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人休走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非玩家角色
“阿女啊,我跟你商量个事呗。”
术虎女正扶着李驷往房间里走,听到李驷有事要与自己商量,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点了点头应道。
“嗯,你说。”
“其实也没什么。”李驷讨好地笑了一下,搭在术虎女肩膀上的手是握得更有力了一些,似是豪气干云地说道。
“你说,驷哥平日带你咋样?”
术虎女挑了一下自己的眉头,正想说还不错。可接着她就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心中郁结之下,默默地将自己的视线移到了一旁,清淡地说了句。
“不怎么样。”
“咳。”李驷干咳了一声,笑容也僵在了脸上,紧接着他就又换了一副面目,苦着脸对着术虎女求道。
“说真的阿女,今天这事你能不说出去不,表哥这张老脸能不能保住可就全看你了。”
果然又是这种不着调的事儿······
术虎女暗自叹了口气,她就不该觉得李驷会找她商量什么正经事。
说实话,她跑到外面宣扬这种事做什么,而且又能找谁说去?
独孤不复,江怜儿,铁慕衣,花筠君,还是那个魔教教主?
除了花筠君之外,她和另外几个的关系可都不是很熟,最多也就是见面能打声招呼的程度而已。
她不过就是一个江湖里的独行客,哪有闲心思去宣扬李驷的这些糟心事。
“行了。”将李驷扶到了床边趴下,术虎女拍了拍李驷的后背。
“这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好好休息吧。”
“多谢。”听到这话,李驷也是松了口气,不是他小题大做,而是这事是真的见不得人啊。
他都这把年纪了,日子过得的也不容易······
看着李驷神色灰败的模样,术虎女也不禁想起了刚才的那一幕,又笑着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李驷的屁股问道。
“要不要我给你上药?”
“不用了。”李驷趴在床上,垂头丧气地摆了摆手。
“这点事我还是能自己做的。”
“嗯,那我先出去练剑了。”术虎女点了点头说道,起身离开了房间。为了看李驷与老和尚交手,她是连今天早上的早课都没做,现在也该补上了。
等到术虎女出去后,约莫是过了盏茶的时间,老和尚捏着一串念珠走了进来。
李驷一见着这人就又打了一个哆嗦,悻悻地问道。
“和尚,你又要干什么?”
“没什么?”圆寂和尚苦笑了一下,坐在了李驷的床边,拨着念珠说道。
“只是来同你聊聊。”
“聊聊······”李驷念着这两个字是有些不适应。
要知道,他和老和尚都不是什么擅长闲聊的人,所以从小打大,两人坐在一起闲聊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老和尚早自己念自己的念经,李驷自己做自己的事,要么在山上练功,要么在山下逗弄牧童。总之,话少的时候两人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更别说闲聊了。
“聊什么?”无力地趴在床上,李驷闷闷地问道。
“聊你刚才的最后一招。”老和尚笑眯着眼睛,缓缓地说道。
“最后一招?”李驷愣一下:“那有什么好说的,我以前也常用来着,只是这次更快了一些而已。”
“嗯。”老和尚点了点头,似乎是肯定地说道。
“确实已经足够快了,但是用来杀我是还不够。下次如果你要取我性命,记得带一把绝世好剑,刺我的期门穴。务要一击毙命,不要留手。”
李驷被老和尚说得不明所以,神色诧异地问道。
“我杀你做什么?”
老和尚深深地看着李驷,半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伸手搭在了李驷的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说道。
“这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于你我之间,我是因,你是果。”
李驷还是没有听懂老和尚的意思,然而老和尚却已经不再说了。他起身走向了门外,离开的前一刻,却又回过了头来,再一次对李驷嘱咐道。
“记着,期门穴。”
那是他的罩门,但即使如此,如今这个世上,恐怕也只有李驷破得开了。
说罢,他就推开门慢步走了出去,一如往日,拨着手中的念珠。
李驷是在天门山的崖边被老和尚捡到的,老和尚一直说他是一只鬼怪,李驷也自认这没有什么差错。
他就是一只鬼怪,毕竟他入世吃的第一顿饭,便是老和尚给的人血馒头。
佛家自古有度化亡魂,以成功德的说法。李驷也一直觉得老和尚便是在这样做,从未想过是否另有他意。
······
二十六年前,辛丑年冬,金山寺下了一场雪。
年仅十五岁的李驷跪坐在破旧的佛堂前,穿着一身宽大的灰色僧衣,手里捧着一碗温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棕灰色的茶碗上,热气飘散。
透过热气,李驷静静地看着山外的雪,如是飞絮漫天,铺得所见之处,皆是银装素面。
一个脚步声响起,老和尚从他的身后缓缓走来,坐在了他的身旁。
“你在想什么?”老和尚这般问道。
“想外面的世间,会是怎么一番模样。”李驷喝了一口温茶,感受着腹中散开的暖流,淡淡地答道。
这时的他年纪虽然不大,但眉宇之间,却已然多是迟暮之色,好像对万事万物都提不起兴趣似的。
“千般模样。”老和尚顺着李驷的目光看向了寺门外的飞雪,缓缓地说道。
“嗯。”李驷微微颔首,便算是应了一声,继续捧着茶碗,不声不响地坐着。
两人一直静坐到了傍晚,直到山中的雪似乎是也小了一些,拨着念珠的老和尚才出声说道。
“明日我要下山采买些东西,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糖人。”李驷倒也没多想,就面无表情地回答了一句。
“好。”老和尚点了点头,默默地将之记了下来。随后便停下了手里拨着的念珠,该是准备起身离开了。
这时,他身旁的李驷却是突然问道。
“和尚,如果我想活得逍遥自在一些,应该怎么办?”
老和尚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半响,他是又重新坐了下来,思量了一番,出声答道。
“游戏人间?”
难得的是,这次他的言语里,是也带上了一些不确定的语气。
听着老和尚的回答,李驷沉默了一会儿,良久,他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而等到他再一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的嘴角已然带上了一分生涩的笑意。
他是生生摆出了一副游戏人间的模样。
可他笑得却空无一物,能叫旁人看到的,只有那淡淡凉薄和冷清,就像是一个从死人的脸上强行挤出的笑容一般,毫无意义。
“如此,我记下了。”李驷这样说道。
如果这般,便能活够得轻松一些的话,他倒也并不介意。
可惜这时的李驷是还计较不清,人间哪是个可以随意游戏的地方,它从来都只有纠缠不休的人事罢了,纠缠的多了,也就再也没法走脱了。
而游戏人间自然更不是什么轻松自在的法子,它只能让人深陷其中,然后再难自拔而已。
“莫逞强。”老和尚看着李驷,突然伸手放在他的头上拍了拍。
“我知道。”李驷“笑”着应了一声。
“我只是想,好好的过上一世,莫叫故人心忧而已。”
“嗯。”老和尚听着,放下了手来,接着是又问道:“豆沙包要买吗?”
他是又说回了下山的问题。
“要。”李驷的眼里闪过了一道精光,毫不犹豫地答道。
对于这些甜口的吃食,他倒是向来立场坚定。
第两百三十二章:包子总是热的好吃
三月的最后三天悄然过去,四月,老和尚给李驷念起了经。
这日的金山寺依旧冷清,不过却也多了几只鸟雀停在山门上相鸣。
佛堂里,木鱼那空闷的声音声声作响。老和尚一边敲着木鱼,一边用手拨着的念珠,低着头诵念着经文。
李驷坐在他的身后默默听着,大约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够勉强坐得端正一些。老和尚先前打他的时候终归是没有下重手,否则这个时候他应该还没法下床,更别说坐着了。
不过即使如此,这贼人的身上也依旧看不到多少恭敬,他只是闭着双目听着经书,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只是在闭目养神。
直到一篇经文念完,他是才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睁开了眼睛看向了老和尚问道。
“你这经,怎么念得怪怪的,比之往日似乎是凌厉了不少。”
“是吗?”老和尚本来正准备继续念,却因为李驷的话停了下来。
他的眼睛缓缓张开,看着身前的木鱼,半响,回答道。
“该是我前日与你动手的余怒未消吧。”
李驷看了老和尚一会儿,随后突然叹了口气,换了个姿势斜坐在地上。
“余怒未消我也不可能和你再来一场了。直说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讲?”
从之前老和尚对他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开始,他就一直觉得奇怪,老和尚似乎是有什么事没对他明说。
他不喜欢如此,也不喜欢去猜别人话里的深意。若是真的有事,他倒是更希望老和尚能够说得清楚一些,他也好知道该怎么去做。
听着李驷的问话,老和尚没再继续敲木鱼,也没再继续念经。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是轻轻地出了口气,才终是开口说道。
“老衲,当是快要圆寂了。”
堂间的声音略显沙哑,使得坛前的那个人影,好像是更加干瘦了一些。
这人着实愈来愈像是一具枯骨了。
李驷的神情微不可查地僵涩了一下,随后又如是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自己的肩膀说道。
“这样,那你走好便是,不过这与你先前说的那些话又有什么关系?”
既然老和尚已经要圆寂了,他又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该怎么杀他,李驷想不明白这点。
“我不知道自己会成佛,还是会成魔。”老和尚顿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犍稚,平静地讲道。
他这一生为了恩仇杀了太多人,佛心早就已经死了。避世三十载,却依旧未能驱净孽障,当年所杀的那些面目,同样还历历在目。此间的恶言恶语,也尚在和尚的心中。
这个世上的人与人是不一样,有的人杀人无数,仍能活得畅快。有的人只杀了一个人,便已然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对于老和尚来讲,当年的那段恩仇便是他的心魔。即使杀尽了仇人,他的心魔也还是没有消去,反而愈加壮大。
那年少林弟子下山历练,方丈要求不染尘埃。五个弟子里,一个人痴了,一个人贪了,一个人嗔了,一个人做到了不闻不问。
他们谁做对了,老方丈至死也没说,但是有一点是没有疑问的。
那就是圆远,也就是圆寂,肯定是错的。他从下山之后就一直在杀人,为的不是世事,而是他自己的恩怨。那时的他没有一点佛性,只是从着心魔。他知道他自己错了,所以把圆解劝了回去,而他却一错再错。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魔性早已经深种在他的心中,再难拔除。
于是他躲了起来,避世不出,并将自己的法号改成了圆寂。
他想以身饲魔,与之同损同消。
为此他终日修禅打坐,诵经念佛。可心魔又怎么是如此便能够轻易斩除的,神念之争足以将老和尚这般的人也逼得心力憔悴。
他的身形日益消瘦,血肉就像是真的成了心魔的食物一般,被一点一点地给“吃”了个干净。
有无数次老和尚都自觉制不住心魔,想要自我了断,但是心魔却又阻止了他。很明显,心魔还不想让他死。而圆寂自己,也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佛是魔了。或许,他只是自己不想死而已呢?
李驷是老和尚的佛性所留下的,他收留了他,所以在李驷的面前,老和尚始终是一副僧人的模样。
同时李驷也是老和尚最后到的依仗,如果他入了魔,他希望李驷可以杀了他,别让他成了世间的祸患。
哪怕这个祸患,可能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种下了。
佛堂上,平静地向李驷解释完了这些,老和尚重新敲起了木鱼,淡淡地说道
“所以若是我在圆寂之前不慎堕入了魔道,你就杀了我,便当是让我安息了。”
他没有让李驷现在就动手,因为他怕他抑制不住心性,当场就奋起反抗。
心魔不想让他死,非常不想。可身为僧人的他却想死,非常想。
如此看来,圆寂这个法号放在这时说出来,也是非常的可笑不是吗。
李驷坐在老和尚的背后,静静地听他说完了所有的嘱托,神色显得有些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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