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个女巫

    虽然他知道无冬城在造船技术上颇有一手，但没想到能夸张到这个程度。先不说要如何才能把坚硬的钢铁拼接在一起，光是它所使用的原料，就不是峡湾诸岛可以企及的了。

    钢有多贵重？

    在各类商品中，铁矿并不属于奢侈品，一块巴掌大小的生铁锭，大约能卖三四十枚银狼。但若把它锻打成钢的话，价格则会翻上十倍到数十倍不等，以至于骑士们往往会将自己盔甲视作传家宝，一代代继承下去。

    更关键的是，这个过程极其耗费时间，一个铁匠终其一生，也只能打出七八套合格的钢制铠甲。换句话说，就算把全峡湾的铁匠全部召集起来，花上几十年的功夫，也没可能凑出这么多钢铁。

    最开始他向罗兰订购的，不过是一艘蒸汽明轮船，按照峡湾商会那边探听到的价格，也就三四千枚金龙左右。因此当对方告知只收成本费用时，他并没有太过在意，因为光是一条新航线的价值，就远远超过船本身的费用了。既然灰堡之王希望情报共享，这笔交易便不能说是占了对方的便宜。

    甚至他打算完成海线的探险后，再将船只的全部花销一并付于罗兰，不为别的，就当是对方照顾女儿的报酬，只希望闪电今后能在无冬过得更好。

    但此刻雷霆不禁开始怀疑，即便只算材料成本，这艘船的价格恐怕也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了。

    他不由得为自己的钱袋捏了把汗。




第九百五十五章 不知情的重逢
    当雷霆提出心中的疑问后，罗兰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不得不说，这位探险家确实很能看到问题的本质按照手工时代的标准，任何一件大桩工业品的价格都可以算作天价，但他肯定不会按照铁匠的锻打成本去收取费用，否则就太伤感情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无冬城在转炉实验成功后新建了一大批炼钢设备，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同时推进钢铁海船和轨道列车这两项大工程。脱离了女巫的炼钢厂现已进入一个良性发展阶段，从高炉区取铁炼焦塔取炭，再到钢水出炉简易成锭，整个流程皆实现了去骡马化。

    偌大的厂区里除了各色工人，剩下的便全是由蒸汽机驱动的辅助机械，翻腾的水汽常常和浮尘混合在一起，形成了北坡山独特的环境灰雾。若是站在城中高处向绝境群山方向仰望，便能看到一团遮蔽山腰的灰色云层。

    而在钢厂满负荷运转下，一天产出的钢铁比过去一座城市的年产量还高，这也是无冬城所有工业项目的基础。在该基础上，一切事物都将发生质变，只是很少有人能真正领悟它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价格可以稍后再谈，不过我保证它比你想象的最低价格还要少得多，罗兰微微一笑，因为那并不是重点。我说过，开拓新海域对全人类来说都有着莫大的意义，作为灰堡之王，自然愿意为此贡献一份力量。

    雷霆动容道，您的远见令我敬佩很少有人愿意把钱花在看不到的地方，即使在峡湾，商会也更青睐于那些能带来利益的新航路。虽然您无法亲身涉险，但这份想法已经超过了许多探险家。

    合着你以为我之前在旧王都说的那些都是场面话吗？罗兰心里不以为意地想，单论了解这个世界的**，恐怕没有人能比得上自己。毕竟它可能关系到神意之战的源头，以及隐藏于大幕后的秘密。

    比起这个，我们先上船去看看吧。他笑了笑，换了个话题，既然来了，我就带你从头到尾参观一遍好了。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陛下！雷霆咧嘴回道。

    由于完全没有现成资料可供参考，这艘钢铁海船可以说是一艘经典船型的集合体，也可以说成是四不像它的前半段类似于铁甲舰，舰首外斜，水线下方装有撞角；中段迅速拓宽，以尽可能获得高海况下的稳定性；舰尾则是平尾，类似于现代舰船，总吨位在二千五百吨左右。

    罗兰也曾试想过增加一些黑科技来提高它的性能，例如球鼻艏和减摇鳍，但前者需要根据船型和航速单独设计，后者则需要复杂的机械联动结构来调整角度，考虑到工期可靠性等因素，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些远超时代的选择。

    不过这不代表它是罗兰号浅水重炮舰的放大版，光是其动力核心一台由安娜亲手组装成的蒸汽轮机，就已是雷霆等人无法理解的东西了。除此之外，手摇电话被首次用于舱室通讯中，几条线路将指挥所轮机室和瞭望塔连接在一起，比起效果时好时坏的传音管，哪怕大海上再嘈杂，舰长也能清晰地听到各单位的汇报。

    并且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手摇电话皆配备了魔化后的曙光迷你号电源，足以支持一次超长时间的探险。

    这简直不可思议，参观完全舰后，雷霆站在窗明几净的塔式舰桥中惊叹不已，我甚至觉得她不是一艘海船，而是一座可以移动的海上堡垒了。

    这就把称呼换了么，罗兰暗笑几声，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

    不，陛下，您太高看我了，探险家毫不掩饰自己的满足之情，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妙的船只，无论从哪个方面都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我现在感觉只要有了她，横跨整个旋涡海也不成问题。

    先别急着下结论，他摆摆手，老实说，我对造船一窍不通，因此它现在只能算是一台复杂的机器，并不能算是真正的海船，具体能达到什么程度，还得看接下来的海试。包括航速稳定性海员数量食物储藏等等数据，都需要你来提供。如果顺利的话，今年的邪月结束后，你就能启程前往幽影海域了。

    一窍不通？雷霆咂舌道，您这个说法若是让峡湾的那群老工匠知道了，他们一定会含恨跳海的。话说回来，如果您对造船一窍不通，都能制造出如此惊人的钢铁大船，那您懂的东西又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你明天就会知道，罗兰卖了个关子，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是好好享受今晚的欢迎宴会吧。

    入夜之后，城堡的大厅里灯火通明。

    光芒稳定而柔和的发光石代替了蜡烛，盖着白布的圆桌则替换掉了老旧的长木桌；盛装酒水的玻璃杯组成香槟塔，乐师也拉起了提琴自从市政厅金库日渐充盈，不仅城堡的装饰焕然一新，就连宴会形式也越来越向王都风格靠拢。而受到邀请之人大多是无冬及同盟高层，逢会必入的女巫联盟自然也不例外。

    站在陛下身边的那个人就是从你的家乡来的探险家？洛嘉颇有兴趣地打量了对方几眼，转头望向闪电，你不过去和他聊聊吗？

    他叫桑德飞鸟，对吧？小姑娘耸耸肩，将一片烤蘑菇送入头顶的鸽子口中，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名字，肯定是无名之辈啦，没什么好谈的。你不知道，峡湾的探险家多不胜数，但大多数都只是跑过一两次边远航线的船长，连飓风和大浪都没见过。她顿了顿，话说谜月怎么还没过来，不是说好要向我们探险团发起挑战的么？

    但能让大酋长接见的人，总不该是泛泛之辈吧，比如我洛嘉摇了摇尾巴，说不定他听到过你父亲的消息呢？

    加入无冬探险团一段时间后，她对两名同伴的过去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赞同咕！麦茜随之附和道，问问总没错咕！

    闪电无所谓地撇嘴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我就去打个招呼好了。



第九百五十六章 雷霆与闪电
    虽然嘴上听从了伙伴的好意，可小姑娘心中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罗兰陛下亦知道此事，若是对方有听过父亲的新消息，陛下应该早就叫她过去了。既然没有，对方多半是一无所知。

    也罢，就当做给关心她的两人看好了。

    走到探险家身旁，闪电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人也太浮夸了吧？

    从年龄上看，这位自称桑德飞鸟的峡湾来客不过三十岁左右，右眼带着眼罩，上面绣着一朵鲜艳的玫瑰花，而花朵下方的枝丫与绿叶则纹到了脸上，几乎占据了大半边脸颊，让人不禁怀疑他的品味。

    尽管一位优秀的探险家不应该以貌取人，但他的言行举止也好不到哪里去。

    交谈中，桑德飞鸟似乎正在同众人讲述一次艰巨的冒险，其夸张的词汇令闪电几乎以为他正穿行于大海尽头或是地狱边缘，可事实上他所描述的场景不过是灼火群岛而已。当然，那里也的确充满危险，熔岩常常从海底喷出，形成巨大的蒸汽云柱，不仅容易阻隔视线，滚烫的水珠对船员来说也是致命的威胁只不过经过数代人的摸索，该区域已有了完整的海图，只要根据海图选择正确的路线和时辰进入，基本就能避开险境。

    她不到十岁的时候，便已经跟着父亲踏上过灼火群岛的主岛离火山了。

    对峡湾人而言，必须是发现过新航路岛屿或遗迹之人才能被称为探险家，但旋涡海上的岛屿之多，少说也有上千个，这必然会导致同为探险家，其水平却存在天壤之别的情况。

    在闪电眼里，能和父亲相提并论的，也就那么几人，而桑德飞鸟显然不在其列。

    一时间她连打招呼的兴趣都少了许多，就在犹豫之际，有人忽然牵起了她的手。

    她仰头望去，发现对方正是玛格丽阿姨。

    小家伙，你来得正好，女商人亲切地笑道，我来给你介绍下，这位便是从双龙岛来的探险家也是龙首商会的首席，桑德先生。他也是你父亲的崇拜者之一。

    他的名号之前已经说过了，闪电腹诽道，不过既然玛格丽阿姨开了这个头，她也只好堆起笑容道，你好，我是闪电，也是峡湾人虽然并不是出生在峡湾诸岛上。

    啊，你就是雷霆大人的女儿？桑德一脸欣喜道，我早听玛格丽女士提到过，最伟大探险家的女儿如今在灰堡，现在总算见到本人了。嗯确实跟雷霆大人有几分相似呐！

    骗人，父亲明明说过，她的模样更偏向于未曾相见的母亲。闪电抽了抽嘴角，谢谢，请问你有他的新消息么？

    只听过一些传言，有人说他漂泊到了无人知晓的岛屿，也有人说他实际上已经回到了峡湾，只是因为海难后碰到了不可思议的奇遇，所以并未声张开来，而是在默默筹备新的探险队。至于其他说法特别是那些不怀好意的谣传，根本不值一提。桑德滔滔不绝道，当然，我个人更倾向第二种，毕竟那场风暴周边有好几座礁岛，对于雷霆大人来说绝不是什么难以逾越的险境事实上，他的船队里有不少人都幸存了下来。

    这个判断倒和她猜测的相近，对方的模样也算稍稍顺眼了一点。

    至于父亲有没有找她，那并不重要。

    只要循着探险家这条路走下去，她相信总有一天能再次见到他。

    对了，我能问下，你发现的是哪座岛屿吗？

    呃桑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在陛下面前，我就实话实说了。我能成为探险家，可以说是托了你父亲的福。自从幽影群岛被发现后，一度成为不少人的开拓之地，商会也不例外。我的船队本想运送一批补给品到中转岛上，结果路上遇到海怪袭击，导致偏离了航线，没料想却抵达了一座海图上没有标记过的岛屿。

    好吧，这下最后一点也证实了，还真是那种只走过几次边远航线，运气却格外出众的幸运儿。

    原来如此，这也是探险的魅力之一，不是么？闪电故作认真的回道，那我就不打扰你和陛下的交谈了。接着她转向罗兰，行了个贵族礼，陛下，请容我告退。

    罗兰似乎有点走神，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啊你去吧。

    虽说陛下的神情有些异样，不过想到他身边有夜莺保护，闪电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待会她就要迎来探险团成立后的第一场挑战，怎么说都不能输才是！

    见小姑娘一蹦一跳地离开后，罗兰不由得瞠目咋舌。

    雷霆简直是一个戏精！

    一通表演下来，对方居然没有生出任何怀疑！

    不对，若不是确切地知道面前这人就是雷霆，他也很难把现在的桑德飞鸟和下船时的人联系在一起。

    按他最初的设想，欢迎宴会是为了给雷霆安排一个合理的身份，会上则可以分成一大一小两个厅进行，小厅为贵客，这亦是宴请的常见做法。没料到雷霆却认为无需如此麻烦，全部集中在一起便可。

    罗兰倒是无所谓，毕竟不想让女儿相认的人是雷霆，结果出席时他发现对方已大相径庭那身羽毛服脱下后，雷霆又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模样，按对方的说法，是覆盖了一层胶质物，并辅以珍珠粉，便能达到换脸的效果。那些夸张的刺青与眼罩也是装饰品，可以分散人们的注意，从而弱化胶质物与真实肌肤的差异。

    至于控制自己的声音，则是雷霆在探险中掌握到的技巧。

    但在罗兰看来，这都不是重点。

    他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质，而对方要欺骗的又是相处过十多年的女儿，即使音容笑貌都发生了改变，依然有可能被识别出来。

    然后当雷霆开始表演后，罗兰发现居然真有这样天赋异禀的人，那个近四十岁的探险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颇为浮夸喜欢大张其词同时又有些自得的龙首商会年轻领袖。

    这样的演技，他还只在梅伊身上看到过。



第九百五十七章 来自谜月的挑战
    谢谢您，等到身边只剩下玛格丽和夜莺时，雷霆才收起伪装的笑容，诚挚地对罗兰说道，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我便觉得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之后的日子也拜托您了。

    她长大了玛格丽也感慨道，刚才一本正经的大人口吻，简直让人想一把抱进怀里疼爱一番。

    喂，你这是把心声说出来了吧，罗兰暗想。但她并没有放弃冒险之路，即使在这里，闪电也组建了自己的探险团队虽说成员目前仅有三名。除非把她关起来，否则她总有一天会追上你的脚步。

    如果真无法避免，那也是她的命运，雷霆苦笑了下，不过至少不是现在。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度过。

    然而神意之战已离所有人近在咫尺，即使远离大海，也不一定称得上安全。作为桥头堡的无冬城更是如此，一旦此地沦陷，人类的存续都将成为泡影。只是罗兰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揭晓神意对闪电而言本身就是一场最为壮阔的冒险，她绝对不会半途终止。既然无法让她退出，说出来不过是徒增对方的担忧而已。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最后他拍了拍雷霆的肩膀，缓缓说道。

    他怎么说？洛嘉将捧在怀里的麦茜重新放回闪电头顶，你父亲有下落了吗？

    小姑娘摇摇头，就跟我预料的一样，什么消息都没有。不过不用担心啦，这种事情还是得自己来做才更有意思靠我们探险团的力量！

    同意咕！麦茜振翅道。

    对了，谜月来了没？

    没看到。

    什么嘛，闪电撇撇嘴，之前明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结果现在连面都不敢露了？

    话说回来她到底想向我们挑战什么？洛嘉好奇道。

    不知道咕。

    啥？

    既然是挑战，不管比试什么内容，探险团都来者不拒，闪电得意道。

    没错咕！麦茜也昂首附和。

    哈狂焰公主无力地扶住了额头，她加入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啊？

    抱歉，我来晚了就在这时，三人身后传来了谜月的声音。洛嘉回过头，只见谜月拉着莉莉的手一路小跑过来，后面还跟着阿夏和雪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