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经过了两个颠簸的火车道口之后到了铁路货场的后门，下车后梁海平指着眼前一幢普通的红砖平房说道：“诺，就这里，当时大集体没办成，原定给这边的办公室就空了下来，这里离着车站远，地点偏，连库房都没有部门愿意放这边。”
梁海平一边说一边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一开门略有些发霉的味道随着空气串了出来。
早春的阳光透过房门两旁的两扇木格玻璃窗进屋内，在光线的映下细碎的尘埃在光柱中翻滚，梁远仔细的看了看屋子。
老式的拼条地板依稀能看出来深红色油漆的印记，地中间的水泥台上放着一个铸铁的火炉子，银白色的铁皮烟囱直冲顶棚，转弯之后顺着靠近屋角的窗子爬出了房间。
四周距离地面一米多高的墙面上刷着天蓝色的油漆，很多地方已经起皮，像婴儿长开的小嘴。地板和墙壁之间还简单的刷了十多厘米高的黄色油漆，用来替代踢脚线的视觉效果。
几张有些破乱的办公桌和高背木椅凌乱的在屋内放着，屋门对面的墙壁上靠着一排铁质的灰色文件柜，墙角还戳着一块写着安东铁路分局本溪车务段第三多种经营办公室的白底黑字木牌。
梁远指了指牌子对着梁海平笑道：“这是哪个家伙起的名字啊，好大的口气，普通不明真相的群众还真容易被唬住呢。”
梁海平敲了敲梁远的肩膀说道：“是我起的，怎么你有什么意见么？”
“哪能呢，从这名字一看就知道小叔目光深邃，志存高远。这个名字用来应付257厂在适合不过了。”梁远毫无节的见风使舵，转变了口风。
梁海平拽了一下身边的拉绳，拉线开关发出清脆的格达声。屋顶的日光灯嗡嗡了两声之后在跳泡的启动下闪动不休，明暗变化了7，8次才呯的一声亮了起来。“这个灯管要到寿命了，明儿我和你婶过来好好收拾收拾。”
“小叔，这地方用来当办公地点真挺好的，安静。”
“呵呵，你是怕你爸发现吧，不过你也躲不了几天了，你爸快去学习去了吧”
“恩，下个月就去路局了。不过等到老梁同志新官上任，事情千头万绪的，哪能有心情关心这个连当库房都没人要的地方。”
“走吧，小叔，一会到家让你看看我的伟大发明。”梁远得意洋洋的和梁海平炫耀着。
梁海平先找了一个刻章开锁的铺子，留下介绍信和企业名头，约好下午来取，然后和梁远一起回到了铁路家属大院。
不得不说梁海平在经商上的天赋远远超于普通人的水准，看完梁远演示过后的样机说道：“小远，你还真可能给小叔找了个好活，这东西要是弄好了小叔都不用去押运队上班了。”
梁海平围着样机转了几圈问道：“小远，257厂那边告诉你成本没有？”
“这个样品不到900块”
梁海平吸了口气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说道：“有些贵啊，不过夏季一个月卖个四五十台的还是没问题的。”
梁远嘿嘿笑着说道：“下午小叔和我去257厂就知道，那边还有一台样机呢。家里这台是257厂给我特殊定制的，没什么参考价值的。不过一会小叔到了257厂可什么都不要说，多看看就知道了。”
梁海平哈哈大笑说道：“成，小叔下午就和你去257厂，看看你这个唬人的皮包公司有什么前景。”
注一：“五七工”多数是在6，70年代国营企业应急需要时所招聘的劳动力，一般都是比较艰苦的行业。比如矿产勘探，林业巡山，铁路养路等工作。和普通临时工完全不同。入职时都经过了比较严格的政审，和工厂的劳动合约时间都很长。五七工的存在,在特殊年代带有浓厚的政治色彩，改革初期有的行业或部门出于政治需要还曾大量保留过这一群体。
注二：因年代久远大集体企业的注册细节实在是搞不到了，懂行的书友勿喷。
上章的答案^_^
1火箭是一种（运载工具），它利用喷（气流）所产生的（动力）向前推进。
2（中国）是火箭的故乡，宋代的（冯弦）制造出世界第一枚（固体）火箭。
3火箭是把（燃料）和助燃的（氧化剂）贮藏在内部点燃后升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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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预料之中的露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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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梁远和梁海平带着空调扇的样品来到刻章的铺子取回刻好的公章。
anannasr梁海平对着铺子老板说道：“同志，有笔没有，借用一下填个介绍信。”结过铺子老板递过来的笔，梁海平从装着大集体企业手续的牛皮纸袋中抽出了一张纸，伏桌写了起来。
梁远好奇的凑了过去，一眼望去被雷的外焦里嫩……这是多么奇葩的介绍信公文啊。
最高指示
a主席教导我们说：备荒，备战，为人民。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
革命战友：95257厂
兹有（铁路三经办梁海平）同志去贵处洽谈（空调冷风扇合同一事），敬请接洽并给予协助。
此致
革命敬礼：
安东铁路分局本溪车务段第三多种经营办公室
梁远的脸一副蛋疼模样的抽抽着，心说小叔那个准备成立的大集体果然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啊，这都多少年前的公文信纸了，至少有15年了吧，真难为车务段后勤了，这东西居然还能保留下来并发给下边的单位继续使用……
梁海平写完介绍信看见梁远一脸怪异的表情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梁远指了指介绍信，梁海平拿起介绍信看了看
“也没写错啊。”“是没错，小叔，就是我看到这个介绍信的格式有些好奇，以前没见过。”
梁海平哈哈一笑说道：“这算啥，当年小叔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梁海平把那个特殊年代的旧事都翻了出来，一直到257厂的门口，梁海平才余意未尽的说道：“那个年代穷是真穷啊，要啥没啥，一年到头连点星都看不见，到是神比现轻松多了，想得也单纯。”
梁远看着梁海平还有些怀念自己当年怀“要解放全人类”革命理想时的样子心想：小叔怕是做梦也想不到，不到20年自己也会变成一个需要解放的大资本家吧。个人那点最初最纯粹的理想，在时代的浪潮中显得那么脆弱不堪，轻而易举的就会被击得粉身碎骨，或是屈服扭曲或是彻底遗忘或是变成内心最深处的疤痕……
对于理想主义者来说这真是一个混帐透顶，王八蛋遍地的时代。
来到257厂门卫，还是梁远熟悉的老人值班，梁海平拿出介绍信，老人看了看指着站在大门附近的梁远问道：“一起的？”梁海平点了点头，老人没多问直接做了登记就放人了。
梁远刚爬上1楼的缓步台就听见王卫国的咆哮声在走廊里回荡：“让她滚蛋是我说的，钱厂长说的也不行，只要我还没退休她就得滚回家里呆着。厂子三令五申上班期间禁止织毛衣，都当规章制度是放屁吗？损失的原料没让她个人赔偿厂子已经够宽大的了。”
听着王卫国挂断电话，梁远和梁海平才从缓步台上了二楼。
透过敞开的房门梁远看到放下电话的王卫国正在屋里踱着步，听见走廊里的脚步声，王卫国转过身看到了梁远和跟在梁远身后的梁海平，王卫国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笑着说道：“小远来了，这位是？”
梁海平紧走了几步进了办公室，梁远进来后随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王厂长，您好，我是铁路多经办的梁海平。”梁海平边说边把那封奇葩的介绍信递了过去。
王卫国接过介绍信看了看说道：“梁同志对空调扇的情况都知道了吧。”梁海平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梁远接过话题笑着说道：“王伯伯，我都和大集体这边说清楚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大集体这边办公条件不好，合同就由伯伯这边制订打印吧。”
王卫国也笑着说道：“你这个小子，这点便宜也占。”然后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梁海平
梁海平点了点头利索的说道：“我只负责签字，合同就麻烦王厂长了。”
“伯伯这可不是我小气哦，大集体那边真的快要穷死了，办公室灯管坏了都没钱换，还得到站段那边去打秋风，伯伯也看到了吧，连介绍信的公文信纸都是10多年以前的呢。哪像伯伯这边连上万块的四通打字机都有。”
王卫国笑着用手指了指梁远，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说道：“小徐啊，你把前几天给你的那个铁路大集体的合同打印出来吧，对，送到我的办公室来。”
不到5分钟，厂子的办公室主任就把合同送了进来，王卫国显然已经看过原稿，直接把其中一份递给了梁海平。
梁远拿起另一份合同翻看了起来。除了增加了一些标准的公文用词之外，前些时梁远与257厂口头约定的事宜都明确的写在了合同上，梁远看了一眼利润的支付方式写着逐月支付，心说老爷子还真厚道，看来是真以为大集体那边穷的揭不开锅了。
梁海平面色平静的仔细看了一遍合同，抽出一张技术授权书递给梁远。
梁远没有接过授权书，摆了摆手说道：“空调扇的技术专利认证已经递交上去了，青科赛的组委会说大概两至三个月能走完认证程序。铁路大集体这边直接签署授权协议就好了，等专利认证程序结束后我再补一份私人的授权给铁路大集体。”
梁海平拿回授权书说道：“王厂长，我这边没有问题了，现在就可以签字。”
王卫国点了点头笑着说：“签了好啊，虽然知道小远不会反悔，还是觉得早点签完协议安心。”
梁远笑着说道：“好吧，伯伯我现在后悔了，可以把协议还给我么。”
梁海平和王卫国一起笑了起来说道：“你的反对是无效的，现在才想起来后悔已经晚了。”
签完协议，盖好公章，王卫国又带着梁海平去车间看了塑料外壳的样品，梁远跟在两个人后边，看着眼前的梁海平应付自如的和王卫国说着那个子虚乌有的铁路大集体的总总困难之处，不仅佩服万分，成功人士终究还是和普通人有着些许不同的。
一通海侃算是宾主尽欢，王卫国叫了一辆车把梁海平和梁远送回市区。看了看坐在身边面色平静的梁海平，梁远让司机把车开到市中心的百货大楼。
下了车，和司机礼貌道别，梁远笑嘻嘻的对着梁海平说道：“小叔辛苦了，今天我请客，不要严刑拷打，不用诱供，我统统的都招。”
梁海平拍了拍梁远的后背说道：“算你小子识相。”
上了大楼的顶层，在美食广场要了几个小菜和一瓶啤酒，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梁远老老实实把原本想用空调扇当老梁同志小金库的计划说了一遍。梁海平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侄子，有些磕绊的问道：“小远，你…怎么能明白这些的。”
“家里有好多妈妈买回来的书啊，那上边都写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有的历史书上都写着没钱那是什么事情都干不了的，像有沈万三的支持朱元璋才能闹革命，有范蠡的支持勾践才能复仇，我就合计着我爸要是想当好段长，手里没钱可是不成的。”梁远欺负梁海平学历不高，篡改了一些民间传说人物的事迹，满嘴跑着火车。
本来梁海平就对上过大学，有着高学历的李远玲有着莫名的崇拜和尊重。又听到梁远说的都是自己听说过的人物，听起来道理也是一套一套的，心想还是嫂子厉害，小远才多大一点年纪，就被教育的如此出色，将来等梁盼在大一点说啥也得把女儿送到嫂子身边去。
梁海平感叹的说道：“那个塑料外壳的样品成本那么低，一年怕是能卖出去一两千台吧。弄不好能赚十多万啊。小叔现在想想都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小远这回你可真给小叔找了一个好活。”
晚上回家和张怡商量一下，调料摊先别出了，得抓紧时间把那个破办公室收拾出来个样子。梁海平抬手干了一杯啤酒默默地想着。
看着眼前专心啃着**翅膀的小侄子梁海平心中感慨万千，这个侄子长大了，成就怕是会了不得的。忽然又想起空调扇最终还是和257厂合作，脱离了梁远原先的计划，想起早上梁远说的涌泉相报，再想想老宁家那两个小丫头从小就和梁远纠缠不清的种种往事，自己这个侄子的未来越发让人感到有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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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斯贝项目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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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海平晚上回家和张怡一商量，两口子决定第二天不出调料摊了，开始收拾新制出来大集体的那个破烂办公室。
anannasr 无所事事的梁远为了逃学在257厂里边连续的混了三天，在王卫国的压迫下不仅把给两个小丫头定制的空调扇详细的画了出来，还参考后世的立式空调造型，搞出了一个带加热装置可以冬天制暖的空调扇。王卫国看着冷暖两用的空调扇图纸乐不可支，对着梁远说道：“你看咱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不等不靠，不花外汇这不也研究出真正的空调来了。”
不堪压榨的梁远在第四天终于扛不住了，在257厂呆了一上午连午饭都没在厂子里边混直接跑回了家。
在家里的厨房觅了点剩饭的梁远无力的趴在沙发上准备午睡。明儿还是回学校上课吧，宁可智商下降，也不再去做那个该死的设计了，梁远郁闷的想着。
房门传来一阵钥匙扭动锁芯的声音，梁远惊奇的抬起头，意外的发现老梁同志居然回家了。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小远你怎么回来了？”“爸你怎么回来了”
梁江平哈哈一笑，看着有气无力的趴在沙发上的梁远走过来，了梁远的头说道：“我接到通知，路局学习班提前开课了，明天报道，我一会坐67次去盛京，你晚上和你妈说一下。”
“恩，我是被257厂揪住弄空调扇的改型，这几天研究得头昏脑胀的，今天回家歇歇。路局怎么提前开班了呢？”
梁江平的神色有些怪异起来说道：“路风大检查提前结束了，加上刚开春，运输任务不多就提前开了。”
父子两人对视了一会，想起最近都已经传疯了的各种版本的谣言，然后一起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梁江平走后午睡失败的梁远爬了起来，打开电视，一阵熟悉的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传入了耳帘。看着游本昌黑不溜秋的皮肤和油乎乎的手梁远有些兴奋了起来，这个才是经典么，后世翻拍的两个济公简直渣到家了，一个是有着像娘们一样白的肌肤，和有些带着婴儿肥脸蛋的小康版济公。还一个明显是刚失业死老婆的中年悲苦大叔，哪有半点诙谐幽默，游戏人间的样子。
梁远盯着屏幕上跳出的“完”目瞪口呆。片尾曲，白兴奋了，看了一眼屏幕上刚冒出来的强大饲料的广告，梁远恨恨的关掉了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