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临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言桄
我感激涕零地看着他,他拍拍我肩膀,叹口气说:哥们儿,理解万岁——我上学时曾经跟你一样,也被女人吃穷过。
华鬘开始有点摇头晃脑起来,她拧开二锅头桶的塑料瓶盖,一把举起酒桶就又倾泻起来。
酒保看着华鬘,不禁咋舌地问我:哥们儿,您到底是从哪儿淘来的这么一位姑奶奶啊?
一言难尽,我也叹口气,不过您还帮我出门买酒,这样会不会影响店里赚钱?不会挨老板骂吗?
不会。他哈哈笑了,我们老板说了,赚钱不是目的,要宽厚为怀,照顾好客人情绪,只要客人们不捣乱就好。
他是做慈善的吗?我帮着华鬘把羊肉串上的肉块撸下来放在塑料袋里,她正伸着手大把大把抓起来吃着。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他。这店里是今年才盘下来的,店里就雇了三个人,后厨的厨师,吧台的我,还有一个老爷子是杂工——削土豆刷盘子擦桌子扫地,什么都干。
真是良心卖家啊。我看一眼华鬘,捂着心口说,以后她要再喝酒,我还来你们这儿。
我看下次您还是自备酒水吧。
我俩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就听见身旁咚的一声,原来华鬘干完两桶二锅头后终于醉了,正趴在桌子上鼾声震天。
得,我就不打扰您今晚良辰吉日了。他站起来对我说。
你觉得我有那心思吗?我说。
我结了账,扛着华鬘往外走去。
晚上是酒吧街最热闹的时候的,好多人看我扛着个漂亮女生放在副驾驶上,纷纷投之以嫉妒或不屑的目光。
这么有料的女人,便宜这王八蛋了。我听见有人咬着牙根,窃窃私语。
就是,你看他开的那破车——好白菜都让蠢猪拱了。
我心里一边默默问候着他们的大爷大妈以及其他,一边发动汽车,载着华鬘往家去。
有人说,醉酒的人就像死尸一样沉重。
我没扛过尸体,也是第一次扛醉酒的人。实话实说,我觉得这句话得分情况,如果你要扛着一个这么漂亮的女生,你大概也不会觉得沉。
我一手扶着华鬘,一手掏出钥匙拧开家门。
我走进里屋,把她轻轻放在小床上面。
华鬘鼻子里发出轻微的鼾声,她漂亮的鼻翼随着呼吸一翘一翘的,浑身上下酒气冲天。原本我想帮她擦洗一遍身体,但想了想还是没敢下手。
她不会介意,但如果第二天被沈喻发现了,那我可就百口莫辩了。
所以,还是保持原生态吧。明天沈喻肯定会恼怒,但针对的只是酗酒的华鬘而已。
如果我给她擦洗身体——那沈喻发飙的对象就变成我了。
她和她之间,反正也只是人民内部矛盾,就算再生气,也不会自己抽自己嘴巴吧?
想到这里,我发现自己也慢慢学会甩锅了,看来都是形势所迫啊。
我注视着躺在床上的这个美人,不禁又有些想入非非起来。为了不让自己犯下原则性错误,我只好咬牙站起身,轻轻带上卧室的门走了出去,站在客厅的窗外,眺望着魏阳的夜景。
在星空之下,整个城市就像一只巨大的有生命的兽,正在万家灯火中均匀地呼吸着。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最近我和周围的人都太累了,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我这么想着拉上了窗帘,躺在沙发上,盖上一条毛毯,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手机传来几声提示音,我没有理睬——只要华鬘,不,沈喻在我家里安安稳稳地睡着就好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我的意识飘忽起来,向最深最暗的梦乡滑去
第四十七章 自杀
我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自己猛地坐了起来。
虽然还拉着窗帘,但从帘隙透过的阳光可以判断,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既然已经是新的一天,那发出声音的人应该不是华鬘,而是沈喻了。
想到这里,我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你——醒了吗?我站起身,朝卧室方向望去。
卧室的门半开着,我偷偷巴望一下,发现床上已经空无一人。
这时候,我听见卫生间的门嘎达一声打开,回头望去,只见沈喻正穿着睡衣,用毛巾裹着头发走了出来。
从医院带华鬘回家的时候,我曾经按照沈喻的喜欢给她买了一套睡衣,但华鬘嫌弃那身衣服裹得太严,宁可穿我的t恤也不穿那套睡衣。
沈喻擦着头发,恶狠狠看我一眼,走到窗口,一把扯开窗帘。
此时正是暮春。清透的阳光穿过玻璃照进屋子,连屋里飘飞的纤尘都被照得无处遁形。
她不睬我,只是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然后端起一杯白开水喝着。
要不要——我去做早饭?我知道她心情不好,赶紧讨好地问。
不料不问还好,一问这个她反而怒火中烧,她拍着鼓隆隆的小腹,冲我喊着。
早饭?!你觉得我还吃得下吗!
我猛地一拍脑门,昨天光顾把华鬘灌醉,忘记让她用消解的能力,在变身前将吃下去的东西消化尽了!
从四点我就被撑醒了,不光这样,脑袋还被宿醉搞得生疼!沈喻气得浑身哆嗦着,我在马桶上蹲了半小时,然后泡了个热水澡,又围着小区跑了两个来回,出了一身臭汗!回来又泡一个热水澡,这才刚刚缓过劲来!你倒好,躺在沙发上,打着呼噜,冒着鼻涕泡,睡得跟猪一样!
我我是怕她晚上胡闹,所以才由着她吃饱喝醉的——要不她那力气,要是存心想强暴我,还不跟强暴一只小鸡崽子似的
我站得远远地朝她解释,生怕她恼火至极,把玻璃杯丢过来砸我。
没想到,她听了这话倒没有动怒。
嗯,半夜醒来,我发现身上衣服纹丝未动,浑身都是臭乎乎的酒气,就明白你的用意了——这一点,你做得很好。她有些赞许地点着头说。
谢谢领导表扬。我嘿嘿笑着,心想昨晚上幸亏自己留了个心眼,当时要是贸然给华鬘擦洗,今天早上就被沈喻抽筋扒皮了。
我的手机呢?她终于换了话题。
我赶紧把手机拿给她——华鬘切换出来后,我总担心她乱说话,所以就把手机全收在自己包里了。
这时我忽然想到,昨晚临睡时,自己好像也有电话没接。
我也打开手机,只见上面弹出数条微信,都是林瑛发过来的,叫我给她速回电话。
沈喻也在看手机,她皱起眉头,不用说,林瑛肯定也找她了。
要不要,我给她回个电话?我问沈喻道。
不用了,她给我留言了——杜建生自杀了。
什么?我吓了一跳,自杀?
就是昨天夜里,跳楼,摔得七零八落的——林瑛还把遗书拍下来发我了。她拿着手机朝我晃晃,大概警方已经确认了自杀行为,所以林瑛也没再惊动咱们吧。
她把自己手机递给我——以前她对私人物品特别注意,从不让人触及自己**,但最近大概我俩频遭患难,她已经不再纠结好多问题了吧。
起码,对于住在我家里的事,她今天就没再提起。她现在肯定已经意识到,如果自己独居,那切换到华鬘状态简直无法收场。
沈喻是个聪明的人,聪明的人虽然都有奇奇怪怪的个性,但他们能洞悉状况,知道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迁就。
所以,她应该还是相信我的,只有我能在她缺席的状态下,替她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和原则。
我又想起伏击背锅侠那晚,我俩蜷缩在柜子那小小的空间里,互相支持,互相依赖,那是一段短促但美好的时光。
后来医生从沈喻身上发现了一双对戒,我也相信,那本来是给我的东西。
可就在离幸福一步之遥的时候,整个世界天翻地覆。
一场车祸,物是人非,即便她之前下定过跟我一起生活的决心,但现在的心情和状态,肯定已经彻底改变了。
其实,我何尝不也是如此呢?——如果不能彻底解决发生在我俩身边的一系列问题,就无法做好长相厮守的准备。
又发什么呆呢?!她不满地问我一句。
我这才缓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接过她的手机,但因为刚才脑补的时间太长,手机已经黑屏了。
我下意识地用自己的指纹按了一下,没想到手机居然解开了。
这是我目瞪口呆地拿着手机,问沈喻道。
她依旧表情冰冷:哦,夜里趁你在沙发上沉睡,我拿着你右手大拇哥,在自己手机里做了个指纹备份。万一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用我手机处理应急情况。
那,你刚才还装作找不到手机,问我要
老娘乐意,给你个面子,不行吗?她又白我一眼,啰嗦什么,赶紧看!今天还有事儿要做!
我低头一看,只见手机里是林瑛发过来的一张图片。我打开图片,发现那正是杜建生的遗书。
令人想不到的是,杜建生虽然看上去性情粗鲁,总是啰里啰嗦,仗势逼人,但写起东西来还是蛮简洁清晰的——这大概也是他能够在商界成功的真正原因。
遗书很长,大概有三四页的样子,而且全部手写,看样子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是伪装的自杀,凶手是无法逼迫死者写如此长而详尽的遗书的。
首先,杜建生说明了自杀的理由,他检讨了自己对家庭的忽略,他觉得虽然从无到有,从穷到富,事业攀上了高峰,但最终换来的却是家破人亡——现在整个杜家,除去自己,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他有种深深的寂灭感。
接着,他把身后的财产进行了分配,一部分已经投资出去的财产,他表示将无偿转交由实体管理者所有或处置。
至于自己的咏升集团,他委托几个人成立一个基金,通过基金继续管理和进行运作。
除此之外,杜建生还分别指定了几笔捐赠,捐赠对象既有公益团体,也有个人。
在遗书的最后,杜建生还发表了几句奇怪的感慨。
西疆有鹿石,早年我在那里做工,曾仰望星空,见过异象。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人生一世,只是一时。相对于死,仅为偶然。死生颠倒,才是永生。
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说,人生其实只有短短百年,但死后则是漫漫千万年,如果把生前和死后的时间颠倒一下,那才是真正的长生了。
他或许想表达的意思是人生苦短,死也并不是那么可怕吧。
沈喻见我看完,伸手把手机收了回来。
你怎么看?她问我。
杜建生虽然不讨人喜欢,但就这样自杀还是挺可惜的,杜家一下子就没人了吧。我说。
不,沈喻斩钉截铁地说。
杜建生的自杀,是假冒的。
第四十八章 剖白
我吃了一惊,因为从林瑛发给沈喻的信息中看,警方似乎已经认定杜建生是自杀了。
假冒是什么意思,是说他是被伪装自杀,或者胁迫自杀吗?我问。
沈喻只是把手机放在桌上,但没有应答。
我想,她可能直觉到了杜建生的死有不合逻辑之处,但无法用完整的逻辑进行解释吧,毕竟她还在烦恼自己失去了逻辑奇点那种能力。
我不想引起她的不快,于是想着转移话题说:这两天你也累了吧,要不——咱们出去走走?
她依旧没有说话,她头侧着看向窗外,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因为是背光,她脸的轮廓被光影完美勾勒出来,那优雅的面部曲线简直是造物主的杰作。
啊你要是太累的话,在家休息也行她霍地站起身,皱着眉头朝我走来。
我有些惶恐,看她的样子,应该并不是很开心。
那那——你要是想继续查案子,我也可以陪着;要是不想见到我,那我等晚上再来接你也行,要是我语无伦次地说着。
没想到她却直接走向我,给了我一个简单而温暖的拥抱。
辛苦你了。她说。
没没什么好辛苦的。我还傻在那里。
凌晨醒来的时候,本来想撒气的。但看见你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不知怎么忽然间就明白了。她说。
嗯嗯。我估计太激动了,所以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多巧合的,如果有,那便不是巧合,而是设计。她还站在我面前,说着跳跃感很强让人完全摸不到头脑的话。
不过,即使一切都是被设计的,我也不那么悲观,因为还有你在。她继续说。
明白,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我也感慨起来,于是轻轻伸出手,拍着她的肩膀说。
我有好多不尽人意的地方。她摇着头,这段时间更是敏感脆弱神经质,但凌晨我在外面跑步,呼吸着这个城市的空气,闻着新鲜的树叶味儿,听着清晨的鸟鸣声,回想着之前的人生。我慢慢开始有了思路。
之前,我并不希望改变自己,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这个身体里住进了另一个女人,一个跟我完全不同的女人,一个我摆脱不了的女人——她为什么住进来,还能不能搬走,何时搬出去,一切都是未知。
所以,我现在有了危机感,有了压迫感。我不能再消极应对了,现在的我已经一分为二,将来的我呢?会不会被她完全吞噬掉?
但我跟她是一个同体悖论,我俩不能同时出现,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所以,我还得依靠你去了解她规劝她,但我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我得弄清楚更深层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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