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饲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免费阅读/葛巾
这句话显然让上官筠十分受用,虽然明知道蓝筝这是在拍马屁,仍是将紧紧扎着的凤冠松了松,令人将头发松开重新梳理,又让窗子打开,感觉到凉风习习,含笑道:“上阳宫之前修得特别好,如今重新修整过,也挺不错的,是真该时常过来走走,关在后宫里,整日见的都是那些柴米油盐的宫务,人都要变傻了,还是德妃会享受。我想了下,实不必抱着门户之见,皇上既然立意要开女学,那我合该也添一把力才是,女四书编了这许久,好不容易太平盛世了,正该好好推行出去,让天下女子,都能识字学书,德才兼备,一展才华。”
蓝筝揣测她的心意,知道她这是终于想通了,打算来女学这边与德妃分庭抗礼,一别苗头了,她正儿八经的上官族嫡女,又是才女名声在外,当初还力争女举,笼络了不少女官女举人,真要一展手段,德妃还真未必能遮过她的锋头。连忙笑道:“德妃哪里能敢想到用上阳宫这样的场地来做女学还敢这么大手笔让州县都收留弃女弱婴,咱们私下里都觉得,这事儿定是皇上的主意。德妃从前在皇上身边,也就是温存小意,又安静又听话,才得了皇上的喜欢,就爱教她写写字看百万小!说,什么都替她安排好了罢了。我听说德妃在这边授课,却只是教画艺,然后她的画法,与别的画派不同,竟是那种写真之法,毫无神韵,时下古今,都并不兴那种画法,只说是画匠之法,如今女学生们有些都不大肯学那画法,我看啊,等娘娘开了课,到时候肯来和娘娘学课的时候就更多了。”
上官筠看了眼窗外边碧水蓝天,白鹭翔鸥成群掠过,美不胜收,令人开怀,若有所思:“陛下眼光胸怀,绝非一般人所比,从前藏锋露拙,骗住了太多人,连我也愚昧,大概也让皇上失望了,如今只有打起精神来,好好做出一番事业,才能让皇上重新看重于我。”那一个春日的密会,他应该曾经也对自己寄予厚望,因此才下定决心娶了自己。可惜自己被上官一族所蒙蔽,又痴迷于虚幻的权力,没有真正博得城府深沉的皇帝的信任,以至于误了这些年,好在如今犹未晚也,他封自己为贵妃,是自己还有用,也许也是还有期待
无论如何,自己总比那等只会生孩子的妇人要强吧德妃,不过是皇上用来生子的妇人罢了,对于自己来说,哪个妃子生孩子,都不重要,自己根本不是上官家的人,上官萍生还是德妃生,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自己如何重新取得皇帝的信任,让皇上知道自己才是他最合适的皇后。
德妃,上官筠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你究竟是皇上生孩子的工具,还是用来打磨自己的磨刀石,又或者是皇上的宠妃,都不重要,史书上宠妃,有几个是好下场的最重要的是,自己还能做什么大事出来,对皇上有什么用——且先就在这皇上为德妃
搭建的舞台上,也放开手段,好好让皇上看到自己的才学吧!
她沉思着,蓝筝却心里有一事,想了许久,才踌躇着道:“今儿却有一桩事,有些古怪。”
上官筠漫不经心道:“什么事”
蓝筝道:“娘娘乃是宫中贵人,女学这边不敢怠慢,今日能得听娘娘课的女学生,自然也是要尽早呈上来审的,我适才看了下,却看到一个女学生,名唤赵灵真的。”
上官筠霍然抬起头来,蓝筝道:“奴婢一看这名字,也有些留了心,便命学官将这女学生的入学履历递进来,看了下,果然是连山人,已嫁人,却是连山世子夫人,此次随同土司老夫人,诰封慧敏夫人的进京贺千秋节的,因着听说女学兴盛,便央了人引荐进来的。”
上官筠目光先是锐利扫视了一番蓝筝,看蓝筝在她目光之下渐渐也犹疑起来:“娘娘……”
上官筠淡淡道:“这大概就是德妃的亲妹了吧”
蓝筝道:“德妃那白氏女的身份,不堪一击,若是这赵灵真用得好……定能让德妃大大的丢脸,看她还如何好意思在宫中立足。”
上官筠淡淡道:“德妃丢脸,就是太子丢脸,太子丢脸,就是皇上丢脸,皇上丢脸,难道作为贵妃的我,就好了”
蓝筝竟想不到上官筠居然会反对,顿时就结巴起来:“这……娘娘说得对……”
上官筠冷笑了一声:“赵朴真当初为皇上得宠的侍婢,这事,皇上近臣,谁不知道是连山女官,还是商贾女,重要吗无论如何,她都是太子的生母,皇上的宠妃,这才是她的立身之本。白氏女不过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给太子一个过得去的身份,给德妃找一门富裕的外家,说到底,她所有的根本,都在于皇上一念之间罢了。她的真实身份是谁,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看重她而已。我又为什么要巴巴的在皇上
第二百零五章暗语
“上官筠居然没有理那个赵朴真的亲妹”崔婉蹙起长眉,颇有些不解,她前些日子才打探出,原来所谓的白氏女,竟然一直是李知珉的侍婢,再想起当初自己亲赴广州截下来的那个女子,果然年岁稍大,原来从那时候起,自己就已入了秦王的彀中而不自知,什么白家、广州刺史,一直都是秦王的势力,夺了连山的财源,也是秦王下的手,一想到自己被愚弄了许久,她就心头暗恨:
“对她而言,这个应该是一个极好的打击德妃的机会,她居然轻轻放过了上官家这一对兄妹,倒还真是不同寻常。一个抛弃百年世家的通天大道,反而去从军,别树一帜,反倒走出一条坦途来,一个嫁了秦王,眼光心性,也算是卓绝。上官老儿,还真是运气好,卢碧蘅给他生了两个好孩子,又一死博了个义烈贞节之名。”她脸上充满了讽刺和凉薄:“这世上,死了容易,活着才难呢。”
她想起自己儿子,又微微有些遗憾,心腹侍女笑着劝她道:“殿下如今经过这一遭儿,也长进了不少,总能体会您的不易,打探的人回来说,王爷居然主动去见了上官贵妃,听说上官贵妃和他聊了大概一盏茶功夫才出来,王爷面上隐有欢容,不复从前那等萧索之态。”
崔婉笑了下:“也是该到了女人比娘重要的岁数了,上官筠,若是当初我真让他娶了她,未必会这样念念不忘,如今求而不得,才越发念着。上官筠如今不会和他暧昧,以免落人口舌,也罢,女人也好,天下也好,总让他知道,得不到那最高之位,那是连一个女人都留不住的。”
心腹侍女们哪敢在这上头说什么,只是笑着劝解,忽然外边却有个女道姑进来,却也是崔婉心腹密使之人,她匆匆进来,脸上有些仓皇之色:“真人,南边出事了!”
崔婉脸色微变:“别慌慌张张的,慢慢说。”
那女道姑轻声道:“这个月本该是交钱了,南边那边却拿不出钱来,说钉子们在海上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钱也交不出来。”
崔婉面沉如水:“派人去找了没”
女道姑道:“人没回来,他们立刻先转移了地方,才又派了两拨人出海查探,却也都有去无回,茫茫大海,实不好找,也不知究竟如何,只是如今剩下的人手没几个了,又是如此诡异,钉子的头回报说怕是被人盯上了,不敢再轻举妄动,从前也遵照老祖的命令,弃业安住,如今重操旧业,时世大不同,也没有从前那等好手了,做活不够干净,怕要连累家里。因此决定暂时收手,不光这次的钱没了,连之后,都暂不能缴了。”
崔婉脸色铁青:“没用的东西。”
女道姑轻声道:“家里那边如今也是拿不出钱来了。咱们这儿从前的积蓄都没了。太上皇被关着,朝廷尽皆上下换了人,斜封官这一道口不开,如今也指不上了,庄子上的租税收不上来,佃农都跑了,铺子生意冷淡,掌柜们都喊穷说被劫掠一空,本都没了,眼看要开不下去了,崔家那边又帮衬不上,许多探子、暗人那边都说没有钱了,等钱使,否则打探不出消息来。眼看着千秋节又到了,按您之前的计划,至少还得十万钱撒出去,才能顺利。”s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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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崔婉长眉蹙紧:“先拿我房里那几支金凤拿去当了,再把外边几个铺子的收支都拿来给我看看,实在不行,盘出去几家铺子吧。”
女道姑低声道:“盘不出几个钱的,只有那几家地段极佳酒楼、布铺、药铺能盘出点钱来,只是太可惜了,白家一连收了好几家那边的店铺,给的价都极高,也有意来盘咱们家的,只是一直都给推了,长远看来,如今盘出去,将来收入就更不能看了,况且那酒楼也是极好的打探消息的渠道。”
崔婉咬了咬牙:“就把那药铺给盘出去吧,那个成本太高,之前都被抢掠一空,如今反正也转不下去了。”女道姑轻声应了,下去办事不提。崔婉蹙着眉,苦苦算计,始终想不出哪里还能开源弄些开支来,头隐隐有些作疼起来,却见李知璧从外头进来,见了她,行了个礼。
崔婉见到他,却忽然想起一事道:“大郎,你过来,眼见着千秋节要到了,你这两日找个时机进宫去给太上皇请安,从前太上皇那边,还存着我这里一万两银子,你且去和他拿了来,不然这礼有些备不足。”
李知璧心中十分不情愿,但看崔婉一直揉着眉心,想是头风的老毛病又犯了,心中一软,知道这些日子家中拮据,但母亲仍然一直尽力供应自己,便上前替母亲揉着太阳穴,轻声道:“又找太上皇做什么,如今时不同,咱们还当避嫌才对。前儿有人要买我的画,开价五千两银子,我原嫌他铜臭气俗不可耐,没肯卖,如今既然母亲等钱使,我且让人卖了去。”
崔婉心中一宽:“我儿大有长进,会替为娘分忧了,只是你是何等身份,岂能卖画维生,将来传出去,岂不是笑话。那李恭和,欠了我的,自然要还,哪教他这般轻松呢!”她本意是李恭和夺了嫡系的帝位,欠着她们,李知璧听在心中,却听成了别一个意思,心结又起,只是沉着脸不说话,崔婉却仍在轻声道:“你只管去给他请安,皇上不会拦,见了你只说我找他要存在他那里的一万两银子,他自会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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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颂圣
上官筠回宫后,却是立时去见了李知珉。
李知珉正在批折子,笔如龙蛇,一边问她:“贵妃今日所来为何”
上官筠道:“臣妾今日去嫏嬛女学那边授课,感觉不错,特来谢恩,谢皇上同意我去授课,德妃妹妹那边,我也送了谢礼去。”李知珉低着头,神色莫测,声音却还平静:“无妨,小事罢了,贵妃才高,多教教女学生,善莫大焉。”
上官筠心中一动,觉得李知珉这完全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会抢了德妃的风光的态度,却有些暧昧难明,一时却也未及细想,笑道:“只是今儿我却见到一名连山的女学生,名唤赵灵真的,觉得甚是巧合,我宫里事多,因此并未留意,回来细想想却又觉得实在是太巧合了些,恐是有小人居中挑拨,因此也和皇上报备一声儿。”
李知珉顿了顿笔,终于抬起眼来看了她一眼:“知道了。”
上官筠看他秀挺的鼻梁和冰冷的神容,仍是努力道:“还有一桩事,就是长公主如今回来,孤身在宫中,怪寂寞的,如今太后不在了,我们作为兄嫂,却也该留心起来了吧不知道皇上心中,可有人选还有齐王,耽误了这几年,也该纳妃了……”
李知珉抬起眼来看向她,目光平静:“长公主那边,我不会逼她,由她自择吧,齐王那边,则说了想要待母丧三年后,且也由他吧。”
上官筠低声道:“是,臣妾遵旨。”她抬头看,李知珉低头又在批折子,终于道:“那臣妾告退了。”
李知珉头也不抬:“去吧。”
上官筠回到仙居殿中,心情却十分畅快,她也不让人伺候,只去了柳氏的小屋中,和过去一样一边看着柳氏做针线活,一边诉说着:“去女学授课的事,比我想象的要容易,我一直以为皇上会阻挠,结果皇上居然一点没拦着,反而乐见其成的样子。妈妈你说,是不是皇上其实还是对我有期望的若是我能做得比德妃好,是不是他就发现,我更适合做皇后”
柳氏一边卷着绒线球,啊啊地开口,语调居然和从前那沙哑粗砾不同,柔软了许多,上官筠起身摸了摸她的耳朵里塞着的一个银色的喇叭状的小塞子,又掰开嘴巴看了下,笑道:“那公孙国师的针法和药果然有些用,妈妈装了那助听用的义耳,好像能听到一些了吧嗓子呢别急着说话,公孙国师说了,这得慢慢治慢慢养,舌头虽然不可能再长出来了,但嗓子总能好许多。”她脸上又带上了一丝阴沉:“总有一日,我让那老虔婆,也尝尝你受过的苦。”s3;
柳氏摇摇头,又指了指脸上,露出了个笑容,意思是现在就很好,上官筠看她这般,心中也放心了些,又想到适才自己的事来,喃喃道:“我从前是迷了心了,总想着和她争短长,上官家要用我,自然得看我有没有可利用的价值,我还是得做出些成绩来。”
“我就不信,我学了这么多年,难道竟比不过一个宫里的奴婢”
之后她果然竭力尽展所才,在女学里全力教书,一丝一毫都没有藏私,不几日,便已收服了高等专修部典籍科大部分女学生的心,拥趸无数。她身份又贵重,众女先生全自惭形秽,不敢与她争锋。只要她授的课,座无虚席、旁听者如云,甚至有许多新的世族高门女学生撒了大价钱进来就读,只为了听上官贵妃亲自授的课。
与赵朴真交好的花菀就已愤愤不平,趁赵朴真过来巡视女学的时候告状:“娘娘如何置之不理如今那上官筠带得那些典籍科的女学生们个个眼高于人,自以为过人一等,在外居然公然宣扬医女科和数算科来日都是要么做算账、要么做医女,都是伺候人的,唯有典籍科才是最清贵的,就是典籍科内部,也看不起工学部上来的女学生。”她这些日子教乐曲,颇被那些知道她出身的女学生们看不起,心中愤愤。
赵朴真正在女学工学部的大殿内,看禤海堂派人刚刚弄来的高约有一幢二层小楼一般的纺织机。禤海堂虽然当差在外,未曾回来,却命人通过水路运了这么一座精美而壮丽的织机来,还特意花钱请了二十名织娘进京,专门教会女学生们使用这台崭新巨大的提花织机。听花菀如此义愤,笑道:“这本也就是如今世相,便是男子们,读书人也看不起商贾百工啊。典籍科原本就大多是勋贵世家之女,读书本就只为了高贵,自然是觉得高于那些为了生计读书的平民女子。女学内只能尽力对所有女学生一视同仁,却不能
担保这些女学生将来出去以后,不会被世人看低。如今高等专修部内,大部分工学部的女学生选的都是医女、数算,可知头脑清醒,都知道只能凭一技之长方能谋生于世,这就很好了,许多事情,非一日之功,但能以一技之长,立身于世,不求人,这就很好,至于旁人如何看,那也不是我们一时一
第二百零七章不同
工学部的刘二妮这一夜激动得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在床上咯吱咯吱的,同寝的女学生杜荔娘实在受不了了,嗔怪她:“晚上吃太饱了恁地翻来翻去的,扰人清梦!”
刘二妮道:“你知道今日姑姑们安排我去哪儿了吗女学这边买了一个极大的织布机,能织出好大的提花布!可神奇了,因着我从前在家略知道些织布,专门叫了我们几个学生去帮忙。”
另外一位姑娘名唤胡芸儿的嗔道:“忒没眼界了,不就是个新一些稀罕一些的织机,也值得你这般燎了毛的猫儿似的满炕窜”
刘二妮道:“你懂什么,试机的时候,德妃娘娘来了!就在我旁边看着我织布。她长得,可真漂亮,年画上的观音,都没她好看。”
杜荔娘先一怔:“德妃娘娘”又笑了下:“这可是稀罕,她如今来得少了吧,女学里都传,说她才学比不过上官贵妃,只会一些百工算账之巧,自惭形秽,不肯来了。”
刘二妮道:“放屁!”她脸色通红:“她们懂什么!今儿那教我们乐理的花先生正和她说上官贵妃献礼的事,把咱们这些工学部不擅长诗词的工读女学生都排除在外了。”
胡芸儿怅然道:“这又有什么奇怪的,这千秋节,我听说宴上文武百官,也都是要献上颂圣诗的,上官贵妃这个,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要怪,也只能怪咱们出生在贫苦人家,大字不识,如今来到这个好地方,能吃饱,能认字,能学点技艺将来出去谋生,已是知足了,那等在皇上跟前露脸的事儿,怎可能轮到我们平民百姓那都是世家小姐们才配的,她们父兄,可都在高位。”
刘二妮却脸上放光:“德妃说了,她也可以筹备一份寿礼,到时候一起献给皇上,这礼,却是咱们不会写诗的,也能参与的!”
杜荔娘笑了下:“看你这激动的,今儿你们是看织机吧娘娘该不会说,织个什么锦来献给皇上吧这也太寻常了,咱们这些三脚猫的织布功夫,就算织出来个什么,怕是比皇家贡品差远了,那儿比得上她们的诗歌别致高雅。”
刘二妮摇头:“是织布,但是却是织一副锦绣江山图!娘娘说她先绘好了,再让咱们细细的织,定要织出一幅最美的锦绣舆图!”
胡芸儿吃惊道:“舆图这可是军机要图,我听说过,哪儿都没有全的。”s3;
刘二妮道:“娘娘可是太子生母,自然是有的!还有,你们没看过那幢织机,织出来的布宽阔平整,花纹又极为新奇,到时候那样大的一副织锦,定然是美不胜收!”她满脸痴迷,其他女学生却没什么底气,嘟囔道:“无非也就是些织布纺布的事,算什么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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