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座小饭店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德哈
刘约吓了一跳,瞬间明白这句话有多大罪过。虽说就父子二人听见,但他担心老实的刘昭会惶惶不得,于是他故作疑惑道:“爹,我是说猪宰了之后是不是能直接吃啊……”
太过明显的狡辩,但刘昭此时宁肯相信自己是醉酒后听错了。他顿了一下才走进去,接过刘约递来的冷茶和糕点,多少有些吃不进去。
瞧着刘约那平静的
第八章 君子近庖厨
商,即是买卖,有买才能卖。何为买有需求便要买。何为需求衣食住行为基本需求,吃喝玩乐为更高需求。
大明朝的体制在这里,“住”这方面根本就任何买卖的意义;小农经济下,又不能粗暴地将“食”等同于“吃喝”。刘约琢磨一阵,便在纸上写下了“衣行玩乐,饮食吃喝”八个字。
穿衣服有两种用处,一是保暖,二是美观。但不论是保暖用的棉花还是美观用的丝绸,明朝时期已经形成了规模,尤其是在江浙两广,从事纺织业的巨贾富商更是遍地。如今想要从零开始纺织业,成不了气候——衣这方面便没了价值。
行亦有两处,一是人行,二是物行。人行在官家有驿站,民间有车马行;物行有运河和镖局,这年头更是有了海运。基本成熟的情况下,想要垄断这一领域,只能进行技术革新——这是碎嘴子不允许的,更何况刘约也没有发明电和机械的本事。
基本需求中只剩下“食”这一个了。
他直接将饮食吃喝四字划掉,毕竟“玩乐”二字能很好地将其涵盖。
玩,万物皆可玩;乐,尽兴的都叫乐,两者都是一种大需求,也是一种对的倾泻手段。
分不出什么雅俗,粉饰的好就是大雅之好,不加掩饰的就是直白的粗俗。所谓雅,不过是琴棋书画诗酒茶花,单独把它们当作买卖不是不可,只是这东西太过虚幻,能卖多少银子可没个准价。
所谓俗,心照不宣了。
酒馆为俗,青楼为俗,赌坊为俗,简直俗不可耐。但这种大俗之地,仍可将那些高雅玩意儿进行捆绑。吃着饭完全可以听曲儿,赌坊耍银子也没说不让喝茶,青楼更是需要附庸风雅的地方。巧妙将雅俗结合的地方,玩乐自然会尽兴,并且抛开酒馆不谈,其他地方似是都能找到吃喝的事。
思来想去,能够迎合大明百姓需求的,又大有赚头的,目前看来就这三家。赌坊暂时别惦记了,能上得了世面的赌坊都是官家开的,开个地下赌坊还得雇江湖人士看着场子。怪累的慌,风险又大,干脆直接放弃。
眼瞅着只剩下酒楼和青楼两种选择,刘约叹了口气,仔细掂量着,犹豫下做出了决定。
他更倾向于开家酒楼。并非是有什么道德上的洁癖,只是青楼这玩意儿离他太远,如何建立及运作完全没有概念。眼前有个现成的翠红楼能接受他的收购,但指望着这家让自己成为登州首富,无异于扯淡。
酒楼的模式要简单很多,实在不行完全可以从路边摊干起,更何况他现在有银子有人脉,知县公子想在文登县开酒楼不是难事。
笃定了将酒楼作为营生的手段,刘约也没断了染指青楼乃至赌坊的念头,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要紧的还是酒楼这一块。
酒楼是真简单,找一处门面,招揽一个厨子,扯上四五个伙计,门匾一挂,开张大吉。
开张之后就需要在文登这一亩三分地上争夺有限的市场了,争夺的方式暂时只有两种:价格和口碑。做买卖就是为的挣钱,压低价格是自找别扭,还是要从口碑上作文章。
一家酒楼的口碑也很明白:口味、环境、服务。环境需整洁,不能给富贵人家以厌恶,也别让平头百姓觉得拘束;服务要到位,无需自贱到谄媚,掌握好分寸即可。
至于口味……假设过几天就能拥有花生油,世人接受也得一段时间,花生油暂且不用考虑,重点还是要放在现有的资源上。
厨子是关键。宋大厨断腿之后手艺退步的厉害,况且他也没有太拿得出手、能够碾压望仙楼的本事;让二姐在济南介绍个名厨来未免麻烦,刘约又不想什么事情都麻烦着二姐;大牛倒是个会吃的主儿,烤肉的手艺更是一绝,可他承担着刘府上下的糟心事,怕是没时间陪着胡闹……
“我行不行”刘约怔怔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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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前程似锦
刘昭并没有招呼着起宴,今日晚饭估摸是按平常规矩,各吃各的。许家父子自然明白,待碗筷上好,夫人落座,二人便告退离去。
夫人近些日子足不出户,以为今天这顿饭普通不过,没瞧见幼子上桌便多问上一嘴。
刘昭听到询问哼了一声,夫人见老爷神色不对便打住了话头,安心地坐在一旁。在她看来,小约能中秀才就是天大的好消息,老爷烦心的应该是公事吧。
二人一言不发,服侍的丫鬟也不敢出声,门口准备传菜的家丁时不时地望向后厨方向,好像很担心这顿饭能不能吃起来。没让他担心多久,在后厨外候着的家丁端着托盘走了过来,他赶紧上前接着,嗅着饭菜的味道皱起了眉头。
就这手艺还张罗着做饭呐……
家丁不敢多言,将托盘递给丫鬟便走了出去。丫鬟没他那爱闻味儿的毛病,规矩地将菜品放到了桌上。
夫人瞧这几道菜和平日里不同,疑惑一声,刘昭这才睁开眼瞧了几下。首先瞧见的便是三盘一模一样、乌漆墨黑的大片牛肉,上面缀着几点葱花也瞧不出任何食欲;接着就是一大砂锅的萝卜炖肉,本该油腻腻的硬菜却清澈见底,竟然被熬成了汤。
要是今晚就吃这个,刘昭怕是一口也吃不进去。夫人从丫鬟口中得知今晚掌勺的是刘约,满脸的欣喜,刘昭怕毁了她的兴致便将到嘴边的斥责压了回去。
托盘接二连三地送进来,不小的八仙桌几近摆满,这阵仗怕是宴请县衙同僚都是够了。
这真是约儿自己做的刘昭心生疑惑。他可以怀疑,毕竟谁也不信一个从来没进过厨房的书生能在第一次下厨就做到这般地步;他又不得不信,桌上的菜品的原料都认识,但就是叫不出菜品名字来——至少老宋是没做过的。
在夫人连声赞叹中,刘约端着最后一盘菜进了正厅。还没坐下,夫人便出声道:“约儿,小环说这些都是你做的”
刘约点点头,饮尽一碗凉水,回道:“是的娘……”乜见父亲紧皱的眉头,他收起微笑站起,恭敬道:“爹、娘,请用膳。”
夫人愉快地应了,刘昭仍是不动筷子。刘约习惯了父亲时不时的威风,静静地候着。
等了一会,在夫人不耐烦之前,刘昭拿起筷子,轻声道:“为父官场十几载,理应是见过不少美食,可今日这菜品我,似是没听过……”
见过美食与你为官有何关系刘约忽略掉父亲这放不下的架子,挽起袖口替二人解释起来。
“头盘是这个:锦绣河山。接下来便是一人一份的‘排山倒海’;这是出水芙蓉,这个是前程似锦,这个……”
夫人连连点头,目光里全是疼爱;刘昭听得云山雾罩,不明其意,但这小子好歹用的略有诗意的名称,也算没忘了自己的本分。
刘约喋喋不休,很快便将十道菜介绍完毕,具体原料及作法却没有多说。当爹的是个糟脾气,儿子的性子也不算好,你爱端着架子那我也不主动迎上,反正重要的还是口味,咱用味道说话。
待刘约落座,端着的刘昭先从第一道锦绣河山尝起。拿着勺舀起一团类似汤圆的东西,入口即化质感软绵。
“山药太甜了……”
夫人尝了一口,双眼明亮。飞速消灭嘴边甜食,微笑问道:“约儿,你这怎么做的,又是如何想起锦绣河山这道名称的”
“山药蒸熟捣成泥,熬得糖色后淋上拌匀;将萝卜胡萝卜切成细丝,焯水去其味。将山药泥团成丸子状,点上青红丝及桂花糖就好。至于这名字,其实是谐音自锦绣和山药……”
夫人连连称妙,刘昭暗自点头。
头盘尝完了接下来是正菜,就是那三盘颜色诡异的牛肉片。刘昭用筷子夹起这巴掌大的厚肉片,看了刘约一眼。
刘约尴尬一笑,连忙吩咐丫鬟去拿刀。他突发奇想要尝试一下所谓西餐,结果没考虑到现在人不一定在家备着刀叉,就这么按照记忆中的牛排送了上来。
他其实对这道菜没谱的。给父母将牛排切开,惴惴地等在一边。
刘昭咬了一口,随即吐掉,“又是甜的”
对这道菜,夫人也没给出好的反应。刘约在娘亲埋怨的视线下解释道:“本想着找葡萄酒腌制的,结果只找到桑椹酒,又腌过了时辰……烹制的时候酱油倒多了,糖与盐搞混了……”
刘约陪着笑,将三盘“排山倒海”
第十章 垃圾食品
许家的妇幼众多,她们吃的和刘昭吃的一样,吃着烧烤的不过是那三个糙汉。可就是这么三个人,也将刘府于隆庆六年的第一顿小烧烤吃上了两个时辰。
今晚无酒的大牛干陪着那俩酒鬼坚持,全程只知道吃,完全没管刘约和许叔说的什么。还好二人没聊什么大事,许叔称赞完少爷的手艺,便开始和他研究酒楼的可能性。研究再三,发力点决定放在“以口味领风骚”上。
酒喝得尽兴,事谈的顺利,刘约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床上。有些年没喝断片了,猛地来这么一下,还挺爽!
问完兰花时辰,他顾不上在床上享受,急忙爬起,生怕耽误给父母问安去。草草洗漱完,刚走到正堂口就和去县衙的刘昭碰上。本以为又是一顿责斥,刘昭却只是点点头,让他别耽误正事便走了出去。
家庭和睦要从吃饭做起
刘约心情大好,给娘亲问完好便忙起了正事。只不过刘昭所谓的正事是指继续读书,而他更在乎还未建起的酒楼营生。
与许叔详细了昨夜的计划,吩咐完大牛继续找寻花生,他又钻进了厨房。开店的事宜基本上办妥,现在继续研究招牌菜就好。
招牌菜的定义很简单:要么是别家没有的,要么是比别家优秀的。虽说已经了解文登饭馆的水平,但对自己口味是否能迎合百姓有着不自信,他暂时不敢一开业就打出口味这记重拳,只好在创新独特上做文章。
口味不敢大动,那就琢磨琢磨造型。华夏自古就是会吃的民族,摆盘的艺术、烹制的细节已然出神入化,造型精进的空间不大——当然,想如法式大餐那种大盘子装小菜的格局也可以,只是显得太过小气了。
现有的造型动不了,只能创新……什么叫新的,没人见过就是新的。
刘约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洋快餐”,最具体的是他前世十分熟悉的汉堡与披萨,但他很快便否定了这俩玩意儿。
汉堡就像馅饼没包住,每次吃都邋遢的很;披萨被某人形容为“打卤馕”后他更觉芝士像鼻涕,自然没了兴趣。自己都看不上的东西,大明时期的国人肯定觉得滑稽,这两个祸害了几代人的东西直接被否定了。
除了这个,那些“高端”快餐店中还有各种炸制的东西。先不论棕榈油还是地沟油,现在连花生油都没谱呢,真用牛羊油炸鸡块,恐怕那味道够人瞧得。
再就是牛排或外国面条了。牛排已经失败,尚需摸索;外国面条的造型可以考虑,主食作为招牌之一未尝不可,但还是需要一个能传出名声的菜品。
刘约坐在灶台前,提溜着菜刀和折扇,除了摆弄着扇坠也想不到什么。
大清早的宋大厨还没喝酒,瞧着小少爷那愁破天的样子便开了口:“少爷啊,你又要研究什么呢!”
刘约这时才记起刘府还有这么个人,急忙站起,想着让所谓的专业人士品鉴一下自己的手艺。
宋大厨连忙阻止,说道:“少爷别做了,昨天老爷他们没吃完的菜我都尝了……”
“怎么样”刘约迫不及待地问道。
宋大厨认真地看着他,问道:“少爷要听实话”
刘约忐忑地点头,宋大厨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我记不住你们文人起的名字,我只和你说原料,反正都是你做的,你肯定知道我说的什么。”
“首先是那个茄子,你用酒腌制去腥了么,没有吧你那就是两广那边的酿茄子,即便把它变成山东的口
第十一章 创业窘境
刘约停止胡想,站在老宋身后安心偷师。老宋也不藏私,甚至连腌肉的秘方都说了出来,并且每做一件事就和他说出该注意的点,近似于一场厨艺的传授。
不过刘约也瞧得明白,老宋说的挺好,但做的时候还是糊弄的多,用他自己的话是年老力衰,其实刘约心里明白:刘府太好伺候了。
老厨子糊弄归糊弄,但人家的火候在,平淡无奇的炒豆芽就是比刘约天花乱坠的前程似锦好吃。
他边吃边称赞,感觉这道菜与以往不同,遂请教起来。
老宋听完,无奈道:“我就是少放了羊油,待出锅多淋了芝麻油。少爷啊,芝麻油大部分都是来打明油的,用来炒菜成本太高,少用。”
刘约虚心点头,继续跟在老宋的身后,闻着油烟味,自我陶冶。
午饭就这么做得了,老宋有着在少爷面前显摆的心思,这次饭菜多少恢复了他鼎盛时期的水平,中午去望仙楼应酬的刘昭可是没了口福。
没口福不单是刘县令,临近傍晚,许家父子才回得府上。
大牛的差事太过虚幻,整天在街上找花生,基本等同于逛街,他回来后看不出疲态,听说晚饭还早,便和弟弟小毛一块玩了。
许叔的事情比较麻烦,并带着麻烦事找上刘约。
文登县城巴掌大的地方,想找一块地建酒楼可不太方便。好不容易领着从登州请来的风水先生选了一块地,却被告知就在昨天另一拨人也瞧上了这里。文登县令的身份足以抢了那地方,但那波人好像凭一个县令身份压不住的。听街坊说,像是京城来的,要在那里建一座宅子,某位大官人要回乡养老。
许叔将这事和刘约一说,刘约干脆得很,直接让出去了。这么一让,按风水先生的调调,文登再没能新起建筑的绝佳地脚了。许叔将顾虑言明,刘约反而不解了。
“风水那么重要”
许叔想不出风水为何不重要,完全不能接受少爷“随便找个地方”的说法。刘约不多坚持,由着许叔去折腾,不过还是多说上几句,阻拦了许叔要去济南府再请风水的念头。
随后几天刘府依旧平淡的像忘了放盐,该去县衙的去县衙,该忙的出去忙,该偷师的还在偷师。
天气愈发暖和,伴随一场雨入了深夏,院试榜单业已放出,刘约不出意外的榜上有名。刘府闲着也是闲着,准备再庆功一次,却被京城来的两道书信给阻拦了。一封是登州府转礼部文书,另一封是刘仢的家书,两封信都说了一件大事:
隆庆帝驾崩了。
刘昭哭的天崩地裂,刘府上下一片哀寂,刘约没什么感觉,姿态摆好便是。
文登百姓倒是淡定,赶上准备喜事的还会偷摸骂上几句。国丧期间和喜无缘,结婚的往后推,看喜的等上几个月,更麻烦的是这期间不得大兴土木。建造酒楼的事情必然要延迟,等到万历元年再开始筹建,一顿耽搁又是一年,这首富之路还真是艰难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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