孽！无论如何裁决，无论杀还是宽恕，都只能由陛下来决定。”斯兰长公主朗声道，“纵然是扶山王，又岂能越过陛下做任何决定”

    陆见辛笑了笑，轻声道:“公主这话说的。难道陛下，会有别的决定”

     




第132章 好玩吗？
    温丞出列一步:“陛下，无论你是要尽数杀掉海匪，还是宽恕他们，扶山王都率先替陛下做了决定，若不处罚，难平众怒。”

    陆见辛的手掌略略一缩。

    “那就……”皇帝的目光缓缓落到陆见辛的脸上，”惩俸一年。”

    身为皇亲，罚俸已经是极高的羞辱。陆见辛自然不会缺钱，可是这预示着圣宠衰竭，也代表着帝心之别。

    陆见辛跪下，谢恩。

    隔着层层台阶他抬起眼来望向皇帝，皇帝的眼眸中终于浮现起一丝压抑的快乐。似乎是在说着自己终于可以惩戒扶山王。

    “还有一事，朕还是可以应许。”皇帝盯着陆见辛的眼睛，“皇后对朕说，你二弟和温家二女有情，请朕赐婚。”他笑起来，“这甚好。你这个做兄长的，可有什么想法”

    陆见辛微微笑了笑，却掩饰不住眼中的诧异:“温家，二女”

    皇帝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之色:“温丞之女温容，品貌端正，性子淑惠，可堪与陆见栖一配。只是，太子新丧，也尚在太后国丧，这门亲事，可有拖到后年。”

    陆见辛眼眸深沉，没有开口说话。陆见栖没有跟他提起过只字片语，可是若是皇帝自说自话，温家女也不会是首选。这样看来，必定是陆见栖，或是温容果真提到过。比起林辜，皇帝自然更满意温容这般平庸的材质。

    既然一点后路都没有了，又怎么能安心让他继续当皇帝

    陆见辛回到扶山王府，望着头顶的牌匾依旧富贵无极的四个大字，嘴角弯起，却又最终垮下。

    看着我的霸业王图近在眼前，林辜，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这一次，是将他原本打算未来日铺路的，谋逆的理由先他一步摆在众人面前。皇帝还无失德之处，这个把柄并无用处。可若来日，陛下失



第133章 初雪
    尉迟宵潮仰躺在地上，一身素色的衣衫被弄的脏兮兮的，方才刺伤陆见辛的恐慌已经全变成了愤怒和悲切:“你害死了我姐姐！我要你偿命！”

    “偿命”陆见辛冷哼了一声，“你若真想要我的命，这匕首上就该浸毒。一刀不够再来一刀，让我溃烂而死不是最合你意”

    他转过身:“你根本不敢杀我。”

    尉迟宵潮空洞地张了张口，最终哀嚎出声:“你还我姐姐！你把我姐姐还给我！”

    陆见辛长叹一声，瞥了一眼郑寒衣:“你是不是活腻了”

    郑寒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尉迟老将军的确还在晋州未曾入长安，或许是，尉迟公子先他一步入长安来了”

    陆见辛转头看向尉迟宵潮:“你只用搞清楚一点，就是哪怕你杀了我，也没有人能把你姐姐还给你。反而你会有九族株连的祸事。我若是你，就放弃这般愚蠢而无谓之事。”他漠然地看向郑寒衣，“安排他别府暂住。”

    郑寒衣差点不小心咬了自己的舌头:“主子，他刚险些刺杀了您！”

    “要么是刺杀，要么是没有，哪来的什么险些刺杀”陆见辛却是脸色极差，“叫陆见栖来叫我，立刻。”

    他抬步迈入扶山王府，一只手还捂着锁骨的伤口。众人迎着他走上来又忽然散开。一贯脸上有着温和笑容的陆见辛如今面色冷酷，带着令人心悸的杀气和愤怒。整个王府噤若寒蝉，仿佛冻成了严冰。

    他步履不停，直接迈到陆家宗祠。

    却在门口停下了。

    十年前，扶山老王爷立下家族铁训，就是不得擅入陆家宗祠。就连陆见辛，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入宗祠是几岁的时候。

    他抬手想要去推门，最终还是罢休。

    “皇帝知道



第134章 乱世奸雄
    长安城十年一遇的大雪，似乎预示着前所未有的丰年。

    只是过去的一年，发生了太多事情。如日中天的焦家陨落，最有可能争夺王位的襄王和太子在同一年离世，太后崩逝，贤贵妃李家崛起，宫中宫外形势几乎大改。

    连成二十一年，仿佛近在眼前。

    除夕宫宴，往日的热烈奢靡在皇家一连串的丧事后低调的如同一场朝堂会议，几乎没有一丝庆祝之意。

    尉迟老将军已经启程回长安了，他刚进长安城，就听说了扶山王被尉迟宵潮刺伤的消息，他长叹一声，最终一言不发勒马止步。

    之后他上书皇帝，请旨将尉迟宸姜的遗体带回西北。

    皇帝不会放过这个让扶山王失德丢人的好机会，几乎是隔天就批准了。

    陆见辛坐在扶山王府门口的台阶上，一动不动像是泥塑。

    陆见栖看见他的背影，有些不安地上前一步，在他身边坐下:“兄长，你还好吗”

    “有什么不好”陆见辛淡淡回眸，望向陆见栖的目光，“凤翎阁一切，可尽在掌握”

    陆见栖低垂下头，并不回答陆见辛的问题:“兄长可想过，若是不生在扶山王府，要如何过这一生”

    陆见辛笑了笑:“做个乡野村夫，耕作平生，靠老天爷吃饭，好过日日与帝王对弈，在刀尖上求功名。”

    “兄长胸怀家国，战场厮杀不畏死亡，是真正的豪杰。”陆见栖有些好奇，“竟向往平凡”

    “至少，不用辜负那么多人。”陆见辛苦笑了一声，“不知我，道我英雄，知我者道我奸雄。而我自己知道，我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我可以辜负所有我觉得不重要的人，只为了保全我自己，和我的亲人。”他看向陆见栖，“这是父亲教我的东西。”

    “兄长世袭扶山王之位，父亲自然对兄长寄予厚望。”陆见栖也轻轻叹息一声，“嫂嫂离世，兄长还是悲伤的对吧”



第135章 你爱之人，不是侍子
    陆见栖望着陆见辛的背影，忽然觉得甚冷，而这冷酷之意来自于陆见辛身上。自幼，自己不长在兄长身旁，不知道父亲对兄长如何教诲。可是自己记忆中的兄长，哪怕总是对自己温情脉脉，对杏云宠溺至极，却依旧没有什么活人的气息。

    他会落泪，会生气，会难过，可是偏偏，不像是个活人。他所有的思想都为将来绸缪铺路，对每一条或许会对陆家有所助益之事曲尽算计。仿佛上一秒还在谈笑风生，下一秒就会下屠杀的命令。

    他是这世上最不可信之人，也是这世上最可以依靠之人。

    陆见辛站起身来，侧眼看见司徒铮站在扶山王府外的树下，像是在等自己。他有种不大好的预感，快步向司徒铮迈步过去。

    “听说你和侍子订婚了”司徒铮的语气却很是开心，“真想不到竟这么快！”?陆见栖微微一愣，努力切换了一个较为轻松的语气:“鹊南。”他已经很久不叫司徒铮的字了，这样忽然称呼起来，有亲近的意思，“温家二女，不是侍子。”

    司徒铮一愣:“你说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见栖笑起来:“司徒铮，我要娶侍子的妹妹了。”

    司徒铮大笑起来，锤了一拳陆见栖的肩膀:“你开什么玩笑”看着陆见栖渐渐冷峻的脸庞，他也忽然意识到这仿佛是真的，不由地冷静下来，许久才说:“侍子的……妹妹”?“维护她的名声，仅此一条路可以走。”陆见栖淡淡地说，“我是男子，世人说我薄幸负心，我都可以忍耐，可是侍子她……”?司徒铮一拳打在陆见栖的肩膀上:“你觉得你能忍受的恶名，侍子忍受不了”他越发认真起来，“换个说法，你和侍子相交甚深，难道侍子竟是个在乎名声的人”

    陆见栖捂住肩膀，



第136章 倾城一曲
    陆见栖这句话说的艰涩，倒堵住了司徒铮想要说的话。

    司徒铮望着陆见栖，忽然就明白了他的苦衷。在去东海时信誓旦旦要与侍子共进退的陆见栖为什么会忽然心灰意冷至此。

    他爱上一个高不可攀之人，却最终，彼此落入黑暗。

    司徒铮认识的林辜，清高傲物，凡事清楚手段高明，这自然是好的。他出身世家，却也年轻，不曾因为她是女子就生些轻视嘲弄之心。可哪怕他站在格子外，也知道她如今的筹谋决断依靠着什么，又放弃了些什么。

    司徒铮叹息一声:“情深不寿，这道理我是懂了。算了，反正你是我兄弟，侍子又不是，我只要你好好地就成了。”他抬起眼，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不过你觉得，你如今和侍子这样，我有可能，娶到钟姑娘吗”

    陆见栖一愣:“钟姑娘”他快速思索了一阵，“钟笙姑娘”他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时候的事”

    “并不算什么时候。”司徒铮带着羞赧地笑了笑，“从东海回来后，我试着给她写了一两封书信，她也回了我一封，一手簪花体写的很好看。我便想，她一定是个知情识趣的女子。”

    陆见栖看着司徒铮:“我不问你父亲和司徒世家能否接受钟姑娘，也不问你觉得钟姑娘对你感觉如何，只是我了解侍子，她视钟笙为友而非仆从，对她的婚事不会随意置喙指教，不会因为她与我，便耽误了你们俩。”

    司徒铮郎然笑了笑:“我也这么想。所以如今我的阻力，唯有父母那里，还有钟姑娘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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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辜的手搭在绿绮琴之上，十指翻飞，滚拂交错轮指，丝弦弹奏起来竟是如此刚烈，宛若悬河，又像是沙场上刀光剑影，九死一生的险境。激烈的纠缠之后，琴音骤停，原本大开大合的指法转成了锁令与吟揉，如泣如诉中满是哀怨凄凉，不像是，会从她指下会弹出的曲子。

    这才当得倾城一曲。

    “我从没听过姐姐奏琴，琴技竟高超至此。前面半截豪气万丈电闪雷鸣。”

    “绿绮音色痴缠，换了寻常桐木琴或许会更有气势些。”林



第137章 若论忠心
    画师高未良描摹完最后一笔，颇为满意地收了笔，抬起下巴对林辜说:“侍子过来瞧瞧吧。我画完了。”

    钟笙率先拖着裙子凑过身去:“什么呀，不太像啊！”她指着画中人的眼睛，“就是眼睛极像，让我一看就知道这是姐姐。”

    画中女子的脸庞和林辜的脸庞多少有些不似，可谓有那双眼睛，乌亮漆黑，像是沙漠中埋着的明珠，带着神秘而不易亲近的清冷。

    林辜也站起身来，靠近那幅画，看了看画师笔下的自己，忽然笑了:“知道陛下为何赞叹画师了。”她轻笑起来，“太似媚俗，不似欺世，如此最好。”

    她压低了声音:“这幅画，我能否留下”

    “侍子。”高未良朗声笑起来，“谢您赞赏，只是陛下说过，我作的画只能封存在这里，不能带走。流传出去，可是要我人头的。”

    林辜了然地一笑:“是我冒昧。”她转身略略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盖着布的画作，“若是等我百年以后，他人掀开看着我如今的样子，必然很神奇。”

    “为何是百年之后，等姐姐嫁了人有了孩子，看着这画也必然奇妙。”钟笙笑着说。

    林辜目光略微流连在画上，没有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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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闱中想起沉重的铠甲碰撞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呵斥叫喊响彻在冬夜中。皇帝终于被这声音惊醒，立刻从床上坐起，高声呼唤着内监:“出什么事了”

    内监连滚带爬地进屋，瑟瑟发抖道:“陛下！玄机公子又现身了！”?皇帝皱起眉来:“在哪儿”

    “就在潜龙殿中！”

    瓷枕落地的声音，皇帝怒吼道:“今日是潜龙殿，明日是不是就是朕就寝的安神殿了！”

    “魏统领已经全力缉捕了，只是那刺客跑的太快，无人能捕捉到他的蛛丝马迹！”内监继续禀报。

    皇帝长叹一声，无力地靠在榻上:“难道，我泱泱大文皇宫，要毁在这么一个阴魂不散的刺



第138章 一朝出塞，终生不归
    皇后浑身一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皇帝，皇帝方才苍凉又悲哀的神色不知何时切换成了一种尽在掌握的自信神情。皇后柔声说:“陛下说的是，若论长安贵女，无人比温家女更为尊贵合适了。”

    皇帝望向皇后，嘴角勾起微微笑意。

    “一朝出塞，终生不归，陛下好决心。”皇后轻轻笑了笑，“既然如此，容儿已经定亲，如今温家，无人比温珑更为合适。”

    皇帝一愣:“温珑”

    “是啊。”皇后温柔地笑起来，“温珑温和善良，自然是远嫁西凉的不二人选。”

    “你当真，要跟朕作对”皇帝皱起眉头，有些恶狠狠道。

    皇后轻柔地将手搭在皇帝的膝盖前，目光缓慢地落到面前，安神殿的陈设可以用穷奢极侈来形容，她的语气温柔而又带着不可转圜地冷，“陛下还要臣妾说多少次才能明白，臣妾永远不会和陛下作对的。”她侧过脸，认真地盯着皇帝，“只要陛下，不是想要臣妾的命。”她轻轻笑了，“子寻，可不就是臣妾的命”

    她在皇帝呆滞般的沉默中站起身来，对着面前跪着的一排内监道:“封锁后宫，今日所有在值的宫人，所有在宫中留宿之人的名单，明日一早交给陛下和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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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珑嫁到西凉去为什么”林辜一把住钟笙，不可置信般，“什么意思”?钟笙摇着头，许久没有缓过气来，直到看着林辜站起身来，才反着抓住林辜的袖子:“姐姐，别去。皇后娘娘是在保全您。”

    林辜看向钟笙:“温珑才十五岁。”

    “与年纪无关。”钟笙忽如其来的镇定沉稳有些惊人，“这是命运。”她看着林辜，“温夫人已经入宫了，您如今过去，只是徒增皇后娘娘心烦罢了。”

    林辜长叹一声:“我只去听着，绝不插言。”



第139章 而非单单，合上眼这么轻松
    皇后的话显然并不能打动温楚氏。

    “谁不知道，陛下对皇后娘娘言听计从！若是娘娘执意不肯……”

    “若我执意不肯，嫁到西凉去的就是林辜了。”皇后的声音温柔绝望，“嫂嫂，我是个自私之人……”?温楚氏的声音更加绝望:“皇后娘娘要牺牲我的珑儿”

    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轻轻触地的声音，林辜听到温楚氏大惊失色的叫喊，像是真的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娘娘！不敢！臣妇不敢当娘娘一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