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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恶临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言桄

    林瑛看势不好,想上前拉开冉奋强。但还没等她动手,华鬘早一个箭步冲过来,硬生生把冉奋强的双手掰开,然后狠狠把他推到一边。

    亲爱的,你没事吧?她心疼地摸着我脖子上被掐出来的血印问。

    我没事,快问问冉奋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花衣鬼的计划,是你和徐楚月两个人共同策划的吗?林瑛扶住冉奋强问。

    小余也赶紧上前,把冉奋强扶到旁边青石板上坐下,然后赶紧掏出纸巾擦去他鼻子里流出的血迹。

    全完了,全完了,冉奋强喃喃地说,一切全完了,人死灯灭啊。

    冉奋强是在十个月前认识徐楚月的。

    豪情酒吧是由老房子装修改建的,附近的水电管道线路都老化严重,经常掉闸停水,所以冉奋强才是酒吧最常来的客人。

    他手脚麻利,对线路也比较熟悉,总是能很快修好。每次忙活完之后,大头哥或者罐头哥除了给钱之外,都会招呼他喝点东西。

    大冉,来来来,坐会儿!




第一百七十九章 爱情
    冉奋强不喝酒,所以老板都会往吧台那边喊:给大冉泡壶茶,要最好的茶!顺便拿盘干果!

    因为都是乡亲,所以冉奋强也不推辞,他一般就坐下喝茶吃果,有时候还会跟周围的客人闲聊几句。喝完之后他便站起来,笑着跟吧台里的人摆摆手,然后背上工具包从后门离开。

    那天夜里,豪情酒吧下水口又堵上了,冉奋强半天才疏通好,弄得手上和衣服上都是脏泥。

    罐头哥惯例叫他坐坐,但他看自己衣服不干净,觉得不太方便,而且也不想影响人家的生意,于是他只是拿了钱,摆摆手直接走了。

    酒吧后门有个小院,由于到处都搭着违建,所以院子已被层层侵蚀,只剩下一条窄窄的过道。

    冉奋强沿着通道走到尽头,没想到院门嘭地被撞开,一个长发女孩背着吉他冲了进来,可能是步伐太快,也可能是过道狭窄,她闪躲不及打个趔趄,哎哟一声倒在地上。

    没事吧?冉奋强赶紧问,他本来想伸手去拉,但想想自己手上还没洗净的泥,加上男女有别,所以赶紧又把手缩了回来。

    嘶女孩倒吸着凉气。冉奋强赶紧打开手电筒,他看到女孩捂着脚踝,细细的鞋跟也被崴掉了。

    别急。冉奋强说着打开工具包,他从防水口袋里拿出瓶云南白药,喷在女孩肿起来的脚踝上,然后又拿出万能胶,给她粘好鞋跟。

    你这包里怎么什么都有啊。女孩看着包里的各种工具,惊异地说。

    靠这些混饭吃的。冉奋强低着头,他脸涨得通红。

    来,拉我一把。女孩把手伸出来。

    我这手刚干完活儿,没洗干净。

    干活儿的手才是干净的。女孩一把攥住冉奋强的手,使劲拽着站了起来。她拎着胶水还没干的高跟鞋,背着吉他,一跳一跳往酒吧里走去。

    冉奋强望着女孩的背影,他有点儿眩晕。之前他曾经穿着新衣服,收拾得干干净净,还千里迢迢跑去买越南新娘,结果被骗了钱不说,还被人骂成傻瓜。

    他闻闻手上的污泥味儿,那味儿冲得让人想打喷嚏,但这个姑娘却不在乎,而且她还说,勤快的人手才干净。

    他的心砰砰跳着,从来没谈过对象的他,生平第一次有种无法名状的感觉,尽管刚走开两分钟,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再见到她了。

    好在老天开恩,没过两天,酒吧小舞台上的电路又出了问题。

    冉奋强这次从里到外换了套衣服,把自己好好捯饬了一番,整个身上都干干净净。他赶到豪情酒吧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个女孩抱着吉他,坐在椅子上清唱着。

    冉奋强不敢抬头看她,他在舞台后头忙活了半天,干净衣服又沾满了灰尘,还弄得满头是汗。

    今天老板大头哥不在,罐头哥按照惯例又招呼冉奋强坐下喝点儿茶。冉奋强不再推辞,他找了个暗处的座位,静静地喝着茶,听女孩唱歌。

    酒吧里只有两三个客人。女孩一曲唱罢,只有寥寥的掌声。

    谢谢。女孩淡淡地说。她把吉他放在台上,然后走下台来喝水,正好冉奋强也站起身来想走。

    来来来,罐头哥招呼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新来没多久的才女歌手,小徐。

    徐楚月。女孩没笑,但是她朝冉奋强伸出手来。

    冉冉奋强名字有点儿土。他使劲把手往衣服上蹭蹭,伸出来轻轻攥了下徐楚月的手。她的手又小又凉。

    罐头,我先先走了。冉奋强又羞涩又尴尬,尽管他根本不想离开。

    等一下。徐楚月忽然开口叫住他,你们家也住新云里吗?我马上下班了,能顺路一块儿回去吗?大晚上一个人走,我有点儿害怕。

    不不住新云里,但今天正好去那边买药。所以冉奋强激动地回应道。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夜黑的如同墨染一样。徐楚月背着吉他走在前面,冉奋强谨小慎微地跟在后头,两人穿了几条巷子,走上云塘街。

    云塘街上空荡荡的,除了几个拉着红窗帘,亮着灯的按摩店,其他的铺子都关门熄灯了。

    你去买药吧。两人来到小区门口,徐楚月指着斜对面的药房说道。

    我我送你到楼下,怕不安全。冉奋强结结巴巴地说。

    徐楚月笑了一下,两人又一前一后走进小区。

    听罐头说,你十项全能,手巧得很。徐楚月终于开口搭讪。

    混口饭吃。冉奋强低调地说。

    对了吉他你会不会修?徐楚月忽然放慢脚步问他。

    吉他?冉奋强愣住。

    对,徐楚月拍着背后的吉他说,这把是前些日子买的,我还有把老吉他,弹着特别顺手,不过给摔坏了。

    摔坏?怎么摔的?

    在上个酒吧唱歌的时候,有个男人喝醉了,冲上台去抱我,我把他踹到地上,然后用吉他狠狠砸他脑袋几下,结果共鸣箱给砸裂了。

    啊?冉奋强看着柔柔弱弱的徐楚月,他都无法想象这个瘦小的女孩凶悍起来的样子,但他还是点点头说,虽然没修过,但我可以试试。

    那行。徐楚月说,吉他在楼上,你跟我上去一趟吧。

    不不用了。冉奋强吓得使劲摆着手,还是在楼下等你拿下来吧。

    冉奋强虽然从来没修过乐器,但他是个好钻研的人,他专门从网上买了介绍乐器原理和做木吉他的书籍,一点点琢磨材质镶线和接柄的手法。

    他发现这把吉他声色改变不仅仅是因为共鸣箱摔裂,还有接柄处开胶的原因,他粘好了裂缝,重新调校好琴柄,然后又打磨上漆,晾干后跑去还给徐楚月。

    徐楚月拿到吉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双眼。

    这是修过的?她惊讶地打量着,然后轻轻拨了几个弦,发现音色比修之前还要清澈。

    山脚边的石头房,山腰上的花茫茫,山顶处只有风吹荡她拨动琴弦哼了几句,然后抬起头问冉奋强,好听吗?

    好好听,就像天天籁一样。

    徐楚月噗嗤一声笑了:哪有那么夸张。



第一百八十章 恶念
    真真的。冉奋强说,他觉得一阵晕眩,不知道是爱情冲进了头脑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谢谢你,我请你吃饭吧!徐楚月说,你喜欢吃什么菜?

    我都自己做做饭。

    你还会做饭?

    嗯。

    厉害,果然是十项全能——我只会唱歌,躺着,其他什么都不会干。徐楚月用热情的眼光盯着他说,看来,光有个山脚边的石头房子还不行,还得要有像你这种样样精通的人啊。

    直到现在冉奋强也没搞清楚原因,跟徐楚月相比,他觉得自己活脱脱像坨牛粪——是老天爷可怜自己吗?怎么会让自己认识这样天使般的姑娘?

    所以尽管两人交往一段时间了,但冉奋强仍然偷偷摸摸的。他的确有些自卑,他觉得一切就像梦一样,他生怕因为自己说错一句话,办差一件事,就把这个五彩斑斓的泡影戳破,然后所有的美好都会轰然消失。

    每次相处的时候,徐楚月的每句话每个动作他都会记在心里。他知道徐楚月在攒钱,她将来想找个安安静静山青水秀的地方过日子,吹吹风晒晒太阳写写歌。

    老冉,到时候你负责收拾屋子做饭洗衣服。她躺在床上咯咯笑着说。

    行。冉奋强也躺在床上,快捷酒店的天花板一片苍白,就像他放空的人生一样。

    你今天怎么了?情绪这么差?体力也跟不上?徐楚月侧过身来抱着他的胳膊说。

    昨天,我去医院了。冉奋强沉默一会儿,才喃喃开口。

    最近他头晕越来越厉害,有时候视力还模模糊糊的。一开始他以为是劳累过度,但连着休息两天,情况非但没有改善,反而越来越厉害。

    而且不知道怎么搞的,鼻子还突然流起血来。他没敢把这事告诉父母,也没有告诉徐楚月,只是自己偷偷去了趟市医院。

    医生听完他的叙述,皱起眉头说:直接做个核磁共振吧。

    检查结果一周后才出来,冉奋强得了脑瘤,医院让他做个全身检查,结果发现肺部也有病灶——最后确诊是恶性肿瘤,颅内的那个还是肺部转移过去的。

    赶紧预约手术吧,这周正好还有床位。医生关切地说。

    我先跟家里人商量下。冉奋强装冷静地对医生说。

    做手术需要一大笔钱,而且做完手术,自己其实也已经废了,不但照顾不了家人爱人,反而还会成为他们的负担。

    冉奋强默默离开门诊部,走出医院大门,走到马路上面。他望着车水马龙,真想放声大哭一场。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大冉吧?

    啊——我是。

    我是你亨叔,最近有空吧,家里要打个柜子。

    亨叔,我冉奋强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他还没想好应承这事,但卢咸亨已经咔嚓挂断了电话。

    云塘镇上的人都这样,反正冉奋强从来都是随叫随到,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就行了,根本不需要征求他的意见。

    其实以往大家也都是这样的,但那一刻,不知怎么的,冉奋强心里轰地就冒出一团无名之火,但饶是这样,他还是去了卢咸亨家里。

    卢咸亨虽然分了小区里的新房,但他还是更愿意住在另一处平房里。冉奋强昏头胀脑地上了门,卢咸亨连杯水都没给他倒,只自顾自地唠叨半天,原来是想在墙上打个隐秘的柜子。

    虽然卢咸亨没说用途,但冉奋强一看就明白,这柜子是用来放钱的——一些老人不放心把钱存银行里,尤其卢咸亨这种赌徒,经常使用现金,他懒得三天两头跑银行取钱。

    冉奋强知道,卢咸亨这些人上次拆迁得了不少钱。当时他也曾盼着拆迁,可是规划一出来,他发现自己没有那个命——云塘镇开发一半,保留一半,他家的房子就在被保留的那一半里。

    卢咸亨仍在滔滔不绝,他抽的烟很呛,呛得冉奋强一阵阵头痛。

    哎,大冉,你听着呢吗?

    听着呢。冉奋强说。他看着卢咸亨比比划划,心里忽然不停冒出一个个念头。

    ——我辛辛苦苦挣钱养着父母双亲,勤勤恳恳地干活,没有一天懈怠过,为什么却过得如此艰难?但是你既无双亲需要侍奉,又不赡养妻儿,还是个嗜赌成性的废物,又凭什么拥有这么多财富?

    ——反正都要死了,我死之前必须得给身边的人留下点儿什么

    ——镇子上谁家把现金留在家里,藏在什么地方,我其实七七八八知道许多!

    ——有些人死了也没人在乎,有些人死了大家反而更开心。

    心里的恶念像野草一样疯长,冉奋强越来越觉得他应该做点什么,既可以为父母女友留条后路,也算为村里除三害了。这是好事,大家都会感激他的。

    渐渐地,他把自己催眠了似的,不仅不害怕了,反而觉得自己在行正义之事。

    冉奋强把自己的病情跟徐楚月讲了,徐楚月听了,怔怔地躺在那里,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她轻轻地质疑,好像害怕戳破了什么似的。

    冉奋强沉默了片刻,想讲得轻松点儿,但发出来的声音却有些沙哑。他清清嗓子,攒着劲儿地说:我也希望还能开玩笑。

    徐楚月半天没说话,她突然侧过身体,把光滑的后背留给冉奋强。

    但冉奋强心里更难受,他的人生才刚刚看到一点希望,有了一个仙女似的女朋友,以后说不定还会跟他组成一个小小的家,还会有可爱的孩子,那是他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他多想好好活着呀!

    冉奋强强忍心酸。他看着徐楚月瘦削的身影,他凑过去,轻轻翻过她的身体,想好好看看她,却发现这个要强而洒脱的女孩在默默擦泪。

    冉奋强觉得心口发出巨大的疼痛,就像有把刀子剜进心里又拧了一圈似的。他感慨万千,一下把徐楚月搂在怀里,不断地说:别哭了,别哭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搞钱
    冉奋强劝着徐楚月,自己却已经泪眼婆娑了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想到家里的老父老母,看着眼前这个柔弱可怜的美丽女孩儿,冉奋强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一刹那涕泗横流。

    徐楚月把头埋在他的怀里,眼泪沾湿了他的前襟。这对情侣抱头痛哭了好一阵,才犹自哽咽地停了下来。

    深夜,徐楚月从梦中惊醒。她下床来走到窗户边,望着天边的残月,想着自己这短短的二十几年人生。

    她想离开那个穷困的家,但又对漂泊感到厌倦,她一直都想追寻安稳幸福,但每次触碰到幸福边缘时,幸福就会烟消云散。人生怎么就这么难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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