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末新世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月下清泉
穆春黑着一张脸,领部潮水般退下来,他今日运气好,只是受了轻伤。曲波就比较倒霉,在城头厮杀时,伤了胳膊,一时再上不了沙场。
金炎早就在大营内准备了热汤热饭,忙着招呼厮杀一日的将士洗漱,就餐,治疗伤卒、营内顿时忙的千头万绪。
这几日靖安军伤卒不少,数百伤卒被集中送至后营医治,虽然形状比较凄惨,但是因救护比较及时得力,抚恤也是优厚,受伤的将士面色并无多少沮丧。
重伤士卒在初次诊断后,立即送至后营卫生所医治,较重的伤卒则被随军医官仔细处理伤口后,先用马车运至邬家堡修养。轻伤士卒则是处理、包扎后,暂归后营静养。
所有伤药,担架,所需杂役等自有孟昌居中调度,此时营内诸般事宜做的井井有条。旧友孔英、金炎素知其为人喜简约,不愿沉迷冗事,这几日见他指挥若定,分配人手,调拨物资丝毫不乱,不由大奇。
于志龙见他处置沉着不乱,有谢林、方学之风,暗暗点头。
于志龙这些日子暗暗观察、考究孔英、孟昌、金炎、谭晔、孔毕等新附之人,他们胜在年轻力壮,或文或武,均有所长。若是加以细心培养,必然能更进一步。如孟昌,做事周详,不拘小节,靖安军部的后勤杂事等竟然能在他带领的十几个大小头目之下,做得井井有条,着实不易!说起来,这些事物在后世可是一个后勤参谋部的内容。
于志龙想起留守临朐的方学,在谢林的调教下,做事沉稳,比起孟昌也是毫不逊色。
于志龙简单巡视一遍大营,在孔英的陪同下,对伤卒大力勉励安慰了一番后,回到中军帐,正要进帐歇息,突然得到一个消息,营外一个有自称崔虎的人求见。
“崔虎”对这个名字,于志龙相当陌生。再问,士卒回报:那人自称是日照人氏,以前与赵石将军有旧谊。今日见靖安军攻城受阻,特来相帮。
于志龙这才想起,当初令斥候向南探至三岔口的山路,斥候曾偶遇崔虎领队贩卖私盐。当时彼此留了口信,以后再无联系。想不到今日这崔虎主动来营联系。
赵石曾与他有交往,于志龙并不识,想了想,令亲卫将他引进来。
不久,一个系蓝衣、穿布鞋的大汉随着亲卫进来,拜见于志龙。
崔虎一路上压低眼角,细细观察营内靖安军风貌,暗自评价。
崔虎在帐外主动自怀里掏出一柄短刃,递给了搜身的亲卫。但靖安军亲随仍是在其身上细细搜索了一遍,确无兵器携带后,才放行。
“日照崔虎见过将军!”崔虎进帐,沉声,跪拜。劳景则在于志龙侧后静立侍卫。
于志龙为万军之首,虽然年轻
第三百一十二章 北风那个吹8
c_t;这几日城头的惨烈厮杀,日照城内各色人等均听得真真。有人欢喜有人忧。眼见再次夕阳西沉,暮色笼罩,城外响起一阵金锣声,攻城的靖安军士卒潮水般纷纷退去。敌我双方知道这一日的厮杀又结束了。
远远听着城外的金锣声,城内一帮役夫在精神终于放松的元军士卒、胥吏的呵斥下,赶紧如蚂蚁般忙着搬运土石、檑木,修葺破损的城垛,将死尸和伤卒一一抬下城头。待诸般杂役结束,已是月上中天。大部分役夫才终于可以自归其家歇息一宿了。
一个中年汉子扛着扁担,在街口与劳累了半天的十几个同伴唱了个偌,孤身拐入一条小巷。小巷距离城墙不远,不过四百余步。
这个身材消瘦,身高不足七尺的汉子喘着粗气,推开家院门,进了自家小院。早有自家婆娘为他熬了一大碗稀粥,先放在锅里留着,见他进屋,那婆娘忙上前接过他卸下的扁担,几卷麻绳,再递上一条汗巾。
汉子粗粗洗了手,坐在木桌旁,见到女子端上的大碗稀粥,借着微弱跳跃的烛光,稀粥几乎能映出自己朦胧的脸容,他不由感慨,抬眼问:“阿母可曾用饭”
“婆婆已经吃过了,今日精神似乎好了点,天一黑,就睡了。”婆娘麻利的收拾家什。今日又是一场厮杀,不仅城内老爷们胆战心惊,底层民户也是暗暗祈祷在城墙处劳役的家人能够平安,希冀着生活能有转变的机会。靖安军的一些惠民政策多少也流传到了城内,这些日子凄苦的小民只希望传言是真的。
大家暗暗打量,这几日阵亡受损的士卒已经挤满了城内许多院落,如今能上城头守城的元军、义从越来越少,就知道这城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打破了。
闻显微微叹了口气,端起粗瓷大碗,一口一口慢慢咽下稀粥。说起来,还得感谢靖安军大举攻城,县尹发布通告,四处召集青壮协助官军守城。凡参加者,每日可得白米若干。若非如此,家里还吃不上白米。
闻显家中只有老母和拙妻,曾生育几个子女,因家贫、体弱皆殁。为了补贴家用,不得不暗中与同伙走些私盐。
他老母已经老迈,如今难以行走,偏生身体老而弥坚,虽然双眼开始昏花,但饭量尚可,这乱世中生计艰难,家家是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她却一直能坚持至今,除了每年季节变化生几场病外,就是不咽气。这几日助守城池分得的白米,闻显舍不得吃,多数孝敬给了母亲喝粥。自家的浑家疼惜他,每日留些锅底的粥汤给他补身子。
看着媳妇再次微微显怀的肚子,那是一个新的生命在孕育,闻显满心忧虑未来的艰苦日子如何熬得过。盘算着是否这次太平后,继续跟着头领再跑几次盐路。
他正在寻思,忽然听到屋外传来许多尖锐的破空声,夫妇二人好奇,推门看去,接着淡淡的月色,许多细小黑影如飞翔的春燕,嗖嗖的自夜空落下。有两只竟然噗的一声落尽院内,深深扎入土中,尾羽还余势未消,发出嗡的一声。
“这是响箭!”闻显大吃一惊,他虽是破落民户,也见识过汉军操演,甚至贩卖私盐事与官兵交过手。
“怎的是城外射进来莫非要夜里攻城”这几日,靖安军是白天攻打,夜晚歇息,城内已经习惯了这个节奏。这种情形在城池周边同时发生了三四次。
这波箭雨很快就停止,显然城外的靖安军不过是趁着城头守军大意,抓紧时机,快速贴近城墙,迅速放了几波箭矢。当守军惊觉,开始反击时,骑马的靖安军早就快马返回营了!
温显的浑家吓得拉着男人要进屋躲避,闻显毕竟是见过血的,他大着胆子,快步过去拔出地上的羽箭,
两人进屋后,凑近火烛,闻显细细审视,发现箭杆上还系者一块窄窄的粗布。他急忙取下来,展开看,上面用炭笔描绘着几个莫名的黑色符号。
“这是崔头领的暗记!这是约定的记号!”闻显大吃一惊。根本不理浑家的追问,他再次开门探出头,细细向黑黝黝的天空看去。远处似乎还听到一箭雨在纷纷向城内各处急落。
此时城头一阵阵金锣被急促得敲响,这是守城的元军发出警讯。
这波箭雨只是传讯,并非伤敌。所有箭矢并无锋锐的箭头,但箭杆上都紧紧系着一圈粗布。四落城内的箭矢顿时惊起城内元军和民户的扰动,很快这些箭矢上的粗布就被人发觉,可上面绘就的讯号只有内部人明白,外人并不知晓。
部分有记号的粗布很快被巡夜的元军士卒一的交至坐卧不安的孟桑杰、梁思等人面前,两人均是皱眉,虽然一时不晓得记号的作用,但靖安军突然向城内大举射出这么多箭矢,明显是要联络城内的内应。
同时,远处一处县衙大院内,几十个锦衣华服的男子紧张地团座于厅堂内,屋内墙角摆放的几个焚香大火炉也不能带给他们多少温暖,这些人心神不安的谈论这几日的战事,猜测援军可能到来的日子,一番议论后许多人对于战况是越来越没有底气。
靖安军在白日攻城时也曾往城里射来不少传单,号召城内民众聚集反抗暴元,承诺只要是出了力的,破城后,靖安军自然论功行赏,均不追究过往罪责。
今夜,无数带粗布的箭矢落入城内,他们得到的消息的速度绝不慢于孟桑杰等人。
“宏达,你看这是何意”其中一人紧张地问。
“这还用说分明是城外在向城内传递消息!”被叫做宏达的男子一身青绸,冷着脸,左手不停摩挲着右手指上的一块硕大的玉扳指,沉声回答。
“这城眼看是快要保不住了,援军至今未到,大家说怎么办”有人急道。
屋里聚集了这些人,老中少皆有,他们衣着光鲜,尽是绫罗绸缎。有几个肥头大耳,体态臃肿的,形若庙里的弥勒。若不是面色土灰,走到街上,难免不被痴愚的乡人认作是弥勒降生。
“靖安贼若是进了城,大家的下场自不消说。若要令军士舍命守备,大伙儿还得继续加码,再捐纳些白银、宝钞方可!”有人咬牙切齿提议。
第三百一十三章 北风那个吹9
桌上美酒佳肴,更有堂下一众美妓轻歌曼舞助兴,但众富户全无食欲,勉强待梁思手下至各家收集齐全各类捐资后,这才敢一一告诺,纷纷离席。
其中,自归的有一富户急匆匆返家后,立即召集亲密伙伴等商议。
“这城是守不得了,大家早做打算,或能留得性命。”他待众人到齐,掩上门窗,小声道。
亲信们大奇,问道:“阿哥前日还说坚城不可破,怎得变化如此快”
此人无奈道:“梁公拘泥,孟桑杰好利喜功,吾燕尔多贪鄙,若当初集中全力坚守一城,城外坚壁清野,或可待贼疲,无力攻城后自退而城安。然某观之,数日内官军折损巨大,士气低迷,若非有吾等捐纳钱资以资鼓励,莫说义从者心寒胆颤,就是官军上下也早落了军心。如今上次犒赏几乎散尽,援军却至今未至,梁公今夜再次召我等募捐,以吾观之,只怕是纵有钱资可用,然军心士气难复。更何况,今夜无数箭书入城,分明是贼军联络内应,想是荀日内就要发动!”
同伴惊道:“早知如此,不如扬帆出海!”
“贼军围困重重,如何出得城,下得海”立刻有人反驳。
“休要费言,且听阿哥吩咐。”
这人环视一遭,慢道:“听闻靖安军多杀蒙色权贵,恶霸劣绅,某自思日常买卖还算公平,又不曾太过克扣下民。前者有靖安贼檄文,只道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浑不似寻常草寇的风度,若能助其破城,吾等或许不仅性命得脱,可能还有一番天地。”
投靠靖安军众人都有些犹豫,大家发财的根底都不甚干净,听闻静安贼极为偏向泥腿子,对待富户毫不客气,若是如传言,自己热脸贴上个冷屁股,大家的身家性命可就不保了!
不过这城似乎也难守,早谋出路方是上策。
此人观诸人面色犹豫,笑劝道:“我等不过是世间小富,与孟桑杰、吾燕尔多不可比拟,就是与那顾邦彦那等几乎敌国的巨富也差若云泥。以吾看来,这靖安军算是践行爱民救国的人马,听说城外破落户们都得了不少救济,至少今冬是可以安然渡过了!而且听闻只要日常恶行不显,肯归附靖安军的,多无事。我等只要这次为其攻城出份力,想那飞将军总要对我等有所看顾!”
诸人终于下定决心,纷纷嚷道:“吾等皆以哥哥马首是瞻,只要是哥哥所指,兄弟们必不惜命!”
“事不宜迟,俺这就去暗约帮手,只待时机一到,这就发动。”
一帮人掩紧门窗,越谈越兴奋,有人干脆拎出几坛美酒,大家大碗海饮而尽。
第二日,靖安军再次列队出营,于志龙等蓦然发现城头上已经悬挂了上百枚血淋淋的人头。
梁思和孟桑杰在城头大笑:“小于贼,旺你机关算尽,吾等早料到有城内愚顽不冥之徒为汝等效力,今日之悬头,汝等可识否”
于志龙、邬兴德等驱马近前细看,邬兴德大惊,对于志龙道:“此多为邬某在城内的好友,本意欲劝彼等为军效力,昨日投书射箭,也曾留下暗记,不想被梁思等快了一步!”
原来昨夜靖安军向城里射箭,里面杂有许多密约记号。邬兴德自认城内旧友颇多,内有不少对元廷有隙之人,故特向于志龙建言,欲与其约定行事。谁知这孟桑杰等行事果决,宁杀错,不放过。他见官军亟需金银,索性对平日看不太顺眼的一并剿杀,家财全部抄没。这城头上人头百许,自然有不少冤枉之人。
崔虎悄悄凑近,禀告:“将军,小的仔细看了,未有小的旧部。”
于志龙忧中转喜:“哦,看的可真”
“不敢瞒将军,某观之,多是城中汉人富家子。想必多是邬堡主之友了。”
邬兴德在旁黯然道:“吾友倒是有六七成。”
穆春、曲波等诸将面有忧色,彼此目视,担心各部士气受其影响,准眼看向于志龙。
于志龙沉吟片刻,面色转霁,鼓掌大笑道:“彼等军心低糜,竟靠斩杀自家子民人头来落我军士气,可笑可叹!”
“孟桑杰,不过鞑虏一鹰犬,梁思,不过一腐儒耳!我靖安军斩的是鞑虏头,喝的是汉奸血!战阵厮杀非为一人一利,身为汉家大好男儿,当马踏关山八千里,封狼居胥六百年!此,当为人生最快意事!”
诸将听闻,不禁热血澎湃。穆春大吼:“今日夺城,某愿为先锋,当为将军志,斩将夺旗!”
孔英、孟昌、金炎亦振臂大呼:“马踏关山八千里,封狼居胥六百年!”
孔毕虽是粗人,也是圣贤之乡的后代,这汉军远征,力摧匈奴的战绩同样令他赞叹神往。
众军感同身受,齐举刀枪剑戟,顿足呐喊:“马踏关山八千里,封狼居胥六百年!马踏关山八千里,封狼居胥六百年!”
吼声沸天,响彻云霄。惊得城头孟桑杰等元军将佐哑口无言,呆若木鸡。梁思心内恍惚,宛若梦中。城内民众、元军士卒听闻,更是面面相觑,胆战心惊。这于小贼忒会鼓噪人心!
“擂鼓!壮我军威!”于志龙喝令。军前十几面牛皮大鼓被咚咚锤响,攻城号令此起彼伏,穆春性发,解去上衣衣甲,裸赤上身,腰间只扎紧束身丝绦。他舍了长兵器,一手高举惯用的大锤,一手持一面小圆盾,大喊一声,当先率众抢出。
“击鼓!前军追击!”纪献诚兴奋地骑马伫立在弥河西岸,大声下令。
朐水边,百余艘小船正乱纷纷的往返两岸,将靖安军一批批送至东岸。东岸边远近十几座元军望楼已经被清剿一空。尚有几具元卒尸首遍插箭矢,如刺猬般仆到在望楼上。
前军在侯英的率领下,正在扫荡岸边营帐内外的元军。
夜里,靖安军突然渡河而击,一下子打垮了沿河设防的元军,上千守备的元军被打的昏头转向,乱纷纷的四下里溃散。苟富贵的马队追击的快,没有一个时辰就俘虏了数百士卒,并击溃了来援的敌军。
万金虎、夏侯恩、黄二、罗成等部忙着整肃队伍,依次乘船渡河。对岸营内被高高引燃的烽火在风里噼里啪啦直响,飘来一股股松脂的香气。这应是营中栅栏等物被引燃了。刺激的这边将士纷纷跳脚张望。
如今莒县的元军被赵石数次击败,临朐再无南防之忧。
情报司无数次侦查,发现益都元军主力多在城南驻守,潍州等地的守军明显偏弱,而且多是杂牌,新军,只要纪献诚能抓住机会打个时间差,拿下潍州,形势必然扭转!
“目标,潍州城!”纪献诚再次督促各部加快渡河。一旦拿下潍州城,就能切断益都城与般阳路的联系,不仅对于志龙在日照等地的攻伐极为有利,同时若得到潍州的军资粮草,临朐军民的一年生计光景也就有了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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