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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纪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苏公子南伽

    今日却是不同,原本一直在龙椅上安坐的顾懿突然开口道:“朕看诸位皇子年纪渐长,也该到了封王建府,为我凉国皇室,开枝散叶的时候了。”

    底下的群臣闻听此言,倒是无一人敢开口,甚至连互相交头接耳对个眼神的都没有,一旦涉及到诸位皇子的事情,那都是帝王家事,而且既然皇帝突然这么提了一句,那自然是早就心里有数的,现在还轮不到他们来多嘴。

    在短暂的平静之后,还是尚书令张伯仁首先站了出来,拱手道:“皇上如此说,自然早已有决断了,臣等洗耳恭听。”

    面对这位深受信任的老臣,顾懿满意地点了点头,左右看了一眼,这才朗声道:“大皇子顾渊,已经在外为官多年了,政绩有目共睹,渊儿他推崇儒家之道,志在修身治国,那便随他去吧,朕也不好强加干涉。”

    顾懿说到这,停了一下,眼看底下没有异议,然后才朝着顾苍这边笑道:“至于朕的二儿子顾苍,这些年于国有大功,朕甚为欣慰,当加封秦王!”

    大皇子顾渊乃是真真正正的儒家君子,离京在外,为官多年,颇受当地百姓的拥戴,这位皇子对帝位没什么心思,暂不加封王爵倒也属正常,而太子顾苍在京城的文官之中更是威信极高,若非其实在是太过年幼,只怕早已成为了凉国朝堂的文官领袖,与当朝的尚书令张伯伦并肩,而且历代太子加封秦王也是祖制的规矩,自然无人敢发出异议。

    哪怕是一向与这边不合的武官队伍都没人敢出声反对,他们虽然都是武夫出身,但是在这朝堂之上待久了,那一点眼力劲还是有的,现在这位太子的秦王之位,不是他们能够开口反对的了的,谁叫人家自己争气呢

    人家外公是前中书令苏孺文,门生故吏遍天下,未来岳父是现在的文官领袖张伯仁,母亲是名正言顺的当朝皇后,从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跟随左右,地位无可撼动,这样的家世,就算是个胸无点墨的草包都没人敢正面反对,说到底,人族最讲究的就是资历辈分,家世背景,这些顾苍都占齐了,偏生人家自己本事还极大,这样的人谁能压得住谁敢上去压一压。

    而且还是那句话,这么大的事情,皇上心里肯定早有谋算了,就别现在开口给自己找不自在了,更何况现在文臣这一边基本上都是倒向太子顾苍的,武将本身地位就要低一等,而且这其中又只有一部分出身幽州军系,勉强可以算是老三顾黎这边的人,自己内部都不是铁板一块,又如何能抱团对抗一整个文官集团

    张伯仁自己跟顾苍已经算是半个亲家,虽然还未正式昭告天下,但是流言蜚语都传遍京城了,这时候自然要避嫌。

    当下就有礼部尚书主动上前朗声道:“臣认为太子顾苍,立身立德,心系家国天下,上献治国良策无数,下在民间更是有口皆碑,扬我凉国文风,文名遍传沧海界,此秦王之位,实至名归!”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太子一系的文官们赶紧大声附议,武官们那边也是一片点头赞同之声。

    反正就是走个过场罢了,这时候可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傻子跳出来反对的,能上当朝廷的四品官,基本上都是人精了,都




第五十三章 党派林立
    不光是凉国,应该说人族历朝历代的朝堂之上都是一副党派林立的景象,就算是远在东大陆的灵族与地族内部,也是三两结党抱团的,只是形式有所差异罢了。

    同乡,同窗,这些都可以成为抱团的理由,原因无他,要想在过独木桥似的官场上爬得比别人更快,爬得比别人更远,除开要得到上头的赏识和提拔之外,同伴的臂助那肯定是必不可少的,单独一人,就算你本事再大,都难以成事,故而不管文官还武官,一旦进入这座别样的江湖里,都会抱团在一起,这样既可以避免被无形的暗流悄无声息地吞噬,也可以成为阻挡那些可以翻江倒海的大鱼压迫的筹码。

    简单的,如文官之中颇负盛名的江州党,便全部是由出身江州的官员所组成,凉国六州,江州历来受到的战火纷扰是最少的,同时也是享誉整个南地的鱼米之乡,江州内部,文风鼎盛,家学盛行,从江州走出来的文人,从数量上来说,是最多的,江州党在朝中的势力自然庞大无比。

    这就是四位皇贵妃之一,德妃一脉的天然臂助,何家贵为江州的第一豪门,家学即是国学,其家族中人不是在江州本地为官,布政一方,就是做着学堂的教书先生,传授经义,这些江州党的官员,又有几个敢说没受过何家一丝一毫的帮助

    更遑论在江州内部,这些个连皇权都不放在眼里的高傲世家,向来都是彼此通婚,整个江州世家完全就是一块以何家为首,水泼不进的铁板,不然何贵妃的亲哥哥不过区区一个礼部侍郎,如何能成为江州党位内高权重,堪称领袖人物的党鞭

    党鞭这个词起源于东大陆,算是舶来词,鞭从字面意思上来说便有以鞭子驱赶的‘鞭策’之意,与其职位有共通之处,顾名思义,党鞭就是驱使党派内部的人,使之往一个方向努力,有监督鞭使之权,位高权重,堪称一个党派的领袖。

    只是凉国朝廷一直有刻意打压江州党,朝中占据高位者,几乎无一人是江州人出身,一部尚书,基本上就算是江州出身的士子所能走到的尽头了,这也让江州出身的这些人颇为不忿,故而在江州党内部,有一批人主张力保大皇子和四皇子上位,不然江州人永无出头之日,当然,这种可以称得上是大逆不道的话,也就在江州党内部传一下罢了。

    势力还要在江州党之上的,便是苏皇后的父亲,前任中书令苏孺文的门生弟子们所组成的苏党,苏孺文在朝为官数十载,门生弟子遍布天下,当年还曾为科举主考官十年,这期间中榜的士子,其实都可以算是他的半个门生,哪怕现在已经告老还乡,离开了朝堂,但是影响力绝不会因此而减少,顾苍能这么快地崭露头角,少不得这些苏党人士的帮助,尤其是现在有势头正热的太子顾苍作为名正言顺的主心骨,苏党内部这些年是越加的凝实,十分团结。

    同样的,在朝廷的武官之中,出身幽州军系的幽州党便是三皇子顾黎的天然助力,许家从凉国建国尹始,便开始担任幽州的兵马大元帅,世袭一等柱国公,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幽州出身的武官,又有哪个敢说跟许家没有一点关系

    这些就算是朝堂上一个基本的局势,不过这些年顾苍势大,文官内部大半都心悦诚服,不少人甚至都视之为凉国未来的中兴之主,是必然要带领凉国北上,铸就万世根基的天命之子,这惹得江州党内部都分为了两派,大多数人现在都已经转为了支持太子顾苍,文人嘛,脾气最臭,但是一旦身心都被折服,也倒戈得最快。

    尤其是朝廷这些年故意把世家出身的官员外派,转而大力地提拔穷苦出身的士子进入京城任职,这帮人虽然也是江州出身,但却没有世家那种狭隘的观念,倒戈的人中,这种人占了九成。

    顾苍身在的,自然就是风头最盛的太子党,三省之中,中书省原本就是他外公苏孺文的地盘,而尚书省尚书令张伯仁是他的准岳父,门下省在三省之中虽然最为贴近皇家,甚至有直接面见帝君的权利,但实权最低,历来都是皇上的手下,故而三省算是全部都倒向了太子党,尤其是尚书省下的六部,除开吏部尚书夜知槐独来独往以外,其余人也基本上都是太子党成员,这也是让其余有心争夺帝位的皇子们感到绝望的原因,这才多少年,顾苍才多少岁,就已经掌控了大半的文官,而且基本上全是高层,在这朝堂之上,谁能与他抗衡

    要知道武将建国,文官治国,建国尹始,当以军功在身的武官为重,毕竟他们是开国功勋,但是一旦往后,文官的势力就会越来越庞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第一,这些文人们是一肚子的坏水,武官大多书都没读几年,大字不识几个,比手段哪里比得过这帮人,第二,历代帝王以武立



第五十四章 河东郡王
    这一番话说出,别说太子党这边的人了,其他不知内情的人全都又是一愣。

    今天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难道说太子和五皇子的关系并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

    难道说太子爷其实跟四皇子更亲近些

    还是说太子爷有自己的想法

    这些官场人精们现在都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甚至不少人心有埋怨,您既然早有打算,那也该跟下面的人通通气嘛,党派内部最怕的就是不团结一心,各自有想法不说,然后到了朝堂上乱来。

    不过跟之前的情况一样,既然顾苍都发话了,当下自然有人出来应和。

    “臣认为太子说得对。”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也认为五皇子暂时当不起亲王之位!”

    眼看底下的这些人就跟一群应声虫一样,就是龙椅上的顾懿都看得眉头微皱。

    再是宠爱这个二儿子,甚至都已经在心里决定一定要让其继承大统,可是眼看自己还没死呢,臣子们就已经唯其马首是瞻,说到底,作为一国之君的他终究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当权者最怕的是什么,不就是后来者夺走其权利嘛,对他们来说,没有比权利更重要的东西,因为这是支撑他们之所以为自己的重要条件。

    这若是换个昏庸点的帝王,只怕就要在心里防着这个风头太盛的儿子了,不过凉国的历代君王都不是普通人,对于下一代的能力卓越,甚至说超过自己,顾懿只会感到高兴,凉国开国太祖的愿望,顾家的祖训,他和他的父亲从未忘记过,只要能够实现那个宏伟的梦想,自己就算提前让位给这个儿子又如何

    总有些东西,是要超越世俗之上的,比如梦想。

    不提其他,站在人群之中的夜知槐也在默默地思考着。

    按照五皇子的说法,去黄沙县这个安排该是上面早就商量好的,上上下下都该通过气了,那太子的这种反应就不难理解了,这定然是按照他们之前的约定来的,自己也就别出风头给他乱争了,省得把这种关系暴露在朝臣面前,被有心人窥探,圣族的秘密若是暴露,他整个夜家三代人的努力全部要毁于一旦不说,夜家定然会直接被抹去,那不是他所希望见到的。

    他身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地位极高,若是被人发现向来不结党营私的吏部尚书竟然不声不响地倒向了最无权势的五皇子,这难免引人怀疑,当下就眼观鼻,鼻关心,外面发生什么就当没听见。

    反正有自己和圣族的臂助,起点再低都能给拔起来,实在不行,他还有办法。

    倒是顾苍先朝着同一列的夜知槐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才开口道:“儿臣觉得老五毕竟年岁不大,暂且封郡王之位即可,亲王之位,容后再说吧。”

    皇帝亲子,若要封王,定然都是亲王之位,亲王之子,才是郡王,而顾玄贵为五皇子,若是得了个郡王之位,有违祖制,不伦不类的,跟羞辱也没什么区别。

    其他人顿时都不解地看向这位太子爷。

    他们都想不清楚一向宽以待人的太子爷怎么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兄弟,而且还是一位对他毫无威胁的弟弟,他打压老三老四这些人都只会觉得高兴而不会觉得不妥,夺嫡,党争,本来就都是凶险至极的事情,保留妇人之仁的话,定然会被敌人杀死,不狠心,绝无可能上位,你可以在上位之后昏庸无能,醉心酒色,但是上位之前不狠下心除掉竞争者,那死的就是你,这些人都清楚这件事,故而才没什么人想要去接触大皇子顾渊。

    大皇子的气节品行是很让人佩服,但是这样的人就注定当不了皇帝。

    可是打压五皇子根本毫无意义,对方本来就对你的位置没威胁,硬要去消耗天子的好感做无用功,他们自然是不理解的。

    更何况,哪怕是不给他这亲王之位,都比郡王之位要好啊!

    这跟明摆着的羞辱有什么分别

    然而这还没完,龙椅上的顾懿竟然真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言之有理,老五年岁不大,这亲王之位确实有些过了,那便先封个郡王吧,传朕之令,赐五皇子顾玄,河东郡王之位!”

    河东郡王

    底下的人都不是傻子,要想在官场睥睨纵横,怎么可能不了解凉国内部的局势,从这个封号,他们很快地就联想到了幽州的河东郡,这些对政治十分敏感的人精们都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顿时都不再说话了。

    难不成这五皇子竟然要成诸位皇子之中第一位有封地的

    亲王若是只有封号而没有封地的话,那到底也只是个虚衔,无非就是别人见面了得叫一声王爷,但是一旦有了自己的封地,那就不一样了,而且是大不一样!

    果不其然,龙椅上的凉帝顾懿接着道:“孩子们长大了,也该为国分忧了,就封五皇子顾玄河东郡王之位,封地为幽州河东郡!”

    底下一下就炸了锅,一郡之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郡制在州之后,幽州作为大小仅次于海州的州,内部拢共才五个郡,河东郡更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内部遍布的县城就有十来个,地域广大,难不成就这样给了这刚成年的五皇子更何况幽州是谁家的地盘大家都明白,这是要在许家身上插一根钉子进去啊,而且还不能拔,人家是名正言顺的皇子郡王,你许家怎么说都是奴才,能怎么样

    很多人都看向了武官中的许仕杰,这是真真正正的许家人,这人也不傻,当即就反应了过来,顿时变得面色极为难看,但是一时之间



第五十五章 谁人不识君
    今天顾玄起的比平日里还要早一些,此时窗外的天色还未亮堂起来,正是一日里最暗的时候,一股股冬日那刺骨的寒意就好像闻到了猎物味道的毒蛇一样顺着窗户的缝隙慢慢地钻了进来,冷冰冰地贴到了他热乎的皮肤上,却影响不到他分毫。

    屋外的侍女们已经忙乎很久了,掐着时间烧好了水,然后一盆接着一盆地灌入了泡澡的木桶里,照例放入了一些补身子的药材,惹得整个房间都是一股淡淡的药香,顾玄神色平静地在侍女的细心服侍下,很是认真地把全身上下都给洗了个干净,特意穿上了一身崭新的劲装,绑好了头发,然后郑重地把挂在屋中央的御赐宝剑取下垮在了腰间,这才走出了屋门。

    脚踩在冻得结实的土地上,顾玄扬起头,看着头顶群星隐没的天空,轻轻地哈了口气,顿时一片迷蒙的白雾升腾而起,转眼间就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虽然早已在心里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但是真的到了这种时候,顾玄发现自己终究还是舍不得的。

    突然一下子就要离开生活了整整十八年的地方,前途未卜,谁又能不生出许多感慨呢。

    他一路走过来,永乐宫的一草一木,都已经深深地刻入了他的记忆之中,童年玩闹过的前殿,练武时不小心打出了一丝裂缝的墙壁,偷偷刻下了自己名字的梁柱,甚至是屋顶上一片貌似普通的瓦片,似乎也满是他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可是人终究是往前走的,顾玄在中央的天井处驻足了片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永乐宫独有的气味留在身体里,半晌,这才睁开眼,往外走去。

    行囊包裹早已在昨日便已经完全地收拾好了,要带走的东西其实也不多,无非是些换洗的衣物,一叠凉国官方通行的银票,还有通关与上任时会用到的证明身份的文书,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堂堂一国皇子,质朴的让人惊讶。

    不想让母亲伤心,同时也惧怕那种别离场面的顾玄自私地选择在母亲还在安睡的时刻偷偷离开,整顿好了就带上了行囊,谁也没有通知,就这样直接出发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一夜未眠的丽妃此时就站在屋里窗户的边上,看着黑暗里远去的那个身影,这位坚强的母亲终于还是哭了出来,脸上带着悲喜交加的笑容,既有难过和不舍,也有欣慰和殷殷期盼,只是她从始至终都捂着嘴,不敢让远处的儿子听到动静而回头。

    做父母的,总是怕给儿女拖后腿吧,眼看儿女远行,虽有不舍,不敢相告。

    顾玄肯定不会知道,在知道他要离京上任之后,母亲便每日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为他亲手缝制衣服,昨日更是点上了油灯,赶了整整一夜的工,才终于在最后一天又为他多绣了一件御寒的冬衣,偷偷地塞进了包裹里,然后赶紧回了自己的屋子,只怕被出来的顾玄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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