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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块一包红梅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兆七
五块一包红梅
作者:兆七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多国混血儿李民在兴城口岸卖烟,遇见了当地十九岁的马仔李承坤,由此发生的一系列爱恨纠葛。



第1章 红梅
    从关记出来,李承坤推掉了包仔勾搭在他肩上的手,走到路边用簸箕搭成的烟摊。“来包红梅。”

    “五块。”

    闻声,李承坤抬头盯了一下小男孩,眼里一丝探究,他没想到他居然会说普通话。

    无声接过烟,给了钱,回到了同伴中间。

    大头看见李承坤拆烟不客气地喊了句,“给我根,他妈的好几天没得抽了。”

    李承坤抽了根扔过去,那边包仔取笑大头,“怎么,被马子抽吸干净了”

    耳边传来大头的嬉笑:“差不多。至少不用像你日积月累,堵塞了尿道。羡慕不”

    “靠,别乱戳老子伤口,刚分的手。”

    “哈哈哈,知道了。开个玩笑。”“不是马子,是我那几个小舅子,正读书呢。需要钱。”

    “话说回来,你马子怎么回事,不会是要你一直养着她一家子吧”

    “有什么办法除了我你让她去哪里找钱,十几岁的年纪,一个赌亲,一个无能的老妈子。”

    “靠,大坤,你丫的被坑了吧,这他妈的是红梅”

    包仔拿过来吸了一口。“越南旱烟,五块钱可以得一簸箕烟丝,那越南仔收了你多少钱”

    “两块钱,差不多吧,不亏。”

    “真的我怎么好像看见你给他张五块的”

    “你丫灌迷糊了吧。”

    包仔哼哼一笑,“是啊,喝上二两友谊之水,大头变小头。”

    李承坤跟着哂笑。

    下了码头,刚踏上船。李承坤出声:“那个真是越南仔我怎么发现他会说普通话,还挺标准的。”

    “越南仔就不会说国语了嫁来我们村的那几个越南婆连瑶话都会讲。骂人一流。”

    李承坤坐在船舱里倒水,看着走到木排外面的包仔说,“样子也不像,倒有点像个外国人。”

    “杂交的啊,洋鬼子的种吧。”包仔衣服脱一半,回头看着李承坤大声道。

    “或者老爹老娘的老爹是洋鬼子。然后传给他爹娘,再传给他,他们叫这种叫啥隔代哎呀,不知道,反正就是个小杂种。”

    “诶诶诶,别说得那么难听。”

    大头听不下去,出口纠正包仔。“什么隔代,人家那叫二代,混血二代,懂不!”

    “有什么难听的,本来就是。”

    “你是不知道法国人那段时间在越南留下了多少种,驻守过的地方到处都是白皮肤的孩子。还有越战,美国人留下的种更是数不胜数。胜哥以前就找了个混血的越南妹,丰乳肥臀白皮肤黑头发,眼睛发蓝,不过那身材真是没的说。”

    “后来呢”

    “后来什么后来哪里来得后来,肯定是腻了就扔了啊!”

    包仔说完,那边大头已经把自己扔在吊床上大笑出声,“我们的坤坤啊,真是天真死了。哈哈哈!”

    外边传来包仔舀水冲凉的声音。李承坤也躺到了自己的吊床上,借着河堤上稀稀落落的灯光,他依然能模糊地看到小男孩蹲在他的烟摊旁,戴着个像日本鬼子一样的小青帽。看着河堤墙壁上明亮的月色,李承坤模糊间一直在想,大半夜的你说他戴着个越南佬的帽子干什么!怕晒黑吗本来就蛮黑的的好像。还是要防陨石不成真是难看死了。忽然一激灵,李承坤清醒了下。不对啊,美国佬白皮肤,他那么黑怎么可能是美国佬的种。

    意识到这个,李承坤看了远处的影子一眼,心满意足地睡了。

    这段时间没什么货过来,所以船上就剩他们三个小的看地盘。上半个月,在送完一大批梨花木上车后,敬哥给了他们每人一千块。在各自拿出两百当伙食费后,大头和包仔的基本花光了,就李承坤身上剩点,所以几次出去喝酒都是李承坤做东。大头的大多都是补贴了他女朋友家,包仔的给了自己家里一点,其他的多被拿去泡妞或者赌了。

    大头经常开玩笑说,李承坤也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家里需要补贴,还不嫖也不赌,真不知道生来何用。转而又发癫地感叹,现在的女人真是瞎了眼,这么好的一个哥仔不来找,专门找包仔那种外表一副正人君子,实则从里坏到外的烂桃子。

    这一天照例,包仔和大头吃过饭后就出门会女人,浪荡去了。李承坤收拾完碗筷就躺回了他的吊床抽烟,看着木板上剩下的半包红梅,李承坤又抬头看向那个烟摊。

    他也一样,一点也没有变,蹲坐在他盛着烟的簸箕旁,连蜡烛都没有点。静静的,小小的,很瘦。身高倒是蛮高的,站起来都到李承坤的膈肌窝了。估计有一米六几了,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小孩来说,这身高可以了。

    也不知道是谁帮剪的头发,参差不齐的,像狗啃了一样,不过这样倒显得眼睛更大更亮了。鼻子挺挺的,皮肤黝黑,看起来更不像中国人了。

    李承坤又去买了几趟烟,还是分不清他到底是中国人还是越南人,好像两国话他都说得蛮好的。和几个刚偷渡过来的越南佬相处了几个晚上,都快打成一片了。

    他的红梅烟还是假的,李承坤还是不喜欢抽,感觉比较淡,有点湿润感,没有真红梅那种清爽呛喉,舒畅的感觉。

    也不知道那两个,今晚还回不回来。没货来,敬哥也大半个月没来查哨了,希望今晚也不要过来吧,不然他也不好交代。李承坤抽完了手中一根假红梅,下了吊床,准备下木排去冲凉。

    夜晚,仓仑河水很凉。因为沿途有越南的河流汇入,水中经常有雨林的山蚂蟥。所以,河水要过滤后再使用。李承坤他们也是。当然,这里所说的他们,也就李承坤,其他两人不过是顺带。那两个,才不管你山蚂蟥还是水蚂蟥,只要储水桶里没水,把手向江中一舀,直接开喝。没水洗澡直接往河里一跳,爬上来,完事。

    有一趟他们赶工,没人有空理会这些生活的琐事,大头回来发现水壶没水,桶里也没水,直接拿着个杯子往河里打了杯,直接开喝。半小时不到,搬着货就流起了鼻血。抬头一看,鼻子里黑呼呼一团,自己探手进去,滑滑的。赶紧跑去附近的诊所,钳出来,一条三公分的蚂蟥吸得油光水亮。

    河湾分段划归,每一段有主的河段都会在河面搭有大面积的木排,用来囤放货物和供看场的马仔日常生活。过滤网和厨具等一些生活用品就放在这里,所以,如果不下雨,他们的生活还算方便。

    河段也分好坏,而他们所在的这一段可以说是兴城最好的河段。这完全得益于敬哥在黑白两



第2章 蛋哥
    天蒙蒙亮,河里的气温相当凉爽。李承坤已经起床把锅驾到了煤炉里,大头和包仔竟像闻着味一样,携手一起回来了。跳到船上才发现船上没人,李承坤坐在木排边上抽烟,脚边放着润湿的两三件衣服。

    包仔大喝一声,跳到李承坤身边,“哈哈,终于被我抓住了。大清早洗衣服,说,是不是梦遗了!昨晚趁着我们不在是不是和狐狸精白骨精野合去了。”

    本来包仔是想着这几天自己确实玩得比较疯,一直让李承坤一个人看船好像有点不太地道。所以就早早脱离了红帐**,想赶回来给李承坤做碗能入口的早餐。刚好,大头竟也是一个想法,好巧不巧两人在东大道的早市竟遇上了。

    两人都蛮高兴的,恰好包仔前两天赢了点,就买了三四斤新鲜的江鱼,打算用一部分煮鱼粥。一部分留着中午煎了,炒个花生还能喝个小酒。记忆里貌似船上没什么油了,他就在榨油坊里买一大壶。大头虽将钱款上缴得差不多了,但身上到底还是留了那么一点点点,看着包仔这样大肆购买,也知道是该补偿一下李承坤,咬咬牙,就在路边阿婆的饼摊了买了一沓的风吹饼,还买了一大袋子的柿饼和橘子。

    两人高高兴兴回到船上,看见煤炉上煮了粥,一大锅,明显是煮了他们的份,两人都会心一笑。却没看到人,转头才看见李承坤居然大清早的在洗衣服。

    “去你妈,你他妈才梦遗呢。”

    “哈哈哈,我没梦遗啊,我要遗都遗到小妞肚子里了,哪里来的那么多浪费到外面去。”

    “滚!有空去看看粥,再不看糊了一个都别想吃。”

    大头也忍着笑来到一边,“忍不住了说嘛,哥哥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放你十天半个月假让你浪个够都没问题嘛。”

    “要是不认识路,叫你包仔哥哥带带你,保管你嫖途通达!”

    “啊哈哈哈哈,好说好说!”

    李承坤抓起旁边的带着铁钉的木板就扔了过去,“滚!”

    “好好好,滚滚滚,我们滚。我们滚去做饭给我们的小弟弟吃。”

    “你他妈的才小!”

    “哈哈哈哈。”

    吃饭的时候,李承坤跟他们说,王瘸子在他们地盘上高价卖起了假烟,想过去问候问候他。大头就说那就去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包仔想开口问王瘸子把假烟卖给了谁,思绪被大头一带就不见了,去就去呗。都是一帮亡命之徒,谁怕谁。

    这个王瘸子就是李民说的蛋哥,他和李承坤这帮子人还真有点渊源。

    大概七八年前,当时已经是个小老板的林利胜到南兴街买了十条香港来的大前门,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老板拿正牌的,为此他才亲自走了这一趟。不用想,这些东西也是要送给要人的了。但王瘸子,当年他还不叫往瘸子,叫王国庆。他偏不信这个邪,就是要吃林利胜这一单,就是要卖给他假烟。好死不死,林利胜这十条烟是用来送给兴城新来的一把手的见面礼。林利胜满心欢喜将礼物送出去,没两天,等来的不是召见,一个排的便衣差点把他家都抄了。

    想来也是。大神降临,你拜访一下就行,礼物什么的送不送大概也不要紧,不急在这一时三刻。但既然要送,你就得认真点琢磨清楚了再送。不然你送个水了又水的水货是什么意思送个下马威啊这是打谁的脸呢,不要命还是想翻了天了。

    搭进去好几千块钱才终于弄清楚大神发怒的原因,一怒之下,林利胜就冲到兴南街打瘸了王国庆的腿,还割了他的一个蛋蛋装到盒子里,并在底下垫了六万块钱,送到大神府邸,给大神赔礼兼解释。这才缓过去。

    也正是王瘸子这一闹,使得林利胜因祸得福。

    大神见林利胜事办得利落干净,颇有魄力,一下子竟起了欣赏之意。使得林利胜在往后的五六年里在兴城竟如鱼得水,风生水起。

    哦,忘了说,林利胜就是胜哥,现在是李承坤他们的大哥大。下来是敬哥和张文杰,他们也就是胜哥的头马,就是代胜哥话事的人。相当于现在的新闻发言人或总经理的存在吧!

    再下来就是他们这样的小罗罗了,就是外边人称的马仔。

    别看现在的林利胜看似有两年不理事了,但其实他都还盯着呢。也许他厉害就厉害在这里吧,李承坤有时候想。

    饭毕,三人很有默契地一起收拾了一下船。本来是一人住一个船的,一般无事时,两人休息,一人守夜兼放哨和看水。这是以前胜哥他们打江湖时留下的规矩。看水是因为仓仑河地处两国边境,上游水源之地有原始森林也有热带雨林,洪水来袭就是瞬间的事情。所以夏季夜晚是绝对要人守夜的,但现在时值金秋八月,雨季基本上过去,岸边又无囤货,偶尔放松不被老大察觉还是稍被允许的。

    而放哨这事,则是因为以前各家强抢地盘的矛盾非常尖锐,往往一夜之间,江上就出现十几具无名浮尸,然后一个小团体覆灭,另一个小帮派兴起。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但近几年势力划分比较明确,各家对彼此的势力都心知肚明,也都有自己稳定的势力范围,就不再像以往那般疲于奔命刀口上舔血,争得头破血流了。

    当然,如果独占鳌头的那家势力衰弱下去,其他强盛起来的老板也会毫不客气将其从势力版图里抹杀掉。就像棕熊争抢最佳的扑鱼位置,只有最强大的那只才能坐享天时地利人和的那小片天地。

    李承坤他们现在基本就一起住一个船,大家有个伴,偶尔打打牌,不会那么无聊孤寂。当然,有货在岸边或准备接货的时候,气氛还是蛮紧张的。巡夜守货看水,无休到天明才是正常的程序。

    差不多十一点的时候,三人一起出的门。进入兴南路口的时候,看见一堆人严严实实地围着个三轮推车。李承坤人高,靠近了一点就看见里面原来是个卖牛肉的摊子。两只牛前腿在板车上摆着,一只明显淤血发黑,关节处基本断裂,外皮破碎参差不齐。老农打扮的卖肉人有些颓丧,说是耕牛踩着扑兽夹,找到后牛也活不了了。没办法了,家庭困难只能将老耕牛杀了卖肉。

    李承坤去而复返,指着那具完整的牛鞭问多少钱。

    老农打量着这二十出头的小伙,犹豫了下说:“哥仔,不是我老家伙不卖与你,是你不适合吃这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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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是我想给你的
    回来的路上,大头一直模仿包仔上前接烟的滑稽动作,一边嬉笑着模仿他的声音,小王哥谢谢谢谢地叫。而包仔一直在重复大头的那一句“我的兄弟是个粗人。”然后说,你终于承认我的比较粗。

    李承坤一路含笑地看着他们两人嬉闹。他不知包仔一路都在观察他的神色,感叹着他把牛鞭往柜台上一撒的那种轻慢和霸气。

    包仔以前就觉得李承坤和敬哥有点像,直筒子、讲义气,带着点善心。现在包仔忽然觉得,不,他们不像。李承坤不像敬哥,也不像胜哥,他和那两人完全不一样,但到底是哪里的不一样,他说不出来。他只知道在这件事上,李承坤做到了完美。而李承坤是他们三个中最小的,今年只有十九岁!

    走过之前的牛肉摊时,肉还有好多,围观的人却散去了。李承坤停了下来,挑着眉嬉笑地转头问包仔:“你会做牛肉不”包仔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被李承坤脸上少有的生动表情瞬间感染,“当然会了,你以为包仔这个名字就因为能吃而得来吗错,是能做!”

    “哈哈哈哈,你他妈的能做!哈哈哈,你他妈的真的是能做,三天不嫖浑身瘙痒。啊哈哈哈!”

    大头在肉摊前笑弯了腰,笑出了眼泪。

    李承坤让那大叔称三斤好肉,老农诶的一声连忙动手。包仔连忙出声,“别,大叔,要两斤。天热,明天就馊了。”

    大叔又长长地诶了一声。

    包仔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他真他妈的喜欢这种感觉,亲切、快乐、轻松!

    包仔站在李承坤背后看着他付钱,那边老农装完了肉,从车子的隔板下拿出了被砍成几段,已经打磨干净的牛蹄子和牛腿骨,一个劲地往另一个大袋子里装,嘴里嘟哝着,“带回家我吃不了那么多,饭店压我价我不稀罕给他们,你们哥几个帮我吃咯。”

    原本大笑着的大头停了下来,表情变得温和,淡淡地笑着看着老头祥和的面容。李承坤给他使了个眼色,大头接过了老头递过来的两大袋东西。东西太重,垂的老头粗黑的双手有些抖擞。

    李承坤示意两人先走,伸手回裤袋换了一张钱,递给老人一百块钱后他也转身快步离去。老人抖抖擞擞摸着裤腰带上的内袋找钱,看见人走了马上追出来抓住。“后生仔,我找不开你这钱,你拿回去吧。”

    李承坤转身截住老头:“阿伯,这钱是干净的,我血汗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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