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临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期待可能性
五峰区政府对面一处酒楼的后院,灯光昏黄暗淡,马二拐正站在一株粗大的山桃树下吸烟。地下一堆烟头。
那个叫小句的年轻人就站在院子门口,想进又不敢进,正在那左右为难。
“唉,不让你掺合是为了你好。你还年轻,江湖没有回头路。看似光鲜威风,实则步步艰险。大哥劝你仔细想好,要是真的想清楚了,我不拦你。也拦不住。”马二拐也不看他,低头对着满地的烟头说道。
“拐哥,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那死鬼老子除了赌,什么都不管,我老娘都六十多岁了,还得跑出去打散工。姐姐倒是赚了点钱,可那死鬼爹的窟窿,光靠着她去填,什么时候才能填满除了这条路,你说我还能干什么”小句扶着门框,苦笑着说道。
“唉,那你就去准备吧。记住,管住自己的嘴。否则……,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马二拐猛吸一口烟,把烟头往地下一扔,边抬脚用力拧着,边淡淡的说道。
“谢谢拐哥。……”小句弯了弯腰,转身就走,刚走了几步,犹豫了一下,也没回头,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提防麻四爷。”说完便快速离开。
“又快有风雪了。就是不知道这满树的枝条,能剩下几个。”马二拐左手扶着山桃树,痴痴的望着树上光秃秃的枝条,喃喃自语。
也在五峰区,一处僻静的四合院里。
一男一女正在正房的土炕上畅饮。
男的是麻四,女的赫然是柳嫣然。
屋内不光盘着地暖,还有一口大灶,通着火炕。
灶上安着一口大锅,此时锅里香气四溢,不知炖的是什么肉。
火炕上支着一张方桌,杯盘罗列,酒至半酣。
麻四光膀子,大背心,大裤衩,露着满腿的黑毛。偌大的光头上满是汗珠,聚在一起,不住的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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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零、人情世故是江湖
“人挪不一定活,树挪却必死!”冯三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马二拐,淡淡的说道。
“拐哥,江湖饭难吃,难在哪你是前辈,我本不想多嘴。看这株山桃树,不知道要掉落多少枝条绿叶,方才长成这样。那些掉落的都是罪有应得吗呵呵。眼见的风雪将至,就算你我在这场大劫中,也未见的能够全身而退。他们为人,尤有去处。你我为树,心不坚定,必死无疑。”任凯手扶着树干,喟然长叹,语气说不尽的寂寥。
“任总,我明白了。”二拐抬头看看随风摇曳枯枝,苦笑着说道。
“这次让小句进二看。一来是查牛洪宇的死因。一个大活人不明不白的就没了。然后,推出一个黄毛丫头拔橛子。哼哼,真拿我当白痴了。他们怎么争权夺利,我管不着,可牛洪宇进去前是找我要过保票的。现在人死了,就把我这个保人忘记了,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靠他们查,说不准又要查到什么大人物身上。还是我们自己查,比较放心。”说完随手从树上掰下一截枯枝,轻轻在树干上敲击着,沉吟半晌才说道,“二来,也是主要的,牛洪宇死前一定留下交代了。可能是几句话,也可能是件信物。或者是别的。找到它,带出来。说的这些,我们能想到,别人一样能。所以,小句是有危险的。这个一定要跟他讲清楚。觉得自己不行,就赶紧换人。”
“嗯,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不过,可能需要郝队长帮忙。”二拐点头应道。
任凯点点头,没有说话。
二拐又冲冯三点点头,便快步走入夜色。
“我去送送他。”冯三低声说了一句,也随后离去。
任凯知道他们都在避嫌,因为麻四快到了。
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马二拐手底下都是年纪大一点的老牌流氓,有家底,有人手,可是正因为如此,办事有顾忌。
麻四不同,包括他本人在内,都是一群没吃饱的饿狼,嗷嗷待哺。以前被邝援朝死死压着,只能偷偷摸摸讨生活。现在邝援朝死了,一个个眼里泛着绿光,有活儿就干,不挑肥瘦。这么一搞,那些穿鞋的不乐意了。
于是矛盾就出现了。
任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他并不想做下一个邝援朝。
“任总。”麻四一身正装打扮,还戴着一顶礼帽,显得文质彬彬。
“嗯,这里就咱们两人,有话就直说。”任凯笑着看了看他,说道。
“任总,是这样。”麻四低头小声把刚才发生的事儿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包括那件不可描述的。说完之后,把手里的东西一递,静静的立在那里。
说实话,他的内心不止是忐忑,更多的是恐惧,可他必须这么做。
眼前这人与龙爷不一样。龙爷能谈,无非是价钱问题。
这人能不能谈,他不知道,也不敢问。只知道,龙爷去谈了,然后就没了。他不想变成龙爷。
“嗯。你怎么看这件事儿”任凯看了看他手里的d
v机,没有接,反而转身走到那株山桃树跟前,笑着问道。
“这……任总,那群人既然想跟咱们过不去,自然是先下手为强了。有几个我已经盯了好久,五峰区南街的白头佬,光明区机车厂的鲍六斤,这些都是邝援朝的死忠。老东西们吃着咱们给的饭,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想得寸进尺。哼哼,只要您一句话,我今晚就让他们去见邝聋子。”麻四见任凯没有接手里的东西,心下一松,可又摸不清这位的心思,便轻轻的跟着走到树旁,说了这番话。
“呵呵。麻四,你说邝援朝为什么要寻死”任凯拍了拍树干,回头冲他一笑,问道。
“这……”麻四更糊涂了,便摘了礼帽,伸手在光头上摸了摸,认真说道,“自然是因为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任凯呵呵一笑,紧了紧领口,说道,“嗯。也对也不对。”
麻四尴尬的摇了摇头。
任凯眯着眼睛望了望远处,淡淡的说道,“邝援朝自以为在龙城根深蒂固,便把手伸得太长,有些不该沾的,他也想沾。自然得罪人。”说完他用手轻轻指了指天上。接着慢悠悠的说道,“只是光有这些,他还用不着自己寻死。”
任凯伸手从麻四手上拿过dv机,在手里掂了掂,说道,“他有十几个老婆,亲生子女有三十多个。这只是能查到的。存款,产业,就更不必说了。再看看马二拐,白老全,帮他卖了多少年的命,连个像样的宅子都没有。呵呵。你说,他不死,谁死”说完望着麻四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
麻四心里就是一个激灵,不由的咽了口唾沫,强笑着说道,“您说的是。”
任凯点点头,看着手里的东西,笑道,“江湖道,从来就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你来我往才是江湖。”说完拿起dv机对准大树狠狠的砸了下去,“啪”的一声,变得粉碎,零件散的满地都是。
从门口立刻探出一个脑袋,看了看,又消失了,正是冯三。
麻四面无血色,腿都有些发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触了这位的霉头。想张嘴解释几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呵呵,麻四。算了。”任凯指了指满地的零件
一二一、好久不见
一大早,任凯就来到了小弟肥肠面馆。
天气很冷,人很多。
费胖子忙的快飞起来了,也顾不上招呼。任凯随便找了个空,侧着身子坐了。觉得头上凉飕飕的,就没把棒球帽摘下来。
老规矩,饭前一碗汤。
“阮姐,你们部门的裁员名单定了吗”一个裹的厚厚实实的俏丽女孩儿对另一个年纪稍大的风情女子说道。
“昨天就定下来了。唉,估计我是在劫难逃了。”那个叫阮姐的风情女子背对任凯坐着,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一个劲儿的往他鼻子里钻。
任凯听到这个声音,笑了。抬手把帽檐歪了歪,慢慢的端起碗,小口的喝着汤。
“阮姐,你昨天跟郭妖精差点打起来”小女孩儿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崇拜。正好看到任凯偷偷摸摸的瞧过去,俏脸一板,瞪了过来。
“拌了几句嘴而已。”阮姐淡淡的说了句,然后扭头喊道,“费胖子,快点。你这面条比女人生孩子都费事儿。”
满屋子的人听了,齐声哄笑。
费胖子讪讪的应了声,赶忙端过来两碗。路过任凯这里,抱歉的笑了笑。
任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继续喝汤。
“阮姐,还蒙我呢当时我可就在屋外呢。话说,要真打起来,我一定冲进去帮手。”女孩儿一脸的跃跃欲试,语气里满是对没打起来的遗憾。
“傻丫头。这话可不能乱传,姐是为你好。当时除了你,还有谁在外边”阮姐有些意外,放下筷子问道。
“嘻嘻,看你一脸紧张的。莫非真像郭妖精讲的,你跟那人……嘻嘻。”说着在阮姐胸部摸了一把,吐了吐舌头,笑道,“我要是那人,也一定喜欢这两盏前大灯。”
“去,姑娘家家的,整天想些乌七八糟的事儿。赶紧去找个婆家吧。”阮姐啼笑皆非,伸手扭住女孩儿的俏脸,轻轻捏了捏。
“当时就我一个,没别人。阮姐,你真傻。这么豁出命的闹,那人却不知道。值得吗”女孩儿抬手握住阮姐的手,慢慢的拉下来,放在腿上,话里满是怜惜。
“唉,哪有你想的那样复杂从我进集团开始就跟着他,时间久了,已经习惯有这么个人在前边。如今,他走了,我也是时候离开了。只是手头还有些首尾没有理清。”阮姐用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面,小声说道。
“我的好阮姐,我也是女人。你的心思我懂。可你这么做,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又何苦为难自己”女孩儿握住阮姐的手轻轻晃了晃,接着说道,“那人我也远远的见过几次,清清淡淡的,一看就是寡情薄义之辈。你伺侯了他三年,他估计连正眼都没有瞧过你。郭玲玲虽然一脸贱样,可她那句话没有说错,那人走了,再没人肯罩着你了。”
“也不能说是寡情薄义,可能天生性子淡一点吧。你还记得前段时间,贴吧里疯传的那段女人向他求婚的视频吗那女人多漂亮,听说家世更为显赫,不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吗”阮姐抬头笑道。
任凯沉默着,看着碗里的汤,却真的想不起小阮的样子来,只记得她的眼神清澈见底。
“唉,不说这些了。看你一副苦守寒窑十八年的模样,我就胃疼。这的面也很一般啊,油腻不说,还要排这么久的队。”女孩儿没好气的说完,用筷子来回拨拉着碗里的面。
“之前他在的时候,吃不惯食堂的清淡,经常来这里吃。我就要离开了,临走前吃一碗,算是告别吧。”阮姐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
“任律师,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这碗我请。”费胖子把面从托盘上端下来,边用毛巾擦汗,边笑着说道。
任凯抬头看看他,笑着接了过去
,说道,“谢谢,好久不见,费老板风采如昔。”
一直背对着他的阮姐闻言,浑身一震,手中的筷子居然没有拿稳,“噹啷”一声,掉在了桌上。
“见鬼了”她旁边的女孩儿满嘴的面条,鼓着腮帮子吃惊的抬头望着她问道。
阮姐使劲儿摇了摇头,面色通红,好半天才慢慢转过身去。
“嗨,小阮,好久不见。”任凯把棒球帽檐转到脑后,对女人微微一笑。
小阮咬着嘴唇,瞪着大眼睛,眼圈发红,轻声说道,“您好,任律师,好久不见。”
一旁的女孩儿使劲眨了眨眼睛,连吞带咽,冲着任凯干笑两声,没有说话。
“上次走的有些急了,没有同你道别。想来有些失礼。不如这顿我请,算是赔罪。如何”任凯用筷子轻轻敲击着碗缘,温和的说道。
“好。谢谢。”小阮咬着嘴唇,用力点点头。
一旁的女孩儿撇了撇嘴,漫不经心的挑了几根面条,小声说道,“小气。”
小阮听了,急忙用肘子碰了碰她,说道,“有的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任凯微微一笑,没有作声,只是低头吃面。
这时,有几个瘦高汉子,裹着皮衣进来了,直接走到小阮跟前。
“阮菁菁,好久不见。”一个风吹就倒的瘦高个儿,沙哑着嗓子说道。
阮菁菁抬头看了看,满眼疑惑,迟疑一下说道,“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昨晚咱们刚睡过。这才隔了几个小时,就不记得了哈哈。你听,我的嗓子都喊哑了。”哑嗓子肆无忌惮的大声笑道。
周围的客人听了,都看向阮菁菁。
“放屁,阮姐昨天一整晚都跟我在一起,鬼才跟你睡。小流氓,快滚,对面就是景瑞的大楼。再慢几步,小心挨揍。”俏丽女孩眉毛皱在一起,板着小脸喝斥道。
“呦呦,差点忘记了,昨晚还有你这么个雏儿。干嘛穿这么厚来,让哥哥暖暖手。”说着就把手插进女孩儿脖子里。
这女孩儿也是个泼辣性子,直接端起桌上的面条就扣在哑嗓子脸上了。
“我操。”哑嗓子向后猛退,带翻几张椅子。好不容易站定,慌忙擦拭着眼睛。
吃饭的客人见了,“呼啦”全跑门外了,也不走远,探头探脑的向里面观望。更有几个龌龊的,手里还端着碗,边吃边吆喝。
任凯拉着两个女孩儿靠墙站立,并抽空给冯三打通电话,“小弟面馆。”
“济哥,没事儿吧要不要去医院。”济哥身边的马仔手忙脚乱的跑过去,大献殷勤。
女孩儿被任凯护在身后,照样不安分,探出脑袋,指着那人大骂,“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操行,奶奶的便宜也是你能粘的你个龟孙子,迟早让人把你的手砍了。”
任凯哭笑不得,斜眼看看女孩儿,低声说道,“要不,我站后边,给你把位置让出来”
女孩儿滞了滞,干咳几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嘟着嘴,小声说道,“你还是男人吗一点血性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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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鲍六斤与白头佬
龙城机车厂的前身是军工企业,在那个兵民一体的特殊年代主要是生产火车头的。早先的职工从上到下都是一水的军人,后来赶上大裁军,响应国家政策,全部就地落户,成为龙城人。
当初的军人来自五湖四海,在战争中结下生死情义,这种情义在与地方发生争斗的时候,表现的尤为突出。
几十年过去了,当初的铁饭碗早已经破碎不堪。为了讨生活,厂里一些不安分的便铤而走险,吃起了江湖饭,走私贩私,聚赌抽头,放高利贷等等都有他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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