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临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言桄
她指指正在低头勘察尸体的沈喻,用口型对我说了句她笑了。
我——老子跟你拼了!杜建生恼羞成怒,冲过来一把揪住我衣服,朝我挥拳就打。
草坪早上很滑,他突然扑到我身上,我脚底不稳,一脚踩空仰倒下去。不过杜建生也一拳挥空,他随着惯力一头扎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满嘴都是草和泥。
小余,赶紧把他带走,要不现场都被破坏了。林瑛皱着眉头说。
余以清两条大长腿跑起来飞快,她指挥着两个警员把杜建生搀起来拖着往警戒线外走去,杜建生的司机赶快跑过来帮忙,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杜老板塞进车里。
那个谁!你给老子等着!你敢摔老子一个跟头,老子不找人灭了你就不姓杜!杜建生犹自不依不饶地摇下车窗朝我喊着。
他好像一闹起来都把自己女儿死了的事情忘了。林瑛耸耸肩说,也算一种解脱吧。
我走到沈喻身边,她正蹲在草地上,面对着杜万芊这位她曾经的学生的尸体。
杜万芊的尸体跪在草坪上,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屁股坐在后脚踝上,仿佛古代人的长跽一样。
她颈部赫然有一道翻起肉皮的很深的伤口,看样子是被人割了喉咙,但是周围并没有血迹。
显然,这里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第十三章 杜万芊(2)
沈喻正盯着死者的脑门,我想起张秀英说的话,也过去一看,果然发现杜万芊额头上被刀子刻着一个弯弯曲曲的字,但字上满是血污,看不出来究竟是刻的什么。
林瑛也走过来,她朝痕迹科的人招招手,先拍了照片,然后法医蘸着酒精轻轻擦去她额头上的血污,我看到那居然是一个繁体的殺字。
林瑛用放大镜看看刻字的伤口,然后说:这个字应该是死后刻上去的。
沈喻也点点头,指着尸体裸露的肘部关节说:你们看,关节处有折损的痕迹,而且肌肉纹理走向完全不对。死者肯定是被杀后放置了一段时间才被摆成这种造型的。
奇怪的行为——这里不是第一现场,抛尸还搞个造型,脑门上还刻上字,不知道什么意思——再说公园大门封锁,周围草坪上也没有踩踏,死者又是从什么地方运到这里的呢?
沈喻看了一会儿站了起来,她回头看看周围的草坪,又抬头看看前面,那里有一丛芦苇被折弯压倒,不过水面到草坪边缘的岸上倒是新铺了一小片整整齐齐的鹅卵石。
尸体是从水面上运来的。她说,说罢又蹲下去检查尸体。
我回头看了一下,草坪上果然没有明显的拖曳痕迹。
这案子太诡异了。小余也走了过来,跟沈喻林瑛蹲在一起,两个美女都全身心关注地看着一个死去的少女,这场景真是难以名状。
这片芦苇荡是片孤立的水域,只有一条水渠通向南边的鹭鸶沟,但最近天旱少雨,水渠的水都要干了,根本承载不了船。林瑛补充说。
沈喻抬头看着芦苇荡对岸,从这里依稀看到那边有一条伸向水里的旅客栈道,我也抬头看着,那个栈道倒是可以当成一个码头,但是芦苇荡水面上却根本没有一条船。
难道杀害杜万芊的人昨天夜里自己用车拉了一条船来,然后把车停在对面,把船卸到水里,然后载着她的尸体划过水面,放到芦苇荡这头,再划船返回,最后装船上车,然后开车逃离吗?
要是这样的话,抛尸的人直接用车载着杜万芊的尸体拉到这边,从草坪上拖过来放好就行了,何必兴师动众搞这么大动静。
要知道处理尸体讲究快,如果一拖延,就有更多纰漏,就更容易被别人发现。
沈喻估计早就想到了这些,她霍地站起身来,问林瑛道:对岸的栈道检查了没?
林瑛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过去。
那咱们去看看?沈喻说。
林瑛点点头,我们仨坐上电瓶车,小余开着车沿着环绕着芦苇荡的柏油路朝对岸行去。
车走到半路的一个伸出去的观景台上,沈喻忽然叫小余停车。她走下车,飞快地迈着步子朝观景台走去。
我和林瑛也下了车,紧紧跟在她身后。
这个观景台伸进水域里面,站在台上左右看去,整个小芦苇荡倒是一览无余。
芦苇荡从西延伸向东边,呈一个眼镜的形状展开。这个观景台就大概在鼻梁的位置,而杜万芊跪着的地方就在西边镜框的下沿,而栈道则在东边镜框的上沿。
没有道理啊。我听到她喃喃地说。
林瑛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点点头。
我偷偷问沈喻:找到那什么‘逻辑奇点’了吗?
沈喻白我一眼,没有说话。她的眼神大概有两层含义,一是不希望警方知道逻辑奇点直觉的事情,二大概是她还没有线索。
我们三个人走下观景台,走到电瓶车上。
哎,我小声地问林瑛,她为什么说没有道理。
你没看到观景台底下两片水域的狭窄处都是菖蒲吗?林瑛说。
对啊。
如果抛尸人从东边水域里划船到西边,势必要经过菖蒲丛,但你刚才注意到了吗,菖蒲丛并没有东倒西歪,这说明没有船从这里经过。也就是说,抛尸人放船的地方应该不是那条栈道。
那说明他是从西边那片儿芦苇荡放船的?
西边芦苇荡周围,除了尸体所在的那块岸边刚刚在铺鹅卵石,其他周围的岸上并没有铺石头,都是烂泥和滩涂。那些地方一是没办法把船放下去,第二呢,抛尸人如果非要放船的话,势必会留下很多痕迹。沈喻想的肯定是,凶手之所以用船把尸体载过来,是为了不想在潮湿的草坪下留下能指向自己身份的脚印等痕迹,这和他没有利用栈道而在泥滩上放船的情况是相悖的,所以他肯定不是在西边芦苇荡那里放的船。
厉害,我佩服道,果然是刑侦队长。
那当然。林瑛得意地说,你说,咱俩上中学的时候,我是不是比你聪明?
对对对,我当时老考全班第一,你只能考第二。我笑着说。
切。林瑛不屑地瞥我一眼。
哎,你们俩要打情骂俏,就下去聊。前排的沈喻忽然回过头来。
没没没没没,我使劲摆着手否认着,然后用手指着林瑛,我跟她百分之百千分之千的是普通的老同学关系。
林瑛一把揪住我指她的手指,使劲往下一撅,疼得我差点哎哟一声。
沈喻没有理我俩,芦苇荡旁边铺得卵石路有些湿滑,我们都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但她却快步如梭。
有时候觉得她可能要滑倒的时候,她却瞬间调整身体平衡,继续往前走去。
我想,这大概是她多年练瑜伽练出来的平衡感吧。
啧啧,沈老师这身条,可真够软的。林瑛在我旁边小声赞叹道,你要结了婚可有福气了,真是让我羡慕嫉妒恨啊。
她虽然对我语带调侃,但眼睛却一直细细打量着四周的事物,一点儿也没有耽误勘察的样子——难道厉害女人都有一心多用的能耐吗?
你一个做队长的,能不能别小余似的学那么污。我提醒她。
切,这里不就咱俩人嘛,我是以你同学的身份说这句话的。
行行行姑奶奶,你小声点儿,让她听见又发火。我冲林瑛做个嘘的手势。
你觉不觉得,她挺自私的。
我们下了电瓶车,上了栈道,林瑛又偷偷问我。
为什么这么说?我纳闷地问。
霸占你这么多年,连个答复都不给。
给答复了啊,她不是每个月都拒绝我吗?我说。
林瑛做了个单掌拍脑门的动作,那意思似乎在说,我可算是服了你了。
前头走着的沈喻却忽然停住脚步,她忽然站在一个地方不动。
我怔了一下——难道她发现逻辑奇点了?但什么又是所谓的逻辑奇点呢?
就在这时,沈喻忽然走到栈道某处地方,然后使劲跺跺脚,又莫名其妙地突然蹦跳起来。
栈道上传来咚咚的声音,因为木板下面是水,有悬空,所以踹起来犹如木鼓一样。
沈喻不说,她又快步走到前面两步,再次使劲跺脚蹦跳。
这次木板发出嘭嘭声,她又走了回来,朝咚咚的那里使劲踹着。
我跟林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能把这两块木板拆下来吗?她冲林瑛说。
当然能啊!林瑛快步上前,看看木板上钉着的铁钉,拿着步话机叫另一端的警员和公园的维修人员过来。
你怀疑下头有东西?她问沈喻。
沈喻点点头。林瑛也站上去跳了两下,然后皱着眉头说:还真是,声音不一样,这里听起来更实。
不光实,咚咚声完了还有特别小的震动和摩擦声。沈喻踩了几脚说,你听,哒哒哒的。
我和林瑛面面相觑,因为我俩根本听不出后面有什么动静。
你——听力这么好呢?林瑛有点结巴。
当然,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沈喻根本看都不看我们。
林瑛朝我吐吐舌头,我也觉得一脖子汗,刚才幸亏自己坚持原则,没嚼她舌根子,不然肯定现在就不是不抬眼看我的事儿了。
好在警员此刻开车带着公园的两个维修工赶了过去,林瑛急忙走上去,指着栈道上的木板说了几句,两个维修工便走过来,拿着起钉器,三下五除二便拆下了一块木板。
我们几个都惊讶地站在那里,因为木板底下露出的是一个向内凹陷的木头。
但那不是普通的凹陷木头,而是一条小小的做工粗糙的独木舟。
第十四章 杜万芊(3)
经过一番检查后,我们在独木舟上发现了杜万芊的头发和衣物纤维,抛尸人的确是用它将杜万芊的尸体从栈道运到西边芦苇荡岸边草坪上的。
可现在的问题是,凶手如果用这只独木舟把尸体从东边的栈道运到西边的抛尸地点,势必要经过观景台下面的那片狭小的水域通道,从而在底下的菖蒲丛里留下痕迹。
但事实是,我们并没有在那片茂盛的菖蒲丛里发现任何线索。
凶手究竟使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使独木舟从栈道划到芦苇荡再由芦苇荡返回栈道,而中间却不留下任何行驶痕迹的?
而且令人吃惊的是,从独木舟的浸泡程度来看,这条船已经藏在栈桥下面不是一天两天了。
更令我们惊讶的是,就连覆盖杜万芊尸体的那些树叶都并非公园树木落下来的。
无论凶手是不是抛尸的人,都可以判定芦桥公园并非第一杀人现场,独木舟也是很早之前便备好的移尸工具,而且埋尸的覆盖物树叶也是从别的地方运来的。
这是一场耗时已久,精心策划的谋杀。
加上杜万芊尸体被摆成的形状还有额头上的记号,看上去活像在重复什么仪式似的,更有一种诡秘感,让人不禁心生忧虑。
不过这种仪式感,完全不同于三颗人头那种伪装的仪式感。
三颗人头的案子,乍看上去比杜万芊之死还恐怖惊悚。但因为周围环境并没有多少??,所以当那股劲儿过去之后,就会觉得也无非是突然被吓了一跳。
而杜万芊在芦苇荡前被摆出的造型头上的刻字,包括覆盖物运尸路径等等等等,所有一切都陷入迷雾之中。让人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类比的话,那三颗人头案就像美国恐怖片,血腥而刺激;而杜万芊的案子更像日本恐怖片,在欲言又止中就把你拉进了恐怖的深渊。
这种案子,如果不尽快侦破,就容易变成连环案。林瑛忧心忡忡地对沈喻说。
什么意思?沈喻很敏锐地反问道。
我是说,沈老师,你能不能支援一下?先从背锅侠那个案子抽身出来
我坐在沈喻旁边,明显觉得她不太高兴。
你们觉得有钱人死了的案子就是大案子吗?
不是这个意思,只要命案都算大案,无论死的是富豪还是乞丐。
侦破命案很重要,但是预防命案也很重要。沈喻站起身说,杜万芊的案子我可以支援,但我首要的工作还是背锅侠案,因为那个案子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很快也会有命案发生的。
林瑛用求助的目光看着我,似乎想让我开口说服沈喻。
我看看她,又看看沈喻,然后对林瑛点点头。
那个,虽然我有点像局外人——我对沈喻说,但是毕竟你看,杜万芊死得这么诡异,是不是
你的意思是,诡异的就比较像难题,所以需要我帮着解决,对吧?沈喻忽然笑着问我,这笑容让我有点心虚。
是啊,就这么个意思。
那背锅侠的案子,是不是也挺诡异的?沈喻忽然止住笑容,瞪着我道。
啊——对对对,所以,我也觉得背锅侠那个案子更需要你一些我吓得赶紧改口,气得林瑛哭笑不得。
林队长,沈喻转向林瑛说,你是不是觉得杜万芊的死有太多不合逻辑之处?
那当然。谋杀不难,但谋杀之后搞出这么多有仪式感的东西来,就显得有点匪夷所思了。
你说得对,但是如果抛开这些仪式感的东西,那么谋杀还是谋杀。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不妨查查杜万芊这个人背后的东西,从那条独木船来看,凶手能准备这么长时间,肯定是之前早就做了准备,而且是有一定诱因的。杜万芊是我的学生,她这个人别的不好说,与人结怨却是相当擅长。这就是我觉得这个案子并不困难,而背锅侠那个案子却无从下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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