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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恶临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言桄

    塑料闺蜜吧。

    好好好,我就不跟你讨论闺蜜的材质问题了啊。那个不大不小的案子呢,说起来也有点奇怪,市区里头最近出了一个入室盗窃的家伙。不过这个家伙不偷钱,不偷珠宝首饰,也不偷电子用品,你们猜猜他偷什么?

    丝袜?内裤?我脱口而出。

    两个女人都呆若木鸡地看着我,我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过于实诚了。

    没想到你还挺污的啊。林瑛调侃我。

    那个这个,电影里不都是这种,恋物癖嘛!

    哪部电影?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神秘代码?林瑛穷追不舍,我警告你啊,私自传播淫秽制品可是违法的。

    行了。说正事吧。沈喻一脸嫌弃地看着我,然后又看看林瑛,你也是,一个刑侦队长还这么话多,你说你是不是精力特别过剩?

    好好,我接受群众的监督和批评。林瑛告饶说,这是个入室盗窃的案子,但盗窃犯每次闯空门后不偷别的,只偷做饭的铁锅。我们都私下叫他‘背锅侠’——你们说怪不怪?

    铁锅?!我和沈喻几乎同时惊喊。




第十一章 大碗面馆
    粉黛巷名字听起来风情万种,但实际上就是老城区的一条又窄又脏的旧巷子。

    据说清末民初的时候这里曾是烟花街,所以才得着这样一个名字,后来日寇侵略,粉黛巷里大小馆子里的人都一哄而散,这里便日渐衰败下去,成了贩夫走卒的容身之所。

    六七十年代的时候,这里又成了市民们以物易物的鬼市。

    因为房子老,交通不便,房租还便宜,所以后来这里仍然一直是各色人等的聚居场所,也是城中心治安最差的地方之一。

    第一个报案丢锅的人,就是粉黛巷里大碗面馆的老板。

    大碗面馆在巷子里赫赫有名,不是因为味道好,而是因为便宜实惠。

    他们家的招牌上写着三种面——茄子肉丁面虾米炝锅面和番茄鸡蛋面,但实际上只卖一种面,面的名字就叫老板来碗面。

    每到中午,一些三和大神般的零工仔就会走进面馆,他们一般都喊一声老板来碗面,随后老板就会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面条里两根青菜是标配,至于其他卤料,有的时候是飘着的几个茄丁,有的时候是捞出来的两片西红柿或者炝锅的白菜叶,如果能在面里找到肉丝,那吃饭的人估计一整天都有好运。

    但大碗面馆仍然天天门庭若市,因为它分量实惠,而且价格从八年前就没涨过,一律五块钱一碗。所以打工的小贩们几乎每天中午都来这里吃面。

    面馆只有八个座位,所以大部分人都或蹲或站在巷子里,抱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呼噜呼噜吃完后,自己把碗放到洗碗盆里,然后便各奔东西。

    面馆老板姓牛,面馆的地面儿就是牛老板的房子。

    牛老板每天早上起来去市场买菜,上午收拾店面,把面卤和材料备好,点火煮汤,十点半营业,晚上十二点关门,生意一直火爆得很。

    牛老板有一口煮面的大锅,这口锅据说是他爷爷传下来的。锅是生铁锅,据说煮出来的面条特别筋道。

    每次夜里打烊后,牛老板就把锅刷好擦净,再加热烧干,最后抹上一层薄薄的油,这样做锅就不会生锈。

    但一个月前的某天早上,当牛老板来到面馆时,发现门口的锁已经被撬了。

    面馆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一般来说,牛老板会在抽屉里留下一些零钱,预备着第二天找零用。

    他赶紧进门拉开抽屉,发现零钱一分没少,桌椅板凳也没有被动过。

    他走进厨房,这才发现那口祖传的大铁锅被硬生生从灶台上撬下来偷走了。

    牛老板大怒,那口锅是牛家祖传的宝贝,他顿时火冒三丈,把门一锁就跑去警察局报了警。

    按理说一口铁锅值不了多少钱,但是牛老板认为这口锅有历史,算文物,其价值远超那些普通的铁锅。于是林瑛便让施鲢调查一下这宗案子,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其实这个偷锅贼已经不只是第一次作案了。

    无论是城区里的卤肉店工地上的伙房还是厂子里的食堂,最近这半个月已经陆续被偷了七八口锅了,但这些地方都觉得一口锅不值得小题大做,有的还以为自己得罪了人或者被恶作剧,所以都没有报警。

    这件事搞得警方十分尴尬,说是连环偷窃案吧,但窃贼一没有伤人,二没有偷价值很高的物品;说是小案件吧,可盗贼偷窃的频率却十分之高,毕竟也造成了一些经济损失。

    因此,最后刑警队开会商量之后,决定让施鲢作为专员来负责这个奇怪连环案,而且还特意通过各个派出所通知街道,尤其是那些有大铁锅的地方做好防盗准备。

    风声一时紧张起来,好多街道都贴出了防贼防盗的警告。

    谁知道背锅侠却毫不在意,继续自己的偷锅生涯,而且这个人神出鬼没,从来没被目击或者被监控拍到过。

    我和沈喻那次在人吉屋巷子里的追击,还是第一次有人看到他的真面目。

    施鲢对沈喻选择背锅侠案感到十分激动,他两个月以来一直为这宗案子烦恼不已,现在似乎终于迎来了转机,他把整理出来的卷宗都交给了沈喻。沈喻看完一遍直皱眉摇头,她于是申请把我拉了过来,让我也把卷宗翻阅一遍。

    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有了你连扫描的工夫都省了。她如此说。

    我于是只好在档案室里翻看卷宗,施鲢帮沈喻找了一张魏阳市的大幅地图,沈喻拿过地图认真地看着。

    这个案子应该不难吧?我问,偷了这么多锅,总会留下不少线索吧?

    你错了,这件案子非常之难。案子不合逻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每个细节都不合逻辑。沈喻边说边在地图上做着标记,而且他作案手法看似笨拙,但其实十分高明,犯了这么多起案子,但其实根本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而且偷锅这件事情本来就费力不讨好,况且他要真的像我们目睹的那次似的,背着那么大一口锅在街上晃悠,怎么会这么久都没人发现呢?

    也对,背着一口锅,实在是够显眼的——你在干什么?

    我在分析他下一个偷锅的地方在哪里。沈喻说。

    但是我想的是,他偷锅干什么。我说。

    沈喻好像没听到我的话,因为她在地图上已经把背锅侠的行窃地点用马克笔标注了出来。

    我这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背锅侠并不是随机选择偷窃地点的,因为沈喻标起来的那些点分布虽然不算均匀,但是看起来十分熟悉。

    到目前为止,背锅侠已经陆续犯下了八起案件,其中七起案件都已经知道了失主的身份。但第八起案件里的铁锅,也就是我追贼时捡到的那口,还不知道是谁的,而且一直没人报案。

    七起偷锅都没被人发现,为什么就最后一次被人发现,而且还是被我们俩发现呢?我忽然想到这一点,纳闷地说。

    说明别人认为这是没什么意义的案子,所以上天注定轮到我来破呗。沈喻说。

    我记得,她当时很难得的回过头冲我笑了笑。是的,我本来不想在这里敲下这些字立下什么flag,但她确实对我笑了,那笑容不同她以往带着许多骄傲和自信的笑容,而是显得那么平静柔和。

    无论如何,人吉巷丢锅的主人还是要查出来的,所以我自然要请施鲢帮忙。

    施鲢这家伙虽然是个鼻涕精,但交给他办什么事儿都还麻利得很。他马上给人吉巷的辖区派出所打了电话,让找街道居委会到处走访一下,打听下还有没有谁家丢了锅。

    社区片儿警的工作效率高,但居委会大妈的效率似乎更胜一筹。才过了半天施鲢就收到了反馈,人吉巷的住家租户都没有丢过锅,不光没丢过锅,他们都甚至没有用过这么大的一口锅。

    那么大的锅,是部队用来熬杀猪菜的吧?

    就是,我们家才几口人,那口锅做的饭能给整条巷子的人吃了!

    居委会大妈打电话,绘声绘色地把走访的回馈跟施鲢讲了一下,然后这家伙又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了我们。

    人吉巷周遭的社区反正没有丢锅的人家,是不是附近其他社区的?我问沈喻道。

    不可能,她飞快地做结论道,你看周围都是人员密集的社区,而且咱们吃饭的时间不早不晚。从他以往偷锅的情况来看,都是选择夜深人静的时间动手,他更没必要从另一个地方行窃之后,然后还在人来人往的时候背着一口大锅窜到人吉巷来——除非,他有特殊的目的。

    什么目的?

    沈喻还没有回答,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第十二章 杜万芊(1)
    沈喻刚接通手机,我就听到林瑛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大小姐,杜万芊那个案子有新情况了!

    人找到了?

    找到了,不过,找到的不是人,是尸体。林瑛焦虑地说。

    什么?沈喻大吃一惊地问着,我听出她确实十分意外,就连声音都变了。

    芦桥湿地公园在魏阳区的东北郊,湿地公园里有七个大小不一的陂塘,陂塘上是一片又一片的芦苇荡。

    张秀英是湿地公园后勤部的保洁人员,因为公园面积很大,还被一片一片的湖水沼泽分隔成许多区域,所以每个保洁员都负责一小片区域。

    张秀英就是负责两个芦苇荡之间的一条园区柏油道和两条木板路的清扫。

    清扫工作一般在清晨开园前就开始了。早上的垃圾一般都是夜里的落叶,张秀英一路扫过去,当扫到一条木板路尽头的时候,她发现那里有一堆鼓鼓囊囊的落叶堆。

    木板路尽头就是芦苇荡,这条路昨天闭园后张秀英曾经打扫过,她并没有发现那么一堆落叶。

    难道有人在搞什么恶作剧?

    张秀英有些生气,她拿着扫把走过去,朝那堆落叶狠狠扑了一下,落叶被嘭地扑开,里头顿时露出一个蜷成一团跪在那里的人来。

    那个人是个长头发的女孩,但她已然面无血色。

    张秀英吓得大叫一声,扔下扫把就朝保卫处跑去。

    我们匆忙赶到芦桥公园,谁知道刚推开保卫处的门,一双干巴巴的手就嗖地伸了出来,一把将我抓住。

    我吓了一跳,抬头就看见一个干枯的女人用力攥着我的手腕,她的力气特别大,指甲都要抠进肉里似的。

    死人了啊!她朝我大声嘶喊着,了不得了,死人了啊!

    我吓得惶然不知所措,幸亏这时候一个保卫处人员冲出来把她的手使劲掰开,然后一边把她往回拽,一边忙着跟我道歉。

    她就是我们这儿的目击者张秀英,那人死得太可怕了,张大姐吓得精神都出问题了。

    张秀英被那个保安拉开,但还是坐在长椅上浑身筛糠。

    那个人死了还睁着眼啊,眼睛瞪得圆圆的,眼白特别多。她脑门上还被刻了个带血的字儿,吓死人了!

    她反反复复地拉着每个人说着这句话,就像疯子一样。我看看自己的胳膊,发现已经被她掐出了几道深深的淤痕。

    没破吧?沈喻伸过头来问我。

    没没破——谢谢关心——你竟然开始关心我?我受宠若惊。

    关心你个毛啊,别自作多情。她倏地转过头去。

    这时余以清推门走进来,见了沈喻顿时满脸堆笑。

    沈老师,您终于来了。你可不知道现场那边

    是不是死者家属在闹?

    那还用说!您赶紧跟过去看看吧!

    我们坐着公园的电瓶车往芦苇荡走去,拐了两个弯,就看见前方已经拉了警戒线,一堆人在那里围着,一辆宾利横在马路正中间,老远就听到杜建生那嘶哑的声音。

    我女儿现在死了,你们都要负责任!我报警让你们找人,一个个都玩忽职守!

    电瓶车继续往前开,就听杜老板在挨个骂着。

    姓林的,你身为主持工作的副队长,长得跟个学生似的也就算了,没想到做事也这么不成熟!你就眼睁睁看老百姓被杀?你要第一个负责!

    姓邢的,你身为刑警队副队长,自己还他妈姓邢,你甩手不管,你也要第一个负责!

    姓那个什么的,你第一个负责!

    芊芊!芊芊!爸爸来晚了啊!

    沈喻一脸沉重地下了车,余以清站在旁边,显然心情也不怎么好,她叹口气吐吐舌头说:唉,虽然是死者家属,咱们也替他心痛。但不得不说,男人要撒起泼来,真比泼妇还泼。

    电瓶车停在路边,沈喻跟我刚朝现场走去,杜建生就红着眼扑了过来,几个警察赶紧抱住他,他一时挣扎不脱,却还沙哑着嗓子吼着。

    姓沈的,你身为大学老师,不接我女儿失踪的案子,更他妈要第一个负责!

    沈喻低着头没理他,继续朝现场走去。我理解她的心情,之前她虽然推断出了杜万芊从家里溜出去的方法,但她和林瑛都认为杜大小姐跟上次一样,只是跑出去玩玩,都没想到现在居然真出了人命。

    林瑛看见她,也苦笑一下。

    怎么不以袭警的名义把他带走?由着他在这里闹,破坏了现场就更被动了。她翻了一眼林瑛。

    我等着他袭我呢,可这家伙光撒泼不动手,我早就烦了,要不是看他是死者家属,情绪激动有情可原,早让人把他请走了,唉。林瑛一脑门子官司。

    杜建生冲沈喻吼完,见沈喻不搭理他,站在原地直喘粗气,几个警察看他不再那么激动了,便也松了劲,拍拍他的肩膀让他节哀,没想到他换了目标,突然冲过来一把扯住我,气势汹汹地问道:姓什么的!你这个姓什么的!你也得负责!我的宝贝女儿不能无辜横死!

    他抓住的正是我刚被张秀英抓伤的胳膊,我疼得直呲牙,加上看他刚才辱骂沈喻,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登时就发作了。

    我姓什么用你打听?你是不是也要我第一个负责?你身为父亲,整天纵容女儿飞扬跋扈各种得罪人,你不看管女儿,让她曝尸荒野,你难道不应该第一个负责?。

    我你杜建生大概没想到我会突然开口撅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林瑛回头,给我一个赞许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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