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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花未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苏言奚

    长安默了,换了大碗,拎起酒罐子满上,大笑几声,“还好你还没嫁人,不然对方还不得被南疆给灭了口啊。”一碗将酒饮尽,呛得直咳。

    “说实话,笑得很假。”陆华楚眼神淡淡,并没有为她这点拙劣的安慰所感动。她最初偷听到的时候也很伤心,也许当时是想要人安慰的。不过现在,她不过是想找个人陪着,结果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臭丫头了。等今天回去之后,她约莫就再也出不来了。

    她一口一口地品着这酒。冻醪应春来,这是她去年冬月所酿,今年临近回京之时才挖出来的。当时想的就是,到京都了可能就喝不着这用扬州汴泉的水酿的酒了。

    现如今,这碗喝罢,从今往后怕是再也喝不着了。

    月光泠泠,瑶台的歌舞声传来,这桃林小坞中的两人或趴或仰,醉倒在这京都三月的桃香里。

    等到次日长安从宿醉中醒来,哀叹这世事无常时,陆华楚已被软禁了起来。

    “爹,生恩不及养恩大。您养我十八年,虽无甚关怀,但到底给了我一个避风遮雨,温饱富足的家。女儿只当往后三十年报您养育之恩。”说罢,她扣了三个实实的响头。

    陆其誉不忍地别过了头,到底受了她的礼。

    十八年前,他从淮城回扬州,突然大雨倾盆而下,他的商队不得不寻个落脚处歇上一天。他们便就近找了处破庙歇脚。谁知道,一进那庙宇,就看见佛龛上搁着一小竹筐,隐隐还听见几声幼婴的啼哭。

    手下人把竹筐拎过来,里面有张纸条和几张银票,纸条上写着:因避难,而不得已弃婴,孩子内衬里有块玉佩,乃是信物,请勿典当。万望好心人收养,感激不尽,若有来生,必定结草衔环以报恩情。末尾还有孩子的生辰:六月六。

    他初时看那玉佩便觉不对,那玉佩质地极好,温润流泽,奇怪的是,其上所饰花纹并非大魏风格,玉上有块银托,大魏玉饰追求风雅,多是凿孔系穗,甚少嵌与银器。

    但是看着那女婴冻得通红的脸,又想到家中夫人已有八月身孕。便做主将孩子领了回家。

    他们最初也是有几分情谊在的。女娃生的雪白干净,每日查完账回府,他都得去逗上一会儿。那劲头弄得他夫人都开始担心她肚子里




第九章
    陆华楚卧在车内软塌上,恹恹地瞧着小几上的瓜果点心。她此时已是换了一套南**具异域风格的服饰,细长的小辫柔柔地搭在肩背上。

    “陆华楚——”

    是臭丫头的声音,她狭长深邃的眸子一下子就亮了,“停,停,快停车!”说完就撩起帘子,也不管车还没停稳就跳了下去。

    她望着那两个飞驰而来的人,绽开了娇艳如阳的笑容。看来以前没白骂他俩,还知道来给她送个别。瞧见两人快到跟前了,她又立马收起了笑脸。

    “陆华楚,我们来晚了。”长安下了马连忙就将陆祁泽拉了过去。

    “看在你们来了的份上,原谅你们。”说完还故作大度地摆摆手,阳光打在她额间的红色琉璃石上,她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芒。

    这灼灼的阳光一如陆华楚心中暖暖的热流,一寸一寸温暖着她因这碎瓦般布满裂缝的未来而充斥着僵寒的躯体。

    三人相对无言,只有马车上系着的铜铃不时随风荡出清脆的响声。

    陆华楚突然就笑了起来,“我该走了。”

    她走到马车旁,手扶着车辕,临上车前头也不抬地沉声说道,“从今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陆华楚了。有的只是南疆圣女万俟寻。”语气淡漠疏离。

    她迟早得做出一个了断,过去和将来,没有一个是能够她自己选择的,不如早早就断了。日后两国交战,谁也不用顾忌着谁。终归不是同路人。从今天起,她就只是万俟寻!

    她手一撑,上了马车,“走吧。”

    “姐姐!”陆祁泽忍不住出了声。

    陆华楚,也许该说万俟寻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马车辘辘地往前走,帘子一荡一荡,都在告诉她,她在离开,她不再是过去的她了,她不应该再去回想以前。可是有多久了,他有多久没叫过她姐姐了。

    “呜…呜呜。”她抬手掩面,声音嘶哑,“有多久了呢”心里针锥一样刺刺地疼,有很久了吧。她说不清心里是哀痛多些还是高兴多些。她只知道她心里难受得紧,当初知道陆老爷对她只不过是利用时,她也不曾如此心痛。

    “安安,你说,她刚刚听见了吗”陆祁泽望着剑上的穗子,那是她打的第一个穗子,也是唯一一个,后来她就不再学女红了,嫌弃琐碎。

    “安安,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其实特别喜欢她,逢人就说,我姐姐是陆华楚。”

    长安抿唇,她知道,陆家的老人每次见到他们两人水火不容的样子,都会扯着她叹息:这以前关系多好的两娃娃。然后巴拉巴拉他俩小时候的事儿。

    “我记得四岁那年,我们两个偷偷溜出府玩。然后被街头的小混混给堵在巷子里。她二话不说把我推开,扑到那人腿上去,死死咬住。等到我搬了救兵回来,她脸上全是血,头上破了好大一窟窿,嘴里却还死死咬着一块肉。”他轻轻抚摸那穗子,“我们回去吧。”

    后来他们是如何变成这般模样的呢

    ……

    “你瞧见小姐那样子了吗活像哪儿来的恶鬼。你说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这么狠呢硬生生地将人的大腿肉给咬了下来。”几个碎嘴的婆子在小厨房里唠嘴闲嗑,手边还摆了一叠儿小食。

    “可不是嘛,这小姐真是邪乎。这几年那模样变得,简直一天一个样,怎么瞧都不像咱汉人。那双眼睛大得跟颗儿葡萄似的,那瞳子还幽幽泛着丝蓝光,那鼻梁挺得,跟男人都有得一拼。”这婆子表情夸张地显摆着。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咱小姐长得就跟那,那画本子里南疆的妖女似的。都是一副妖艳的长相。”

    “别说,指不定还真是南疆来的妖女。还记得夫人吗夫人怀孕的时候,胎相一直很好,夫人身体也是一向健朗。连稳婆都说这胎肯定顺利,谁知,最后竟大出血去世了。指不定就是因为老爷把小姐带了回来,煞气冲撞了呢。”一婆子磕了颗瓜子儿,说道。

    “这种话可别乱说。当心被学到老爷面前,我们都逃不了。”靠门边的婆子即使出声喝止,也是津津有味地听完了料子



第十章
    自从送走了万俟寻,长安就彻底瘫了下来。关于称呼问题,陆祁泽和长安两人一致选择了尊重她的决定。

    “小姐,您要不去院里走走”锦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在南疆圣女走后的第三天回的府,圣女走了有多少天,小姐就在屋里呆了多少天,每天就吃完躺,躺完睡,要不就像现在这样逗逗花卷。不能任由小姐这么下去了。

    她想了想,把从扬州酒泉香拓回来的账本给搬到了桌上,本来她是打算自己核算完再向小姐汇报的,不过现在嘛。

    “小姐,奴婢想着您也该学着管家了,咱们就先从看账做起吧。”她轻轻掸了掸上边沾上的灰,笑得温雅端庄。

    长安正扒拉着花卷头上的那撮黄毛,被锦歌的话吓了一跳,一个不留神。

    “喵——”

    弄玉正在院里捣鼓花卷的吃食,听见这一声,掏了掏耳朵,可怜的花卷啊。然后朝花卷的食碗里又添了几勺羊奶。花锦默默地看着那盅少了一小半的羊奶,瘪着嘴,难得能有羊奶喝还要分给那小家伙。弄影只觉好笑,花锦嘴上嚷嚷着不给,不也还是任由弄玉捣鼓去了,要真不愿,现在早该闹腾起来了。

    “乖乖,不疼啊不疼,给吹吹。”好不容易安抚好了花卷,她又要来应付态度格外坚决的锦歌。

    “好锦歌,我这是春困,春困。人之常情嘛,你要理解,对吧。”这几个丫头里,她最怕的就是锦歌那张嘴了。她能在你耳边叨叨半天,直到你随了她的意,偏你还不能罚她,因为——

    “小姐,奴婢这都是为了您好。”锦歌走过去将花卷抱了起来,往外一送,“自己玩儿去吧。”

    花卷一扫尾巴,呲溜就跑了出去。

    “要知道,您明年就及笄了。更何况,大选之年也在明年,大魏律法,凡足岁或当年及笄的世家贵女,都得参加选秀。大小姐二小姐都早已到了该议亲的年岁,估计今年就该定了,听说是在桃李会上挑中的公子。四小姐年岁还小。如今整个苏家,适龄的小姐,就您一个,您当如何”她边说边把榻上的小食水果给收了起来。

    长安皱眉,她不喜欢听这个,“还没来的事儿干嘛提它,再说,还不定能选上呢。”

    大魏皇帝,她在宫廷年宴上远远地瞅过几眼。女眷的席座离天子坐台较远,她实在是没看清皇帝的脸。只依稀记得身材比较修长,声音也是爽朗气派。其余印象,她倒是不曾有过。

    “小姐,您啊,我不说这事儿,等事情烧到了脚跟,您还不得急得跳脚。再说了,就算是落选了,您也得嫁娶啊,将来成了当家主母,这些都是有用的。”锦歌实在为她家小姐操碎了心,说句不敬的,她家小姐就是太过没心没肺。算了,看小姐兴致不高,她也就不逼小姐了。

    “小姐,老夫人罚您半月禁闭。这可才过了半数,您总不能每天都这样吧。”说着,锦歌就把账本都抱走了,难得的没有继续叨叨,留长安一个人在屋里寻思。

    花卷一出来就被弄玉勾到了食碗前,自个儿窝在一边舔着那碗被弄玉添加了羊奶以及各种东西的吃食,于是几个丫头全聚在院子里唠嗑逗花卷。

    花锦看见锦歌出来,“锦歌姐姐,小姐可有从榻上起来”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一脸期待。

    锦歌只无奈地摇了摇头,往自个儿屋里看账本去了。

    “这是第几天了”

    “不知道。”

    “可能,也许,第八天”

    “你们说,小姐是不是病了”

    “我觉得是。”点头。

    “我也觉得是。”再点头。

    “那咱们去请大夫来给小姐看看吧。”花锦本来撑着下巴,结果一听见自己的猜测得到附议,立马一个用劲儿,挺直了小腰板。

    弄影弄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齐齐望着她,同是一副诧异的表情。

    “你是不是脑袋少长了根筋啊。”弄玉无语地挑挑眉。弄影这次也难得的没有帮着花锦。

    “啊”花锦指指自己,“我……说错了”

    双生花俩对视一眼,拿起自己的什物,转身就忙活去了。留着花锦一个人在原地。

    “诶,你们……怎么都走了”等到花锦低头琢磨了半晌再抬



第十一章
    正如老国公所想,皇帝也知晓了这件事,他的案前正摆着这封密信。

    但是,“看你的神情,似乎孤的暗探探到的不只这些”皇帝撂下批朱的笔,转头望向陆其誉。

    陆其誉吱唔两声,稽首作了个揖,“陛下,暗探回信说,另外一批人也在查这些楚国人的行径,似乎,是护国公府的人。”

    若非职责所在,陆其誉是不想禀报这件事的。自从他的身份揭露后,朝中其他官员都上赶着来巴结他。但与他关系原就亲密的崇忠却避起了嫌,与他疏远起来。若是让崇忠知道这件事,他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行了,你下去吧。”皇帝重新提笔,昏黄的光线使得陆其誉看不清他的脸色。

    “师兄。”他扔掉脸皮,狗腿子般的趴在案前耍宝,“咱们打个商量,千万千万别说这件事是我这儿查到的。”

    他和师兄向来亲密,是以这时候做起这种事儿来一点也不感到难为情。

    皇帝难得的开怀,单手扶着额头闷声笑道,“都这么大人了,儿子都十八了,还这么耍宝也不嫌丢人。”

    “这不只有师兄嘛。”陆其誉摸摸鼻子。

    “行了,知道了,下去吧。”要是苏家的人能像其誉那般对自己毫无保留,或许,他还能给予几分信任。

    陆其誉得了皇帝的应允,忙起身理了理领子,清了下嗓子,面上一本正经地出了门。

    自元年皇帝登基那年,他和皇帝已经有十三年没有见过面了。这十三年间,两人的交流只限于书信,他对皇帝的印象还停留在共同在蒲山老人门下时的样子,翩翩有礼,待人宽和,进退有度。自然是不知道,他给护国公府带来了多大的灾祸。只是满心为自己露了苏家的底而感到抱歉。

    此时的陆家,苏至骁正与陆祁泽在习武场比斗。

    “小子,你就承认吧。就是对我家小六有意思。”他一拳打过去,同时,左腿袭向陆祁泽下盘。

    “苏公子,这种话不能乱说!”陆祁泽一脸严肃,“被人听到,会坏了安安的声誉的。”有关安安的事,他一向认真。

    苏至骁这段时间几乎是天天都要来陆家上演这么一遭。

    “呀嗬!该死!你承认会怎样!”苏至骁一脚踢到陆祁泽腹部,看着他摔倒在地,俯身过去揪起他的领子,“你知道吗明年就是大选之年了!大姐二姐都已经准备要议亲了,苏家就长安一个合适的小姐,总不能看着长安入宫吧。那人的年龄都能当她爹了!”

    他一把丢开陆其誉,懊恼地揪着头发。

    “苏家不希望安安进宫”

    “你这不废话嘛,苏家如今的权势地位,避嫌都还来不及,哪儿用得着小六去固宠。”苏至骁简直是受够了这个呆板的小子。都说了先定亲再退亲,以苏家的权势,也不怕长安没有人求娶。偏这小子死脑筋,打死不同意。要不是长安熟识且关系不错不反感的人就他一个,谁找他呀!

    “这件事,安安可知晓”陆其誉若有所思。若是安安要求,他并不反感。但这事,于姑娘家来说,总归是不好。

    “还没跟她说呢。就是怕她心里别扭,想着你这边打通了关节,就万事具备了。”他懒懒散散地躺在地上看着头顶的星星,颇不甘心地问道,“喂,你真不喜欢我家小六”

    “祁泽不敢,安安是妹妹。”他拾起被打落的冠带。夜里的风轻轻吹过,发丝柔柔地抚摸他的脸庞,月光洒下,端的是一副清贵公子的模样。

    苏至骁叹息,自家妹子被嫌弃得如此彻底,怎么这心里头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呢

    大枭立在廊下看着两人,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即使旁边站着个人,他也没好意思。这都是第几天了!他家少爷连着七天,天天来陆府殴打人家少爷,他能好意思去找人家搭话吗!说啥“你好,我家少爷又来打你家公子了。”这不是存心讨打嘛。

    “算了,小子,估计你都烦我了。不同意就算了,我也懒得跟你打了。”苏至骁一个骨碌起身,招呼大枭回府。

    ‘我的少爷诶,您终于肯走了。’大枭心里苦哈哈地想,连忙将外衣罩递了过去。

    “等等。”陆祁泽叫住了他,“选秀的事,我会叫父亲帮忙,请苏公子代为转告一声,让安安放宽心,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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