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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宅故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绥曳

    “乔先生,这里没有发现。”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警卫走上前来,交给乔望骐一张纸条,“这是警备厅长让我转交的。”

    姚碧凝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乔望骐的神色,只见他垂首扫了一眼字条,嘴角的笑意凝固,又迅速将它折了收入衣袋,抬起头来面色如常:“我知道了,今晚辛苦你们走一趟。”

    “乔先生客气了,我先回去复命。”那警卫正准备离开,却见到另一位同僚火急火燎地跑来,“出什么事了?”

    “方才我上楼察看的时候,发现休息室里有血迹。”那人喘着粗气,抬手取了帽子扇风,简明扼要地回答道。

    “血迹?”那警卫面色一凛,向乔望骐眼神示意,便匆匆跟人往剧院里头去了。

    乔望骐目送两名警卫的身影消失在剧院大厅里,眸光沉了沉:“看来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乔先生,我和舒敏该回去了。”姚碧凝适时开口。

    “碧凝姐,你就不好奇究竟是什么人吗”乔舒敏嘻嘻一笑,接着道,“既然有了线索,说明那人跑不远,指不定还藏在剧院里呢。”

    姚碧




第一百四十七章 烟水阔(3)
    夜色渐渐沉下去,月华澄然如银霜照人身影。碧凝借口身体不适,让司机将车子在慈安医院门口停下。高大的梧桐树在这样的时节已经枝叶相覆,星辰漏过缝隙,钻进路灯的暖色光带里。

    她婉转地拒绝了司机搀扶的好意,她不能让乔望骐的下属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径自往医院里走去。白郁还在育英堂里等着她,尽管今夜已经算是晚归,碧凝却不得不这样做。

    想到白郁的憔悴脸庞与发青唇色,碧凝终究是来到了慈安医院。这里足够引人注目,她不知道乔望骐之后是否会因司机的一句话而有所怀疑,但是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在这个时间,她能够迅速拿到消炎药与止痛剂这样昂贵西药的地方,唯有这所教会医院了。

    急诊室在二楼,碧凝踩着咚咚作响的跫音穿过只有寥寥数人的大厅,拾级而上。她敲开科室的门,见到值班的医生,却微微一愣。

    这位斯文的男士戴着金丝边框的眼镜,外罩一身洁白的大褂,颈口处露出干净的水色衣领。他看上去十分年轻,胸袋插着一支宝蓝色烤瓷钢笔,此时正端坐桌案前翻阅着书籍。

    “周医生,今天又是你值夜班呢。”一个年轻的小护士杏眸含笑地走进来,递过食盒,“这是今天的夜宵,人人有份的。”

    姚碧凝记得他,当乔舒敏带她第一次来到慈安医院的时候,正是周镟问诊。而她更加记忆犹新的是,彼时桌案玻璃下压着的一张相片,那人正是周总编。

    周镟抬起头来,向小护士略微颔首,却不谈话,先将目光投向碧凝:“小姐哪里不舒服吗”

    姚碧凝心里已经有了说辞,一本正经地编造:“是这样,我有个朋友不慎划伤了手,她却怎么都不肯来医院,我只好替她来取些外敷的消炎药。她从小娇惯怕疼,止痛剂也是需要的。”

    那小护士见周镟这里正忙,亦不多打扰,只将食盒轻轻放在桌角,临走交待:“周医生人真好,值班熬了好几个晚上,记得趁热吃,我先走了。”

    “止痛剂不好乱开,敷外伤的消炎药倒是可以,不过人最好还是来医院包扎。”周镟自衣袋取下钢笔,择了一张药笺开始书写,笔端沙沙作响。

    姚碧凝正思索着方才护士的话,此时才微微收神,敛眸道:“那伤口也浅,消炎药该是够了。我劝她来却不听,只仗着校里修过几次课偏要自己来,实在拗不过。”

    “伤口不深倒也无碍。”周镟收了笔,温和道,“去划账领药就可以了,包扎好了伤口注意不要沾水,每日按时换药。”

    姚碧凝接过药笺,上边龙飞凤舞的拉丁字符教她极难辨认,索性也不去钻研,朝人一笑:“谢谢医生,抱歉打扰你用餐了。”

    周镟略一摆手,摇了摇头:“既然值了夜班就是职责所在,小姐不用客气。”

    姚碧凝捏紧药笺出门,往划账处走去,她总觉得方才小护士的话里有些不对劲。

    依照护士的说法,周镟应当是接连值了好几日夜班,尽管碧凝并不了解慈安医院排班的规制,只以民丰银行里的管理相较,便晓得这样的情形不同寻常。

    值夜最是磨人,长夜枯寂,又将寤寐颠倒,往往让人避之不及。但是周镟并不是这样。

    尽管已经连熬了几个晚上,他在科室中仍然显得从容自若,全然看不出抱怨的神色。

    这是因为周镟性格使然,还是另有原因呢?姚碧凝心中不由得更为倾向后者。根据护士的称赞,这种安排又会不会是周镟自己主动提议的呢

    姚碧凝一边暗自捋着思路,一边缴费领药走向门口。还好药品装在手包里,从外边也看不出什么,她



第一百四十八章 烟水阔(4)
    他用帕子胡乱抹干了泪痕,却抹不平心上的褶皱。他不是不可以遭受屈辱、谩骂,作为一个年纪尚小的孩童,他是接受冷眼旁观长大的,这些不会习以为常,但他早熟地明白自己需要克制。

    真正击垮他的,是无能为力的深切自责,绝望如巨石般压在他瘦弱的肩头。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之于命运,毫无胜算。

    男孩话至此处,沉默下来。因先前的哭泣,嘴角仍然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但他没有再说一句。

    姚碧凝轻抚他的背脊,向他伸出希望的枝蔓。这是他的希望,也是她眼下的转机。

    “今天还没有结束,你还会有一个获得报酬的机会。”姚碧凝轻声开口,话音未落便将男孩愕然的神情尽收眼底。

    须臾愣怔,男孩很快反应过来,眸中神采重燃:“小姐,您说的是真的吗”

    “我需要你帮我送一样东西,有些远,在苏州河畔。”姚碧凝顿了顿,待人回答。

    男孩忽地笑了,伸手拍着胸脯保证:“这沪上大着哩,不过除了租界,没地儿是我不熟的。”

    姚碧凝决定把向白郁递药的事情交给他,在这样的困境之下,没有什么比绝处逢生更令人为之鼓舞。与人交待过正事,碧凝微微一笑,问他名姓:“你叫什么?”

    “王伏虎,我爹说这名字意头好,老虎都能打趴下。”男孩说起话来,眼底终于有了朝气。

    姚碧凝想起先前他被人丢出来的一幕,实在有些心惊,不禁启唇嘱咐:“不过再遇上先前那些人,可不能硬碰硬,吃亏的还是自个儿。”

    王伏虎摸了摸后脑勺,有些腼腆又略带愤懑:“那是他们人多势众,我也是交了钱给舞厅酒保的。大家都是卖香烟,凭什么非得从他们手里拿货?”

    说到这里,王伏虎嗤道:“他们也就是仗着有些后台,一样的香烟非得卖得高出许多,还偏有一堆人肯巴巴地去买。”

    姚碧凝听及此处,却不由得有些疑惑,脱口问道:“如今还有人肯花了钱去做这样的冤大头么?”

    “可不是么,明明都是一样的香烟牌子,我也是正经拿的货,怎么能有不同的味道?”王伏虎一边擦拭着香烟盒上的污渍,一边接着说,话里十分老成,“我都怀疑是他们耍的把戏,找人做托买烟给别人瞧,说什么他们的味道保证最好。这一来客人就都信了,还不就是个圈套么。”

    姚碧凝尽量用身子遮挡住司机的视线,将预付的定金和消炎药都交给了伏虎,并约定在药品送达育英堂以后,他可以明日再到姚公馆领取余下的报酬。

    这件两厢情愿的合作一锤定音,姚碧凝重新回到车子里,方才阖上车门,只听司机笑着道:“姚小姐心善,这些孩子苦得很,不过也刁钻得很。”

    “刁钻?”姚碧凝轻声重复一遍,咀嚼着这个词语。

    司机以为姚碧凝不解其中意味,发动了车子,又接着道:“我也是听熟人说的,只要一到舞厅里啊,就有这些半大小子缠着他买香烟,比起外头那个贵得呦,缠得人不好脱身的地步。”

    姚碧凝若有所思,指尖摩挲着手包丝缎的纹理:“人人都看个行情,贵上这么些也有人肯付钱么”

    “要不我怎么说这些小子刁钻,就这样子看着是花冤枉钱,也能哄得住好些个常客。不说了,姚小姐不值当听这些。”司机合上话匣子,车子又拐过一路口。

    月光照在雕花镂铁的大门上,黑色的漆泛着澄然辉芒。姚碧凝伸手拨动铜质的门铃,细碎的金属声传至耳际。此时的巷道很静,晚风拂来青



第一百四十九章 烟水阔(5)
    碧凝的指尖摩挲着电话机微凉的号码盘,金属质地的描金花案贴合上她指腹的纹路。

    她犹豫着,终于将心底乱糟糟的思绪暂且撇在一旁,趁着浓重的夜色将一席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镇守府了。电话是江富城接的,她莫名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又似乎有些许怅然。

    五月里的蔷薇明朗垂在墙头,碧绿的枝蔓爬过厚重的砖红。清晨的日光照在昨夜未晞的露珠上,晶莹是夏的光泽。

    地上浅浅的水痕如一壁镜,倒映出绯色裙裾绽漾的姿容。碧凝怀中抱着一册维多利亚时代的诗集,准备去校里听课,她行走间思索着如何将这些日子落下的功课补上。

    “小姐!”

    蓦然自巷口传来的呼声令碧凝微怔,她停下步子,随即定睛认出那男孩正是王伏虎。

    “小姐,我昨晚上把事情已经办妥了,东西是交到育英堂一位姓阮的夫人手中了,您放心。”王伏虎身上的衣服有些皱巴巴的,却与昨夜不同,虽然仍是洗得泛白,却显然干净许多。

    他犹豫片刻舔了舔唇瓣开口:“本来昨晚的钱已经不少,我是很感激的,可是家里急着用钱,余下的报酬……”

    姚碧凝打量着他,从那身衣裳的皱痕便不难猜想,这孩子约莫是极早便等在这里了,或许一直蜷缩在巷边。

    她从手包里找出约定的报酬,递到他手心:“既然说好了的,你拿着就是应当。我看你来得早,外头着了露气,怎么不叫人开门呢”

    “我不要紧的。也怪我自己怕找错了路就急着出门了,太早了扰人清梦,反倒是给人添麻烦了。”王伏虎呵呵一笑,嘴角咧开弧度。

    姚碧凝听闻此语,这话却是细察旁人冷暖惯了,不将自己放在心上。想来他是真切焦急,便又问:“昨夜听你提及家中,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王伏虎低叹一声,眸光里是与年龄全然不相符的沉重:“我娘病了,家里药钱快接济不上了。爹实在没有办法,说是再筹不到钱只能把妹妹卖去当丫鬟了。”

    他抬起双眼,又接着道:“不过好在昨夜虽没卖出去香烟,却遇上了小姐,老天爷也在帮着我呢。”

    说起香烟,碧凝心有疑窦。王伏虎的遭遇与司机的几句闲言完全一致,这说明在那间舞厅里的香烟确实比外头卖得要贵上许多,但仍然有客人肯去接受这样的价格。

    那么这背后的原因,只是愿打愿挨的价钱因地而异么碧凝的答案是否定的。

    她记得昨夜的情景,从香烟的牌子包装与舞厅进出的客人装束来看,那并不是什么挥金如土的富贵云集地,反倒是市井民众聊以消遣的。

    如此说来,究竟是一时欢笑场面遮过了民众的精明,还是另有蹊跷呢?王伏虎曾经说过,他之所以受到排挤,正是因为没有按照所谓既定的规矩拿货。碧凝不得不产生一种联想,也许是那些香烟本身藏着什么秘密。

    这种联想令碧凝不禁心下微惊,她需要得到印证:“伏虎,我需要你再帮我去做一件事,同样付给你先前的报酬。”

    “您尽管说,包在我身上。”王伏虎笑了笑,露出一排白牙。

    待掌声雷动,今日课业结束,已经是下午三四点的光景。碧凝看一眼怀表上的指针,她该去育英堂瞧瞧白郁的伤势了。

    晚上话剧社里有一场排演,现在看来是赶不上了,主持的活儿只能交给别人。话剧社里一圈转下来,姚碧凝决定找知玉帮忙。

    李知玉正拾掇着针线图纸,听人话语答得很是爽快:“碧凝姐有事尽管去忙,不必操心排演了。”

    但知玉随即面露豫色,唇瓣翕动,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不妨讲



第一百五十章 烟水阔(6)
    这相片中的女子,她是谁?

    只是蓦然一瞬,碧凝便心有笃定。白郁的面容与她实在肖似,尤是须臾之间捕捉的观感,不得不令人叹一句血缘造化的关联。

    “姚小姐,我自己来吧。”白郁支撑起身子,伸手拿过那条项链。

    银质的细环飞快地划过碧凝指尖,令她不自觉地松开手,帕子抖落到地面。碧凝俯下身子,去捡沾染了灰尘的锦帕,方才从细缝中带出的污垢尽数包裹。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白郁看着眼下的情形,眼中闪过一丝懊恼,“这帕子先留在这里,我以后还一方新的赔礼。”

    “是我一时没留心,竟然碰开了相坠。”姚碧凝摇了摇头,又试探着温问一句,“方才我一瞥之际,觉得白小姐与相片里的女子长得极像,可是令堂?”

    “姚小姐许是看错了,只是一幅美人图,质地与相纸有些类似而已。往前推算些年岁,寻常人家是没有闲钱留影的,不过这链子的确是母亲所赠,我是有些失态了。”白郁摩挲着银链,将它放在枕下,絮絮与人相说。

    碧凝微微颔首,见她目光怅然,也没有继续追问。但是对于白郁的说辞,碧凝却是不能全然相信,尽管只是匆匆一眼,她都能够看出白郁与相片中人的神似,又怎么会是毫无瓜葛的美人图呢

    白郁与芥川晴子之间,是否真的存在某种天然的联系呢这又会是解开晴子多年心结的线索吗

    不过这些问题的答案,想来白郁如今是不肯去说了。

    晚间才至姚公馆,正进门之际,邮差恰巧送来一封书信,碧凝有些心不在焉,顺手夹在书籍厚厚的纸张里。待后来借着台灯暖黄的光默诵诗篇,才发现诗集中夹着的牛皮信封,她细看之时略微惊讶,准备明日去民丰银行交给父亲。

    书信来自津城,邮戳边上签着极工整的名字,是林潜。

    原本碧凝在北平时答应过他,要帮人递交名帖,但回家时与父亲不愉快的谈话令她将这件事情不知不觉忘得彻底。想到这里,碧凝颇有些未能及时履行约定的愧疚。如今收到来信,这件事确实是不能再拖延了。

    第二日下午,索性校里无课,碧凝决定去民丰银行找父亲,转交林潜的名帖与书信。她仍旧记得上一次在公共租界街头见到的骇人一幕,因此并不坐黄包车,这段路不近不远,用足印丈量。

    姚秉怀埋首比对着账目,檀木算珠被拨动得细碎作响,直到房门被轻敲过三遍,他才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进来。”

    姚碧凝正纳罕之际,听得嗓音,扭开门锁走进去,只见父亲指尖滑过算珠,一时没有出声,静默地待在门边。这是她自幼养成的习惯,只要算珠响动,她便敛声屏气不去打扰。

    过了半晌,姚秉怀停下手中动作,似是想起什么,抬首问:“碧凝,你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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