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追日

    沈可心摸着三年半来，省吃简用购得的书，还有剪报粘贴的自制杂志，想着自己出走时的轻狂，笑了笑，没有叹息。

    她取出三毛的《沙哈拉沙漠的故事》，翻到她喜爱的一段话，读道，“没有变化的生活，就像织布机上的经纬，一匹匹的岁月都织出来了，而花色却是一个样子的单调。”

    读着浸透着三毛灵魂的文字，沈可心觉得自己的世界，也升腾着同样的语言，难以诉说，只能意会共鸣。

    是的，独一无二的沈可心，她就拥有着常人不能理解的东西，她要在自己的世界走出一番天地，不随波逐流，甘愿做个赶海的拾荒者。

    理想是美好的，凡人还得回归到现实。

    有了睡觉的地方，那人的吃喝拉撒呢

    吃，现在考虑的是在大学食堂，那其他问题呢

    大院外的街对面就是一个自发的小集市，叫东溪街。她决定跑去那里看看，再买些独立生活的必需品。

    来h城三年半了，除了买穿的吃的，在老师家料理家务时的买菜购物，她才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与小商贩打交道。（在医院的必需品，都是在院内军人服务社购买的。老师家的购物也基本上是去商场。）

    她沿着小街，看着小商贩的吆喝，听着买东西的人讨价还价，觉得特奇怪。

    以前购物都是明码标价的，可这里的东西，商贩说了算，差不多的东西，竟然可以买到比商场便宜一半的。

    平时走路得花15分钟的一条街，生活用品是应有尽有，比老家赶集时还丰富。

    她在东溪街来回溜了一圈，观察哪里有早点铺，哪里的商铺卖什么的，哪里有打开水的锅炉房，想好了要买的东西，又问了价格。

    然后，学着人家大着胆子，压低半价，仿佛是个老经验似的。

    其实，她心里忐忑的不得了，深怕被小贩说难听的话。

    两小时后，陋室里多了一面比课本大一倍的镜子，一大一小两个塑料盆，一个痰盂，还有一些小东西。

    最重要的是，价格比商场了便宜了一倍多，兜里的钱比预算的少花了些，她又多了一份保障。

    她坐在床上，兴奋不已地看着战利品，微笑着，成了门外院墙上爬着的粉牵牛花了。

    沈可心美美地躺在床上，让自己舒心地睡上一觉。

    睡梦中，听到一阵敲门声，“谁呀”

    “可心，我”迷人的声线在外起舞。

    “哦！等下。”迷眼朦胧，开了门。

    “对不起！吵醒了，我以为这个时候你该睡醒了。”他看着她，指了指窗，“蚊子多，给你弄上窗纱。”

    她惊住了！这个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问题，他想到了！

    “我有帐子啊！”她还莫名地怼着，好像按个窗纱多此一举似的。再说老家也都只用帐子，没有窗纱的。

    “你看外面景色美吧，蚊子也很凶的。”好听的声音回响在陋室，好像这房间他待过似的。

    他边说，边折腾着，站在台子上，‘当当当’用钉子连着包装条子，把窗纱老老实实按在窗子上了。

    坐在床沿的沈可心也被‘当当当’声彻底敲醒，看了看眼前的人，又瞅着蓝色的窗纱说了一句，“为什么不是白色的”

    “没有白色的，都兰的。”说者无心胡诌，听者还来一番解释。

    “谢谢对不起”沈可心突然反应过来，觉得自己不仅没




第一百零四章 顾阿婆
    沈可心的身体有了起色，脸色不再苍白，心跳也开始在药物、心情和适当锻炼下，恢复到60。

    复查后，医生建议再维持用药，她考虑到经济拮据，又不想向家里开口，就顺便配了一些，准备停药。

    医生建议，注意休息，注意饮食，这点她倒是照做了。

    她想着等自考结束，身体也恢复了，再找工作上班，现在休养学习两不误。

    不上班，晚上休息又晚些，早上起床就不赶，每天都太阳出来才姗姗出门买早点。

    她总会碰到一满头白发的老太太，皮肤白皙，慈眉善目，个儿有点儿高，总是慈祥的微笑着，在大院溜达。

    沈可心听着别人叫她‘阿婆’，用的是方言，她也学着不用普通称呼着。

    一来而去，她知道老太太姓顾，老家是上海的，住在街对面的教委宿舍，是个退休的小学教师。

    当然，她也告诉了阿婆，她住在这里的原因，她的一些事。比如，原来在哪工作，最初的梦想是什么，现在准备自考，身体恢复还要找工作……

    除了雨天，阿婆每天早上都会出来逛，隔三五天的，还会摘院墙上爬着的一种植物叶子。

    一天，老太太又在那里采摘，她好奇地走过去，帮着，并好奇地问着，

    “阿婆，这是什么干嘛用的”

    “哦这是枸杞叶，凉药，吃了眼睛好。”阿婆和蔼地回答着，并指着大院墙边和前面那楼小院篱笆，说道，“这些枸杞叶，老了可惜，都是我女婿他们种的，以前就住在这栋楼。”

    看着阿婆的白发，阿婆脸上游动着深深的皱纹，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外婆。

    外婆是个慈祥的老顽童，可这个阿婆，除了外婆一样的和蔼可亲，还有一种不凡的气质，从容舒缓的言语举止间，透露出一种无法比拟的端庄典雅。

    沈可心就想着，这老太太身上，绝对有着不同一般人的故事。

    自从这天开始，她只要看到阿婆来摘叶子，就会放下书，走过去，话家常。

    有时，老太太还会哼歌，一首沈可心从来没听过的歌曲。

    虽然，老人家唱的时候气息不足，中间偶尔会断，但那唱曲的神情，绝对的迷人，仿佛就在昨天她年轻的时候。

    “阿婆，您唱的真好听，什么歌呀”在老太太面前，沈可心自然地就会甜甜地说话，没了以前在医院时急躁的爽。

    “《渔光曲》，我小时最爱听爱唱的一首曲子。”老太太笑着，弯弯的细眉，随着深深的皱纹，像微风后的湖面荡出的涟漪，舒展着。

    然后，神情似乎在回忆中，说道，“你没听过王人美唱的，那才叫绝！”

    说起王人美的时候，阿婆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让沈可心仿佛看到了自己有老顽童之称的亲外婆。

    当阿婆再次轻轻唱着，“云儿飘在海空，鱼儿藏在水中……”

    沈可心就会深深地陷入其中，也会跟着唱了起来。

    当唱到‘海水升浪花涌’的时候，阿婆就会停下来，很少往后面唱，说是后面歌词记不住了，又说唱着太心酸。

    好像在那阿婆久远的记忆中，看到了旧社会渔民的艰辛和愁苦。不过她在唱开头几句的时候，神情是又向往和憧憬的。

    后来，沈可心就去书店翻找，知道了，原来《渔光曲》曾经蜚声海内外，当然也明白阿婆为什么爱唱，却不唱完《渔光曲》的心情。

    有一天，老太太又来摘枸杞叶了，沈可心也过去帮着，已经一大把了，突然老太太摇晃了一下，右手摸着左胸，很难受的样子。

    “阿婆你怎么啦”

    阿婆不语，脸色苍白，没一点血色。

    沈可心连忙扶着阿婆倚靠着院墙，坐在墙边供人休憩的石凳上，搭着脉搏。

    天哪，心跳如奔马，心率过速。

    她顾不得医生的嘱咐，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急跑回陋室，取了自己预备的速效救心丸。

    她掰开老太太还没完全合上的嘴，叫着阿婆，塞药进去。她喊着救命，大院太安静了，竟然没人影，她又跑到巷口拨通电话叫了救护车。

    她叫着阿婆，掐着老太太的人中，时而搭着脉，深怕心脏骤停。她想着，万一她得施行心脏叩击。

    市里的救护车来得及时，在阿婆心脏骤停的时候，神仙般地到来了，医生立马抢救注射，她也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



第一百零五章 照顾阿婆
    第二天，沈可心正吃着早点，门外响起‘笃笃笃’三声敲门声。

    “可心在吗”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文气。

    “你哪位”沈可心看着眼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高个子年轻人，奇怪地问着。

    “我是顾阿婆的外孙，齐红。这个，一点小心意。”年轻人很有礼貌地微笑着，自我介绍，并谦和地递过一篮水果。

    沈可心眉眼舒展着推却，无果，来人执意把篮子往台子上一放，很温和地说道，“我外婆想见你，有空的话去下医院，好吗内三科12床。”

    “阿婆，好了！”一听说老阿婆相见自己，立马知道老太太的身体状况应该不错。

    “嗯稳定下来了。”齐红一团和气地看沈可心，点了点头，又瞥了一眼表，“我赶着上班去，再见！”

    沈可心本来就打算吃了早饭去看望下老太太，现在又知道了情况，更是欣然前往。

    医生查房后，沈可心出现在病房。

    阿婆躺在床上输着液，正闭幕养神，她的女儿趴在床边休息。

    “阿姨好！”沈可心向坐在阿婆旁边的明明打着招呼，并从包里拿出刚买的果珍粉放在柜子上。

    “你来了就好了，还买什么呢！”阿姨打了个哈欠，舒展着黑眼圈的眉眼，温柔地哑着音说着。

    许是她们的说话声惊动了阿婆，她睁开了眼，带着笑意。

    “阿婆，今天好了吧”沈可心微笑着，弯着腰低着头，看着阿婆，用甜儿轻柔的声音说着。

    阿婆低而缓的声音叫着可心，示意她的女儿削水果。

    “阿姨，我来吧！”沈可心也不客气，大方的接过刀和苹果，削了一半给阿姨，另一半用调羹刮成果泥，喂给阿婆。

    “可心啊，我想跟你商量个事”看着沈可心点了点头，微笑着的阿姨继续说道，“你白天可以来帮我照顾下阿婆吗我妈想你来照顾。我们知道你也在休养中，也实在是一下子找不到了，你看呢”

    一脸倦容的阿姨又打了个哈欠，继续道，“你就上午来下，陪着阿婆，我么，吃好中饭来，行吗”

    “嗯半天可以的。”沈可心爽快地答应着，只是半天，不耽误自己休息学习，当然就应允了。

    再说，热心肠的她，本来就同阿婆投缘，现在人家有困难，理所当然的啦。

    “早上去你那的是我大儿子，在丝绸工学院上班，是助教。他同阿婆一起住的，等下吃了饭，他就会过来替我陪阿婆。”

    医院病人的中饭11点就开饭，等到阿婆吃了饭，正收拾的时候，齐红就来了。

    齐红看到沈可心真的来看阿婆，自然有是一番客气。阿姨说，叫齐老师见外，就叫他大哥。

    这样，沈可心觉得自己在这个h城又多了一个哥哥。

    阿姨带沈可心到了阿婆家，说是让她认认门，以后免不得来来往往的。

    在阿婆家，当然也见到了阿姨的老爸，一个精瘦矍铄的、不够言笑的高个子老人，沈可心跟着齐大哥叫阿公。

    阿公知道是沈可心救了阿婆，自是客气的不得了，拿了一堆水果糖果饼干，摆在沈可心面前。，客气地叫着“小姑娘，吃”

    阿婆家很小，只有两个卧室和一个很小的餐厅，厨房和卫生间的光线都很暗，白天都得开灯。

    沈可心坐着的房间是卧室兼客厅，客厅不大，摆着一张一米多的床，房间里并排立着两个书柜，一张大写字桌，加上她坐着的长沙发，把整个房间都挤满了。

    写字桌的旁边有一道门，外面是个阳台，阳台外好像是个小院子。

    沈可心正想看背后沙发上面挂的画和字，阿姨叫着去吃饭了。

    饭点已过，现在去食堂门都要关了。

    她没推辞，就在阿婆家用餐了。

    “家里的饭菜都是请钟点工来烧的，这里只有阿公阿婆和齐红住这里，我们和小儿子住在临江报社附近的新教工宿舍。”阿姨边吃边说着，并一个劲地叫沈可心吃肉，还夹了个鸡腿放在沈可心的碗里。

    她们



第一百零六章 阿婆的传奇
    病房里，会有好多人来看望阿婆，有叫她老师的，也有叫师母的。

    那些师母的都是些老头老太，还说同学们都知道师母病了，都要来h城看望校长和师母。

    特别是那些叫师母的老头老太，都会对沈开心说着同样的话，“姑娘谢谢你救了师母，辛苦你了。”

    甚至还有一个老太，竟然向沈可心鞠躬，噙着泪儿说，“谢谢你！没有师母就没有我，你救了师母，就是救了我。”

    师母校长

    阿婆阿公就是怎样的人呢

    “阿婆，他们为什么都叫你师母呢”有时，客人走后，看着阿婆精神好，沈可心就会问。

    “他们都是申海师范的学生，抗战的时候一起逃难的。”阿婆只是笑笑，轻描淡写。

    阿婆惦记着阿公，病情稳定后，执意提前出院。

    回家后，晚上就由齐红哥哥照顾，白天由沈可心陪着阿婆阿公，学习备考。

    当然，阿姨请了小时工，买菜烧饭，料理家务。

    接下来的日子，来看望阿婆阿公的人更多了，甚至还有的被人扶着来的。

    他们见阿公都是毕恭毕敬，与阿婆说话亲热而又有礼貌。

    每次来三四个，像是约着来的，也不待久，更不留下吃饭，来了就回忆逃难的事，感谢校长的恩，师母的好。

    阿婆阿公同这些老头老太，究竟发生了这样的故事呢

    沈可心做梦都不会知道，在这寒酸狭窄的二居室里，她拥有了一个教科书般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