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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恶临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言桄

    一束花就能形成陷阱吗?万一有人路过误触怎么办?万一罗老松不去碰那束花又怎么办?何况罗老松刚犯下人人诅咒的‘重罪’,花衣鬼当晚已经‘造势’,罗老松又被唆使去李亚茹家,这么多条件凑在一起,绝对是时不可失,失不再来面对这种情况,猎手难道不更应该排除万难,看着猎物坠入陷阱才对吗?怎么还有心思披上花被单,绕街做鬼秀呢?

    我对自己的陷阱有把握,可以吗?冉奋强虽然语气依旧强硬,但底气已经不足。

    你解释不清,我们就还要继续查到底!

    好,那你随便查。我现在收回自己的话,云塘镇的案子不是我干的,要是有证据,欢迎直接来抓我。对不起,还要去忙,先走了。

    冉奋强怒而转身,但华鬘哪里能容他走,她猛地抬起胳膊,以手为刀,一下子就劈在他脖颈处。冉奋强顿时像根木头似的,咕咚一声就倒在地上。

    你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哎呀,跟这种人废话干嘛,要是直接观灯,说不定早就搞清楚了!华鬘拍着手,急不可耐地说。

    就在这时,我看见冉奋强的两个鼻孔不停流出血来,血滴在地上,弄出好大一片殷红。

    你把他一掌就打死了?我瞪大眼睛,指着地上道。

    轻轻打一下就死了?华鬘也看着自己的手掌,疑惑地说,不会吧,我本来只想打昏啊不过死了正好观灯。

    华鬘凑过来,她盘膝坐在冉奋强身前。我见事已如此,也不敢扰乱她,只盼她早点观完,让冉奋强恢复就好。

    可是她刚凝神坐定,忽然又张开眼,诧异地说:这个人,本来就要死了。

    啊?!我大吃一惊。

    他得了绝症,五脏六腑有的都已经腐烂即使我不打他,他也活不了多久了。华鬘有点失神地站起来,她的表情有些木然。

    所以,我明白了。他刚才为什么不打自招,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罪名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命运
    我也恍然大悟。

    冉奋强在镇子上口碑一直很好,他踏实能干,更是数一数二的孝子。

    他若不是自知寿不久矣,应该不会铤而走险,犯下如此大罪。

    我不禁又回想起他父母的样子,两个老人行动不便,无依无靠,如果冉奋强不在了,想必生活会无比艰难。

    想到这里,我忽然理解了冉奋强的想法自己聪明勤奋,但囿于出身和运气,屡遭命运捉弄,最后连想过清贫平安的生活都不可得。

    冉家家庭虽小,但顶梁柱只有一根,如果冉奋强倒下去,那这个家面临的就是天崩地裂。

    我想,他内心肯定是悲愤和绝望的,他必然想在离世之后给父母留一条后路,这条后路需要钱,于是他铤而走险,接连犯下深罪大孽。

    有人也许会说,条件虽差,但只要足够聪明努力,必定会有成功的那一天。说这话的人必定忽略了人生中十分关键的一件事,那就是运气。

    南朝萧齐时期,有个人名叫范缜,他在某次回答皇帝次子萧子良的问题时,对人的命运做了一个形象的比喻

    人之生譬如一树花,同发一枝,俱开一蒂,随风而堕,自有拂帘幌坠于茵席之上,自有关篱墙落于粪之侧。坠茵席者,殿下是也;落粪者,下官是也。贵贱虽复殊途,因果竟在何处?

    意思是说,人生就像是一树花,即使生在同一根枝条,长在同一个花蒂上,但风吹花谢时,有的花瓣会落在香枕玉席上,有的则堕入茅厕粪坑里。

    所以,生虽同时,命却各异,这就是人的运气。有人别墅靠海,就有人暗屋生苔,有人洋洋自得,就有人血流成河。

    这就是人生,世界上有着各式各样的人,他们有着各式各样的人生。

    但不管一个人的生命多么不济,他绝没有随意剥夺另一个人生命的权利。

    华鬘静默地站了会儿,复又坐下准备观灯,冉奋强还在昏迷中。

    她摆好架势,突然又看向我,似乎在征询我的意见。毕竟之前我对她说过,不要对老弱病残下手,甚至还因为她不听劝告发过大火。

    这个怎么办?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观灯之后,反倒能帮他恢复精力,减缓痛苦要不要继续,我听你的。

    我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冉奋强恢复健康的话,他也会面对法律的裁决,恶意谋杀三个人必获极刑,所以对他来说,还不知道是祸是福。

    而更关键的是,我们没法解释病入膏肓的他是如何在跟我们见过一面之后不药而愈的。

    我正在犹豫的时候,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匆遽的脚步声,有人还大声喊着言老师,一听便是林瑛和小余赶了过来。

    我赶紧对华鬘道:一会儿她们来了,你千万不要乱说!尤其是不要说观灯的事儿!

    唉!华鬘后悔地跺着脚,要不是之前那么磨叽,咱们大概早就挖出另外的凶手了!

    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你还想让另一个凶手逍遥法外,危害人间吗?冉奋强是很可悲,但如果同案犯逃脱法网,会不会再给他人带来灾祸呢?!

    要不,咱还是赶紧观灯吧

    观什么观啊?她们都快冲进来了,来不及啦!哼!华鬘好像还是第一次跟我撒脾气,她双颊涨得通红,还握着粉拳,横眉瞪眼地看着我。

    不过,她的样子非但不凶,看起来还有些孩子气,想想她自称修罗界的公主,可能以前在家就是那种总被人宠着的孩子吧。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个娇宠着的小公主究竟为什么要逃离阿修罗界?

    这便是林瑛她们到来之前的情况,现在我借口把沈喻留在屋子里,把林瑛和小余劝到院子里。

    不过两个女人似乎还不放心,她们大概看没有动静,所以又在外面喊:言桩,沈老师,你们能解决吧?不用我们进去帮忙吗?

    我赶紧大喊一声:别!你们就呆在外面,千万别进来!冉奋强呼吸困难,他需要新鲜的空气,这屋子里不能再多人了。你俩别进来,我们要对他进行人工呼吸。

    说完我看看华鬘,又看看躺在地上的冉奋强,着急地问:怎么办?真要观灯的话来不及了吧?

    亲爱的,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她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

    我?出去?我还跟她们说,要给他做人工呼吸呢!

    没事,我来做。

    不行!我断然否定。

    不知为什么,听她说这话我有点儿恼火。

    哎呀,你赶紧出去吧!她双手抓住我的肩,使劲把我往外面推去,磨磨叽叽,比女孩洗澡还麻烦。

    我被她一把搡出门外,林瑛和小余见我出来,诧异地问:你不是说要救人吗?赶紧的呀!

    沈沈喻给他做人工呼吸呢

    哟,你胸怀还挺宽阔的不过说真的,你俩有没有谱儿?能救活吗?别耽误正经的救援时间!林瑛调侃一句,随即十分严肃地说。

    保证能救活!就算死了都能让他复生!我拍着胸脯保证道。

    说实话,我对华鬘的这种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但就在这时,我手机又叮叮咚咚响了起来,掏出手机一看,又是那个淞山市的电话号码。都打两次了,应该不是打错了。

    我走到院门口那边接通电话。

    是言先生吗?对面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我是徐楚月的小姨,楚月留了一件东西给您

    啊,您好。她平安到淞山了吗?

    是的。不过

    中年女人的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下来,我听她在话筒里喃喃地说着,脑袋里突然空白起来,随之便嗡嗡作响起来。

    女人大概用一分钟左右的时间讲完后,我挂断了电话,仍然傻傻地愣在那里。

    正房的屋门忽然被一把推开,华鬘满面喜色地冲出来,朝我们大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冉奋强的同案犯是谁了!

    冉奋强虽然没有醒过来,但呼吸却很均匀,看上去就像睡熟了一样。

    我跟林瑛他们解释说,他好像得了重病。林瑛朝小余做个手势,示意她尽管联系医院派救护车过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遇害
    沈老师,你刚才说,知道了同案犯是什么意思?

    啊,那个——华鬘刚要开口,被我打断了。

    虽然我心里还在为刚才的那通电话难受,但更担心她一时没把住门,把观灯的事情吐露出来,那就坏了。

    等会儿再说。我朝她使劲递眼色。

    你俩什么意思啊。林瑛有点急了,你们是不是也发现冉奋强嫌疑很大了?

    对对!我们发现了他装鬼的证据,他其实自己都招了。我说。

    我也发现了证据。林瑛扬扬手里的工具包,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小捆蓝色电线来,还记得这个吗?

    我盯着电线问:你是说,勒死尚卫民的,是这条电线?

    也有可能啊。这条电线的粗细规格,跟禚家院子晾衣绳的规格是一样的。法医只能测出勒痕所用的器物,又不能空想出它的颜色来。不过先别管这个,你看看这颜色,是不是跟沈老师发现的电线杆引线上那些蓝色渣渣一模一样?

    我接过电线来,看了一眼,的确很像。

    林瑛笑着说:那些渣渣送去检测过,材质也是这种胶皮。这说明凶手是在引线上绑了什么东西,用它引诱罗老松去触电的。

    一束鲜花,我说,刚才冉奋强交待了,他说知道罗老松的喜好,所以他在引线上绑了一束花。

    他都交待这么多细节了?林瑛惊讶地问。

    对啊——不过他一口咬定是单独作案,没有同伙。

    不可能,那天姚夏在小胡同里看到了一只花衣鬼,而同时还有只花衣鬼引着尚卫民去了川云渠,所以肯定是最少两人作案嘛——对,沈老师,你刚才说,已经查到同犯了?林瑛没有因为我的打岔而忘记这个问题,她又问了一遍。

    对啊。华鬘理直气壮地说。

    哦?同案犯是谁?林瑛瞪大眼睛问道。

    我还想阻止华鬘,但抬起来的手却被她一巴掌打了下去。

    戴胜。她言简意赅地说。

    戴——胜?这是那人的名字吗?林瑛惊讶地问。

    不是啊,是一种鸟。

    我俩私下给同案犯起的外号,我赶紧站出来解释道,戴胜鸟,长得挺漂亮,但有时会分泌比较臭的腺液,沈喻觉得,这种鸟跟同案犯的形象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一把拉过华鬘,然后朝林瑛摆摆手说:对不起,能让我们单独说几句话吗?

    可以——不过你今天怎么神经兮兮的。

    我没工夫跟林瑛辩解,只好赶快把华鬘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不是说,沈喻的气味儿像戴胜鸟吗?难道你观灯看到沈喻的身影了?

    咱们都搞错了!华鬘嚷了一句,然后又压低声音,刚才根本没用观灯,因为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就是气味儿的事!当时在尚卫民家,咱们发现一根长头发,我当时还以为是性冷淡的头发,它粘在你身上,又被带到了尚家。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当时还说,沈喻即使有气味,也不会是戴胜鸟的样子。

    阿修罗不说谎,我当时那么说是有道理的——因为你身上也有同样淡淡的气味,而能沾染你的气味,似乎只有性冷淡一个人了。可是我错了,你身上的戴胜气味,其实不是来自于性冷淡,而是来自于这个。

    华鬘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一件东西,那正是徐楚月不小心丢在地上的珐琅镯子。

    这个镯子的主人,就是那种戴胜气味的来源。徐楚月曾经出现在尚卫民家,是她把尚卫民箱子里的东西拿走的——当时邻居老太太说什么来着?她说,看到一个瘦瘦弱弱的身影遛进尚家

    但是徐楚月是短发啊,所以现场的头发不是她!我打断她的话说,不可能!不可能!你肯定想错了!

    你傻啊短头发变长头发不容易,长头发变短发可容易多了。

    我一时语塞。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问题:你的六能一天不是只能使用一种吗?你今天已经对卢士辉观过灯了,怎么还一直想着观第二次?

    华鬘下巴一抬:管它那么多!关键时刻我都要观灯,我就要知道真相。她摆出一幅蛮不讲理的样子来,好像还在阿修罗界做她的公主。

    我扶着脑门问她:姑奶奶,您理智点,这是您主观意志能决定的吗?

    怎么不

    我的喊声引起了林瑛的注意,她终于忍不住朝这边快步走来。

    你们谈完了没有——沈老师,你知道那个‘戴胜鸟’的真名字吗?林瑛接着问。

    知道,她叫徐楚月。华鬘简单直接。

    徐楚月?就是那个民谣歌手?我记得还是她把云塘闹鬼的故事告诉你们的。林瑛也讶异地说。

    绝对不可能是她!我几乎嚷了起来。

    亲爱的,你为什么这么护着她?华鬘有些不高兴了。

    因为——我使劲咽口唾沫说,刚接到一个电话,是徐楚月在淞山的小姨打来的,她告诉我说,徐楚月出事了。

    出事?她怎么了?小月怎么了?刚还躺在屋里的冉奋强不知何时走了出来,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摇晃着,满脸是血地问道。

    她——遇害了我终于吐出这几个字来。

    冉奋强眼睛充满血丝,他伸手抹着鼻子里流出来的鲜血,像头疯狂的野兽一样掐着我的脖子。

    不会的!不会的!她怎么会死!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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