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晚金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边郡箭手
“小冷,帮姐姐,给我个痛快吧!姐姐,姐姐好难受。”韵娘的声音变得微弱而尖利,郭延嗣走上去,小声对小冷说了点什么,她惊慌的看着郭延嗣,不住的摇头,高俊和何志也都用力闭上了眼睛。
“呃……”一声轻轻的呼痛后,是“咕噜咕噜”的气泡声,随后,像是一声叹息的声音,高俊感觉一点温热溅到了自己的脚面上。
女孩子们嘤嘤哭泣着,把青袖和其他两具女孩子的尸首搬上牛车,稍作收拾。完颜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断的气,没有人愿意过来打理他,何志也走到高俊旁边。
“先别逃跑了,把韵娘下葬吧。”
高俊点点头。
郭延嗣自顾自的检查了一下车马,牛车被羽箭射的千疮百孔,拉车的牛也有出气没进气,温迪罕僧虔的战马身中两箭后向前扑腾了一百米也倒毙路旁,眼下只能等着来往的车队来帮忙了。郭延嗣心烦意乱,走去查看那匹死去的坐骑。他心烦意乱,做好了两个逃兵趁机提出离开的准备,反正行省令史死了、温迪罕僧虔被抓,他已经是难辞其咎,虱子多了不痒,他也不介意再多一个放走逃兵的罪名。
但是高俊和何志也平静地走到他面前,跟他说绝不会在韵娘下葬前逃跑。
郭延嗣一开始有些疑惑,但随即钦佩地抱拳施礼。
“两位真是义人也!”
当天下午,一行人搭乘过往的车队回到了小坦舌堡。
“你最好能解释这件事儿!”一双乌靴在寨使厅踱来踱去,不时停下来训斥站在堂下的弓手。
郭延嗣把腰弯的像只煮熟了的大虾,脸上汗津津的,唐括合达依旧在堂上咆哮。
“郭延嗣啊郭延嗣,你也是泰和年间的老把式了,什么情况这你不知道如今令史死在咱们这,你怎么抵罪!”唐括合达吐沫星子都喷到了郭延嗣脸上。“我看你是个懂事的老兵,派你去办这趟差事,出城才一个时辰不到,你就给我惹出这种祸来!”
“寨使,七里地刘铺头那边传话,说是有两个递铺的铺兵都被杀了,器械也叫人夺了去,这是悍匪所为啊。”挞马给唐括合达上了茶,金朝位于北方,而茶叶产自四川、福建,尤其以建州茶叶为盛,每年金朝向南宋买茶上千銙,耗费数以百万,故而屡屡下禁茶令,严格控制茶叶的消耗,唐括合达区区寨使,按理并无饮茶的权利,但既然镇守中都到前线的军粮要路,贪墨一点茶叶倒也不是很难。
不过眼下唐括合达没心情喝茶,现在的情况不由得他不急,行省令史是何等人物在张翰郎中、纥石烈鹤寿都统,乃至独吉平章面前都能说话的人物,还是前左丞相完颜宗浩的族侄;而温迪罕僧虔是他的好兄弟、中都路西南巡检使手下的人、天子脚下的治安官,哪个人丢了都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这样的人物在自己的辖区里失踪了,最轻也是一个治安不严,在吏部得一个判第下等,从此迁转无望,终老于一个寨使的职位。
绝对不能如实上报,想办法把事情圆过去!
唐括合达慢慢踱步两圈,突然意识到:僧虔押送俘虏前来小坦舌堡并不符合常理,应该直接送到妫川县,所以僧虔在自己辖区具体怎么出的事,那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想到了这一层,唐括合达转身又对着郭延嗣又是一阵痛骂,骂的火候差不多了,便语重心长的对他说
第十章 暗流如潮涌(下)
唐括合达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僧虔是中都要犯要犯要犯这是什么情况要说僧虔的为人,唐括合达心里还是清楚的,绝对忠心国家,虽然脾气有些粗暴,但不可能犯杀身重罪,这里面有蹊跷。
“这个温迪罕僧虔犯了何等罪行何以见得在我小坦舌堡”
“趁着职务之便,偷贩私盐,数量巨大,按律当斩。此贼尚且不知罪行暴露,昨日抓到几个逃兵,押解这几个人就近交差了。”
“逃兵送到各县递解发落,并不在我小坦舌堡。”
“我等已经查了妫川、矾山二县,都不在,想必是昨晚未能赶往妫川,在此地过夜,我本来想在昨晚来贵处查验,不想贵处不知为何好大脾气,不让在下进边堡。”
郭延嗣一个哆嗦,唐括合达用一种极为残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转身和蒲察阿虎打哈哈。
“我边堡乃是军资要处,深夜自然不便开启,若你要搜,现在便搜,我自会和粘合元帅说明。”
蒲察阿虎咂咂嘴,知道自己的话太过分,粘合元帅就是西北路招讨使粘合合达,唐括寨使这意思很明显了,他连忙抱拳赔罪,表示绝无冒犯之意,唐括合达顺水推舟,“礼送”蒲察阿虎出门,还表示一旦有所情况定会向其说明,蒲察阿虎唯唯诺诺的出了门,听见身后寨使厅内唐括合达的怒吼:
“郭延嗣!你这狗杀才!!”
阿虎耸耸肩,转回马棚去牵马,却看见马棚旁边坐着几个男女,不由得有点好奇,策马上去,对着一个高个子男子的后背给了一马鞭。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高俊克制住了冲动,低头回答
“准备葬礼。”
“你们也会准备葬礼吗我还以为驱口们只会偷懒呢。”蒲察阿虎哈哈一笑,拍马转身,灵巧的从边堡嘈杂的人群当中穿过,引起阵阵惊呼和怒骂,绝尘而去。
要说有什么好消息的话,那就是边堡的人差不多把高俊他们都忘了,郭延嗣刚刚回到小坦舌堡就被暴跳如雷的唐括合达拎了过去。高俊他们被带到马棚边上,帮忙安顿了受伤的小冷。虽然手脚获得了自由,胃里的饥火却烧得更加难耐。
两个人无奈的在僧虔的铺盖里面找了半天,但是没有什么能入口的东西,高俊有点怀念杂粮饼子了,可惜那些灰黄色的、咬一口掉渣的、粗粝的划嗓子的珍馐美味是僧虔随身携带的,眼下估计和主人一起上了西天。两个人坐在马棚外面的干草铺上,轮流的唉声叹气。
“要吃点东西吗。”那个黄衣女子——现在高俊知道她叫陆娘——提着个小袋子来了,坐在高俊旁边。“完颜老……老贼的东西都被拿走了,车上只剩下这点面粉了。”
高俊摇摇头,找了块竹板,用剩下的凉水调了一点面粉,做出了一小坨面糊,开始考虑怎么弄熟它,想了半天也没结果,两个人嚼着一点面糊,味道真恶心,尤其是有些口渴,导致面糊里那种黏腻的感觉变得糟糕百倍。高俊忍不住有些干呕。
“放松。”何志也一向随遇而安,生面糊糊都能吃出酱牛肉的味道,他拍拍高俊的后背,进马棚端出来一碗水。
“你是从哪里弄来的”高俊立刻往后缩了一下,警惕地审视水的成色。
“喝吧你。”何志也自己先喝了点水,抻了抻腰。
高俊默默地抿了一口。
“不过是要找一点吃的,要不然等到可以逃跑的时候也没有力气了。”何志也眼睛微微眯起来,猛然间,一个主意涌上心头。
片刻之后,高俊、何志也两个人站在了货场边上,眼下正是最热的下午时分,骂骂咧咧的脚力、兵士们都放了羊,停下手上的活计,三三两两的喝水、聊天,仅有几个还在货场上的也是做做样子而已。
“何志也,你真要这么做吗这件事一旦做了,能否有效果难以预料。”
“这是为了填饱肚子嘛,我也很慌啊。”
“好吧,拼了,我豁出去了!”高俊挽起了袖子,用力的大喊
“夜好深了纸窗里怎么亮着”
本来调不是很高的歌,被高俊上手就唱高了八度,唱了一半不得不停下来重新起调,周围传来了低低的笑声,车夫们纷纷聚了过来,守卫的士兵也都指指点点,嬉笑起来。看到这情况,高俊的信心顿时有了不少,继续放飞自我。
“花田里犯了错说好破晓前忘掉”
何志也尽可能的配合高俊唱着伴奏,但是高俊不是抢拍就是拖拍,一首《花田错》唱了个稀烂,但是车夫、脚力们全都哈哈大笑,纷纷围坐在两人周围,有几个人挤眉弄眼的喊了声好,高俊感觉这几天自己的脸皮有了不少提高,对台下的嬉笑已经可以尽可能视而不见,跟着又唱了起来。
“华阴老腔啊
第十一章 寨使大起舞(上)
“奴诬主人以罪,求为良耳,何足怪哉。”
——韩昉的奴仆诬告韩昉以求放免为良,案件查清后,韩昉原谅了仆人
“喝!喝酒!”
郭延嗣走进马棚盘腿坐下来,把酒壶用力的一墩,自顾自的打开纸包,里面是香喷喷的酱肉,延嗣沉着脸,把酱肉分成几份,一份份的摆在大家面前。不等大家说话,举起酒壶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然后把酒壶递给了高俊。
这是要喝断头酒高俊和何志也互相对视了一眼,高俊重重地放下酒壶,丝毫没有要喝的意思。
“好,不喝,吃肉。”郭延嗣点点头,把一片酱肉塞进嘴里。
“酱肉不便宜吧”高俊仔细观察着郭延嗣的表情,但是郭延嗣不答话,大嚼酱肉之后,又伸手来捉酒壶。
“慢着,郭郎君,糊涂酒可不能喝。”高俊摁住了郭延嗣的手。“郎君这次来,定然是有言相告吧,怎么反而吞吞吐吐的呢”
郭延嗣没有理会高俊,强行拿过了酒壶,又喝了一口,这才抹抹嘴。
“酒还分什么糊涂不糊涂的高俊,何志也,还有你们这些小娘子家的,怎么不喝酒呢延嗣没别的爱好,就是不知道还有什么比酒更好。当年在光山,我们十六个弓手,足足喝了三斤酒,一天就打下了光州。”延嗣把酒递给了何志也。
“高俊,你别强人所难,郭郎君怎么会对咱们不坦诚相待,咱们可都是交过命的了。”何志也接过酒壶,对着嘴喝了一口,酸涩的味道真不怎么样。
“我行三,叫我郭三就行。”郭延嗣给何志也递了一片酱肉。“何郎君,我记得你是书手,读过圣贤书的,你说,这圣贤都是怎么过活的”
“圣贤自然也要吃饭穿衣,不然是要饿死的。”何志也知道快有门儿了,他摇头晃脑的接着说:“孔圣也要收一条干肉的学费,也要做官,他做了鲁国的大司寇,俸粟六万。郭三郎,你一个月能支多少柴米”
“钱两贯,米四斗。”郭延嗣耷拉着脑袋,明显喝的着急了,头脑发晕。
“三郎觉得我们值多少柴米”高俊接了话,严峻的看着郭延嗣。
“你什么意思”郭延嗣脸涨红了。“你,你不就是个逃兵吗,就他妈会逃跑,当年老子在光州,十六个弓手,死剩我一个,照样打得南家抱头鼠窜,南朝的毕再遇,厉害吧,攻打,死人堆成了堆,老子什么时候当过逃兵”
“不用说这个!”高俊神情严肃的直起身子。“我们几人是什么样的人,郭三郎心里自有决断,反正我们几个的性命全在三郎舌头上,三郎可以自行区处。”
郭延嗣吃了一惊,舌头都有点大了,急忙摆手。“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别为难三郎了,三郎心里的苦衷太多,换做是你,怎么舍得了这些”何志也一面劝慰着,一面对着还在锅灶边忙活的陆娘猛打眼色,心领神会的陆娘也急急向郭延嗣跪倒。“但求郎君可怜奴等性命则个!”
“这……”郭延嗣手足无措,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别说了。”眼看火候差不多了,何志也摆摆手,让郭延嗣缓一缓,这一招在他和高俊调查自杀案的时候早就屡试不爽了。高俊装作愤愤不平的样子重新坐好,又是半刻沉默,何志也突然对郭延嗣施了大礼。
“何郎君,你这是”
“三郎此番前来的用意,我们已经猜到了。”何志也沉痛地说。“我们几人相信郭三郎的品行道德,也不强求郭三郎,郭三郎不说,自然有郭三郎的道理。我等也就是还想问一句:他们为何要这么做求三郎一定回答!”
郭延嗣深吸了一口气,又灌了一口酒,嚯地站起来,走到马棚外面。何志也用眼神制止了陆娘继续哀求,只是盘着腿坐在马棚里等。
此时,寨使厅里,唐括合达更加烦闷了,挞马恭敬地侍立在旁边,看着合达不安的把玩着茶杯——茶水早就喝了个精光。
“不应该啊。”唐括合达用力的把茶杯拍到桌子上,站起来绕着寨使厅一圈圈踱步。
“寨使,刚才那个武卫军来,您为何不将温迪罕僧虔来过边堡的事儿告诉他这样正好把一切归罪于他。”女真军队的挞马多是长官的亲戚子弟,唐括合达的挞马乌林答山儿就是他的外甥,虽然年纪只有十五岁,但是已经多次参与决策。
“你懂什么!”唐括合达呵斥道,“温迪罕僧虔是冤枉的!”
“那也……”乌林答山儿不回话了,他觉得寨使一面要栽赃僧虔,一面高呼僧虔是冤枉的实在是过于离奇。
唐括合达停下来,感慨的对挞马说:“你还年轻,不懂得官场规矩,记住,在大金朝廷,有一件事,绝对是能不沾染就不沾染,那就是盐政。”
“自从泰和年间黄河大水,山东、南京、大名各路冲得一片白地,国家储备耗尽,只能靠食盐支撑,各盐司可是把盐价翻了足足一倍,这里面利润丰厚,水也深得很!”
“温迪罕僧虔我了解,绝不是贩运私盐之辈,此番必然被人陷害,但是,谁敢用盐政的问题陷害人必然是手眼通天啊!那你说,一位相公为何对温迪罕僧虔如此关注是在杀鸡儆猴,威
第十二章 寨使大起舞(下)
天几乎立刻就黑了,天上阴云密布,道路虽然平坦,但几乎看不清,金朝历法是阳历,月相不准,已经是二十三日了,月亮还有大半个,小冷一个人在道路上飞奔着,不敢停下,道路两边是点点的磷火和狼群的长嗥,在可怕的风声里,就连虫鸣似乎都包含了某种危险,快要跑到早上中箭的地方了,小冷终于忍受不了了,她畏缩地站在道路中间,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月亮钻出了乌云,道路一片清亮,不远的前方,一个黑衣女人款款走来。
“小冷,你害怕吗”那个女人很漂亮,秀发披肩,金色的发箍缀着绿松石,贴在秀美饱满的额头上。
“你是谁”小冷在发抖,女子没有答话,而是打开了一个小小的子,弯腰凑到小冷唇边。“喝吧,对你有好处。”
那是一种甜甜的、带着烈酒和香草气味的液体,只是略微喝了一点,小冷就觉得身上舒服多了。
黑衣女人抚摸着小冷后背的伤口,柔软的手掌所触及之处都变得暖暖的。
“小冷,不要担心,周围没有豺狼,也没有鬼魅妖孽,蒲察阿虎他们不在妫川,他们在赶往缙山县的路上。顺着这条道跑,越过一片种着荞麦的小山坡,路经两个村庄,跨过一条小溪,你会在一个小时——我的意思是说半个时辰之内见到他们。快去吧,你的同伴需要你。”
小冷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听她的话,但是她只是迟疑了一下,就顺着黑衣女人所指向的岔道跑过去,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
黑暗中,那个黑衣男子再次出现。
“阿婕赫,你不该在异国出现,我们有各自的范围。”
“但愿我们真的帮助到了东方的朋友。”阿婕赫表情十分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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