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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有余香千千结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孟梓言


第二百七十四章 生如大海,去若昙花
    李政,最终还是没有逃过那一丝最后的侥幸。

    肺癌晚期。

    得知他被确诊之后,余香慌忙赶到了医院。阴冷的病房里,李政经过多次化疗之后,已经完全失去了对生命的渴望。他的目光呆痴,整个人瘦得只剩下最后一身白森森的骨架。见着余香,他干涩脱皮的嘴唇,哆嗦地张了几下,却无言地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想死,他还那么的年轻,他的家庭、他的父母、他的孩子和妻子都还眼巴巴地盼着他好起来。但命运的宣判,很快告了一个段落。

    三个月后,他抗争了整个三个月。但癌症来得太快,扩散得太厉害。他无能为力,生命的消退如同狂野的洪水,一夜之间倾斜而下,彻底掏空了他仅存的几丝力气。

    他挣扎着撕破了床单,瞪大了眼睛,但也仅仅喘息了三个钟头,给了他与妻子和家人告别的时间。

    李政的葬礼,来了很多的人。

    余香亲自主持,几度哽咽。县上给了他很高的评价,但这一切都无法挽回他对他的家庭造成的伤痛。他的妻子、父母几度晕厥。好在,他的女儿已经长大。

    哀乐响起,瞻仰遗容的时候,余香足下灌满了铅块,迟迟迈不开步子。虽然殡仪馆的装殓师给他打扮得很精神,但他遭受过的剧痛痛苦,还是深深地影响着前来瞻仰遗容,向他最后道别的人们。苗新月哭红了眼睛,对于李政她是满心的尊敬和感激,他帮助过她太多,但她也再也没有机会回报他的厚爱。而侯春,则是一脸悔恨的蹲在灵堂外面,他无颜见他最后一面。他把自个和刘雨当成了造成他离去的罪魁祸首。要不是因为他们,他不会一病不起。

    李政的葬礼过后,指挥部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一片悲伤之中。

    一些刚刚入职的年轻人很难想象,他就这么走了。而常年跟他战斗在一起的老朋友和老同事,成天都在唏嘘命运对他的不公。但这就是人生,病来如山倒,谁也躲不过。

    侯春思前想后,作出了一个让余香震惊的决定。他辞职了。

    拿着他手写的那份辞职报告,余香紧紧地拽着手中的笔,直到把这支笔折成了两段,划破了她的手掌,殷殷地流出了鲜血,染红了一角,她才不甘地放下来。

    辞职之后,他又做了一个让余香大跌眼球的决定。余香原以为他会下海经商,但他却没有,带着他的小女朋友,回到了他的乡村,承包了一片山地,搞起了家庭农场。

    他的父母对他仅存的一份希冀,被彻底地埋在了自家的山地里。老俩口咬着牙,流着泪往肚子里吞。儿子走到这样的田地,他们已经无法可说,也无法阻挡。这是他自个的选择,他们无能为力。前半生,他们为他操碎了心,以他为荣,压根没有想到,后半生还要为他操心。他既然决绝地选择了跟他们一样挖土活人,他们也只能苦哈哈地扛起锄头和扁担,跟着他帮他操持家庭农场。

    他们挖了大半生的土地,早已经失去了一锄头挖出金娃娃的空想。但即便如此,能活在土地上虽然没有多少颜面,但至少他还能活得像一个人。

    这是他们夫妻俩仅存的安慰。

    村里人都有不理解,但一阵时间过后,很快他带给村上的荣耀,也随着他的回来,而烟消云散。都是种地,彼此又都回到了同一条起跑线上,反而对他有了更多的亲近。

    卫婷儿得知李政病逝之后,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专门从林县赶回来,送了他最后一程。她心中有很多话,在他生前都没有来得及说。死后,她站在他的墓碑前,想要细细地跟他摆谈一番,却又难过地直流眼泪,啥话也说不出来。在林县,除了何大海,就数李政跟她相处的时间最长。她一直暗地里把他当成老大哥对待。

    墓碑上的墓志铭,只有短短的一句话。“生如大海,去若昙花。”这句话,是余香在悼词中最后的一句话。被他的女儿刻在了他的碑上。摸着新刻的雕刻字迹,看着他的遗照,卫婷儿静静地站在墓碑前,沉默了良久。

    她把手中的鲜红一瓣一瓣地撕碎,一片一片地撒在他的墓碑上,与他做了最后的告别。“安息吧!李政!”

    从墓地里出来,她又开着车,专门去了李政的家里,偷偷地给他的妻子塞了几千块钱,方才默默地离开梓县。连余香和何大海,她都没有告诉一声。

    一路上,她都在不断地回望身后逐渐远去的这座城市,脑海中不停地浮现李政工作时候的模样。滚烫的泪水,滴滴答答地砸在她的手背中.......

    回到市里,她径直去了向燕燕的咖啡厅,没想到去扑了一个空。当班的经理告诉她,燕姐去了省城领奖。“领奖,她能领啥奖”

    “不是很清楚,好想是什么好人奖”当班的经理摇了摇头。

    无奈之下,满心忧伤的卫婷儿,只得孤零零地回到了自个的家。习惯性地泡上一杯卡布奇诺咖啡,蜷缩在沙发上,无聊地打开电视机。

    连续调了好几个频道,内容她越看越觉得郁闷。只到跳到了省台,电视里正在举行一场全省好人奖的评选表彰活动。一段vcr出现了向燕燕的镜头。“大山里的阿妈”,vcr的标题闪过,很快出现了偏远山区的画面,在破旧而落后的山区里,向燕燕带着一群孩子正在上艺术课。



第二百七十五章 念兹在兹
    天气跟着斑鸠的翅膀扑闪扑闪地掠过白水河,又到一年中最为暴躁的时候。

    一旦变得闷热,人的心都是慌的。

    白水河钓庄的钓台上,闲散地坐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钓客。一根接着一根的钓竿抛撒出去,牵牵丝线铺成了一道白晃晃的网窝。极易受到惊吓的鲤鱼,翻跳出水面,又跟着惊吓地一头扎进白亮的水里。早已经守候在柳树枝丫下的翠鸟和鸬鹚,跟着便张开翅膀,飞快地追了过去。

    钓客的心,跟鸟儿的心情一样急切,都恨不得马上钓起鱼来。但一到夏天,这些成年的鱼儿,更加的活泛和灵性,劲头忒足,稍微有点动静,便飞快地溜走。

    人很失望,鸟也很悲伤。

    扑闪着带着水珠的翅膀,鸟儿落落大方地从人的头上飞过,撒下几滴雨滴,引来钓客的几声咒骂。

    何老六安静得像一座神像,目光紧紧地盯着这条白水河,河面上稍微有点响动,他手中的刻刀便跟着刻下一道道纹路。经过半个多月的闯关,他总算是入了霍老头的慧眼,被收入门下,成了他的关门弟子。

    入门第一课,霍老头便给他出了一道难题,要考他的眼力。

    霍老头说,刻者如刀,目光如炬,过目不忘,形神具备。这段老霍家的不传之谜,朗朗上口,但做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虽然何老六当过多年的木匠,也雕刻过不少的玩意儿,但都是形似而神不似。这是他最大的弊病,霍老头一针见血,毫不留情面。何老六身边被刻废掉的木块,已经堆起了小山,粗大的手掌也被划破了好几道伤口,但霍老头并没想轻易地放过他。

    “重刻,你刻的啥玩意儿,鸬鹚的扎水动作是这个样子吗,你的眼珠子是木鱼疙瘩吗!活气和灵性去哪了!”霍老头啐了他一口,把将他刻好的木刻,使劲地扔在了地上。

    何老六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涨红了脸,委屈得像个要哭的小学生。重新拿起木块,再也不敢轻易下刀。霍老头见他迟迟不肯下刀,满意地端上身边的茶杯,安逸地喝了一口君子茶。

    良久,他突然捡起身边的木刻,朝着安静地白水河,狠狠地砸了出去。巨大的水花,搅乱了河面的平静,钓客都朝着怒目相向,而何老六也是一阵心慌。他刚刚记住的细节,瞬间被打得七零八落。

    他的手不自然地抖动了几下,不敢回头,只得再次瞪大了眼睛,瞅着白水河边上的人,河里的鱼,天上的鸟,树下的枝丫,一丝一毫的微弱变化,都像背书一样不断地在他的脑子里重复浮现。

    不多一会儿,旁边有钓客钓起了一条桂鱼,引得周边的钓客一声惊呼。“好家伙,终于有人开服了!”

    何老六手中的刀子,也跟着动了起来,他望着河面,居然用起了盲刻。片片的木屑飞快地溅起落下,木头上的刀纹飞丝走线,不多一会儿,一幅山水相济,人鸟和谐,水生共融的画面便出现在木头上。霍老头惊喜地一把抢过来,仔细地瞅了瞅,嘿嘿地笑,不错!就是这种感觉。小子,第一课你过关了。

    何老六听到他这话,手中的刻刀当的一声,跌落在了木刻板子上,人也一下子泄了起,差点昏死过去。这三个多小时,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精力。“喝口茶,缓一缓。”

    接过霍老头递过来的茶水,何老六一阵牛饮,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今天就到这。你去忙你的吧,往后每天到这里来刻三个小时。”

    喝完茶,收拾好东西,何老六朝着霍老头点了点头道,师傅,那我去村委会了。今天,还得与李太沟讨论连片景观打造的问题。

    “你去吧,何大傻跟我说的复原古建筑的事情,你也可以提一下。这很重要。”霍老头难得高兴地笑了起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一半微黄,一半青绿
    一城山色,一城烟,云散云聚的大河之上,波浪涛涛的山谷深处,夏日的炎热经过层层山峦的透析,使得林县成了周边四邻休闲纳凉的盛景美地。

    渠口镇。

    这座始建于明嘉庆年间的古老小镇,一度时期因土生土长的道地药材野生天麻而出名。在旧社会,也曾因为繁忙的药市而蜚声周边。

    清晨的一场细雨,如同披散而出的轻烟,云烟袅袅地宛如江南的水乡。河道之上,几条木船载着游客,兴致勃勃地闯进了梦里山河,惊醒了河中的鹭岛。目力所及,大江右岸的山色年华,一帧一帧地映照在刚刚兴建起的生态康养中心。

    生态康养中心犹如一座摩天而起的古城堡,烟色入墨,青瓦粉黛,在片片生长的龟背竹的簇拥下,与相邻而居的中医文创小镇,连成了热闹而快活的山乡图景。

    大桥如龙,大江触怒,声声波涛涌动的山乡画卷里,闲散而群居的驽鸟与闻讯而来的游客,更加添置出了一片繁华的味道。

    被张书记称之为黑丫头的温馨,早已经不是刚来时候那个青涩的小姑娘。她与文长青也早已经结婚。爱情的滋养,让她改头换面,以前的镇长也升格为书记。

    原本坐落在文创小镇上的镇政府,也已经搬到了养生中心外面的主干道上。

    从原址移植过来的黄角树,一半微黄,一半青绿。黄角树与其他的树种不一样,它是什么时候移栽动了根,便在什么时候落叶。片片落下的黄叶,铺在镇政府的院子里,与矮墙两边密密匝匝的栀子花树,串成了一片小景色。白色的栀子花连片地开着,浓郁而清新的香气,布满了整个院子。

    镇政府里一如既往的繁忙,而温馨的办公室也是人来人往。与当镇长的时候不一样,镇长主要负责抓经济发展,而当书记则是真正的一把手。小镇无大事,但一旦有事都会变成大事。她与卫婷儿的相处并不是很愉快,卫婷儿太强势,在讲究工作效率的同时,卫婷儿更看重渠口的示范带动作用。渠口,已经走过了余香的时代,那时候的渠口几乎是一张白纸,她想怎么建,就能怎么建。但现在呢,基础设施配套已经完成,中医药产业链、价值链和利益链的形成,间接地推动了渠口城镇化的步伐,与林县同城化、一体化发展的布局已经迫在眉睫。

    卫婷儿主抓的两大高速公路出口,其中一个就位于渠口镇的场镇出口。短短几年的时间,渠口已经变成了寸土寸金的养生福地。房价的价格居然比林县主城区还要高上一千多块,达到了5000多块,高端小区甚至达到了8000块。

    一房难求,一地难求的局面,让高速公路的出口征地拆迁,花费了温馨不少的精力。但众口难调,矛盾随着经济的发展也不断的显现。村与村之间的发展不平衡,镇与村之间的差异化虽然在不断的缩小,但问题总是存在的。

    摆在她面前的首要问题,是要解决房子是来住,不是来炒的问题。从生态旅游发展的未来来看,高涨的房价必须要加大调控,否则就成了阻碍城乡统筹发展的绊脚石。她与镇长商量了许久,根据市县的调控政策,加大了租赁住房的建设力度,并出台了人才招引政策。凡是具有高中及其大专以上文化程度的外来户口,都可以在渠口享受由园区和生态康养中心共同出资修建的人才公寓,每月仅需缴纳几十块钱的租金,自个负责水电气的费用便可以拎包入住。

    与此同时,林县第二轮的中医药产业转移也已经启动。卫婷儿计划把原属于主城区的中医药中小企业也都转移到渠口,把渠口建成中医药产业发展的核心驱动中心。

    这对于渠口来说,既是机遇也是挑战。温馨肩膀上肩负的压力可想而知。

    中医药大健康产业园区建起之后,指挥部并没有撤离,而是进一步加大的权重,组建了管委会。文长青依然在原地踏步,还是当着他的办公室主任。

    结婚之后,小两口商量了一下,干脆退掉了在主城区的租住住房,用公积金贷款在渠口买了一套四室一厅的观景楼房。这座观景楼房,位于生态康养中心的半山腰上,背靠渠山,面眺大江,虽然在渠口算不上是最高档的小区,但也算是不错的增值小区。

    每日的工作三点一线,小俩口也乐在其中。

    出门在外温馨是领导,但回到



第二百七十七章 走一程,送一程
    栀子花开,是林虹喜欢的季节。

    尽管有些炎热,但却收敛着她心中的那片清凉。

    正如做学问一样,她把这种爱好,也传给了卫婷儿和余香。

    去省城做手术的短短两周多时间,回到市里租住的小区,一只柳莺悄悄地带着丈夫在她窗前的栀子花树上搭起了窝,生下了一窝嗷嗷待哺的小柳莺。

    林虹端坐在茶厅里,泡着一杯功夫茶,静静地隔着玻璃,望着窗外的一家人。功夫茶的味道,掺和着无法阻挡的花香,新生的五只小柳莺,已经脱去了绒毛,长出了细嫩的长羽。用老掉的枝丫和从山坡上衔来的野草,夹杂着几张醒目的塑料口袋,土碗般大小的小窝,密密匝匝地晃动着一个个黑黄的小脑袋瓜子,一张张小嘴上一缕缕嫩黄的唇喙,不停的张合,尖长的舌头使劲地抖动,发出叽叽喳喳饥饿的叫声。

    不过一会儿,母亲扑腾地闻讯从外面飞到了鸟窝之上,它那双爪子还沾着新鲜的泥土,站在鸟窝上它四下警觉地打量了一番,扑腾扑腾地几下翅膀,它才稳稳地站定。它很快俯下身子,将尖尖的嘴巴,伸进了小柳莺的嘴里,挨着喂了一番,看着小柳莺狼吞虎咽地饱餐了起来,方才快活地发出几声清脆的叫声。

    它的神情依旧很紧张,等到小柳莺都吃下了它捕捉回来的虫子和蚯蚓,让林虹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它一头跳进了狭小的鸟窝里,扑腾着翅膀,用着爪子使劲地将这些小家伙,刨出鸟窝,嘴里叽叽喳喳地叫着。窝里的小柳莺,像个刚刚开始走路的孩子,惊慌失措地翻爬上鸟窝,摇摇晃晃地站着,惊恐地长着翅膀,使劲地扑腾了几下,却不敢松开爪子离开鸟窝。

    母亲驱赶了几回,见它们都害怕地站在鸟窝上自打哆嗦。这只柳莺折腾了不到一刻钟,便放弃了努力。它似乎很失望地低声叫了几声,腾地张开翅膀,飞到栀子花树的顶端,朝着远方发出一阵清脆的叫声,跟着又扑腾一下飞向了天空。

    林虹失望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功夫茶。原本医生告诫她,尽量少喝浓茶。但她平生就好这一口,还是管不住嘴。等她泡上第二杯功夫茶的刹那,一只明显个头比其他的小柳莺要大的小柳莺,晃晃悠悠地张开翅膀,脚下的爪子使劲一蹬便一头栽了下去。林虹担心地赶紧,冲到到玻璃窗前,那只小柳莺一头栽在了树下的草地上,它慌慌张张地翻爬起来,小眼睛好奇地打了打转,跟着又张开翅膀,扑腾了好几下,方才重新飞上鸟窝。

    一连好几天,林虹已经把看鸟当成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美事。心口上的伤口,不时地扯着她咧咧嘴,但看到小柳莺跃跃欲试的劲头,她便开心的笑了。柳莺夫妇还来的次数并不多,但每次回来都要钻进鸟窝,扒拉一番,将小柳莺从窝里赶出去,它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让它们离开那个安逸的小窝。

    又是两天过后,清晨一场暴雨,那只个头强壮的小柳莺在躲过大雨之后,站在鸟窝上徘徊了许久。“飞啊,赶紧飞啊!”林虹心里暗自为它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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