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临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言桄
你想错了。沈喻笑笑,只是些其他的问题,我想知道那晚你遇到花衣鬼的一些细节——比如,你闻到他身上有什么特殊气味儿没有?
诶?你这么说话,好像真的是警察诶!徐楚月不由得端正了身体。
严格来说,我不算警察,但也在帮警方办案。所以,我不会伤害你的。
知道你不会。别看我有时候爱喊爱闹,但我心里不傻。你俩要真是坏人的话,估计当晚就立刻杀我灭口了,我还能跑得掉吗?——不过我真的挺疑惑的,你是怎么把一条街的电线杆打倒的?
得,我笑着说,不是让你去找派出所打听吗。
沈喻耸耸肩,淡淡地说:那些电线杆早就计划推倒换新的,我只是知道它们倒掉的时间,然后随手做了个动作,看上来成我打翻的了——这么说还满意吗?
不满意,不过,就这样吧,只要有个解释就可以了——你真想查花衣鬼那个案子吗?徐楚月忽然严肃起来,她把胳膊放在桌子上,往前倾着身体说道。
沈喻点点头。徐楚月开始眯起眼睛,仰着下巴,好像在回忆什么。
花衣鬼的气味儿?我真的没有注意,因为那条小巷也脏兮兮的,各种杂味儿都有。不过,它跟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好像闻到了一股男人的臭味儿。
不知为什么,我听到徐楚月的话并没有吃惊。
那天晚上,华鬘曾经说过,云塘街根本就没有鬼的气味儿——世界上的鬼,都是人而已。有的时候,人可能比鬼还要可怕。
所以在我心里,其实早就有了花衣鬼是人假扮的推论。然而,奇怪的是,徐楚月讲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有种违和感,虽然不知道这种违和感从何处而来。
沈喻显然也有跟我一样的感觉。
常山把徐楚月的汉堡端了上来,还特地嘱咐她了一句说:虽然有人请客,但饱吹饿唱,你可别吃太饱了,一会儿还要唱歌呢。
安啦,我唱的是民谣,不费嗓子。徐楚月朝他白了一眼说。
你注意到花衣鬼身上带什么东西了吗?尤其是很重很大的那种东西?沈喻看徐楚月吃得香甜,她心情似乎也好转很多,于是继续接着追问下去。
徐楚月低头想了一下,然后又摇摇头。
没有,那身花衣服,看上去还挺合身的。
沈喻没再说什么,徐楚月看看手表,狼吞虎咽地吃完汉堡,然后咕咚咕咚灌下半杯柠檬水。
她站起来,拿起吉他对我们说:该去台上准备节目了。
我俩看着她走到酒吧里的唱台上,她拉过椅子坐下,然后在那里调着琴弦。
沈喻一直默默地看着徐楚月,她张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来。她停顿一下,悄声对我说:她在说谎。
啊?!我吃了一惊。
她这个人,跟你一样不会掩饰自己的小动作——她回忆真实情况时会低头思索,而在编造谎言时却喜欢仰头皱眉。
可是,她为什么要说谎呢?
沈喻喝了一口柠檬水,她接连打着呵欠看着我说:其实我更想知道的是,她在云塘镇三起意外案件中,除了作为花衣鬼目击者之外,还有没有扮演其他的什么角色?这些都是你明天需要查清的问题。
你是困了吗?我看着她疲倦的样子问。
嗯,忽然间就觉得眼皮沉得像千斤闸一样——现在几点了?
刚十一点。
昨天那个女人也是这个样子吗?临近转换身份时?
对,不过她比你撑得更久一些。
不知不觉竟然这么晚了本来还想跟你聊聊继续查黑船的事,还有一些个人的问题也想谈谈呢。
个人的事,是结婚的事儿吗?我逗她。
你在想什么呢?!她强撑着眼皮,狠狠瞪我一眼说,想跟你多讲讲自己的事儿,不过,看你这得寸进尺的态度,咱还是改天吧。
我忽然想起闻廷绪来,他那天也曾经对我说过,要跟我聊一些过去的事。最近身边的人都是怎么了,难道每个人的过去都藏着秘密吗?
第一百零九章 残酷
我抬起头,正想问她这个问题,但就在这片刻之间,她已经伏在桌上甜甜地睡熟了。我只好拿起自己的外套,轻轻给她搭上。
人世间有太多看不透的秘密,就像山岭间有无名的小溪徐楚月慵懒的嗓音也随着吉他响了起来,一如我此时此刻心中泛起的疑惑。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数字一秒秒变动着,腕表上的秒针也在不停地绕着圈子。
我想起来闻廷绪说过的话,于是把手机掏出来,打开世界时钟,掐着时间数着秒,想看看她俩的生物钟转换是不是那么严丝合缝。
结果真的把我吓到了,两人的切换果然一毫不差——当电子数字跳到零点的时候,华鬘醒了过来。
我不免惶恐起来,因为闻廷绪曾经告诉过我——在现有的人格分裂病例里,每个人格的出现虽然会有诱因条件,但何时出现却是没有一定之规的。
当然,零点前后沈喻和华鬘会身份切换,这是之前我已经归纳出来的规律。
生物钟是客观存在的东西,例如咱们说某位老人,他总是早上七点钟醒。但这里所说的七点钟醒,其实是七点左右醒,他可能七点零几分醒,或者六点五十几分醒,甚至再精确也应该起码有前后一分钟内外的误差。
可是,沈喻和华鬘的互换竟然毫秒不差。零点前一秒钟是沈喻,后一秒钟就变成了华鬘,简直比瑞士天文台认证的钟表机芯走得还准,就像电脑里设定好的程序似的。
难道沈喻和华鬘的转换是世界上唯一的特殊病例?
我不禁越来越倾向于华鬘所说的话,她确实是来自于不同世界的人,当然,这个世界被她称之为阿修罗界。
如果真的有阿修罗界的话,它和人间又是什么关系?是平行世界,还是量子时空?
华鬘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我,又抬起头来,上下左右打量着,这才发现自己在rl酒吧里。
快告诉我怎么回事?我在这里睡了一天吗?她看着我问。
我长叹一声,因为自己刚刚意识到了一件十分残酷的事情。
那就是,对我来说,最累的根本不是陪伴她俩,而是每次两人互换之后,我都必须从头到尾,把昨天的经历给醒过来的那位重新解释一遍。
这种感觉就像改自己写过的稿子,吃自己吐出来的食物一样,简直是人生几大痛苦之一。
我真想有那么一天,人类的科技树再被点亮,发明出一个人生编辑软件,或者是那种能把昨天的事自动剪辑播放出来的程序。
这样每当零点后面对一个新灵魂时,我只需按下按钮,然后她们自己去看去听就可以了。
可惜这方面的科技树依然昏暗,而且即使发明出来,也就只有我一个用户吧。
所以,只能用最笨的方法给华鬘讲昨天的经历了——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何不买一支录音笔常备着,随时随地对着录音笔介绍情况呢?
这样等第二天,她们就可以自己听录音,不用我来回复述了。
我脑子里想着录音笔,嘴上叨咕着昨天的事儿。当然,听我说话的工夫,华鬘已经招手叫了酒保,现在她的面前终于又堆满了零食和啤酒。
酒保也没跟我商量,又上街买了两打啤酒和一包羊肉串放在桌上,还朝我偷偷打个手势,然后又迈着小碎步跑了。
我继续跟华鬘解释怎么会在酒吧里——沈喻曾经提醒我,可以带着华鬘一起查案,一来能看好她,二来也可以发挥她的才能。
不过我不能如实告诉华鬘,我只能对她说,沈喻希望她能在案件上帮忙。
什么?让我给她帮忙?她嘴里塞满了东西,呜呜囔囔地说,哈哈,那个性冷淡终于求我了!你告诉她,我可是堂堂修罗第一神探!她还想随随便便使唤我?本公主可不是吃素的!
你确实不是吃素的。我看着她一秒撸一个肉串的速度,发自肺腑地说。
华鬘看看还在台上弹吉他哼歌的徐楚月,忽然想起来什么。
她一边嚼着羊肉,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那个女孩昨晚怼过我吧?性冷淡不是还对她有所怀疑嘛——要不要一会儿把她劫走,然后打个半死,观个灯试试?
得了吧啊,求你了姑奶奶,今晚上早点儿回吧,我好睡个囫囵觉!我赶紧找借口拖住华鬘,万一她又开始启动暴力模式,那就不是一条街电线杆子的问题了。
睡觉?好啊!回家追剧,然后一起睡!
走走走!都要回家了,还在这儿耗着干嘛!要不找个最近的旅馆开房也行!
她声音尖,嗓门大,酒吧里的人纷纷转头看过来,一个个脸上都带着邪恶的笑容。
那可不行,你追剧用的‘小排’还在家里呢。我四两拨千斤地转移话题。
对哇。华鬘又吹完一瓶啤酒,摇头晃脑地说,那赶快回家找‘小排’吧!
徐楚月还在台上忘情地唱歌,因为客人多了起来,常山也开始忙起来,他站在吧台后面朝我挥手再见。
姑娘又喝高了吧?是出去吃第二场吗?悠着点儿!
我朝他无奈地摆摆手,拉着华鬘走出了rl,深夜风有点凉,吹得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之前跟沈喻来得早,所以我停车比较靠里,而酒吧街是晚上才生意兴隆的地方,等找到我的车时,发现旁边并排停着一辆红色的汽车,正好挡住了我出去的路。
酒吧街一到晚上停车位就不足,这也能理解,所以我走到红车前面,幸好挡风玻璃那儿还留着一个应急联系电话。
我拨出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还伴随着刺耳的喧哗声。
谁啊?干嘛?!他的声音沙哑里透着一股子恶劲儿。
我跟他解释说,你的车挡着车位了。
等着!他啪地掐断电话。
我有点儿生气,因为这并不是有求于他,而是明显他做错在先——不过想想,占人车位挡人出路的人好像通常都态度不好。
酒吧街依着槐川河而建,我等了半天,可红车车主还没到来。
我想起刚才打电话时,他身边的环境有特别刺耳的噪音,那声音不像是酒吧里的音乐,反而像是装修的电钻声。
这深更半夜的,谁会装修呢?
第一百一十章 燃犀
想到这里,我不禁使劲摇摇脑袋,想驱散这些无端的想法——最近遇到的谜题太多,自己开始杯弓蛇影,一遇到风吹草动就疑心病发作。
我怕华鬘等急了生气,又开始招惹是非,索性带着她溜达到河边,一边看夜景一边等人挪车。
夜越发凉起来,我的外套还披在华鬘的身上,所以自己不免有些瑟瑟。
但华鬘却丝毫没注意到温度,她好奇似的望着城市霓虹在河里的倒影,然后不停做着夸张的深呼吸,大口大口吞吐着新鲜的空气。
你——没事吧?
没事,我只是看到水面上这么多光怪陆离的颜色,忽然想起来当年燃犀的故事。
燃犀?东晋温峤的燃犀吗?
不然呢?
你还知道这个典故?又是从沈喻的‘知识库’里‘调阅’的吗?我问。
当然不是,修罗界就有‘燃犀’的传说。
我吓了一跳,因为据华鬘之前所说,人间和修罗界彼此隔绝,她来到这里也是精神穿越,这也是自己一直对她的身份颇为怀疑的原因。
温峤生活的年代在东晋,他赴任江州大概在公元329年,这么说来,难道阿修罗居然一直窥视着人间的举动?
华鬘看我眉头拧着一团不说话,开始问我。
难道这件事在人间没什么名气吗?
一般般吧,好多人都不知道——莫非在修罗界很出名?我试探着反问道。
不止在修罗界,还有地狱众和饿鬼道,在这三界都是耳熟能详的事情吧?因为那一次人间和地狱的界限险些就被打破了。
啊?难道这件事情特别重大?
对啊,在修罗界可是尽人皆知的大时机呢。华鬘忽然眯起眼睛,一副沉思的样子,看她的表情似乎是一时间想到了什么。
她有点像自言自语的小声说道:可惜当初温峤的犀牛角不够,如果照的时间一长,那六道交融,就——
她忽然停住,不再继续说下去。
就怎么样?
没什么啦!她表情复杂,眼神也开始躲躲闪闪,我想到一些以前的事儿,但那些事儿就像被罩着一层纱,怎么也看不清楚。
燃犀是东晋的故事,它发生在晋室重臣温峤协助平定苏峻之乱被朝廷任命为江州刺史之后,当时朝廷初定,温峤也从建康(今南京)溯江而上,去豫章(今南昌)上任。
时值四月,温峤的船队往西行到牛渚矶这个地方,稍事停泊。
牛渚矶也叫采石矶,是长江三矶之一,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它更是扼守都城建康的要冲。相传采石矶有个三元洞,其中一个山洞莫测幽深,古人在洞中探险,发现了一只金牛,所以把此地称为牛渚。
温峤其实是有意把船队停在牛渚矶的,因为当时他得到了一件宝物——灵犀角。
古人有诗说心有灵犀一点通,灵犀是古代一种犀牛,也叫做通天犀,它的角上有一条白线,贯通首尾,感应灵敏,据说还能通灵通怪。
而牛渚这个地方江之水深不可测,所以一直有水下有怪物的说法。
温峤这个人,少年时代便遭逢五胡之乱,晋室播迁南方的时候,他和姑父刘琨被隔绝在北方,在并州抗敌,后来并州失守,刘琨又带他前往幽州,投奔幽州刺史段匹磾。
再后来,琅琊王司马睿在建康草创东晋政权,温峤被姑父委派南下,向司马睿劝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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