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寻

    恍若雷击。

    尉迟宸姜转过身来，险些因为站立不稳而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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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绝不后悔
    众人拖着尉迟宸姜回到她的苑落，原以为她必定会倾力挣扎，却不料她不哭不闹，像是任人摆布的木偶一般，让人怀疑就在方才还在发疯胡闹的王妃似乎不是她本人。

    尉迟宸姜意识到，在扶山王府，自己是唯一的外人。

    自己珍爱的丈夫，其实也从没将她放在心上。连留她一条性命，都是慈悲之举。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在众人的目光中缓慢地走向自己的床头，那里摆着她的佩剑，也是她的陪嫁。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佩剑插入腹中，刺穿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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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消息传到林辜处的时候，她斟茶的手忍不住一抖，一半茶水都倾倒出来，染脏了面前的书本。书本上原有的墨痕氤氲开来，成了一团难看的污渍。

    “虽然扶山王说，是暴毙，但是王妃总要下葬，安灵，陆家再铁板一块也没办法把这个消息堵死在自己府中，她自刎而死的消息怎能瞒得住”钟笙轻轻叹息一声，接过林辜手中的茶壶，为她又续上一杯茶。

    林辜没有喝茶，语气有些苦:“我不杀伯仁，伯仁却总是得死。”她轻轻笑起来，“最近的长安城，也死太多人了。”

    她的笑容不知调和了什么滋味，让钟笙无端心酸起来。

    世人道尉迟王妃貌若无盐，却不知她其实五官清秀，是个很好的姑娘。她的勇敢，她的刚烈，她的温柔，她的敏锐。

    林辜与她不过寥寥数面之交，哪怕因为陆见辛，对这位王妃毫无亲近之意，却也尊敬她，尊敬尉迟世家。

    林辜终于抬手，将茶杯端到嘴边:“尉迟家，怎么会放过陆见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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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像是一句魔咒。在王妃暴病而亡的消息发出不到五日的时候，就得到了西北的回应，说是尉迟老将军，以及世子尉迟宵潮，已经率领二十人的队伍上了回长安的路。

    尉迟老将军已经十年没有踏入长安了，他将自己的半生都贡献给了西境。最终，从最向往的长安，接回自己的女儿的尸体。

    只是西境到长安城千里之遥，少说也得一个月才能回来，林辜眼下也并不纠结这个问题。她关心的唯有另一件大事。

    陛下病愈，听到的第二个消息，也算是个轶闻，那便是温家二小姐温容和陆家小郡王之事。

    王妃下葬，自然邀请了长安城中许多有来往的命妇，或是贵女前去相送，未出阁的女子，尤其跟尉迟宸姜其实没有什么来往的温容，其实并不该去。

    可是她站在一水的命妇贵女之后，倒也并不引人瞩目。

    清素的长相，比长相更为清素的衣饰。众人在看到她的时候都有些恍惚，这个没有一丝特点的女子，真的是如今长安城中最为出众的那个人的妹妹吗

    温容抿着唇，没有笑容。

    “殿下。“温容终于在无人关注的时候拦住了陆见栖，陆见栖转过脸来，没有笑容，整张脸有些异样的冷酷，只是他说话依旧是客气地:“长温郡主，多谢来送长嫂最后一程。”

    温容望着陆见栖，有些小心地说:“殿下不像是想要看到我的样子。”

    “郡王此话，见栖不敢承受。”陆见栖望着她，“您还有什么事”



第128章 不会入眼
    陆见栖深深地望了温容一眼，觉得她如今一身孤勇的样子无比肖像另一个一身孤勇的人，也不知是不是温家人一贯的秉性。不由地放缓和了语气:“那好。”

    “殿下是否要向温家提亲”温容又急急地问道。

    “太后，太子尚在国丧，这个时候提亲，也至少要等三年之久。”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个女子眉眼低垂，笑容温和地说:“三年罢了，殿下怕我，等不起这三年吗”

    可是三年之期未到，连三个月都没到，那个人就离他而去了。

    温容笑着说:”如今定亲，便是三年后再成婚也没有什么不好。”她小心地抬眼看向陆见栖，“总之姐姐嫁去西凉，也是能听到我们的喜讯的。”

    陆见栖忽然盯着她:“你今日贸然前来，到底是因为你怕侍子嫁给我，还是真的想要她嫁去西凉”见温容不语，陆见栖也冷笑了一声，“她自诩聪明一世，却不知连自己的妹妹，都全然不懂她。”

    温容哑口无言了许久，才缓慢地说:“我只是觉得，姐姐若是离开长安，如今这乱象或许可以好些。”她皱起眉，“殿下难道没有发现，自从姐姐回到长安之后，发生了多少事，这些有多少是她筹谋而起父亲说过，姐姐若是身为男儿，必然是一世奸雄。而她身为女子，就只能说是不安分，心思歹毒。我在想，若是她生在西凉，那蛮荒之地，或许能得些自由自在。”

    陆见栖盯着温容，缓慢地说:“不安分心思歹毒”

    “殿下应该清楚姐姐是怎样的人。”温容看着陆见栖，不屈不挠地说。

    陆见栖淡淡地说:“是啊，我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漠然地转身，“她是举世之才，非燕雀能明白的。”

    温容明白他话语中的讽刺，自嘲地笑了笑:“殿下觉得我是想要伤害，报复姐姐，只因为她名声过盛，我在她身边被她压制的毫无喘息之机。可殿下不知道，我默默无闻地过了许多年，从没有自惭形秽过。只是姐姐的行事太过猖狂，手段太过狠毒。我怕她连累温家，更怕她自己率先落入不可转圜的地步去。所以让她尽早离开长安，是最好的打算。”

    她行了一礼:“既然殿下自己不愿去和皇后娘娘和陛下提亲，那我自己去，殿下不要反悔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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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见栖跪在凤澜宫殿外。

    温容站在皇后娘娘的身边，一字一顿地交代了自己和陆见栖的事，娇声道:“姑母就说，好不好”

    皇后的目光缓慢地落到座下站着出神的林辜:“长姐尚未成婚，你倒先议起亲来，这是什么道理”

    “我与姐姐私下聊起，姐姐始终不愿嫁人。”温容垂下眼来，笑容娇羞，“可是殿下他，实在待我极好，温容想着若能早早定下来，也是了却一桩心事。”

    皇后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眼睛有意无意地瞥向林辜:“子寻，你身为长姐怎么看”

    林辜回神过来，笑容却有些僵硬:“这事，也不是子寻一个长姐能做主的。容儿若真与郡王两情相悦，尽早成全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他们二人似乎也相交不深……”

    “姐姐如何知道我与郡王的情分姐姐一向在宫中，而我在宫外，时常有什么游园，赏花，作诗的机会，都能见到郡王。姐姐又怎知郡王不是对我情根深种”

    她这一番话又快又凌厉，倒是打了林辜一个措手不及，林辜忽然笑起来:“是我多事。”

    皇后也被温容忽然的犀利惊讶，许久才道:“郡王那里，可



第129章 如今才道昨日错
    林辜看着陆见栖仓皇冷漠的神情，微微笑了笑:“郡王说的是。”她行了一礼，“那我还是另寻一样东西给妹妹做贺礼吧。”

    “我记得姐姐有一只很奇巧的簪子，是有麒麟在上面的”温容问出来。

    林辜看了她一眼:“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这样一只簪子”她轻轻笑起来，“温容该不会以为，我是什么东西都能给你的吧”

    她这话说的讽刺，连陆见栖也是神色一凝，许久他才略略行了个礼，转身告退。温容不明白他要做什么，跟在他身后，像是一只黄鹂。

    林辜望着他们居然无比和谐的背影，微微苦笑。

    “侍子站在风口浪尖，小心受凉。”魏千琉率着龙虎卫经过凤澜殿时，恰好看见了她的苦笑，他只身进凤澜宫，关切诚恳地问道。

    林辜轻轻笑了笑:“既然是在风口浪尖，就是避无可避。”她抬眼看着魏千琉，“不知，我是否能请公主相帮一件大事”

    魏千琉皱起眉头:“家母我不行吗”

    “此事，还是公主出面最好。”林辜看着她，“只是在当场，公主或许要受些委屈，可是若成，陛下会对扶山王一系的疑心到达顶峰。”?魏千琉并不尽信的样子:“扶山王处事周全，多年没有错漏，陛下纵然有所疑心忌惮，又有何确凿的证据”

    林辜轻轻笑起来:“所以，我用他自己布的局，给他埋下祸根。”她眼眸晦暗，仿佛一瞬间遮云蔽日的乌云。冬日冷风吹着她的衣袖猎猎作响，连头发也飘起来，遮住林辜的眼眸。

    她伸手将那缕乱发拢到耳后，笑容平淡:“终于到我的回合了，太久没有活动活动，我还真以为自己是活在青天白日下的人。”

    “只要侍子愿意，是可以的。”魏千琉认真地拧起眉毛。

    林辜脸上的表情一动不动，只是唇边的弧度加深，仿佛他说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无出其右，杀身成魔。我这一生，就是为了应和这句星宿谶语。”

    她的容貌在风中渐渐凝固，唯有笑容格外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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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肃后宫，就成了后半年皇后的当务之急。凤澜殿的宫女几乎被彻底换掉了，没有变得仅仅是皇后身边的几个大宫女。几个宫女日日盯着司婢局遣送新人进来，经过重重审核，询问，测验，不合格的不要，太合格的也不要，经此，才留下些中上之资的宫婢在凤澜殿伺候。

    玄机公子的又一次风波，也渐渐平息下去。

    冬至仿佛要到了，席卷着着这一年里所有的恐怖与血腥，混着严寒再次向长安城压下来。

    “我听说，玄机公子一副好皮囊，见过的人都为其倾倒。尤其一把流星剑使的极好，听说那剑啊，削铁如泥，就没有他杀不得的人！”

    “我怎么听说，他还是有规矩的，不杀幼子。”

    “这样说起来，他还是个侠客呢”

    “侠客会隐藏在宫中杀人?你可别傻了。要我看，他就是想个颠覆皇权的逆贼！“

    林辜走进侍婢们日常休息的后苑中，毫不意外地听到她们在讨论玄机公子。她淡淡一笑，也不训斥，就平常地坐下:“怎么，你们这么编纂他的故事，就这么想见到他”

    “姐姐不知，玄机公子虽然在宫中大开杀戒，但是他大多杀的人都是在宫中肆意传递消息，仗着主子作威作福的贱婢。因而我们虽然害怕，却不怨恨他。”有人急忙解释。

    林辜目光一冷，笑容也凝固了:“杀人就是杀人。不管杀的是谁，都是错的。”

    “我倒觉得，他在宫中杀人，这样的胆魄，或许是为了什么人。”另一个侍婢嘴快，“多令人感佩啊。”

    林辜苦涩地扯动嘴角:“好了，你们这些疯话不要传出去，被皇后娘娘知道可是要杖责的。”她起身太快，离去的影子像是一阵烟。

    方才叽叽喳喳的议论此



第130章 做兄长，不也是一辈子的事情？
    斯兰公主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喜，一丝激动，连声音都变了:“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年迈的皇帝坐在案前，须发皆白，连眼神都甚是浑浊:“好，都来了。”

    斯兰看到立在一旁的太子，也就是后来的护帝，不由地讶异开口:“太子怎么也来了”她转身望向陆长山，却发现他抿着唇，一言不发。

    “父皇，究竟是怎么了”斯兰努力地笑起来，却发现越来越心慌。

    “让天师来跟你说。”皇帝目光缓慢地移到时岁原，他身边跟着一个捧着书卷的孩童，就是他的儿子时千秋。

    时岁原点了点头，向着公主行礼:“公主殿下，臣夜观星象，发现紫薇星日益闪耀，周围小星纵横，乃是棋盘错落之象。太祖皇帝时也曾有此星象，是以收靠山王为养子。如今，将星明亮，老臣斗胆，劝诫陛下收辅国将军为养子，方得天独厚。”

    斯兰一愣，随即开口:“父皇想要收辅国将军，也得问问辅国将军愿不愿意啊”

    皇帝微微颔首，目光转向陆长山。

    斯兰等着他的回应转头望向陆长山，几乎等了一辈子那么久。可是最终还是没能等来背后一丝声响，她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转过脸来盯着陆长山:“你，可愿意做父皇的儿子。做我的兄长”

    陆长山深深地望了斯兰一眼，随即跪下:“天恩浩荡，臣，叩谢陛下！”

    思绪转回，斯兰重新审视起来铜镜中，容颜不复当年的自己，忽然又冷笑起来:“哪怕过了这么多年，能和他鱼死网破的斗一场，我还是觉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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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殿面圣，文武百官形成长长地两列，缓步迈入每一日都血雨腥风的朝堂。若是有事，便是绞尽脑汁在陛下面前博关注求安稳。若是无事，就是费尽心思找事，或是忧心暴雨前的平静。每个人都逐渐在陛下面前心力交瘁，留下越来越光亮的额头脑门，在白日也能明晃晃地照亮陛下的眼睛。

    “今日可有哪位爱卿有话说”皇帝稍微有些不耐烦，自从他病愈后，的确没有什么让他高兴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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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朕，没有遗憾了
    “公主贵为陛下亲姊，却无权插手礼部弹劾一事！”礼部尚书率先站出跪下，“陛下！若因为长公主怪责扶山王殿下，会让天下臣民质疑您的英明啊！”

    陆见辛听到这句话，缓慢地勾起唇边。礼部尚书看似是在为自己说话，实则，就是在刺激皇帝。这句话，对皇帝而言，就够了。

    “朕的英明，难道是在于，怪不怪罪扶山王吗”

    皇帝此言一出，众臣哗然。

    “陛下，礼部尚书此言，见辛不敢苟同。”陆见辛迈向前一步，“斯兰长公主乃是陛下亲姊，也是臣之姑母，对臣的劝诫教导，见辛必然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斯兰长公主笑容依旧冷肃:“昔年长平之战，秦将军白起坑杀几十万降军，后因口出狂言被秦昭襄王赐死。我看，扶山王是想以白起为例，建自己的白起台吧”

    陆见辛皱起眉:“姑母此言，见辛不敢承受。”?“东海海匪，少说三百俘虏。陛下下令赦免，扶山王殿下却先陛下旨意一步，擅自下旨诛杀所有俘虏！”斯兰长公主抬高了声音，“如此恶行，陛下难道能不闻不问吗”

    皇帝眼眸深沉，一动不动，整个人像是泥塑一般。

    立刻有扶山王一党的家臣跪下:“陛下！东海海匪罪孽滔天！东海百姓受此侵扰不下十年！如此重罪，若不处死，怎能安抚百姓”

    “陛下！”新任兵部尚书卢稍跪下来，“昔年三家分晋，周威烈王不惩罚反赐封诰，为后人耻笑诟病多年。东海海匪若不惩处，便是天下之患，来日之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