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追日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父亲在可心跨上列车时说的话，萦绕在耳畔。

    她拼命地透过窗找，找着那大香樟，那先祖的眼，家族的图腾。

    看到了，终于在点缀着白墙黑瓦的金黄田野，她看到了一团高高的碧绿，在视野的尽头。

    那绿也透着浓厚的深沉看着她，最后也像父亲一样消失在列车飞速掠过的茫茫中。

    沈可心没有两年前的新奇和兴奋。现在，倔强的她，只有惆怅，和对追求迷茫中未来的一份坚定。

    她的思绪，也随着列车在铁轨上驶过而延伸，未来是主题，大华是主题里挥之不去的前沿。

    最后，她的思绪中断了，在又一声火车的长鸣中，她再次踏上了h城的柏油路。

    “可可，你终于回来了，想死了。”在医院中央大道的黄丽，一看到沈可心忙着抢过拎包，挽着好朋友回了宿舍。

    “怎么瘦了面色也苍白回家好吃好喝的也没养胖”黄丽丢了一堆的问号，排着队要沈可心的标准答案。

    “没瘦多少，得了肺炎。所以就延迟了一周回来。”沈可心懒洋洋地回答着，一是她确实累；再者真的没精神气儿，大华还在心里作怪着。

    宿舍的姑娘们都围了过来嘘长问短的，沈可心把母亲给准备的家乡味拿了出来。

    姑娘们吃着黏糊糊甜蜜蜜的麦芽糖，酥脆可口的干菜酥饼，一个个把沈可心的家乡，和家乡的亲人夸了个遍。

    很好笑，真应了吃人家嘴短这话，不过在这里沈可心就希望姑娘们海夸自己的家乡和亲人。

    “丽丽，他出院了吗”等姑娘们都散了，沈可心倚靠在床头，问着陪她一起的黄丽。

    “不知道。不过他好像找你了。”坐在床沿的黄丽，用手指了指沈可心说道。

    “今天下午，我还看到他战友推着他去你传染病门诊室了，不过好像手臂上的石膏已经拆了。”

    “他去找我了”

    “你回去一周，就有一个军人推着一辆轮椅，去你那诊室，轮椅上是你的大华。那个军人也出现在食堂过，东张西望的。”

    沈可心听了，心如刀割，她努力克制着:“他都去传染病诊室找我了！那推车的估计是林巍然。”

    “那她妈和那女的呢”

    “不知道。他们去你那，我从二楼看到的




第七十八章 大华再见
    一到了门诊部，沈可心整个人的精神又爽了起来。脸上也恢复了往日的笑容，只是少了些许灵动，多了份青涩带熟的韵。

    “你好！”不失朝气的声音，热情地洋溢在走廊。

    “小沈啊回来了！”门诊部的同事，看到沈可心也都笑着亲切地招呼着。

    大晨会后，沈可心又回到了她的一亩三分地。

    熟悉的一排诊室，如一列待命的兵，注视着沈可心。她暂时忘却了大华的事，忙碌着。

    “可可”被指使着去探听情报的黄丽回来了，直接进了诊室，“排长上午就要出院”，要看就抓紧！”

    黄丽把消毒包递给沈可心的同时，又补了一句，

    “不过两个女的还在！”

    真是一个够糟的消息！

    沈可心听了是五味杂陈，不语，只是幽忧地看了闺蜜一眼，然后叹口气，低下了头。

    她一早就躲在诊室里，就害怕大华没走，连拿消毒包都叫黄丽帮着去的，深怕碰到了前功尽弃。

    可她又发疯的想要见大华，想不顾一切，最终都只是脑子里的台词，人却是裹足不前。

    现在，就是自己想扑过去都没法子了。

    黄丽看着闺蜜闷声不吭，也知道没戏了，回头出了门。刚出去，又很快地闪回。

    “他们来了！”

    “谁”

    “你的排长，好几个陪着。”

    “你在门口，他们看了是你应该不会来。”

    沈可心颤着躲在窗边，眼睛盯着岔道，那里是去停车场和来诊室的必经之路。

    终于来了，大华已经去掉了石膏，穿上了军装，由一个不认识的战友推着。他娘和冯莉亚走在前面，突然那推车停了下来，沈可心看到大华的脸朝诊室看过来。

    天哪！她感觉到喘不过气来，那大华明显瘦了一圈，胡子倒是刮了的，那古铜的脸已漂得没了血色。

    他会过来吗快过来！不要过来！

    她想跑出去！

    哪怕冯莉亚和他娘来阻扰！要是冯莉亚敢阻扰，她要张牙舞爪手撕。

    她喘着气，握着拳，一阵摇晃，最后镇静了下来。沈家姑娘怎么可以如此张狂！

    或许诊室门口站着黄丽，大华只是朝诊室盯着看了一会，就被折回的他娘遮住了。

    她拼命的从窗的斜角注视着，目不转睛，只为能在见一眼。她多想大华能再回过头来啊！

    可她再也没看到大华，他上了那辆吉普，被关上车门，里面什么都看不清。

    “走了，真的走了——”随着那吉普的消失，沈可心的心好像也在飞离。

    “可可！可可！”黄丽叫着，她半天才反应过来，说了一句“他走了”，呆坐在椅子上。要不是黄丽一直在她旁边，估计她就会这样悄无声息的坐一个上午。

    突然，沈可心站了起来，好像灵魂归位了，“诶你怎么不去上班”

    “天哪！”黄丽睁大眼睛，盯着眼眸闪动，已经恢复状态的沈可心。

    沈可心推开，在她面前摇晃的手，恢复一丝笑意，说道，“该怎么就怎么吧。”

    是啊！还能怎样

    失了前沿阵地，退后还有梦想，梦想才是我最终追求的人生目标。

    如此一想，沈可心当然就解放了自己，把走进她世界的大华藏在了心底。

    接下来的日子，没了大华，但沈可心有了从家里带来的一种力量，在她看来是神圣的图腾和亲人的亲情与希冀。

    自从报了名，又从h大学带回师姐的大二学过世界文学课本，及相关的学习资料，沈可心也无暇过多的思念大华。

    她也有意无意的避开那枫树，怕触景生情。

    因为学习，沈可心与姚建平的接触也多了起来，但她努力保持着一种距离，并毫无含糊的告诉了姚，黄丽喜欢他的真相。

    在沈可心看来，是帮黄丽捅破了那层纱。可惜，这纱捅的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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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一颗子弹
    寒风朔朔，又是寒松秀冬岭。

    沈可心因大病一场，身体总是虚的怕冷。诊室外一有太阳，就会站在外面。

    当然她还有一个小心思，就是可以看到诊室外的车来车往。看着军车的牌照，可以猜测是某军区某部的。

    她心里的大华，一直都住着，根本就没出去过。

    三天前，沈可心莫名的接了个电话，当她自报家名后，对方就是没说话，她觉得可能是接线员弄错了也没在意。

    现在，她迎着太阳，看着车辆。

    突然她那超强的第六感又告诉自己，那电话是八成是大华来的。

    人有些时候就是这样的莫名其妙。

    当她一有这样的感觉，好不容易安耽些日子的人儿，心里的丝丝牵挂又蠢蠢欲动了。真应了那句，“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沈可心顾影自怜，明明是沈氏后裔，怎么就有那么多女词人李清照的感伤呢！叹息声中，来了辆军卡，而且军卡的牌照正是她熟悉的。

    这下，她的小心脏‘扑通’得猛烈。要想躲回诊室，车上的人已经下来，不是张厚华！

    一个少尉军衔的年轻军官挽着个姑娘奔门诊部而去。一看到此情景，沈可心是一顿失落，一阵庆幸。

    “你好姐不！护士同志。”车上一并下来的小年轻，在岔口朝自己而来，还大老远的打招呼。

    “啊”沈可心始终想不起此人，懵着。

    “312师一团三连一排，封子瑞。”小年轻自报家名，还向沈可心行了个军礼。

    本来记性蛮好的沈可心，这下也想起来了，第一个肝炎病人，说去病房就是关禁闭的那个小战士。

    沈可心‘哈’的笑了起来。

    “怎么是你”

    “我车技好，被调汽车营，现在是汽车营三连一排了。”

    “你们排长是”沈可心听了怔了一下，收住笑容问着。

    “刚才那个就是。”

    “哦！诶你现在都好吧！”

    “谢谢姐，不沈护士，现在我很好，我也很注意卫生。”

    “别叫我姐了，我还比你小呢。”沈可心又笑了起来。

    “要不是那时候你常来看我，我都憋死了。想想多可怕，那病房。”封子瑞又小孩子样说着。沈可心想着他拽着铁门不肯进传染病房的样又笑了起来。

    “其实，我也只是工作之便，没什么的啦！”沈可心想着当时也就去看了几次，也只为随口答应了人家。现在倒被封子瑞热情与感激弄得极不好意思了。

    封子瑞前脚刚走，门卫包黑子小金走了过来，递给她一个很小的包裹。

    包裹填单的字迹——是大华的！

    沈可心一惊！

    她想了一下，即刻把包裹和那电话联系起来了，断定那沉默的电话就是大华打来的。

    怪事！包裹来自本埠沙镇的，没详细地址，那大华去哪了他是一排排长，那他应该晋升了吧

    又是一脑的牵挂！

    不管了，单子上明明白白写着自己的名字，又是大华的笔迹，退也无处可退。

    话又说过来，心有千千，为什么又不打开看看呢

    如此一想，她决定打开看个究竟。

    说真的，她也太想大华了，很想知道他的近况。

    沈可心没有在诊室里打开包裹，而是耐着性子，熬到了中饭后回了宿舍，躺在床上才打开。

    她把帐子放下来，躲在里面，从来是急性子的她很反常，慢慢地打开包裹，上面是一封信，信下面是一个包了又包的小东西。

    信笺上还是那刚劲有力的楷体，大华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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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误会
    已见寒梅发，复闻啼鸟声。

    东湖又到了桃红柳绿时，可沈可心心里的春天依然未过江南岸。

    她的世界表面上是无波无澜，除了上班，就是自学，偶尔周末去学姐那里请教待自考的科目。只有忙碌，才会忘却心里的那份怅然。

    三月份底，李护长也退休回了上海，这对沈可心来说不仅少了一个对她爱护有加的师长更像是失去了个亲人。

    细心的护士长也知道了沈可心的事，临走前极力教导她，以自身前途为重，别放弃梦想，努力追逐；同时也安慰和开导她-——‘天涯无处不芳草’。

    护士长的话同自己的想法也是契合的，她也努力试着忘却大华。

    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与大华的事也不知怎么的，竟成了宿舍里姑娘饭后无聊的谈资。

    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她的那个排长，好像吹了。”

    “一个卫生员，如何配得上中尉，异想天开。”

    “人家有未婚妻了，被甩了呗。”

    “不能什么好都落到她的呀！”

    射来的眼神是奇怪的，说的话是阴阳怪气带刺儿的。

    木秀于林必吹之，沈可心也是知道的。尽管沈可心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优秀。

    当然，沈可心也不屑去解释什么，也懒与去解释。或许也有人举报了，看着院办政治处都没动静。时间一长，那些擅长于东家长西家短的姑娘们，指指点点的自然就少了许多。

    众人的碎言碎语，对沈可心来说也没什么影响，我行我素，问心无愧。除了努力工作以外，她就全力以赴7月份的单科目自考。还有，她也没放弃英语的自学。

    姚建平也加强了备考的准备。他的语文和英语自己感觉不踏实，有两个周末就叫沈可心带着一起去大学，请教师姐，讲解并理重点。

    久而久之，二人经常在一起的时间多了，那些长着嘴不好好吃饭的人又开始嚼舌根，捕风捉影的事不胫而走。

    好在，黄丽也没觉得什么，也知道沈可心心心念念只有大华一人，加上她也经常在一起看着他们忙着讨论，有时都无暇顾及吃饭，哪还有时间卿卿我我的。

    五一节，他们三人约好，h大学回来，去东湖划划船什么的。

    这天也凑巧，沈可心和姚建平从大学刚要出来，在大门口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杨老师！”惊喜的沈可心，看到她尊敬的老师，一眼就认出来，高兴的叫着。

    “你是”杨老师停住了脚步，柳叶眉动了下，微笑着。

    “我是您的学生，飞华中学128班的沈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