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后一个巫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管熠
实话说,苜蓿很想念雅格,最近也的确很想找他叙说一下心中的苦闷。
但或许在盖瑞没有原谅他之前,不与雅格沟通也是稳妥的。毕竟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警察世家的任何一个成员——听说就连伊登克奈恩的目标职业都是警员,实在令人钦佩——苜蓿这样想着,把信放到床头柜上,用一只木雕猫头鹰压住。
他看了一眼闹钟,看到指针缓缓离开十二点。
他知道“次数”已经“刷新”成功,于是关闭台灯躺在床上。
在入睡前,他突然想到一个狡猾的主意。
于是他又睁开眼睛,构思起可能的恶作剧来。接着他吟咏出不知哪一位**师前辈写就的奇特咒言:“……莫尼尔拉法尔杜切尔,使之如云般柔软,钻入你的左耳。”
加之以施咒者的愿望,便会形成可以落脚的梦境。
这样一来,雅格会在梦里梦到被返送的道谢贺卡,以及附赠的环游体验童话《糖果屋》的回礼。苜蓿清楚记得雅格还很小
章十六.蜿蜒疫病
梁城站在那扇锈迹斑斑的防盗门外,掏出烟来抽。
楼道外是瓢泼大雨与肆虐的狂风。这些声响掩盖了防盗门内正在发生的事。
梁城深吸一口烟雾,肺部麻布地缩张。
梁城的名字是那位“水先生”在记录册上随手写下的,据说是借用已经死去的一名干部的名字,至于梁城原先姓甚名谁,没人知道,他自己都快记不清楚了。他从十四岁那年开始在西区游荡,为了糊口做过许多事。
他才二十六岁,但沉默地像一块石头。
他知道门里正在发生什么。他告诉自己那不是他需要在意的事。等到待会儿那个被他们叫做“良少爷”的人出来了,他也不会油嘴滑舌地凑上去多问半句。
不过良少爷倒是有可能主动与他大谈“感想”,说实话那不是梁城愿意听的。
良少爷的父亲是“水先生”。
水先生是犯罪集团“砂暴”麾下一支小组的组长,资历颇深,手头管理着sk市西南一带大部分的生意,最近甚至开始涉足药品买卖。
梁城加入水之组并被提拔后,为水先生做过一段时间的司机,后来则成为了良少爷的保镖之一。在良少爷看上野田贝蒂之后,梁城也被指派了新任务,即管理一部分她原先所在的夜店相关事务。
良少爷姑且算是器重他,然而这种器重于他而言不好也不坏。
梁城并不认为良少爷是一个值得效忠的“主人”。甚至水先生或许也不是。
然而他又有什么别的路可走呢他能活到今天,也是因为当初水先生愿意给他这样一个机会。不然,他或许早已在街头斗殴中死于失血过多和感染。或者更不济,死于疾病甚至饥饿。他不能不报恩,也不能不继续这样的生活方式。
屋外卷过咆哮的大风。什么东西被吹倒的声音噼啪一响,又安静下去。接着是塑料布哗啦哗啦的抖动声。
不断耸动又平息,又再度鼓噪。
宛如世界正在风雨与黑暗中慢慢崩塌一般。
烟灰落了一半下去,梁城收回神,发现这支烟都还没有吸过几口。他伸手把楼道里的灯点亮,看到腕表上显示的时间是夜里十一点半。
他最初跟着良少爷的时候,良少爷还在读高中。梁城就这样一直看着良少爷长大,如今良少爷是在读市立大学的硕士研究生。
从前的良少爷尽管并非什么模范学生,但也不会荒唐到这个地步。
良少爷的转变是发生在差不多进入大学二三年级的时候。他突然就变了,而人堕落起来的速度永远比飞机坠落更快也更彻底。
布满锈迹的铁门动了动,打开一道缝隙。
那青年踉踉跄跄地走出来,身上的酒味丝毫未散。梁城看到他甚至还没有系好皮带,从牛仔裤的边沿露出浅色内裤,模样十分滑稽。
他伸手扶住良少爷,目光短暂地投进那方公寓中,他看见客厅里站着一个看上去十三四岁的瘦弱少年,少年双手哆嗦着握住一把剪刀,充满恐惧与愤怒的眼睛紧盯住他们。而少年的母亲坐在餐桌边,面色惨白,默默流泪。
至于那个被良少爷看上的不幸女人,现下应该是躺在房间里。
梁城从不透露同情,无论心里究竟怎么想。他只是把那扇门关上,将那个家庭的苦难关在里面。
他驾车送良少爷回家。
良少爷瘫在汽车后座,两脚翘在前座椅背上。
“……她不见了,不见了。”他如此喃喃。随着车子摇晃,青年的身体也摇晃着。雨水噼里啪啦打在车顶上,又积蓄成河流淌过窗子。
“少爷,您是在说那个‘吸血鬼’”梁城用没有丝毫的情感的口吻问道。
他一直觉得良少爷是在说胡话,从三个月前起就总在说胡话。
良少爷或许是病了,得了臆想症,而且病得很重。
但因为他是良少爷,所以他说什么都是对的,他做什么都毋需理由。原本应当给予青年管教的水先生,却几乎不曾在他的生活中露面。水先生绝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似乎过于沉溺于自己的野心,近来小组里又有些令人不安的风声,据说事关砂暴集团的核心重组……
那暂时不是梁城有资
章十七.变化使之有生
周一白天,占卜店再度轮到苜蓿看管了。
苜蓿坐在帘布后头,把那顶做作的巫师帽子拿下来扇风。
虽说开了冷气,但刚刚做好开店准备,运动后感到闷热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虽然大概有一半的人不会承认把店门打开是一种运动)。
步行街的早晨九点半,几乎可以说是空空如也。就算有来往行人,也仅仅是为了赶去工作或者赶着回家而已。
苜蓿正准备发着呆耗费掉上午时光,顺便构思如何向盖瑞克奈恩体面地恳求原谅,就在这个时候,门上的风铃却被磕响了。
苜蓿抬起头看到那个眼熟的身影,十三四岁,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
“今天不是星期一吗”苜蓿大感疑惑,甚至点亮通讯板看了看日期,“这位客人,您是翘课到这儿来的”
男孩把纱布帘掀开,慢慢走进来。
苜蓿看到他可怕的脸色,心中不禁一阵愕然。
少年原本就苍白瘦削的脸颊如今几乎呈现一片青黑,一侧颧骨上还残留有瘀伤。他的眼圈发红,看上去像是整夜未眠。
少年微微发着抖,仿佛不是身处七月之夏,而是陷于寒风中一般。
“……请坐。”
苜蓿想着是不是该泡点茶,又想起来店里已经没有一次性纸杯。至于茶水,也只有饮水器里的热水和劣质茶包而已。
少年在他面前坐了下来,低头沉默。
在遇到他人情绪低落时应当怎么做,说实话苜蓿完全不知道。他一向来不太擅长与人交流沟通。这世上就是有人会在与陌生人沟通时突然如鲠在喉,而一旦触及更深层次的情绪,就简直像被荆棘勒住咽颈;无论表面上如何平静,心里仍然会感到紧张与不适——很不幸,苜蓿成长为了这样一个失败的成年巫师。
最终他还是试着开口询问:“请问,是令姊……发生了什么吗”
少年沉默着点点头。
等到他开口的时候,一滴眼泪从他的低垂的鼻尖滑下去。
“我真的能……与您聊聊家姐的事吗”少年的嗓音如同薄薄的干瘪的嫩叶。
“当然了。”苜蓿连忙说,“不收费!”
“您知不知道‘水组’”少年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说。
“水组”似乎有些耳熟。
“我之前也不了解,其实直到上个星期五晚上为止,我都认为那是与我丝毫不相干的事——”少年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我没想到原来家里居然欠下了那么可怕的债务。我也没想到家姐被那种男人给缠上了!”
看样子他的姐姐还没有性命之虞。
然而从少年的话语里透露出的信息来看,似乎情况之复杂远远超出苜蓿此前的简单想象。
“‘水组’是说,那个‘砂暴’集团的一支小组”
苜蓿毕竟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不可能丝毫不曾耳闻。
基本上在希尔维提到暴力集团活动,最为有名的就是控制新区各市地下产业的三大家族——“砂暴”、“雷飓”与“虫群”,其次则是主要在旧区活动的“三五”和已经在战后衰落的“芹”。
而sk市作为新旧区的交界枢纽,以其不输首府的庞大体量,容纳下了这些关系错综复杂的集团。而“砂暴”无疑是其中对sk市影响极其巨大的一个。
少年点了点头。
他似乎深陷在恐惧与痛苦之中。少年的嘴唇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皮,他不断用舌头和牙齿折磨着自己的皮肉。
“前天晚上,有一个男人冲进来……他说自己是家姐的‘老顾客’。他喝得醉醺醺的,闯到家姐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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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交谈中,苜蓿得知少年叫做野田杰夫,她的姐姐叫做野田贝蒂。他们一家住在市南的一所旧小区内,父母已经离婚。他们并不知道父亲的去向,但却知道他肯定还未还清债务。
野田贝蒂在酒吧做服务生时,被水组的“大少爷”看上,似乎在之前就被他逼迫做过不少特殊服务。万万没想到他如今竟然直接找上门来。
周五夜里十点多的时候,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带着他那人高马大的保镖“砰砰”敲响了野田家的房门。
女主人刚把防盗门打开,男人就冲撞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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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八.未得衔尾之蛇
工作日的白天,因为雷雨将至而如同一个无人之夜般寂静阴沉。
苜蓿最近一空闲下来眼前就是那名少年苍白瘦削、挂满泪痕的脸。这倒是让他得以摆脱了人造人那张异样可怖的面孔,以及记忆里已经模糊不清的“焰生”的模样。
他撑着下巴沉思,用通讯板播放流行音乐排行榜。
在这时候走进来一名客人。
一名少女。
穿着工装裤和一件塑料质感的运动外衣(看起来倒是不便宜),里面是一件紧身背心,凸显了她充满力量感的流畅身体曲线。皮肤、眼睛、鬈曲的头发,全部都是灰色;从衣领蔓延而上触及侧颊的鳞片状纹身也是银灰色。她一边耳朵打三四个孔,脖子上挂着一大串吊牌,
标准到不能更加标准了的不良少女。
苜蓿对于这种类型一直感到苦手,甚至于有些许畏惧。
少女在他对面坐下,掏出烟盒。
“这里不允许抽烟。”苜蓿出言提醒,指了指墙上那个被蝙蝠装饰物遮掩掉大半的禁烟标志。
“啊。抱歉。”少女就笑了笑,把烟盒收回去。
看到少女露出这种非常符合年龄层次的笑容,苜蓿稍许放下心来,试着找回些许节奏:“欢迎来到白蝙蝠占卜屋,您希望了解怎样的过去,希望看到怎样的未来”
“哦,”少女又笑了,这个微笑就让他有些不安了,“其实我没什么特别想占卜的。我不太信这些。不过也挺有趣的,是吧”
“嗯,嗯……所以您”
“是这样,我是来sk市玩的,不是本地人。我到这儿来也是出于对某些事情的好奇,所以随处逛逛。我觉得这家店挺有意思,就进来看看。这样吧,不如给我玩个塔罗牌占卜,比如……下一个星期的运势我记得塔罗牌可以算这个。”
少女用手点着桌面。
她的手指上戴着很多造型浮夸的戒指,包括但不限于骷髅头、蛇、六芒星。
苜蓿注意到少女左手中指上戴着的戒指与其他戒指风格十分不符,那是一枚很细的银戒指,中央镶嵌着切割无比耀眼的细小钻石,是那种摆放在百货大厦闪亮玻璃橱窗内的奢侈品,低调地炫耀着其奢华本质。
苜蓿一时陷入认知错节的恍惚之中。
少女又敲敲桌面。苜蓿回过神来,意识到对方肯定看透了自己在想什么,因而有些慌张。他赶忙从抽屉里掏出摆放塔罗牌的木盒。
“那么,请让我为您占卜下周运势。”
他开始洗牌。
在洗牌时,那少女就翘起二郎腿,往后仰靠在座椅上,四处打量。
“不知道先生你有没有听说过‘砂暴’”少女用十分平静的语调,突然问道。
“砂暴……”
最近这是怎么了黑色社会是要选举改革组议会了还是怎么的为什么仿佛时事热点一般不停地被提起
“我听说你们这一片区域都是归‘砂暴’在管。”少女又说,“你不知道”
“唔。”苜蓿试着用模棱两可的方式蒙混过关。
少女看上去过分危险。
苜蓿能感觉到她那属于猎捕者的目光。
“客人您是一个人到sk市来玩的”他把牌洗好,整理成一摞放在桌子中央,“请切牌。‘切牌’就是搬起部分牌,将剩下的部分放到刚才搬起的牌上,最后再抽出整摞牌的最底下一张。”
“我是一个人来的。”
少女似乎对塔罗牌有所了解,边听他解说边迅速切好了牌。
“您成年了吗”
少女笑了一下:“二十岁。”
显然是假话。她看起来不像已经成年。
苜蓿将抽取出了切牌的余牌用手掌抚倒、摊开:“请抽取七张。”
“所以你的确听说过‘砂暴’对吗”
少女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才继续低头去看塔罗牌背面绘制的复杂图形,慢慢挑牌。她的眼睛几乎比盖瑞克奈恩还要更加像狼,或者是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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