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临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言桄
你前天跟我讲过很多事,什么地狱来客,什么小册子,什么背锅侠,这些事情仿佛有联系,但是没逻辑。我想得心乱如麻,也不知道从何处入手。
然而,刚才我读了杜建生的遗书,他的死看上去是自杀,但总让人感觉另有内情——内情在哪里,究竟从哪里下手查,都在一片混乱之中。
其实不光他的死,回头想想最近遇到的案子,无论是背锅侠案,还是杜万芊案,其实最终都没有完全解决,都留下了或大或小不能解释的尾巴。背锅侠被车不明不白地撞死,至今身份全无;而杜万芊案虽然凶手落网,但谁偷走了尸体,尸体怎么会出现在芦桥公园,为什么会被摆成那种造型,一切还在五里雾中。
这些案子简直跟咱俩的种种遭遇一样,事件和事件之间仿佛有联系,但是无逻辑。可惜的是,我原来那种神奇的直觉,也随着这起车祸丧失殆尽了。
不过,当我凌晨在小区跑步,看到晨曦初露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个方法。这个方法或许不是最好的方法,但却是能让我们尽快行动起来的方法。
如果事情看起来混乱无稽,无法入手的话,那不如就从唯一永恒的纵轴入手,而这条纵轴,便是时间。
因为不管事情如何发生,它永远有一个时间的先后次序,既然有次序,那便有一个时间上的逻辑。无论发生了多少件事,无论事情多么千头万绪,如果没有地方入手的话,那不妨就从最早发生的那件事情入手。
这方法虽然笨拙低效费时费力,但总比面对一团乱麻,什么也不做只能长吁短叹的好。
她这一番话也顿时驱散了我心头的迷雾,是的,最近我和她遇到的事情太多了,多得让人找不到头绪,看不清关联。
她说得对,世界上不可能有太多巧合,如果真的有,那也是某种设计。
既然是设计,那必然就有设计师。
好吧,虽然现在我不知道神秘事件背后那个设计师是谁,但沈喻和我已经准备下定决心开始行动,把他从重重迷雾中挖掘出来,暴露在阳光之下了。
我越想越热血澎湃,有沈喻这么聪明的头脑,还怕什么呢?
既然没法查,那我们就从头查起!
可是——
咱们到底应该从哪里查呢?我激动之后,抓着脑袋问沈喻道,是先帮林瑛他们查杜建生的死因呢?还是从其他什么地方入手
我觉得,沈喻咬着右手拇指指甲,似乎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杜建生的案子不妨放一放,警方即使认为他是自杀,也会经过一套调查流程的,这些前期工作,让他们去做好了。
那我们呢?
刚才不是说了嘛,从时间轴最早的部分查起。你说,最早的事情是哪个?
小小册子记载的西夜国?我被她突然一问,脑子里又变成了一团浆糊。
笨蛋啊!一千多年前的事情怎么查?最早发生的怪事,不是你我遇到的黑船事件嘛!她一巴掌拍在我脑袋上。
唉,做女神真是手握王爵,天威难测——吊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感激拥抱,转脸就抽一嘴巴,什么人啊。
但是,我怎么就喜欢她这种德行呢!
又走什么神呢?赶紧收拾下东西,今天去走访一下咱俩遭遇黑船的地点啊!
啊,今天来得及吗?
来不及就加夜班!
第四十九章 回家
之前跟大家说过,我是土生土长的祁岭省人。
祁岭的祁是大的意思,祁岭得名就是因为境内有高山峻岭,这些山岭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把祁岭跟周围隔绝起来。
虽然境内多山,但其实高大的山脉只环绕在全省边缘地区,中部地区则多是丘陵和平原,而且东南还有一小块地区临海。因此自古以来,祁岭便是依山临海物阜民丰的省份。
祁岭的省会是淞山市,魏阳则是省内第二大城市,因为之前工业发达,所以很早就被列为计划单列市,现在则是全国为数不多的副省级城市。
除了淞山魏阳之外,祁岭还下辖七个地级市,它们分别是高郭阿陵丰口莫亭蒲水鹿丘和昆海。
我的家乡,就在距离魏阳一百多公里的高郭市。
高郭市得名于一座古城,这座城据说是当年风水始祖郭璞主持修建的,因为建在平原地区,而且城墙高大,所以远远望去,郛垣接天,是名高郭。
当然,现在古城早已变为荒草之中的废墟,不过站在厚重的夯土上登高四眺,还能遥想当年壮观宏伟的景象。
祁岭多山,所以河流也多,素有九派同流之称,流经魏阳的槐川就是其中一条,而离我家乡宝塔村不远的潴龙河也是九派之一,它还是高郭和丰口两市的界河。
从魏阳坐高铁去高郭只需要半个小时,到高郭后,沈喻租了辆车,我开车直奔老家。
想来自己从年后就没回来过,也早该回家看看父母了。
我带着她开车从高速下来,然后转上一条乡村公路。路两旁种满了白杨树,此时正是杨花飘飞的季节,汽车经过的地方,一路上白絮飘飞。
沈喻对飞絮过敏,所以我紧紧关上车窗。她坐在副驾驶上,不时打望着周围的风景。
真是好久没有离开过魏阳了。她感慨道。
她说的也是实情,自从回国之后,她一直深居简出在做学问,本来不多的空闲时间也被案子挤占,根本就没有出来散心过——就连过年,她都不回淞山老家。
淞山那边早就没人了,回去也没意思。她有次这样对我说。
所以,趁着出车祸后,公司和学校分别给我俩放了长假,我也正好有机会带她出来转转,也算休息一下,换换心情。
我开车驶过林荫路,又穿过一座石桥,转个弯就到了宝塔村。
宝塔村早就没有宝塔,连村里最老的老人也不记得哪里有塔,为什么叫宝塔村了。
不过七十年代的时候,人们在村中心的十字街盖了一座红砖水塔给全村人供水,现在村里换上了自来水,但水塔并没有拆除,至今还耸立在村子中央。
我们开车进村,经过水塔,又往南拐上一条水泥路小街,很快就到了我家的胡同口。
因为胡同建得早,开车进去并不方便。所以我把车停在了小街上的商店旁边。没想到刚带沈喻下车,就被街坊六大妈撞见。
哎哟!这不桩子吗?这是——带媳妇儿回来了?这媳妇真俊啊
沈喻白皙的脸腾地泛起一阵红云。
我赶紧使劲朝六大妈摆手,急忙解释道:不是不是,她只是同学
但一向腿快嘴快的六大妈哪里能听进去这话,我还没解释完,她早就像兔子一样窜进了胡同,而且还一边跑一边朝我们家方向大喊——
老言!你们两口子赶紧出来看啊!木头桩子领了个仙女儿似的媳妇回来了啊!
我这才想起来,六大妈除了腿脚快,还有个大嗓门的优点。得,她这一嗓子,估计马上三分之一个村子的人就都知道了。
而口口相传更是宝塔村民的优点,我相信二十分钟后,全村的人都会跑我家来看新媳妇。
唉!沈喻这脾气,还不被这情况气死!就算不气死,也得恼死!
而且,还有我父母呢!
两位老人虽然从没对我催婚过,但人年轻时往往朝气蓬勃,觉得天下万物都能为我所用,所以很少有孤寂之感。但随着年老体衰,四处碰壁,便又觉得世界是别人的,属于自己的只有那么一小坨东西,加上光阴弃人,只余寂寞,就越发想添丁加口。
父母平时一向开明,他们觉得人生大事,应该由孩子自己做主。但我知道,他们内心还是希望我能早点成家,他们也好早点享受含饴弄孙之乐的。
所以,我也深恨自己疏忽,早该提前给父母打个电话知会一声,说只是带老同学来转转就好了!
毕竟没有希望,才没有失望呀。
我回头看看沈喻,尴尬得恨不能钻到砖缝里去。
真真是不好意思啊
算了。她却挥挥手说。
我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所以站在原地没动。
算了?她是因此生气了,不想去看我发现黑船的地方,不想在这里呆着了吗?
如果她不想久留,那我干脆直接先送她回去,至于父母那边,我给他们打个电话好好解释一下——至于背锅的人,全推到六大妈身上好了,谁让她嗓门大。
我主意已定,于是赶紧揿下钥匙,打开车门,没想到她站在胡同口瞪着我问:你开车干嘛?
不——不是
不是什么啊!赶紧去趟你家,看望下你爸妈,然后咱赶紧去发现黑船的地方呀!
可是——他们误会
误会就误会,误会怕什么呀!你一个男人,怎么比女孩子还腼腆!她狠狠看我一眼,径直往胡同里走去,赶紧的!都几点了这是!
我吓得赶紧又关上车门,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她的步伐,赶在前头带路。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其实还有点儿哆嗦。不过偷偷看看她大大方方的样子,又觉得一阵阵美滋滋的。
我们家在胡同尽头,六大妈果然动如脱兔,我们刚进胡同,她早就冲进我家院子又跳出来了。
都告诉你爸妈了!他们开心死了!她颠颠地跑过我俩身边,朝我挤眉弄眼地说。
这姑娘,啧啧,俊得跟天仙似的!她又不忘对着沈喻补上一句,漂亮得简直看一眼都浑身哆嗦!
她这句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同样的话,华鬘也如此说过。
远远的,我就望见胡同尽头闪出两个人影,他们热切地朝这边企望着。
那就是我爸妈。我指着他们,满脸通红地对沈喻说道。
你这个人真是——见自己爸妈,害臊个什么劲儿啊!她一把扯过我来,羞羞惭惭,跟个大姑娘似的,快点走!
第五十章 见父母
这次回家有种感觉,那就是父母真的老了。
父亲做起事来还是手脚利索,但后背已渐渐佝偻起来,母亲从年轻就疲累多病,现在两鬓的头发也花白许多。
不过,当他们看到沈喻的那一瞬间开始,两人顿时就返老还童起来。
他们高高兴兴把我俩迎进院子里,母亲还埋怨我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好让家里做好准备。
妈,就是大学同学,她要去潴龙河那边做个考察,我正好想回家,就顺路回来——一会儿还得赶回魏阳呐。我生怕母亲话多,又把沈喻惹恼——她本来就是一个不善于交际的人,还有点阿斯伯格倾向,说话根本不讲究分寸。
到时候万一两边都不高兴了,那我还得费劲两头安慰。
你小子,大学还有这么漂亮的同学,怎么就没听你说过!母亲使劲捶我一把,好像完全不在意沈喻是同学还是女朋友似的。
他还追了我好些年呢。沈喻不知道脑子是不是秀逗了,突然莫名其妙神补一刀。
啊?母亲笑得满脸都是褶子,那追上了吗?
还差那么一点点儿吧。沈喻也笑着说。
母亲看我一眼,抬腿就是一脚。
听见没!给我上心点儿!追不上人家,以后就别回来了!
妈!我使劲回瞪一眼,然后又瞪一眼沈喻——哪壶不开提哪壶。
母亲也是,别人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她倒好,成见了女孩忘了儿子了。
我家里以前开木杆作坊,所以院子很大。自从我大学毕业以后,作坊也就歇业了。父母便开始打理院子,两个人在院里铺了花砖,栽了两棵桃树,搭了藤萝架子,养了许多花草。
沈喻好像很喜欢院子里的布置,她搀着母亲胳膊,问着那些花花草草的名字。
母亲打量着沈喻,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她拉着沈喻的手说:闺女,你可真是,比花儿漂亮多了。
父亲看我们在院里闲逛,忙不迭地推出电动车,看样子想出门去买菜。
爸,您别买菜了,我们还有事儿,不吃午饭。我怕沈喻着急去潴龙河,赶紧朝父亲喊道。
没想到沈喻却白我一眼。
你就那么抠,来一趟都不让我留下来吃个午饭?她装作嗔怪的样子问。
就是!怪不得老追不上人家,你脑子里长蘑菇了?!母亲又过来踹我一脚。
我奇怪地看着沈喻,不知为什么,她今天说话恰如其分,根本就没有那种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样子。当然,怼我还是不嘴软的。
不光如此,她还跟母亲聊得特别开心,俩人说着说着就咯咯笑出声来。
你以后少理他,他要做不好,就骂他,再做不好,你就叫他滚蛋,别缠着你了——这小子我了解,他看着腼腆,实际皮厚,怎么打击都没事儿。母亲还给她出主意。
言桩人还挺好的,就是有时候,脑袋瓜子太笨了,我说句话他都听不懂。沈喻还告我洋状。
下次听不懂,直接捶他两拳,让他长记性——小树不修就长歪,男人不揍就不乖。
我不远不近站在外围,尴尬地听她俩在一起挤兑我。
我妈估计这辈子命中缺闺女,见了沈喻之后,立刻就忘记她生出来的孩子是谁了。
父亲此时买来菜,他一向比较敏锐,估计看出我们还有事情,所以赶紧提前准备饭菜。
母亲也过去帮忙,没想到从不下厨的沈喻也跟了过去,还帮她择菜。两人真是一见如故,好像就差拜干姊妹了。
他那脑子啊,刚生出来的时候被玻璃劈过,有时候转不过来,不会说话,不会讨人开心。母亲还在念叨我。
劈过?沈喻愣了一下,随即开玩笑道,言桩,怎么没听你说过自己脑残的事儿?
不是真的。母亲又讲了一遍往事,他那时候才生出来不久,我抱着他,让他练习吃奶,结果空气里头忽地就进来一块玻璃茬子,眼见就戳进他脑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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