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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纪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苏公子南伽

    他温和地笑了笑,不管是嘴上的语气,还是脸上的表情,都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轻蔑感,似乎他只是在静静地陈述一个众人皆知的事实。

    “南地这几国的抵抗,太无力了,几百年来的小病,治标不治本,从未根除,一步一步地积攒到了今天,早已经是病入膏肓,千疮百孔,不堪一击,就好比是一座蓄满了水的大坝,里面却住满了蚂蚁,没塌,是因为原本的底子还行,可一旦要是哪天遇上雨下多了一点,就会好像天柱倾斜一样,轰然倒塌,这不是恰巧那天雨下大了的偶然,而是历史的一种必然。”

    “留着他们,只是因为他们暂时还有一些用处而已,可我若是不提前撬撬中庭的局势,那大凉就一辈子落在人后了。”

    “不过嘛。”顾苍收回了眺望远方的视线,再度看向了对面此刻已经听得完全傻掉了的姬耀灵,柔声询问道,“现在我唯一还有一个小问题想请教一下小姑,这光明会,到底是什么,我想你应该可以为我详细地解答一下。”

    姬耀灵终于从刚才的震撼之中回过神来,可她暂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有的人,兴许真的是狂妄自大,盲目自信,可如果是那样的人,让他们来说同样的话,语气必然会是骄横而不屑,同时夹杂着一种自满的兴奋,还有对于未来尽在掌握的憧憬,可他却一点也没有,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就像是在说今天有点想吃枣花糕一样的随意,正是因为这种淡然,才让她觉得刚才听到的,绝对不是对方的吹嘘,反倒更像是已经真实发生的事情,只是由一个外人转述过来的罢了,所以他才会那样的平静和淡然。

    “嗯,光明会的事,你既然也有姬氏血脉,自然有权利全部得知。”

    说罢,姬耀灵便把她所知道的,有关光明会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事无巨细,甚至连一些偶然听来的传闻以及结合她自己的一些猜想所得出的想法都说了,这可比先前她给顾玄说的时候,还要详细不少。

    顾苍听完之后,立刻开始在脑海之中,与自己手下监察天下的情报衙门天罗之前所收集到的一些零星的讯息进行对比和排错,又非常认真地放空双目思考了一下,然后才喃喃地念道:“伊一,尔牧野,单柳,石桃,吴珩,陆议。”

    他刚才念的,都是这一代出山要辅佐真命天子重新一统西大陆的光明会的具体成员,也就是陆议师兄弟六人,从威名最盛的大师姐伊一,到排名末尾,远走南地的陆议,一共有六人,分别落在了中庭和南地,至于其他三蛮,则是一个去的也没有。

    顾苍那五根因为缺血而显得苍白如女子的手指,又开始有节奏地在桌面上敲击了起来,这是他思考的时候所喜欢做的一件事,这能够帮助他更快地理清其中的逻辑。

    他开口问道:“伊一在哪儿”

    提及这位神秘莫测,手段通天的光明会大师姐,就是姬耀灵都不敢怠慢,她可是终生都不会忘记对方对自己的那八个字批语,这是否间接地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她不知道,她有时候甚至会去想,为何对方在做出那八个字的批语之后,竟




第三十一章 有凤来朝
    大理石铸造而成的光滑桌面上,杯子里暗红色的茶水刚巧倒到三分之二处,哪怕是身处这座恒温的后花园之中,此刻也早已不再继续散发着热气,桌边的姬耀灵全部的注意力,都已经完全被对方所吸引,她此刻的眼神,就好像是夏日里的一只飞蛾看见了一圈迷人的烛火,一刻也挪不开视线。

    姬耀灵瞳孔放大,有些呆滞地盯着对方,神色间,已经没了先前那种华贵典雅的独特气质,反而像是突然变成了一个求知若渴的学子,正在学堂里,用心地聆听着圣人的教诲,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顾苍身体周围所散发出来的五彩华光,只是等她回过神来之后,才突然发现那不过只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面对这样一位太子爷,她已经找不到任何足以形容对方的词语,她只是不自觉地稍微低下了头,以示敬意,同时嗫嗫嚅嚅地道:“事,事实上,早在我离开中庭的时候,伊一就已经在联合各方,准备夺取殇阳关了。”

    殇阳关,乃是西戊嬴氏得以雄踞一方的重要依仗之一,它的地位,其实就跟卫国的祁连山一样,属于一道从地形上来说,几乎无可逾越或是绕行的天堑关隘,可以将所有居心叵测的外敌,通通拦截于国门之外,让战火不至于烧到西戊之地上,西戊嬴氏也正是靠着这一座天下闻名的殇阳关,才可以如此的霸道,哪怕处处挑衅,在外树敌极多,可其他各路诸侯依然拿他们毫无办法。

    两百年前,曾有三位不堪其扰的苦主私下会盟,组成了一支庞大的联军,在名将乐毅的率领下,大败西戊军队,斩敌百万,三日之内连取西戊十二城,可最后仍旧在殇阳关前无奈驻足,再无法前进半步,这足可见殇阳关之坚固,号称是易守难攻,飞鸟莫渡。

    进可攻,退可守,出则直捣黄龙,退则固若金汤,此关宛如人之咽喉,对西戊嬴氏不可谓不重要,甚至说是立国之基也不为过。

    一旦殇阳关被破,便等于是卫国失了祁连山防线,对整个国家的影响,可以用在数百年前便有的一句诗来形容,按照时间上来推算,这应该是卫国前朝之人所写就,也就是卫国太祖皇帝攻下祁连山,占两州之地立国的那个年代。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顾苍听闻,收回了还在敲击着桌面的手,然后顺势往后一躺,重新靠坐在了续满了棉花的绵软垫子上,眯着眼睛,好像一只老猫一样慵懒地长舒了一口气,开心道:“还好,总算没有露怯,哈哈。”

    语气轻松而自然,就好像他刚才所推演的,根本就不是牵动整个天下的中庭局势。

    姬耀灵抬起眉头,神色复杂地看向了对面坐着的这位大凉太子爷,此刻的她,哪怕再不愿意,却已经不得不承认,此人实乃天纵之资,身在南地,如坐枯井,可就算是这样,靠着一些非常有限的讯息,却依然可以把中庭的局势给推演得**不离十,这实乃神人也!

    姬耀灵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刚才汹涌翻滚的心情,然后诚心诚意赞叹道:“太子之才,如大日东升,凡人不可直视!”

    顾苍随意地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副依然自得的表情道:“谬赞,谬赞了!”

    他脚下微微用力,就只是在地上轻轻一蹬,整个秋千便随之前后摇晃了起来,只是幅度很小,每当他要撞到前面桌子的时候,就会直接停住,然后再往后落去。

    “聊了这么多有的没的,其实就是想要让小姑你能够从心底里相信我,相信我这个人,相信我接下来要说的每一句话。”

    “中庭的事嘛,就让中庭的人自己去忧心好了,咱们暂时还没必要去考虑这么多,伊一,尔牧野,这两个人都不是凡人,这场关乎整个天下命运的仗,打上个几十年都很正常,我们现在该考虑的,是大凉该怎么去赢!”

    “我顾苍从来都不信什么命数,就算天命要我当王,我也要反其道而行之。”

    “还早在千年以前,便有人说过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既然咱们都是人族,同样两条胳膊两条腿,谁也没比谁多生了一个脑袋,那怎么南地的人就坐不得那张大椅我可不信,不过要赢他们,就得做些跟他们完全不一样的事,不然凭什么赢下未来的天命之子呢”

    “这些暂且按住不提,我先说一句近点的,过不了太久,对面的卫晋两国,就该对咱们动手了,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姬耀灵听闻,心脏猛地一跳,匆忙打断对方,急问道:“这,太子何出此言这,这,什么,什么叫时间不多了还有,那卫晋,不过区区小国也,为求自保,屈膝称臣,上供和亲都来不及呢,又怎会敢主动进攻强邻”

    饶是她来了南地还没太久,可因为身居高位,再加上从顾玄的嘴中也听过不少,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关于南地局势方面的信息,那卫晋两国,拢共才四州之地,怎么敢跟大凉扳手腕

    而且,什么叫时间不多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顾苍却是歪着头,看着对方,笑道:“很奇怪吗那吴珩早就去了卫国,这你是知道的,这人虽然走的路是窄了点,但到底也不是蠢人,不趁着好机会,在自己尚有一搏之力的时候,赶紧与大凉决一死战,越拖下去,他们其实是越难赢的,难道你要他们用两州,或者说四州之地跟我们六州之地比拼发展的速度”

    “我大凉在南地,那就是一头闹海的蛟龙,前面这四方势力,无非就是四头稍微肥一些的小鱼,合在一起的时候,把刺鼓起来,我们还真不好下口,可他们一旦分开,那就成了四只任由我们宰杀的弱鸡,到时候分而破之,简单至极,莫说是我了,随便来个人都可以将之吞下。”

    “你还不知道吧,先前小玄已经向朝廷递了奏折,准备招安沙漠里的罗刹族,这是那陆议的手段,届时罗刹族若降,旁边的蜀国就成了一座孤岛,完全不足为虑,而卫晋两国天险也形同虚设,我哪怕是不懂行军打仗的事,可也能看得出来,只要派兵绕过去,卫晋首尾不能兼顾,亡国那只是迟早的事,因为我们大凉在兵力上打谁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我们可以分兵,他们可不敢。”

    “所以他必须要趁着这个机会,孤注一掷,强行把我们拉上赌桌,来一场国运之战,只是可惜了晋国的那个年轻人,若是将来能将之招降,能力可不会差过这光明会出来的人半点。”

    “况且我也等不及了,因为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要尽快地完成这最后的一步棋,所以我前些天又在背后推了端木家的小子一把。”

    姬耀灵听得是心驰神往,情难自己。

    纵横开阖,大气磅礴,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这等风采,她也就只在两个人身上见过,一位是伊一,另外一位就是那尔牧野,她眼中光芒闪烁不停,试探性地问道:“您刚才说的,时间不多,是。。。。。。”

    顾苍神色有些黯然,可仍旧打起了精神,毫不避讳地说道:“字面意思而已,我自小便身患绝症,鲛人族的医师曾经来过为我诊治,除非前去鲛人族的圣地潜心医治二三十年才能痊愈,不然就是等死,可是我拒绝了。”

    姬耀灵忍不住惊呼出声,因为她真



第三十二章 夜有客来(上)
    夜已深,风渐起,深沉的暮色,将整个头顶的天幕都渲染成了一种神秘的黑色,颗颗米粒大的繁星点缀其上,给人一种独特的静美之感。

    大地在这片幽幽夜色之下,也收敛起了自己白日的活力,在这片广袤而浩大的沙海边缘,迎着北方砸来的风沙,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座其貌不扬的小城,城池那四面高大的城墙,在夜里,也显现出一种静默的黑色,小城的周围没有其他任何的建筑,就宛如是大海里的一座礁石,迎着海浪捶打,海风吹拂,遗世独立,孤独而寂寥,却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坚韧之感。

    坐落于黄沙县的南部,占地不算小的县衙府,作为整个城池的中枢,却无远处那种灯火通明,流光溢彩,相比于那边集市的热闹,这里简直就如一块方外之地般静谧而沉静。

    县衙府的正大门口,因为已经重新找来工人翻修了破损的部分,现在的建筑显得极为古朴大气,屋檐的两边,各放有一尊螭吻的雕像,号为吞脊兽,能够灭火消灾,许多大户人家,也会在屋檐装饰有这种神兽,都是为了祈求神灵保佑,图个心安罢了。

    就在那座已经重新缝制好了鼓面的鸣冤鼓旁边,正站着整整四个手握长枪的士兵作为守卫,四人中,既有明显已经不再年轻的中年人,也有刚刚成年的精壮小伙子,无一例外的都是神色坚毅,目不斜视,光是站在那,就比他们手中的长枪来得更加挺直,其军人风采,彰显无遗。

    不光是这四人,整个县衙府的前后门,包括四周,另外还有六队一共百余人的队伍进行彻夜的巡游守卫,来回穿插,绝无空档,用以防止任何不明身份之人偷偷地翻墙入院,这等雄厚的防备力量,这可比当初县衙府之人被马匪的高手们夜袭刺杀的时候,要强了百倍不止。

    如此,才多少算是有了一座郡王府邸该有的样子了。

    四周寂静无声,就连虫鸣都极少,西北地白日太阳照射下来,酷热难耐,夜里北风吹拂,严寒如冬,能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生存繁衍的虫子,可不算多。

    突然,远远的,有非常明显的脚步声,正不疾不徐地传来。

    这显然是来人了,毕竟这可是大半夜的,哪里会有不识趣的百姓胆子大到敢在县衙府的附近闲逛,命不要了

    再加上这声音是由远及近,对方显然是毫不避讳地在往这边走,门口四个正在安心站岗的士兵们,瞬间便提起了精神,就好似一座座泥塑的雕像突然间活过来了一样,齐刷刷地朝着那边望了过去。

    这四人之中,年纪上来说已经算是中年人的那个,乃是先前在矿山一役,被俘虏后由熊罴军押送过来的马匪中的佼佼者,不光是这一身的武功不弱,而且在被陆议招降之后,忠心程度也是其中最拔尖的,不然也不至于能够担当这正门口的四个护卫之一。

    至于另外三人,一个是城里早就迁徙过来的罗刹族的后代,而另外两个则都是普通的黄沙县本地人,因为都十分忠心,加之训练刻苦,一身本事不凡,故而都被朱大春给大力举荐过来了,也是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在县衙府做事,很容易便能在王爷面前混个眼熟,到时候如果能顺势编入王爷的亲卫队,那就算是他们祖坟冒青烟了。

    四人都知道自己的任务,万万不敢怠慢,彼此对视了一眼后,甚至不用再多说什么,只是互相眼神交流了几下,马上便有两人会意,双手握着长枪,朝着前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迎了上去,而另外两人则是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同伴们过去的背影,随时准备,一有不对,便马上跑去敲响那边可以暂时作为警报的鸣冤鼓。

    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差不多已经快到了近前,两个士兵皱着眉头,又紧了紧手上握着的长枪,犹豫了片刻后,再也忍不住,当即朝着对面轻喝道:“来者止步!报上名来!”

    远处的黑影突然将自己的一只脚踏入了正大门口高悬的两盏灯笼所散发出来的明亮光圈里,紧接着,整个人都从漆黑如墨的浓稠夜色里走了进来,接着那边的灯光,总算是能够瞧见他的面容了。

    马铭泽未免生了误会,赶紧先抱拳自报身份道:“是我!马铭泽!”

    四个士兵一听,面面相觑了数息,稍微分辨了一下声音,直到他们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之中确认无误后,赶紧倒转了枪头,只单独留下了一人以防万一,其余三人则是一起迎了上来。

    哪怕傻子都知道,要想往上爬,得到更高的地位和权利,有两个东西是最重要的,一个是资历,另外一个则是能力,而马铭泽的资历自然不必再多说了,这位那可是最早跟随王爷的一批人,就算现在暂时在府里的地位还不算太高,可他们这些普通士兵哪里敢怠慢对方。

    最起码,人家随时都能见得到城中真正掌权的几位大人,其他又有几个能获此殊荣

    三人毫无防备地走到了近前,正想开口恭维一番,冷不丁地从马铭泽的后面,突然又走了过来一个身穿黑袍的人。

    这人把自己全身都笼罩在了一层密不透光的黑袍之下,不光是确切的身份了,就连最基本的男女都看不出来,显得格外神秘。

    眼看来人一直低着头,就安静地站在马铭泽的后面,也不动弹,也不说话自报身份,介于自身的职责,其中一人犹



第三十三章 夜有客来(中)
    这里其实应该算是府上的一间单独的书房,地方不是很大,不至于如之前的会客厅一样能坐的下数十人一起举行宴会,可实际上也不小,最起码若是有两三人到了屋子里,还是会觉得宽敞,屋子的两边,离着墙面还有一指的距离,各放置有一座高大的书架,上面依次摆满了装订好的精美书籍或者是厚实的文稿,规规整整的,让整间屋子,都陡然多了几分墨香。

    屋子里用作日常装饰的摆设几乎没有,在屋子的正中央,两座书架的中间,放置着一张宽大的桌子,通体由红木打造,花纹朴实,毫无特点,只是在桌面上,该有的笔墨纸砚,倒是一应俱全。

    在桌子的正对面处,贴着墙面,左右各为来访的客人们预先摆了两张一套的红木大椅,样式都是注重实用性,所以显得有些朴实无华,中间则用了两张不大的方凳进行隔断,上面还摆放有一套精美的陶瓷茶具,作为整个屋子的点睛之笔,让整间屋子不至于那么寒碜,反倒是在细微之处见富贵,直接提升了整间屋子的格调。

    毕竟在这种贫瘠的边陲小城,这么一套明显是江州官窑烧制出来的茶具,可不多见,其价值自然不必多说,反正买小半条街估计都够了。

    陆议此刻就正端坐在桌子后方,在他的面前,除了桌面上这一盏明亮的油灯以外,墙壁上还额外多点了两盏灯用作照明,三盏灯一起发力,顿时让整个屋子各处都变得清晰可见,如同白昼一般,这也是为何光是从外面看都能看到里面的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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