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妖怪图鉴

    “你们可不能跑啊，不然我就完了。”季凤山说完这句话之后，殷絮轻笑了一声。

    “放心吧，店家，我们今日就离开你的客栈，往后祸福都不会与你有关了。”她面带笑容侧侧脑袋:“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不是说了要回家吗这可是上好的机会，或许往后也都不会再有了。”

    “唉！这些人都来了，我还哪敢——罢了罢了，你们走嘛，之前一起走的话就当我没说过了。”季凤山很嫌弃也很遗憾，他摆摆手，只希望他们速速离去，不要影响他的安全。

    “好吧，既然你如此说了，就谢过你之前款待。”殷絮伸手拿了几片金叶子给他:“也没有更贵重的了。”

    季凤山看着手里的几片金叶子，心里隐有悲伤，他从怀里掏出那封揉皱了的家信，想必这些年里也是无数次托付外来人想要送回给家中妻小，却始终没有机会的。

    他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把金叶子和信封一起收好了:“你们进了王城，应当也是九死一生，这封信里有一个信物，我不能弄丢了。算了，金子我收下，之前的话就算了。”

    殷絮微微一笑:“随你好了。”

    说话间骁阳和秦言已经出了房门，颜欢赶忙跟在他们后面一起下了楼。

    赵沛琰的目光




十三：失落的记忆
    进入王城就是另外一副景象了，乌罗给人的感觉民风凋敝，是个神秘的穷乡僻壤，可是王城里却截然不同，这里到处充满异域风情，草木繁盛，建筑恢宏大气，一样带着一些神秘感，却让人心生庄严的敬畏。

    他们一路走一路看，这里处处有亲卫把守，他们各个站得笔直，似乎把这种戍守当做自己的光荣。

    “阿若公主在后园等你们。”赵沛琰做了个请的姿势，让他们随他同去，颜欢转过头，望着王城最高的一个建筑，它有很高的穹顶，在乌罗街道上也能望见，在此之前，颜欢一直以为那是王城大殿。

    “那边是大殿吗”颜欢问赵沛琰，它距离他们很远，离得近了，发现它被郁郁葱葱的草木掩映，并不像王城的中心。

    “不是，那里是狄熵大人的居所。”赵沛琰微微一哂:“除去使者，我们通常没有资格前往。”

    殷絮看到了他眼中的一丝不屑:“那想必这位大人一定非常受人景仰。”

    赵沛琰又发出一声嗤笑:“那是他们的景仰，我却不信这些，”他直言不讳:“世上若真有神，也决计不会传达这种害人性命的神意，诸位，这边走。”

    殷絮微微扬了扬眉，先前骁阳说王城中关系错综复杂，今日得见果真不虚，这种在苗人眼里大逆不道的话，他竟也不在他们面前避讳。可是他坐上禁军统领的职位，想必很是有些本事，亦或是有个较为强大的保护伞，才敢如此直白的表达对巫祝的不满。

    赵沛琰说罢那句话就在花圃边上站定，循着这条碧草茵茵的小路，他们看见满是纱幔的凉亭中心两个女子一坐一立的身影，阿若公主应当就在那里。

    四人一行在凉亭前面站定，犹豫之际，是骁阳抱拳:“见过阿若公主，不知公主赐见，所谓何事。”

    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几位进来坐吧。”

    颜欢掀开纱帘让大家进来，回头一看，阿若公主正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和昨天不同，她今天没有戴面纱，露出很好看的笑容和白皙的皮肤，虽也不是什么倾国之姿，但一脸的活泼开朗，让人觉得明媚可亲。

    另一个垂手而立的是阿彩，她显然没有阿若公主这么高兴，一脸警惕的盯着骁阳，目光甚至都没从他脸上移开，但有阿若公主在，她显然不敢多说什么。

    “你们是中原来的贵客啊，我已经让他们去准备一些中原的吃食了，中午好好款待你们。”阿若公主笑意灿烂，就像招呼老朋友似的招呼他们:“都来坐，快跟我讲讲，中原是个很好玩儿的地方吗”

    四个人面面相觑，是秦言先笑了:“好玩儿啊，到处都很热闹，有女孩子家都喜欢的糖葫芦糖人儿，胭脂水粉，到了晚上就更热闹了，不过最最热闹的还是节日，放花灯，猜灯谜——咳咳。”他随他们一起坐下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抱歉，说得太急了。”

    阿若公主咯咯笑了:“真好呀，我应该是没有去过，我总觉得我记得一些，可是父王说我从没有去过王城。”

    “不记得吗”颜欢先把话问了出来:“这就是你找我来的原因”

    “是，我的记忆被人拿走了。”阿若点点头，直言不讳，她美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哀伤，显得有些困惑:“我……忘记了许多事情，这种感觉很痛苦，我想知道你那是什么法子，在你控制我的时候，我突然回忆起了一点零星的片段，虽然很陌生，但是也很温暖。”

    颜欢有些意外，却也隐约有种了然:“是什么样的记忆，可以告诉我吗”

    “那是一座很高的山，山下是云海，万仞绝壁，我和一个男子并肩站着，他……”她望了望骁阳，带着一点怯怯的不确定:“似乎就是这个



十四：宴请
    阿彩伴着阿若公主走在最前面，出了后园便看见赵沛琰在静待。阿若面带笑容，亲昵的挽起赵沛琰:“沛琰哥哥，我要款待这些客人，我们先一起去吃好吃的”

    赵沛琰笑得满脸宠溺，一点都没有一个习武之人的高冷:“好，他们远道而来，当然要先安顿好再说你的事。”

    “知道啦”阿若吐吐舌头:“可是我已经说了一点，他们也答应帮我了。”

    “那是极好，”赵沛琰闻言转头看了一眼骁阳，冲他微笑颔首。

    骁阳随他们一道前行，秦言和殷絮却不觉步履有些迟滞，同时和他们拉开了一点距离，毕竟人家在打情骂俏，就连阿彩都拉开距离避嫌了，只有不懂风雅的人才会像骁阳似的跟那么紧。

    “怎么了，”殷絮抱着手臂笑起来，低声取笑他:“秦公子是一见钟情，现下失意了”

    秦言啧了一声，有些郁闷的看着殷絮:“我才不是那种朝秦暮楚的人呢，只是没想到他们——”他望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骁阳，还有阿若公主挽着赵沛琰的背影，也压低声音:“禁军统领和公主，虽然看起来是很相配不错，但是这个身份……”

    “或许乌罗不拘小节，不在乎这些身份地位呢我看这位公主很是随和活泼，想必也是无忧无虑度过一段人生的，”殷絮笑一笑，摇了摇头:“人生短短数十载，因缘际会皆是缘分，何必压抑和强求自己。”

    秦言闻言释怀:“也对也对。”

    殷絮又笑了:“秦公子说自己不是朝秦暮楚之人，那你心悦的究竟是谁呢”

    “——谁，什么我——我就是随口说说，哪兴你这么咬文嚼字的。”秦言支吾了一下，不觉有点脸红。

    殷絮扑哧一声笑了:“我就开个玩笑，你紧张个什么”

    “你们聊什么这么开心”颜欢转头看他们掉队老远，往后折返几步跟了过来:“秦言的脸这么红，是不是又发烧了”

    “去去去，我哪有那么脆弱。”秦言伸手驱赶她，颜欢鼓起嘴瞪了他一眼，又紧赶两步找骁阳去了。

    “原本也该让父王见见你们的，可他眼下不在王城中，所以就由我最喜欢的这些人和我一起招待你们。”对这一桌子酒菜，阿若跟他们介绍身边的两个人:“这是沛琰哥哥，你们一定都已经认识了。这位——”

    众人循着阿若的指引朝着她身旁看去，那是一个妆容精致端庄的女子，柳眉杏眼，一颦一笑都颇有些大家闺秀风范，还透着一丝让人捉摸不定的风情。她的装束不同于乌罗外面的苗人，倒是和阿若公主有些相近，想必也是王城中的某位贵族无疑，果然，阿若公主绽开笑容，跟他们介绍:“这位是悯姬娘娘，虽然是我爹的爱妃，可是我们的年龄其实差不多，所以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四人向她问好时这位悯姬娘娘也很是客气:“阿若的朋友就是自己人，诸位不必多礼。”她叹了一口气:“只是……阿若所托这件事，我终是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悯姬娘娘。”阿若公主拉着她的胳膊:“之前咱们不都说好了吗，要是他们答应帮我，我也会让狄熵大人把解毒的方法告诉他们，用汉人的话说，这是有来有往、公平交换，他们也都答应了，没问题的，没问题的”

    悯姬垂下眼眸，眼中有一闪而逝的哀伤，继而笑着拍了拍阿若的手:“万一找回记忆不是什么好事呢虽然我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可是狄熵大人既然对此讳莫如深，他又那么疼你，那么这段记忆一定是不好的，他或许……怕你难过。”

    “再难过也比什么都想不起要好，”阿若悲伤的叹了一口气:“我觉得很孤独，看不见来路，好像一切都是别人的，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感觉太难受了，真的，我好好活着呢



十五：神殿
    “赵沛琰的确很疼阿若公主。”骁阳这么跟殷絮他们说，这会儿他们已经安顿妥当，坐在花园里等待亲卫们带领他们前去神殿，王城禁地，总不适合乱走，所以四个人就坐在花圃边的凉亭里聊天，他们波折许多日，甚少有这样的闲暇安逸的小坐。

    秦言先笑了，没想到骁阳还挺八卦的:“我也觉得，不过他们每个人似乎都很疼阿若公主，不过想想也是啊，阿若公主聪明伶俐，又漂亮活泼，也没什么理由不疼她吧”

    “一看你就是个色坯子。”颜欢撇着嘴嫌弃的看着秦言:“从一开始我就看出来了，你的眼睛都没从阿若公主脸上离开过。”

    “我不看她难道看你啊，”秦言的嘴都快撇到地上了:“古怪刁钻，丑陋狡猾。”

    颜欢捋起袖子就要上:“刚才风太大我没听清，你再给我说一遍”

    “好话不说第二遍！”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像什么样子。”骁阳无奈的把颜欢拉开:“说话就好好说话，你们怎么三两句不和就要吵。”

    “是她先动口的，我是君子，只是合理防卫。”秦言哼了一声。

    “这次是我先，可是之前每次都是他。”颜欢也哼了一声。

    殷絮扑哧一声笑了:“或许这就叫欢喜冤家”

    颜欢和秦言异口同声的嚷嚷:“才不是！”

    说话间阿彩走进了园子，她正眼都不想看他们，假装四处看风景，不情不愿的说:“阿若公主让我请你们来，她在王宫前面等着你们，然后会带你们一起去神殿。”

    “你不一起去吗”颜欢扬了扬眉。

    阿彩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怨怪她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们不被允准靠近神殿，这么说你开心了”

    颜欢抿了抿嘴，看到阿彩那个一脸厌恶的样子，笑了一声:“就——有那么一点点吧。”

    “哼！”阿彩拂袖先走一步，骁阳对她使了个嗔责的眼色，转身跟着阿彩和阿若公主汇合。

    “天气很热，是不是”阿若公主看到他们便绽开了笑容:“是时候换身薄一点的衣裳了，不过今天倒是不用，神殿里总是很冷——阿彩，你在这里候着吧，我带他们去了。”

    阿彩躬身行礼:“是，公主。”

    一路越过成荫的高大灌木，这里的道路笔直肃穆，一条路直通神殿，愈发显得幽谧深邃，这里甚至没有虫鸣鸟叫，望着神殿尽头把守的那些黑袍长杖的巫祝使者们，让人也不禁跟着提起了心，心底油然生出一种敬畏之意。

    阿若公主似乎已经得到了巫祝的首肯，待他们一行走近，那些巫祝使者纷纷把右手放在胸前躬身行礼，神殿的大门古朴粗犷，却高大威严，它似有感知，在他们靠近之后应声而开。

    吱呀——

    那是很悠长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一声年迈的叹息，寂寞而古老。

    放眼望去，神殿有数重门，每一扇门都有两根巨大的石柱支撑，柱子上雕刻着图腾和铭文，象征着他们不可窥见的久远与神秘。

    一行人不觉屏息，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约而同觉得到了这里，便应该尊重别人的信仰，可以不信，却不能不敬。

    数重门次第而开，一直走到最后，一扇古旧的木门开启之后，他们看到了神殿的深处。

    这里没有高高在上的王座，屋子很空旷，又因为窗户都很高，整间屋子只有细微的光线透进来，抬头一望，屋顶高到不可触及，却有很多黑色的帷幔垂下来，窗户外面的风一吹，数重帷幔随风而动，光影投下细细微尘，这里显得孤旷而寂寥。

    那位狄熵大人就坐在大殿中心的一个蒲团上，面前有一张桌子，桌子上面只有一张羊皮纸。他依旧是那日的黑袍，面上带着兽骨面具，即便在这样的地方，他也不愿轻易以真面目示人。

    他身旁那个白衣女子垂手而立，颜欢注意到，她身上弥漫着强大的妖气，面容姣好却很是清冷，是一种让人无法触及的遥远。

    是阿若先开口，她走到巫祝面前，双手放在胸前向他躬身行礼:“狄熵大人，阿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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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不可预测
    “我们来时倒也听说过辛夷人，只是大家都对它知之甚少，很难说出一二。”骁阳开口问:“不知巫祝大人可否指点一二”

    狄熵大人摇了摇头:“说来惭愧，辛夷人百年来行事诡秘，从不与外人透露行踪，加上部族之间各有法度，我对辛夷也知之寥寥。只是……”他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那是一片被神明厌弃的地方，那里的人死后只会万劫不复，所以你们此行，无论如何不会容易。我们先前有约，不得互相滋扰，所以恳请诸位，万望去时向对方说明来意，此乃你们自愿决定，与乌罗无关，以避免祸及百姓。”

    “这是自然，”骁阳点头:“请放心。”

    面具后面的人依旧端坐，开口时声音那样温和，一丝喜怒都辩不出。彼时有风吹过，掀动数重帷幔，屋子里一直寂寂无声，颜欢随他们屏息凝神，在这种情境下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以保持对这座神殿的礼遇和尊重。

    离得这样近，颜欢依旧看不到狄熵大人的内心，可或许因为神秘，她便更加好奇，不自觉的想去窥探，可是却什么都看不见，就好像一道很厚重的石门始终锁着，又被重重迷雾掩盖，她看不到他一丝一毫的情绪。喜怒哀乐，任何一点都看不见。

    也是无端的，颜欢觉得这个无助应该是个很孤独的人，他永出轮回，一直一直留在这个寂静空旷的神殿里，很少踏出门，甚至很少见到阳光与花朵，更别说走到外面的世界去了，那真是很遗憾的事啊。

    “修仙者，祝你们此行顺遂。”狄熵大人对他们说。

    众人亦抱拳，骁阳道:“先行别过，但愿能够不负你所托。”

    走出神殿不远就好像新的世界，这里有阳光普照，大家都暗暗松了一口气，还是这样的氛围好得多，就仿佛重新来到了人间，又活过来似的。

    “你们今天就好好休息，明天让那个女人带你们启程，路也不远，只是我们和辛夷人从无往来，也不被允许踏入彼此的土地，那会被对方视为威胁。”阿若公主叹了一口气，跟他们说:“其实乌罗和辛夷不一样，乌罗之所以在整个苗族部落都神秘且厉害，那是因为有狄熵大人在。辛夷就不同了，人人都是高手，还豢养妖兽，一般苗族是得罪不起的。”

    “人人都是高手，还豢养妖兽，这样的地方还对巫祝大人颇为忌惮，想必狄熵大人也很厉害了”殷絮很机敏的抓住了问题的关键，阿若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