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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最后一个名
    看上去廪丘只是因为公孙会的叛齐,实际上,却是魏国等了二十余年、联合了赵、韩,取得了周天子的认可,才最终得到的。

    否则,魏国根本没有机会得到这两处重要的城邑,因为齐国也不是不知道这两处城邑的重要性,一座城会牵扯两个大国的争霸之争,需要等待许久才有机会。

    成阳向南不过几十里,便是陶邑。

    陶邑附近,便是菏水。

    菏水勾连泗水、济水。

    济水直通黄河。

    黄河沿岸都是魏之精华。

    成阳若失,卫国这个魏在东线的附庸国的态度就难知晓,而且魏国只怕再难干涉泗上的事务,对于魏国的霸权战略而言,成阳无论如何不能失去。

    南济水一战,墨家跳到外线,在济水歼灭了齐平阴军团,使得成阳的魏韩联军陷入死地。

    齐国短短数月之间失去了几十座城邑,成阳难道守得住吗

    成阳对于墨家来说难道不重要吗夺取了成阳,可以和加入非攻同盟的鲁国在大野泽沿岸连成一边。

    进可以攻齐、退可以卡死成阳使得齐国想要进入泗上,必须要经过鲁国或是莒南东海,而这两处都难以进军:鲁国牵扯到齐鲁矛盾,墨家南济水一战获胜的消息,等同于鲁国彻底放弃齐国为盟友的消息;莒南向下,东海诸邑,墨家和越国当年再次修筑了城邑,墨家的习流舟师可以在齐国主力南下的时候直奔莒城。

    成阳危矣!

    这是魏击所能觉察到了危险信号。

    也是墨家使者言语中一直暗中提点的一个威胁:要么和谈,现在魏国彻底退出墨家和齐国的战争;要么,一旦齐国临淄军团覆灭,墨家便取成阳,和楚国联盟,直奔大梁,爱信不信。

    今日早晨,墨家的使者骄傲无比,面对着魏击和一众魏臣,大声道:“禽子重病,但墨家的组织尚在,七悟害尚存。墨家上下同义、上之所善下必善之、上之所非下必非之。我墨家的上,是巨子,但巨子不是一个人,而是众人之义的公意。只不过公意不是人,而选举了有利天下之心的巨子代为执行者不可更改的公意。”

    “我墨家之悟害已定:对齐一战,非为攻城夺邑、非为谋取财货人口,而是为了惩戒不义而侵费的齐侯。”

    “此战不胜,我墨家不休。”

    “君侯亦知治国执政,譬如法度,若有人不遵守却没有受到惩罚,难道国家是可以治理的吗”

    “如今,齐侯不义,却没有受到惩罚,这难道是天下可以安定的吗”

    “适帅帅义师数万屯于济水,连破平阴、赢邑、卢城。这不是为了占据这些城邑,只是要约束不义的齐侯日后不兴不义之战。”

    墨家的使者口里振振有词,绝口不提攻占成阳的事,可魏击和魏国群臣听的明白:墨家说不是为了占据齐国的那些城邑,就是对魏国最大的威胁。

    若是为了占据齐国的那些城邑,反倒好说,占据了城邑就需要分兵把守,又需要防备齐人反击。

    可若是不占据齐国的那些城邑,一旦和齐国媾和,转过身便来攻打魏国,夺取成阳,齐国只怕到时候已经吓破了胆,不敢在背后袭击墨家,成阳岂不是一鼓而下

    成阳既破,卫国只怕一年之内就会以小国弱国诸侯的身份加入非攻同盟,摆脱作为魏国附庸国的身份,免除各种贡奉。

    楚国到时候也定然交口称赞,中原越乱,魏国所被牵扯的精力也就越多,大梁榆关这些楚国丢失了十余年的城邑便还可以夺回,将魏国彻底赶出中原。

    大梁和榆关对于楚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得大梁榆关,楚国就取得了战略优势:东西两线可以互为接应,鲁阳方向可以攻伊洛线插入三晋腹地、大梁方向可以直取魏之河东。

    只有鲁阳、大梁都在手,楚国才能保持战略的主动性,否则只能是被动挨打。

    到现在,魏击才有些明白,墨家为什么这一次这么高调地惩戒“不义之君”。

    看似费地只是齐、墨两国的事,实际上却和天下诸侯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

    之前不义的事多矣,那齐国攻最难道就是有义却没见墨家出兵打到平阴来惩戒。

    今日这是抓住了机会,挥舞着大义的旗帜,调动着天下诸侯的矛盾,彻底让齐国陷入了绝地。

    待墨家使者离开大殿,魏击不禁感慨道:“墨家有鞔之适之智计,有墨翟之徒的悍不畏死,有蛊惑人心的道义加诸于身,难道是可以战胜的吗”

    公叔痤禁言道:“君上,我曾听闻封地之民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说是一人居于深山之中,在山中圈养鸡犬。山中有虎,常入那人的庭院中捕食鸡犬。”

    “这人常常丢失鸡犬,但又不是孔武之人,亦无恶来之力,不能搏虎。”

    “但虎却有子嗣,这人便趁着老虎去捕食的时候,深入虎穴,抓获了虎子。”

    “虎归,大怒,却又忧心子嗣,不得以为盟:盟祝约:人不入虎穴、虎不入人庐。”

    “经年后,这人的朋友到访,便问此事。这朋友有恶来之勇,生撕虎兕,闻此事,大笑道:我正欲得数张虎皮以为被褥。”

    “遂提剑入山,尽屠虎穴,剥皮而归。临行,对那人道:如此一来,虎终生不得入汝之庐矣!”

    公叔痤问道:“君上以为,若是居于山中那人,一开始就可以屠虎,难道会和虎盟誓:人不入虎穴、虎不入人庐吗”

    魏击摇头道:“若有搏虎之力,尽屠山中之虎,虎自然再不入人庐。”

    公叔痤又道:“君上以为,墨家是那无屠虎之力的山中人还是欲得虎皮而寝的勇士呢”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可撼动的力量(八)
    公叔痤的话,在情在理。

    魏击明知有理,却犹豫不决。

    公叔痤三拜而请,魏击犹豫道:“如今我若与墨家议和,恐遭天下耻笑。文侯之时,西取西河、北得中山、内服韩魏、东俘齐侯、南取大梁……其时天下莫不以为魏霸,五线开战亦可全胜,天下莫不服。”

    “如今……寡人若与墨家议和,只怕……只怕天下以为魏弱矣。”

    “天下以为魏弱,秦必谋西河、赵必求自立、楚定夺榆关、卫郑之属必南北摇摆。”

    “此事,仍需商量啊。”

    文侯时候铺开的摊子太大,魏击没有这样的能力继续保持全面进攻,公叔痤的战略收缩的战略并不是错的。

    但是一个曾经取得了霸权的大国,一旦选择了战略收缩,将会遭受巨大的反噬,之前被压服夺取的各国也会看出来它的虚弱,扑上来咬一口。

    如今魏国没有变弱,只是其余各国都或多或少变强了、集权了、变革了,使得魏国的优势逐渐减小。

    魏击考虑的也没有错,他现在和墨家议和,等同于像天下宣布:魏国已经撑不起一个霸主的实力,只能维系一个区域强国的力量。

    这不只是面子问题,而是涉及到各国对于魏国的外交政策。强大时候被压服的盟友,会随着它的衰弱而跳反,这种事二百年间已经发生了太多次。

    公叔痤便用一篇从墨家那里流传出来的故事,劝道:“君上,臣适才以虎、人相喻,请允臣再以虎喻。”

    “说,虎求百兽而食之,得狐。狐曰:‘子无敢食我也!天帝使我长百兽,今子食我,是逆天帝之命也。子以我为不信,吾为子先行,子随我后,观百兽之见我而敢不走乎’虎以为然,故遂与之行;兽见之皆走。虎不知兽畏己而走也,以为畏狐也。”

    讲完了这个故事,他很坦然地看着魏击,问道:“君上以为,天下各国所惧怕的,是文侯的余泽呢还是惧怕您呢”

    以魏击的骄傲,若是用别的人做对比,魏击或许还要反驳几句。

    可公叔痤说的是文侯,是他一心想要超越、但现在还未超越、等到超越后一定第一时间在祖庙内宣读祭文来宣告此事的父亲,他总不能拍案大怒,只好道:“先父时,魏之强远胜此时。”

    公叔痤叹息道:“君上,百兽所惧怕的,论及本质,惧怕的不是老虎,而是惧怕老虎的爪牙之利、筋骨之强。”

    “如今三战,魏已非虎,这不是可以瞒得过天下诸侯的。这就像是狐假虎威之后,狐狸自己竟然忘记了百兽惧怕的是老虎,离开老虎后依旧还大摇大摆地去饿狼面前耀武扬威,这是不智的。”

    “如今,魏已非虎而为狐,当休养生息、压服韩赵、再定中山、止战陈擦,磨砺爪牙、强健筋骨,待有虎之强劲时,再取天下。”

    “如今若与墨家继续交战,成阳非五万兵不能守。五万武卒入成阳,秦人东进,又将如何成阳故重,却不如西河,这是不能不考虑的。”

    “吴起为人虽贪而好色、又有野心,但论用兵,司马穰苴不能及也。他为西河守多年,西河关隘、河川、城寨、将帅俱在其心,不能不防。若君上与墨家在成阳死战,吴起越洛水而取西河,谁人可守”

    魏击摇头道:“国相说的都对,可还有一件事没想清楚。当年葵丘之盟,楚人不敢战而和;践土之盟,楚人不敢战而和。是以齐桓、晋文称霸。”

    “现在和墨家议和,这难道不等同于认可的墨家的霸主之位墨家出兵,举义为旗,他们的义虽不是天下的义,可终究举的大义,这样议和,便等同于承认墨家为泗上、河南之霸。”

    公叔痤却道:“君上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但君上却忘记考虑了一件事。”

    “昔年葵丘之梦,楚人议和,但也承认了他们违背了礼,承认自己罪有应得因为没有上贡缩酒的苞茅。”

    “昔年践土之盟,郑国虽有烛之武一言而退,可最终郑国依旧立了逃亡晋国的公子兰为太子,以示自己亲近楚国是错误的。”

    “若是当年齐桓击败了楚人,但楚人却拒不承认未曾上贡苞茅的错误,那么齐桓可以称之为霸主吗”

    “若是当年晋文城濮一战而胜楚,晋文去没有献俘于天子,即便攻破了郑、许、卫,难道可以称之为霸主吗”

    魏击沉思后道:“是不可以的。楚人不承认拒贡苞茅的错,即便齐桓军胜天下,亦不是霸主。如果晋文没有献俘于天子,即便晋文攻破了郑许,也不能称之为霸主。”

    公叔痤又问道:“以墨家的义,难道天子是可以褒奖墨家的吗”

    魏击摇头。

    公叔痤又问道:“以墨家的义,难道是天下诸侯可以服从听信的吗”

    魏击再度摇头。

    公叔痤又道:“若是君上以魏人多战,您有仁心,不忍见征战白骨将士之苦而议和;而非是承认墨家的义是对的、承认墨家这一次伐齐是符合大义的。那么,墨家可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不可撼动的力量(九)
    公叔痤笑道:“嘴里反对,心里支持。”

    魏击亦笑,说道:“正合我意。墨家行事,诛不义令一出,田午必死,无人可以规劝。”

    “我必要派使者,反对此事。但我的反对,并不会影响这件事的结果。田氏却会感念我的恩情,将怒火发泄在墨家的身上,结怨墨家。”

    “既结怨墨家,那么便不得不需要寡人作为援助,十年之内,寡人必南面而视齐。”

    公叔痤又道:“此外,若是将来一日,墨家日强而诸侯日怨,君上便可以借这件事,盟誓诸侯,共讨墨家。诸侯之子,岂能亡于庶民之手”

    “大义在手,却未必此时便用。强时便用,弱时便忘,此成霸之道。”

    如此终于算是让魏击满意,同意议和不等于承认失败,看起来只是各取所需,但终究魏国还是失败了。因为魏国的目的是染指泗上、在费地分羮,可这一战略并未达成。

    只是说出来,那就又不一样,魏击可以说自己出于“仁”,不忍看到士卒厮杀、魏人惨困,是以议和。

    并且这一次议和,可以让魏国得以喘息,能够暂时性的战略收缩在楚国一线争取胜利,又保留了魏国将来为盟主共讨墨家的“大义”——魏国不会认可田午被处死一事,但现在也绝对不会发兵为这件事而征讨墨家,只是留下一个借口,以备将来。

    赵、中山、楚、西河的事一桩接着一桩,魏击总算是松了口气,至少这件事可以稳妥地实施。

    此事议定,魏击便又感慨道:“我本以为,禽滑厘重病将死,墨家必乱。却不想,墨家居然不乱,这真是难以理解的事啊。”

    “论天下大国,难道你听闻过有国君病逝而公子不争的吗”

    公叔痤也不得不感慨摇头。

    晋有曲沃之乱、骊姬之乱。

    齐有五公子之争、襄公之乱。

    宋有三姓共政、兄弟之争。

    秦有臣逼君自杀、庶长废立君之乱……

    尤其是墨家内部的组织术看似公开,实际上却又让这些封建制下的君主难以理解为什么拥兵不夺权。

    禽滑厘重病这一件事,对于那些攻讦墨家“人人平等、选贤人为天子”等激进学说的人来说,无疑又是一技重击。

    他们原本攻讦,人性本恶,人人求利,必然会让天下大乱。你也想当天子,我也想当天子,你想有天下,我也想有天下,怎么可能不乱

    原本墨家只能用逻辑解释,嘲讽他们:他们眼中的天子,不是天下的天子,而是把天下万物当做自己私产的小人,所以才会想着拥有天下。而墨家所谓的天子,是要将天下之物当做公器,居其位的目的只是为了利天下,天下不是天子的私产……

    但终究大众难以理解其中的逻辑,那些攻讦墨家的人,用一些蝇营狗苟的家私之事,愣生生将天下理解成了分封制下的私产,可民众却也觉得,确实如此,那谁都想当天子岂不是天下大乱

    不想这一次禽滑厘重病,本该是墨家危机之时,适却反而用之,借此机会向天下宣告:墨家的义,是符合天志的,人人平等贵贱无别,并不会因为权力问题而导致天下大乱。

    为何不乱,魏击不能理解,公叔痤也不能理解。

    墨家许多人可以理解。

    但在墨家之外,仍旧有人可以理解,并且从中认识到墨家那些看似繁琐无趣的规矩所蕴含的、远超时代的、不可撼动的力量。

    而这些可以理解的人中,未必信墨家之义,但一定看过墨家的书籍,甚至一些人本身就是墨家的叛徒。

    正如月后的秦新都栎阳,一场只有秦君赢师隙、叛墨胜绰、前魏之西河守吴起的谈话中,他们便是可以认识到其中力量的人,并且准备借用这种力量从而加强君权、提升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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