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捕与快刀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潮来寒雨
神捕与快刀
作者:潮来寒雨
一 妖书案
一、妖书案
万历三十一年,大明虽是有些倾颓,但顺天府,天子脚下,帝王之都,仍是一片繁华之景,街上人声鼎沸,男女老少,锦服大官,贩夫走卒,各是熙熙攘攘。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忙事,谁也不多看谁一眼。街上正中间,有一家大酒楼,正是晌午时分,店里坐满了人。
只见远处奔来一骑,大马遍体黑色,无一根杂毛,戴着一套华丽的辔头,正喘着粗气。马上之人却不是一般人,此人大约三十多岁,器宇轩昂,只是眉头紧锁,额头上满是汗珠,一身大红官服,镶着孔雀补子,正是正三品的官服,一边拍马,一边叫路人让路。正走到那家酒楼,“吁――”那人一拉缰绳,黑马仰起前足,略做缓冲,停了下来。
那人先是左右回顾,神色慌张。见无人跟着,喘了口气。下了马来,擦了擦汗。店小二远见有大官来了,自是殷勤的很,一路小跑出来,请了个安,一边接过缰绳,“大人,楼上有雅座,请。”
那人摇摇头,用舌头舔了下嘴唇,“不了,我有急事,歇歇脚,喝碗水便走。”
小二将手向里面一挥,“您请进,小人这就去办。”那人走进店内,找了个座,便坐了下来,可是他却是神色紧张,不停搓着手。
不一会儿,小二便端来茶水,还额外端上几碟小菜。那人抓过杯子,顾不得礼节,举杯一饮而尽,正欲起身,突然隔壁传来一句话,“诸位可听说了那妖书的事”那人如被雷击,呆住不动,探头看去,原来是几个秀才打扮的人,正在聊天喝酒。又听见他们说道:“知道,就是那个什么‘《国本攸关续忧危竑议》’吧。”
“兄台切莫高声,这妖书的名字也是称不得的。”
“这书中究竟写了什么,闹得京城人心惶惶”声音小了很多。
“所谓‘国本’者,便说的是太子,这妖书啊,说的就是皇上立太子之事。”
另一人质疑道:“不对啊,太子不就早立下来了吗有什么好说的”
“贤弟有所不知,”回答的人又降了声音,“皇上啊,早有废太子之意。太子啊,是皇上临幸宫女所生,地位本就不高,听说一开始皇上都不想认这个皇子,只因皇后娘娘无子,所以特别疼爱太子,而太子又是皇长子,按规矩‘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太子才荣进东宫。”
“可太子并无过失,皇上因何废立啊”
“唉,如今啊,皇上宠幸郑贵妃,而福王是郑贵妃所生,皇上自然喜欢福王,据说皇上本想立福王为太子,幸得沈鲤大人力谏皇上不可改变祖制,动摇国本,皇上才改变心意。可是啊,听说郑贵妃还是不死心,一直想着‘异储’啊。”
“哦,原来如此,那这‘妖书’究竟写了什么”
“话说那日,内阁大学士沈一贯大人在家门口发现了一份题为《续忧危竑议》的揭帖,指责郑贵妃意图废太子,册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这妖书假托“郑福成”为问答。所谓“郑福成”,意即郑贵妃之子福王当成。书中说:皇上立皇长子为皇太子实出于不得已,他日必当更易。妖书还指名道姓地攻击了首辅沈一贯,说他是郑贵妃的帮凶。”
“最奇的是,不仅沈大人收到了这份传单似的东西,之前一夜,已经在京师广为散布,上至宫门,下至街巷,到处都有。可是那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可是分发这妖书的人连个脚印都没留下,那么大的京城,分发之人连一点踪迹都没有,百姓都说是妖人所为,故称其为妖书。”
“事情传到宫里,皇上得知后,大为震怒,下令东厂、锦衣卫以及六扇门立即搜捕,这不,这些日子抓了多少人,唉,因为一本妖书,弄得京城人人自危啊。”
话还说着,那位身穿官服之人早已是大汗淋漓,站住愣了半分,他登时清醒过来,向外快步走去,那人心里着急,也没看路,正是迎面撞上一人,把自己一下撞倒在地。
他抬起头来,来者是个高大的汉子,约莫三十来岁,头上戴个斗笠,说不上英俊,却是气势逼人,一身白衣,袖子挽着,露出半臂刺青来,似乎是两条青龙,腰间别了一把长刀,刀鞘黑木所做,上刻雕花,肩上背了一个大布兜,看似是远道而来。来者看撞了大官,也不慌张,只是伸出手,将他拉起,双手抱拳,一语不发,就坐在边上的长凳上,大喝一声,“伙计,上好酒菜来。”这一声,声若洪钟,整个大厅的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回头去看。小二也马上端上酒肉。那人也不搭话,举杯便饮。
那大官也来不及计较,又要向外走去,突然,打外面走进来一队人,个个身穿飞鱼服,腰别绣春刀,正是锦衣卫。为首一人,看见那大官,抱拳拱手,大声道:“郭大人,请和我们走一趟吧。”
原来那大官便是当今礼部右侍郎郭正域,他一见此景,大惊失色,“为何抓我,我犯何事”
“大人有没有犯案,与小人无关,锦衣卫的职责便是拿人,至于断案,那是刑部的事。还是请大人主动和我们走,要不让我们拘着大人,只怕大人脸上不好看。”全酒楼的人,都屏气凝神,看着发生的一切,只有那刚才的白衣客吃肉喝酒,不为所动,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郭正域听得是怒火中烧,骂道,“呸,这分明是沈一贯陷害我,就是想借‘妖书案’打压政敌罢了,你们先是抓我,难道还要抓我老师不成”
“沈鲤大人那里,我们自是不敢乱动。可是若是‘妖书案’真的与沈鲤大人有关,锦衣卫抓人不分官职大小。”
刚才那白衣客还在喝酒,听得锦衣卫头领说到“沈鲤”的名字,突然放下了酒杯,向郭正域问道,“这位大人,不知沈鲤大人是阁下的什么人”
郭正域也是一惊,自己正在危急关头,不知那人怎忽然问这一句,但他还是答道,“在下礼部右侍郎郭正域,内阁大学士沈鲤正是在下的恩师。”
“沈大人为官清正,大人既然认他为师,想必也是个清官,不知大人犯了何事,竟惹来锦衣卫捉拿”
“你是何人锦衣卫办案,须的你来多言”头领双目圆瞪,指向那白衣客。
白衣客笑笑,“没什么,只因沈大人于在下有恩,这才询问一番。”
头领见他没有恶意,轻哼一声,扭过头去,对手下挥挥手,“带人走吧。”
那白衣客突然站起,伸手去拦,“且慢。”
头领转过头,怒目而视,手慢慢摸向刀柄,“你这厮多次阻拦,究竟是何人莫非是这案的同党吗”
白衣客先看着他,又看向郭正域,目光如炬,“你还没告诉我,这位郭大人究竟犯了什么案,凭什么你们说抓人就要抓人”
“大胆,你这厮定是此案同党,与我速速把他擒住。”头领抽出刀来,手向前一挥,身后众多锦衣卫便一同抽出刀,想一拥而上。
“这酒掺水了。”白衣客皱了下眉,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扭过头,对郭正域抱拳行礼,“郭大人,你先走一步,这里交给我吧。”
郭正域深为惊愕,想,“这白衣汉子究竟是何人,怎么说出这番话来”
说时迟,那时快,众锦衣卫早已围上来,挥刀向白衣客砍去,头领喝道:“休叫走了那二人。”白衣客身子向后一撤,几把刀便落了空,锦衣卫又向前挥刀,他又向后一扭,踢起脚下的条凳,向前踹去,这一下说不上有多大力,将那几个虎背熊腰的锦衣卫凭空隔住,震出去好几步,个个脚下不稳,跌倒在地。
头领脸色大变,横刀向前,轻点几步,使了一招“鹞子翻身”,喝道:“小贼,既是要救人,怎么不拔刀”
白衣客笑笑,道:“刀,是用来杀人的,亮的多了,便杀不了人。”他又望向郭正域,“大人,快走吧,怕是伤了你。”耳边突然听见风声,却纹丝不动,右手轻轻一挑,正迎上头领的一刀,这一下像是千斤力撞上巨石,一下将头领震飞好几尺去。
郭正域心中暗道,好个汉子,武功如此了得,一想若此时不去向恩师报信,恐生变故,便偷偷从后门摸出去,找到自己的马,骑上马,拍马急向沈鲤府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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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长夜漫漫
二、长夜漫漫
太阳落下山,夜色慢慢袭了上来。
黑夜,总是会隐藏一些东西,一些白天藏不住的东西。
所以,往往黑夜会给人带来一种恐惧感,尤其是很长的夜。
徐云野找了一家小酒店,安静的坐喝。
快打烊了,客人们都走了,伙计们都在收拾,老板正在查账,一旁的老板娘不停地唠叨,好像上辈子是个哑巴。要把欠下的话都说回来。
突然,老板娘闭嘴了,走进来一个人。
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
伙计赶上前,“不好意思,客官,咱今天打烊了。”
年轻人看了一眼徐云野,“那不是还有人吗”他径直走向徐云野,在他旁边坐下,“一个人”
徐云野点了点头。
“你不请我喝一杯”
“你不已经坐下了”
年轻人笑了笑,拿起杯子倒了些酒,喝了一大口,“好酒!”
徐云野道:“三十年梨花酿,虽然不错,但还算不上好酒。”
“愿闻其详。”
“我喝过的酒,只有三种称得上好酒。一是西域的葡萄酒,最奇的是酒的颜色,艳红。在月光下投过去像鲜血一样。”
“还有呢”
“绍兴的女儿红,味道特殊,酒香浓郁,一喝下去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可谓是好酒。我喝过最好的女儿红是在藏剑谷,李天师打赌输了,便让我喝了个够。”
“最后一种呢”
“最后一种我只喝过一次,但我认为是天下第一好酒。”
“是什么”
“是我入教时,和兄弟们喝的结拜酒。”
年轻人怔了一下,道:“好,说得好,我敬你一杯。”
徐云野将杯中酒饮尽,又倒了一杯。
年轻人道:“兄长一席话,使我大长见识,我还有一事不明,请兄长指教。踏雪无痕的轻功,天下有几人能做到”
徐云野盯着年轻人看了一眼,又举起酒杯,道:“要说是痕迹很轻,天下能做到的恐不在少数。但要是一点痕迹也没有,我知道的不超过五个人。”
年轻人伸出一只手,指向徐云野,“你,行吗”
徐云野道:“阁下要是想问我的底细,最好先自报家门。”
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一块铭牌,是古铜铸成,上书三个字“六扇门”。
徐云野轻哼一声,“原来是官道上的兄弟,不知找我有什么事”
年轻人指着徐云野,“‘快刀徐云野,杀人不沾血’,江湖上都这么说你,只是我不相信天下有这么快的刀。”
“不信你可以试试。”
话音刚落,那年轻人伸出两指,直插过去,其中暗含内力,凌风让灯火抖个不停。直插到徐云野双眼前便停了下来。
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年轻人道:“你不怕”
“你不是有话问我吗”
年轻人的冷汗流了下来,“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
“你究竟找我有什么事,想来捉我吗只怕你一人还不能。”
“徐兄盛名于江湖,如今我终于是懂了。”
徐云野笑道:“徐某一生杀了不少人,但我自认为都是该杀的人,而我恰巧还不想住牢房,要是没事,就不送了。”他又倒了一杯酒。
酒店里的伙计老板看着眼前的二人,大气都不敢喘。
年轻人皱了皱眉,“我只问你,妖书案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我还没闲到去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徐云野摆摆手,“不过我知道这很有可能是一个人干的。”
“是谁”
“我曾经的好兄弟,‘穿云雁’张翼飞。”
年轻人托着下巴,“白莲十三太保排行第九,人称当今武林轻功第一。只是他不是你的结伴兄弟吗”
徐云野没有说话,又倒了一杯酒。
年轻人道:“其实你不说我大概也猜到了,前几日,白莲教中的第十三位太保‘金脚斥候’金柳子据说被自己的兄弟给杀了。而这位兄弟就是张翼飞。”
“没想到这件事,连京城都有人知道了。”
“我们干这行的,消息总是要灵通些。”年轻人又道:“你怎么能确定,是他”
徐云野站起身,往桌上扔下一锭银子,就往门外走去。
年轻人道:“你要去哪,我还有话问你。”
徐云野已半只脚已踏出了门口。
“或许,我能帮你找到他。”
徐云野停了下来,扭过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六扇门捕快,方天成。”
“没听过。”
“不要紧,从现在开始,你就认识我了。”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捕快”
“因为我们都要找一个人,张翼飞。”
徐云野盯着这个年轻的捕快,“跟我来。”
夜已经深了。天上看不见几颗星星,只有一弯明月挂在空中。
寒冬的夜很长,更冷。
尤其是京城的夜。
方天成打着哆嗦,道:“有什么话,刚才在酒店,不能讲,非要到这屋顶上来。”
徐云野道:“没想到,铁指神捕的徒弟还会怕冷。”
方天成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你不是使出了铁指吗铁指我曾见过的,你又绝不是他,能拥有他功夫,还是六扇门当差的,想必就是他的徒弟。”
背着月光,徐云野的身影映着一圈明亮的光辉。“我和张翼飞可都是白莲教的人,你不怕我跟他是一伙的”
方天成道:“我想过,可是看到今天早上的场景。我就认为你绝对不是和他一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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