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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宅故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绥曳

    因为她知道,云辙的一番循循善诱是希望她能够为前朝旧事献出更大的力量,何况自毁旗帜绝非明智之举。不过这其中关隘,无论现下陆笵能够寻觅和猜测出多少与之关联的线索,她都不能开诚布公地讲述。

    何梨突然的变化也是碧凝始料未及的,她没有想到何梨对云辙不二忠心也终于被嫉恨所取代,裕和西苑中的凶险令碧凝至今忐忑难平。她低垂着头,唇角微动,还是没有吐露一句。

    “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无须追问,今天的事情是我疏忽了。只是隐忍和躲避未必能够起到作用,就像今日的大火,也不仅仅是一个伶人的报复这么简单。”陆笵意味深长地说道。

    姚碧凝抬头看向昏暗灯光下陆笵的侧颜,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愕,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不是何梨的报复,又会是缘于何故呢?

    陆笵从衣袋中拿出折叠成方块状的信纸,递到姚碧凝手中,安抚似地缓声低语:“时间已经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你也早些休息。”姚碧凝接过信纸,与人回应。

    “你在北平的事情处理完了么”陆笵又忽然问道。

    姚碧凝刚下车,正准备合上车门,闻言颔首:“算是吧。”

    “话剧公演结束,近来的战事也已了结,该回沪上了。”陆笵的嗓音一如寂静的夜色,沉稳而宁谧。

    “好。”姚碧凝站在树下,晚风吹起白色的长裙,漾动的衣摆如同她起伏的内心。

    李知玉的房间里亮着灯,听到响动推门而出,看到姚碧凝发髻散乱的模样担忧地问道:“姚小姐,你没事吧?”

    “只是一些小插曲。”姚碧凝摇了摇头,佯装镇定微微一笑,那嘴角的弧度却略显僵硬。

    李知玉也不戳穿,只是上前挽住她的胳膊,笑吟吟道:“还没用晚饭吧,我做了道鲜鱼汤,算是拿手菜。”

    “那我可算有口福了。”姚碧凝的心弦在知玉纯然的笑意里有分毫松动,她顺手将信纸放入手包。

    奶白色的鲫鱼汤柔滑鲜香,嫩嫩的豆腐和细软的鱼肉抚摸着唇舌,姜丝让这道菜肴显得更加温暖。在五月之初的北平,姚碧凝脑海中忽然浮现起苏州河的烟雨,温软细腻。

    鱼汤的味道和陈妈做的很像。这种味道未必是最为惊艳的,却最容易让她动容。那些在盛筵上出自名家的菜品或许将五味的调和发挥得更为出众,可只有真正家常而熟悉的感觉才能轻而易举地攻陷心防。

    “这道菜果然是很好的。”姚碧凝舀了一勺汤,毫不吝惜地称赞。

    知玉也往空了的碗中又盛满鱼汤,眸光灿烂:“这可是独门秘方,我还是从师傅那里学来的。”

    说到这里,知玉的眸光忽然暗了暗:“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去哪里了,我隐约猜得到有些事情大概很复杂,不过我总会记得等他。”

    原来是这样,难怪这道鲫鱼汤的味道与陈妈所做的那样相似。碧凝想到瑾娘曾经说过的话,陈妈当年是随母亲一同到了姚家,她与裁缝李大约也是相熟的。只是陈妈不会知道,她的两位故人都已经永诀于人世了。

    “知玉,其实……”姚碧凝忽然觉得,无论实情如何,都说出来吧。知玉有权利知道裁缝李真实的境况,尽管这种真实仍旧会有所隐瞒。




第一百三十五章 棠梨暮(7)
    破绽来自这封书信。

    信笺上浅绯色的纹路提醒着碧凝,它正是何梨曾经从妆奁中拿出来的那一张。其实在那通天的火光之中,它完全有被燃成灰烬的可能,可是一切却截然相反。

    碧凝想,何梨是在最后的浅唱低吟里,将它妥帖地收入了桐木匣子之中,还特意给匣子上了一把小锁。这是何梨用一生落幕的光景,认真去做的事情。

    碧凝终于明白,这封书信是确凿的证据,既是留给陆笵的,也是留她的——云辙没有动过遗弃她的心思,而是用白骨替她铺了一条谋取信任的路途。

    真正令碧凝心惊的是,何梨知道所有的真相和结局。她只是平静地走向死亡,将自己的全部情感都算计在内,每一个动作都克制而恰到好处。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而她已经演了无数回。

    不知道在何梨的心目中究竟是成全了谁,这个问题,却永不会有人回答了。

    一枚火柴被划亮,星星点点的光缠上信笺一角,顺着黑灰色痕迹蚕食着它。就让这错付与谋局,在那场未尽的火里,化作余烬。

    “碧凝姐,该起床了。”有节奏的敲门声传来,闷闷地响着。

    姚碧凝翻了个身,迷蒙的眼睛缓缓睁开,半梦似醒的状态里,恍惚不知身在何处。昨夜里她睡得有些迟,此刻着实还有些困倦。

    “碧凝姐?”敲门声又一次传来,知玉的声音有些急促,“陆长官才央人送了车票来,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这话让碧凝睡意全无,挣扎着坐起身来:“我这就洗漱。”

    最后一粒纽扣系上,姚碧凝清点好手提箱里的随身物件,合上卧房的门锁。

    “车子已经在院门口等了,咱们怕是没有时间用早餐,我带了一些糕点茶水。”知玉同样提着行李箱,又单拎了一只小篮子。

    姚碧凝点了点头,边走边问:“怎么走得这么急?”

    “我也不太清楚,这票是刚送来的,说是今日最早的一趟车了。”知玉一边回答,一边掩上院门。

    车子一路疾驰,知玉从篮子里拿出点心分给碧凝几块,两人趁着这个空隙匆忙地解决了早餐。姚碧凝从手包里拿出怀表,蔷薇镂金的表盖弹开,指针方才偏过八点。

    “其实我们今天起得不算迟。”姚碧凝看向车窗外不断倒退的街巷人群,开口道。

    知玉接过话来:“是啊,我们起得不迟,只怪这车票实在太早了。其实早些也没什么,只因为事先不知情才这样匆忙。”

    “二位担待些,我这里临时接到任务,立马就开车来了,也是怕赶不上车次才催得急了些。”开车的士兵干干地笑了两声,话里倒没有抱怨长官的意思。

    “你是说,你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是这趟车的?”姚碧凝依旧望向窗外,不紧不慢地问。

    “可不是么,如果我早些知道了,也不会连给二位用早饭的时间都不留。不过这话,您可别向长官说。”那士兵解释道。

    “我们不说的,这也不怪你。”知玉信誓旦旦地保证,顺带将手里的小篮子递到前排右座上,“里头还有些糕点,你这么早赶来送我们,想必也来不及吃什么。”

    姚碧凝将怀表重新放入手包里,尽管陆笵昨夜曾经提及过返沪之事,依照今早的情形来看还是太快了。

    倘使行程是先前便已确定的,没有必要如此仓促地告知消息,甚至冒着错过列车的风险。这只能够说明,也许是因为某种突发的原因,使得陆笵临时做出了决定。直觉告诉碧凝,这个原因一定不那么令人愉快



第一百三十六章 棠梨暮(8)
    舱门被合上,姚碧凝将餐盘搁在窄木桌,两只瓷碗并列。糯白的米粒泛着腾腾热气,红枣沉艳地溺在粥里,熬煮的火候很足,棕色的枣肉絮浮起来几缕。

    “看来下回我们不能再等得这样迟了,喝粥也好,不过就怕夜里消食快。”知玉放下手里的针线,绢帕上绣了一半的蝴蝶还少只翅膀。

    姚碧凝瞧了一眼桌上仅有的两碗红枣糯米粥,回过神来:“这的确不太够,餐厅里还有些别的,我再回去拿。”

    碧凝撤回手,却不慎碰倒了桌上的木质茶杯,那杯子顺着桌沿滚到地上,所幸茶水已经空了。她扶住晃动的另一只茶杯,然后弯下身子准备去拾。

    知玉的动作快了一步,将杯子握在手中:“还好里头没有盛水,等会儿我出去时顺便洗一洗……碧凝姐,刚才在餐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看你似乎有些心绪不宁。”

    姚碧凝坐下来,微微颔首:“我见到陆笵了。”

    “陆长官也在这趟船上,他为什么不联系我们呢”知玉接过话来,不由问道。

    “我准备去和他说话的时候,他阻止了我。”姚碧凝回忆起方才的情形,“当时餐厅里还有几个商人模样的乘客,他们彼此相识,似乎在关注陆笵的动向。”

    知玉听到这里,脸色也不由微变:“情况可能有些棘手。”

    “你也觉得不对劲是不是?”姚碧凝舀起一勺糯粥,又重新放下瓷勺,“他们交谈的语调似乎有些奇怪,不过隔得不算近,我也没有听得太分明。”

    知玉接着问:“他们说话的语调是怎样的?”

    “不流畅,有些短促。”姚碧凝仔细回想,心中涌起一念,“也许是东瀛人。”

    “是,的确可能是东瀛人。”知玉起身踱了两步,复而开口。

    姚碧凝看到知玉的反应,明白她应当晓得些什么,可是知玉重新坐了下来,却保持沉默。

    “先把粥喝了吧,凉了伤胃。”姚碧凝不提前话,兀自舀起白糯的粥。

    两人瓷碗渐空,甜粥用尽。姚碧凝拿出帕子揩了揩嘴角,只坐在那里,再没有其他动作。碧凝的目光平静柔和,落在知玉的鼻尖,并不让她感到压迫,像是有一种淡淡的期许。

    “碧凝姐,我把餐具拿出去。”知玉站起身来,作势去端桌上的餐盘。

    “不着急,刚用过饭,先坐会儿吧。”姚碧凝伸手按住餐盘,缓缓说道,“我们先前讨论的话题还没有说完,虽说东瀛商人也不少见,可当时餐厅里的气氛实在有些反常。”

    知玉只好重新坐下来,言语却有些含糊:“陆长官平日里接触的人多,有东瀛来的也不稀奇。或许是遇到些麻烦,不过既然是商人,总归不会有什么大事。”

    “知玉,你已经有了猜测。”姚碧凝望向知玉的眼睛,说得笃定。

    “碧凝姐,你就当没有看到吧。”知玉忽然有些沮丧。

    她压低了嗓音,才接着说:“陆长官交待过,我必须把你安全地送回沪上,我们最好不要插手这件事。”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姚碧凝蹙眉问道。

    知玉叹了口气,拗不过姚碧凝的坚持:“在北平的时候,陆长官曾经交给我一些任务,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些东瀛商人应该来自池田家族。”

    “池田……池田次郎!”姚碧凝脑海中电光石火,蓦然清明。

    从沪上往北的路途里,陆笵曾经与白郁联手



第一百三十七章 晏城曲(1)
    姚碧凝端着餐盘埋首向前,她的指尖不自觉地用力,指腹显得略有泛白。这时间走道上没有什么人,平常晚饭的钟点已经过了。

    她踩着一双软底绸布鞋,一路上只遇到一个神色恹恹的船员,甚至能够听见空碗里瓷勺偶然碰撞出的细微声响。

    越是靠近餐厅,姚碧凝的脚步放得愈加缓慢。不得不说,船舱的隔音效果并不算很好,但是此刻即便已经到了门边,她连一丁点模糊的动静都没有听到。

    也许陆笵和那些东瀛人已经不在餐厅了么姚碧凝握住涂了铜漆的扶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诡谲的安静,而眼前的情景也着实如此。两张相邻的餐桌,左边是一人独坐,右边是紧挨的拥挤。尽管有侍者在餐厅另一边的橱架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整理碟具,也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哐当——

    一声刺耳的脆响,瓷片破碎的声音撕裂了一室静谧,几粒残存的黏糯粥米飞溅出来。

    姚碧凝俯下身子,从光洁的地砖上拾起一块碎瓷片,轻轻地放入木质餐盘里。她的眉尖紧蹙成一团,懊恼与赧然一齐涌上来,耳根也显见地红了。

    “小姐,您没有伤到吧?”那动作倦怠的侍者像是因这突如其来的破碎声振奋起来,他搁下手里的碟子,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

    碧凝摇了摇头,面露歉意:“是我一时没有拿稳。”

    侍者俯下身子,从碧凝手中接过餐盘,展现出对待头等舱乘客的恭敬友善:“这里交给我来收拾,您不必担心。”

    “那麻烦你了。”碧凝站起身来,抚了抚裙摆,她的余光捕捉到东瀛商人的注目礼。他们的眸光里噙着一闪即逝的笑意,这是无需遮掩的真实反应。

    两根发辫垂至腰间,青色绸带系成两只蝴蝶,栖息在澄蓝的湖面。少女抬首时唇瓣微张,脸颊泛起红晕,眼睛里倒映出一个身影。

    “陆先生,没想到能够在这里遇见您。”碧凝踟蹰片刻,终于在餐桌边站定,她的声音逐次减轻,在极力克制着欣喜。

    陆笵搁下手中咖啡杯,鼻梁上架着一幅金丝框眼镜,回答得礼貌而疏离:“方才没有伤到吧?”

    末了他又添一句,语调清淡而和煦:“小姐似乎认识我,可惜我一时没有什么印象。如果不介意,可以给我一些提示么”

    “我没事,谢谢您关心。”碧凝眉眼弯弯,却不自觉地低了低头,眸光看向鞋尖处绣着的白牡丹,“陆先生大抵不知道我,圣约翰的学生那么多,先生也不能每个都记住,但我对您的讲座实在记忆犹新。”

    “哦,原来是这样。能够得到学生的认可,是我的荣幸。”陆笵勾唇笑了笑,目光落向对面的座席,“坐下来说话吧,现下不是假期,怎么不在校里呢”

    碧凝拉开座椅,坐下来也挺直了腰杆,活脱脱一个在先生面前紧张地打起精神的学生:“陆先生知道话剧社么我是和其他同窗一同到北平参加公演的,不过前些日子城里戒严,就耽搁到了现在。”

    “督学处一贯支持社团的发展,你们能够受邀前往北平公演实在值得祝贺。”陆笵俨然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神色里透露出欣慰。

    “陆先生,我前些时候听说您要参加燕园时报的研讨,还惋惜有好一阵子听不到您的讲座了。”碧凝眼眸亮亮的。

    “研讨已经结束了,不知道你对哪一次讲座印象比较深?”陆笵端起咖啡又抿一口。

     



第一百三十八章 晏城曲(2)
    乔舒敏走到路边,气喘吁吁地弯下腰,半晌才直起身子:“今儿我算是见识到了,这船到了港口,简直就像过去的秀才看发榜,人挨人连根针也塞不进去。碧凝姐,你瞧我新买的裙子都挤皱了,可得奖励我不是?”

    “你才多大,能见过秀才看发榜么”姚碧凝笑了笑,看到舒敏充满期待的眼神不禁想要逗逗她,“是得好好地犒劳你,之砚待会儿买的糕饼都留给你了。”

    乔舒敏摆了摆手,佯装不悦:“那不成啊,我叫之砚去买糕饼就是怕碧凝姐饿着,怎么能这么兜一圈就被送回来了呢”

    姚碧凝捕捉到她眼中的狡黠,知道舒敏心里早有了盘算,也不戳穿,支颐道:“我才回来,还不晓得家里是怎样一番情形要应对,这怎么犒劳你呢……我得好好想想。”

    “碧凝姐,倘使你想不到的话,我这里有个主意。”乔舒敏殷勤地接过碧凝手里的皮质小提箱,语调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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