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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再起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张维卿

    郑经还在做着功课,布置功课的冯澄世则仍在自家的书房里准备明日的教案。最近的这段时间,随着他在郑经的老师的位置上越坐越稳,原本跌入谷底的人望也在稳步提升,尤其是在郑成功设立六官之后,郑氏集团内部的一些人更是对郑经这个继承人抱有了更多的期寄,使得冯澄世也自然而然的出现了水涨船高的迹象。

    外间,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冯锡范临了书房,却立刻停了下来,舒缓了呼吸,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把那股子急急忙忙的劲儿过去了,他才踏着轻缓的步子敲开了书房的房门。

    “父亲大人,孩儿听说,陈凯派去南赣的那些人都是受一个叫做天地会的组织约束的。”

    随着南赣地区的收复,天地会的存在便不可避免的暴露在了有心人的眼里。现阶段,知晓这些存在的其实也并不算太多,而冯锡范从其他途径也听闻了一些,只是具体内容极少,无非是只言片语罢了。

    如猴儿献宝似的,冯锡范将他打探到这个秘密告知了冯澄世,结果冯澄世对此却是不以为意,只说是已然知道了,就继续忙着明日授课的事情。

    “父亲大人,您说,这天地会,陈凯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心思,这个话题听在耳中,冯澄世却不由得抬起了头来:“大概是又一个阉党吧。”

    “阉党”以着冯锡范的年岁,对于阉党更多的还是来源于他的父亲的话语之中。此番听得这个词来,记忆开始回流,随后更是猛的一惊:“他是奔着日后的内阁首辅大臣去的可是,他连个功名都没有,怎么入阁”

    这话说出口来,冯锡范立刻就意识到了他的错误。今时不同往日,承平时也有非庶吉士入阁的例子,现今的朝堂之上,庶吉士更是成为了稀罕物。规矩,本就是人定的,若是大明中兴,以着陈凯的功勋完全可以无视科举功名。甚至就算是物议纷纷,天子为了拉拢如此能臣,以牵制必然做大的藩镇也一定会赐予陈凯以足够入阁的功名,这本就不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冯锡范如斯,冯澄世抬头看了一眼,当然也明白了其子的恍然大悟,便没有继续解释这个。但是,在他看来,这天地会恐怕是还有另一层深意,却是冯锡范未必能够看得出来的。

    “陈凯在打造他自己的阉党,不光是为了日后的朝堂能够抢占身位,在国姓这里,只怕也是在扩大自身势力的。”

    这,本就是同时存在的。依照冯澄世所见,陈凯在行政口的力量的提升,在朝堂、在郑氏集团都是受益的。朝堂的内阁首辅大臣,这是明朝读书人的最高理想,而在郑氏集团内部,陈凯现在仍旧是二号人物,未必没有心思在郑成功百年之后与郑经争上一争。

    “不出意外的话,陈凯接下来会尝试着将更多的天地会会员任命到地方的官职上面,同时拉拢更多的官员入会。国姓设立六官以集中权利的今天,这是他最好的办法。”

    有句话,叫做只有对手才是真正彼此了解的。自从被任命管军器局以来,冯澄世就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与陈凯之间的隔阂。如今,这份隔阂早已变成了敌对的态度,是故当陈凯的每一个动作呈现在他的面前,他都会不断的解读着。如此番,亲眼看着陈凯拿下南赣,成为了那一个尾大不掉,亲眼看着郑成功的加强集权,又亲眼看着陈凯的天地会布局,冯澄世预估着未来的同时,也在思考着日后该当如何与陈凯较量,乐此不疲。

    “锡范,你知道阉党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父亲大人的意思是……”

    “对,阉党的强大是源于悊皇帝对魏忠贤的宠信,等到悊皇帝驾崩,等到烈皇即位,魏忠贤身死,阉党亦是土崩瓦解。同理,只要陈凯没有了靠山,他和他的天地会也就不足为虑了。”

    这一点,放在冯锡范的




第一百一十章 织雾(四)
    相较佟国器的乐观,顺治若说没有抱着一丝幻想也是瞎话,但若是尽数信了也断不会如此。

    登基十二年,亲政也有六年的光景了,朝堂上的一些事情看在眼里已经不似刚刚亲政时的那般简单了。佟国器是汉军旗的奴才,佟家也是与爱新觉罗皇室极其亲近的家族,但是福建沦陷以来,佟国器在福建周边的地方聚拢着那些从福建撤出来的文官武将,与如今在京城赋闲的刘清泰互为表里。他们用大把大把的银子喂得不少亲贵重臣愿意力保他们,即便是他也没办法忽视那些亲贵重臣的意见——毕竟,现在还只是清初,满清中央集权制度的巅峰尚且遥远得无法让人看到。

    佟国器的奏折内容与其本心是否相符尚且是两说着,至少顺治不认为佟国器他们这些前福建文武会真的乐观到了奏折上的那个地步。哪怕是从福建为明军席卷伊始他就一直在唾骂这些文武的无能和愚蠢,他也不觉得他们真的能够愚蠢到了这个地步。

    这,更多的还是说辞,同时也是在为他们早前一场大战未打就直接逃出福建的行为寻找一个新的理论增长点——那时候,刘清泰和佟国器声称他们已经离间了郑成功和陈凯之间的关系,郑氏集团很快就要分裂了。可是到现在,一年多了,郑氏集团依旧没有分裂,反倒是仍在扩张。

    “这次,他们算是找到了一个说得过去的说法了。只是不知道,等海寇和陈逆真的决裂的时候,浙江和江西还是不是大清的了。”

    叹了口气,顺治便将奏折重新合上了,不再理会。接下来的几份奏折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东西,他草草的看了看就随手扔在了一边。果不其然,那个娴雅的声音又一次出言提醒于他,万勿错过了重要的事务,那一边大着胆子谏言,一边战战兢兢的小模样,实在让见惯了满蒙粗豪女子的他更是欢喜非常。

    可是,他的母亲,不喜欢她。

    顺治的两任皇后皆是出自其母出身的博尔济吉特氏,一个他母亲的侄女,他的表妹,另一个则是他表妹的侄女,他的外甥女。这两个女人,前者是多尔衮为他安排的,等到多尔衮一死,他掌控了朝局就直接废后;而后者,当时是他亲自选的,喜欢过,大概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就受不了,若非是他的母亲一力反对,大概那时候也就步了前者的后尘了。

    后宫之中,博尔济吉特家的女人们自然是最为抱团的,就像是他的嫡母和生母那队姑侄就是个例子。除此之外,两年前,他的一个叫做佟佳氏的侧妃诞下了一个皇子,取名为玄烨,他的母亲说那女子请安完毕出门时她隐约看见了有龙绕身,还说当年她怀他的时候亦是如此。现下,最受他母亲厚见的就是那个佟佳氏了吧。

    想起了佟佳氏,顺治就不由得又想起了佟国器和福建战局,就又是一阵烦闷。心不在焉的看了两份奏折,殿外却有新的奏折送了上来。一看奏疏的来源,顺治立刻丢下了刚刚打开的折子,全神贯注于此。只是越看下去,他就越是怀疑他之前的看法,对于佟国器的奏折的看法,到底是不是有失偏颇了。

    “孙李二贼如斯,也许,郑陈二逆也会如此的吧。”

    南明是因内斗而败坏国事惯了的,这方面,南明各势力深有体会,清廷那边更是一次次的尝到甜头。顺治照着孙可望和李定国的模式,将其套在了郑成功和陈凯的身上,突然发现好像还真的能像佟国器所言的那般对号入座——孙可望掌控着云贵的行政体系和驾前军,李定国则有自己的本部兵马;同样的,郑成功手握兵权,陈凯在这方面会稍显弱势一些,但是陈凯在郑氏集团的行政体系中有着极其强大的力量,而且军方也多有支持者,再回想起当初刘清泰、佟国器以及入闽的那两个宣诏大臣的说法,陈凯是主战派的头子,如柯宸枢、萧拱宸、李建捷以及广东的大批将帅都是支持陈凯的,说不准一旦分裂,就真会是个两败俱伤。

    郑成功和陈凯的问题现在不算太过突出,顺治看过了奏折也仅仅是开始改变了一些看法而已。但是,若贵州那边的事情真的如洪承畴所言的那般,也许用不了多久云贵就会爆发大规模的内讧,而这正是清廷最好的时机。

    “问题,是孙李二贼到底什么时候开打”

    永历十年的七月初,顺治在北京城里期盼着孙李内讧的进一步爆发,远在湖南长沙的洪承畴同样是如此。

    涉及数省的大战已经结束了几个月了,这期间陈凯没有闲着,他同样也没有闲着。请调兵员、组建和恢复部队、巩固防线,同时他也没有忘记向各处派遣更多的细作,以尽可能的获取到更多更及时的情报。广东,自然是重中之重,因为陈凯对他、对清廷存在着的威胁已经越来越大了。不过他需要防范的也并不仅仅是一个陈凯,还有更多的势力是需要他关注的,比如福建的郑成功,比如夔东的文安之,再比如云贵的孙可望、李定国。尤其是后者,更是需要以着更大的力度关注的。

    奏折的内容,是大战几近结束时从云贵传来的消息,说是李定国带着永历皇帝兵不血刃的夺占了云南,而这也正是他与陈凯捉对厮杀期间孙可望没有跳出来闹事的原因所在。于他看来,孙李之间必有一战,而刚刚从贵州那边传来的新消息也更加印证了这一点。

    “祁三升,孙可望要先剪掉李定国的羽翼啊。”

    洪承畴口中的祁三升是刘文秀的部将,当初刘文秀兵败保宁,回到贵州就被孙可望去职赶回昆明闲居了,而祁三升则被孙可望任命为总理四川军务,以为留守。后来,刘文秀虽有一度出兵常德,但是祁三升始终在四川坐镇。如今,李定国占据云南,刘文秀是旗帜鲜明的站在了永历朝廷的那一队,祁三升作为刘文秀的旧部,十有**是要跟着老上司站队的。而贵阳那边,对于这支部队已经存了心思,无非是现在还在商议对祁三升是拉拢,还是直接剿灭的区别而已。

    “大概会是先拉拢一番,拉拢不到再下狠手剿灭。”

    过程,凭着经验洪承畴已经在胸中有了成算。具体祁三升所部的结局如何,洪承畴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孙可望与祁三升到底什么时候开打,因为这一次的交锋便是云贵大规模内讧的前兆!

    “亨九,要不要想办法推一下。”

    照壁街的西南经略衙门里,洪承畴最信任的长沙幕府成员,也是他的姻亲黄志遴听闻了云贵的情报,亦是不由得松了一口大气。奈何,西边的情势对于清廷来说是在好转的,但是东面却依旧是恶化,就算是洪承畴亲自出手,也只是将恶化控制在了一定的程度之内而已。

    黄志遴出言如斯,洪承畴当然明白其人是在担心一旦东南的局势进一步恶化,很可能他们根本等不到西南的那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到来。但是对于黄志遴的建言,他却是摇了摇头:“鸥眉,这时候,咱们做什么都是错,只有把自身的存在感降低,让孙可望觉得湖广无忧,他才会放心大胆的与李定国大打出手。”

    比之彼此,清廷显然更是他们的大敌,这里面不仅仅在于他们现在还都是打着明廷的旗号,亦是在于张献忠的死对于西营而言本就存在着一个立场问题,否则这些年西营内部也不会仅仅只有扶明和自立两种思潮,而没有降清的那一个选项。

    黄志遴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陈凯把东南的战局已经捅出了个大窟窿来,洪承畴在竭尽全力的弥合,但也仅仅是弥合而已,而非是恢复原状。此间,更多的还是一个关心则乱。毕竟,清廷的未来,以及他们的命运皆系于此。

    “先前上的折子皇上已经准了,南昌设驻防八旗,江西各府县也都要增兵。现阶段,还是让苏克萨哈带着刘光弼、齐升以及南赣的溃兵守卫吉安府,建昌府那边也要福建兵来协守。任务确实是重了些,不过以着当下陈凯在广东、南赣的布防情况来看,暂且应该是不会有太大的动静的。”

    广东、南赣,防御江西和桂东的清军,明军在兵力上显得过于平均,缺乏侧重,在任何一线都很难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况且,根据细作回报,广东的军粮储备已经不能支持一场大战了,这一点与他倒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是故,现阶段双方就又一次恢复到了舔舐伤口,以期再战的阶段。

    然而,失去了赣州坚城、失



第一百一十一章 织雾(五)
    命令,是洪承畴直接下达给江西方面的。幕僚下笔如飞,将洪承畴的话语写作了公文格式的命令,发完南昌的江西巡抚衙门。在那里,巡抚张朝璘无论是否能够理解,也只有奉命执行的份。

    洪承畴的愤怒中带着一些其他的情愫,是惊慌,是恐惧,还是其他的什么,饶是黄志遴如此了解于他一时间也难以辨别,因为那些情愫就仅仅在洪承畴的眼角闪烁了一瞬间而已,就被那漫天的愤怒所掩盖。

    张开嘴,黄志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话未出口就被他收了回去。不敢向洪承畴说出想法,这并不是他当下的状况,因为作为洪承畴在长沙幕府中最亲信的人物,他的主要职责就是协助洪承畴经营湖广,出谋划策是最少不了的。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并没有把话说出来,至于原因,虽说也只有短短的一瞬间罢了,但是他却也想得非常明白,那就是他的想法没有错,可是不适合当下的状况,于当下,洪承畴才是对的!

    加急的公文出了照壁街的西南经略衙门,信使飞身跨上驿马便是一个狂奔而出。七百里的路程,信使以着最快的速度飞驰。一路换马不换人,完全是比照八百里加急的架势。一路直抵巡抚衙门大门,信使翻身下马,亮出了腰牌,便在那些知道轻重的卫兵们的搀扶下直入张朝璘坐在的大堂。

    张朝璘是为汉军镶蓝旗旗人,前任巡抚郎廷佐的继任者。郎廷佐在闰五月时高升江南江西总督,亦是托了明军未有攻入江西的福,否则他是绝难离得开的。不过,这个烂摊子现在落在了张朝璘的头上,亦是让他不由得唾口大骂,唾口大骂于在朝中运作了这么久,结果却接了这么个烫屁股的位置。只是现在烫屁股也坐上了,此间洪承畴的命令下达,他也只得立刻执行。

    巡抚衙门的公文直接派发各府,吉安府那边如今是前线,大战未有,但是明清的探马在两府交界所在的轻骑狗斗也是从未少过的。

    吉水县,这里位于府城以北,到算是如今吉安府最安全也最无奈的所在。面前有府城为其遮风挡雨,只要府城尚在清军之手,他们就稳如泰山,可若是府城丢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县城也绝难幸免。可是这世上的事情往往是一利一弊,就像是曾经的瑞金县,有别的城池作为屏蔽,自是安全许多,可是出粮出丁的任务,军队往来的骚扰却都是免不了的,弄得知县大老爷是一个头两个大。

    行政压力巨大,这时候,正该是互助会出来帮衬的时候,可是经略衙门的政令一出,他又不敢违背,只得派人找了邹楠过来,看看互助会在解散前能不能再为本县官府出一把力气什么的。

    “这个……”知县谈及此事,邹楠却是面露犹豫。很快的,当着知县的面儿,他一咬牙,才将胸中想法和盘托出,以解此间可能会造成的误会:“县尊老大人平日里对本县的文事最为上心,对百姓也是爱民如子,按道理来说学生自当是义不容辞。只是,经略老大人那边似乎是看互助会不甚爽利,学生怕解散的稍晚了些,会被……”

    后面的话已经不需要邹楠去说了,知县当然明白其人的忧虑。这份忧虑乃是人之常情,毕竟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可是孟子说过的,哪里会有不知道的道理。

    关于互助会的事情,江西一地传播甚广,几乎每个府县都有。之前听邹楠提过,说是最早出在南赣那边,之所以会在江西各府县传播甚快,乃是因为本地士绅迎合当时的巡抚蔡士英的恢复民生的政策的缘故。可是到了现在,因为几个互助会的士绅改换了门庭,弄得他们也好似要受了连累的,心灰意懒是不可避免,更是须得诚惶诚恐。

    “此事,仁兄倒不必担忧,我曾向府尊老大人打听过,经略老大人和抚台老大人那边都只是表示要解散互助会。对于组建互助会的士绅,用的也都是贤良二字,认为诸君能够在江西恢复民生的大计之中为国出力,是忠君爱国的表现。只是其中或许掺杂了一些枭小,良莠不齐,所以一体取缔了了事……”

    没有威胁的话,犯得着取缔吗

    这个道理,邹楠从一早就明白,此间听得知县的藏头露尾就更加确认了他选择追随陈凯的正确性。

    知县东扯西拉的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对他进行必要的安抚。不答应,显然是已经不成了,但是邹楠也是表示会在奉命解散完毕之后,凭着过往的威信叫上一些百姓来为官府效力。当然,对上面,还是希望知县以官府的名义上报云云。

    “这事情,仁兄请放心,你我二人相较多年,可曾见得我是个会卖友求荣之辈”

    确定了大事,宾主尽欢,二人又闲谈了一些诗画文字的事情,都是彼此的共同爱好,邹楠才告辞而去。

    回到了乡下的宅院里,几个本府天地会的会员早已是潜藏了行迹赶来讨个对策。于邹楠而言,此番进城其实也是在试探官府在互助会上面的打击力度,以此作为接下来行事的基调。毕竟,广州府与吉安府之间还是相隔千里的,这边有了需要立刻做出反应的问题是没办法去等陈凯的命令的,更需要的是他们的随机应变。

    消息打探得很有效果,洪承畴和张朝璘都不打算把江西士绅往死了得罪了,所以在互助会的世上选择了“广大贤良士绅中掺杂了几个败类”的说法。互助会必须解散,但是组建互助会的士绅却还是得到了口头的褒奖,这与洪承畴在洞庭举案当中的处置方式是一脉相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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