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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纪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苏公子南伽

    “不想死的都给我滚开!”

    曹焱再度怒喝一声,趁着这个机会,在旧力已尽,换了口新气的同时,手持方天画戟,左右连突,四周的那些卫国士兵们,在失去了自己性命最大的依仗,也就是那些半人高的巨盾之后,这时候全都随之惨叫着往旁边倒去,好似铁桶一样的阵型,在他的面前,竟然脆得就跟一张寻常的宣纸似的。

    “都给我顶上去!拦住他!一定得拦住他!”

    敌人的队伍里,眼见这专门用来针对敌人骑兵的战阵都完全挡不住对方,心下骇然的同时,也有人回过神来,开始大声地指挥了起来,因为他们心里都明白,一旦这战阵都挡不住对方,敌人一路打过去,直接凿穿了阵型之后,再靠着骑兵天生优势的脚力,他们又能拿什么去追人家呢,费尽心思布下这个局,连大将军都“死了一遍”,难不成到最后反而成了一场笑话么

    随着有人主

    动站出来指挥队伍,原本惊慌失措的士兵们也迅速地镇定了下来,几乎是本能地开始按照经过了层层传达之后的指令行动,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枯燥训练的最大优势,其实就体现在这里了,当听从上级的命令已经成为他们的本能之后,便足以克服恐惧,在最关键的时候依然能迅速地展开反击。

    却见一列列手持长矛的士兵们齐刷刷地矮下身子,开始朝着这边冲刺,曹焱见状,不敢再往前,只得赶紧回手抵挡,一杆八十斤重的大戟,一瞬间竟然被其舞成了一道银色的屏障,锋锐的边缘擦过敌人,只听得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这些长矛较为脆弱的矛杆都被其打断,锋利的矛头飞射开来,好似暗器一般,反倒是误伤了不少人。

    “恶徒休要猖狂!”

    长矛断裂后,这些士兵们发出了一阵惊恐的惊呼声,当下只能仓促后退,却见前面的队伍朝着两边如潮水一般分开,当即又有人主动迎面冲了上来。

    这却是个凶神恶煞丑陋男子,手里抓着一对鎏金八宝锤,猛然高喝了一声后,竟然突然施展一手飞锤之术,将那三十斤重的左手锤直接朝着这边掷了过来。

    他是这边军队的副将,本是藏在一众士兵的中间,可眼见这凉国小子竟然能以一人之力在战阵之中打出了个缺口,而且还越打越打,那些跟在他后面的黑面鬼们一旦一齐涌上,兴许还真的会被他逃出升天,故而他也不得不主动上来拦住他。

    可他虽然面目狰狞丑恶,脑子却是十分聪明的,知道自己上去也未必是对手,便先以飞锤之术阻拦一二再说,对方的本事,他这些日子里也是有些了解的,要他硬挡他也不愿意。

    “铛!”

    却听得一声清脆的铁器撞击之声响起,这柄沉重的飞锤直接被曹焱给用四两拨千斤之术给拨到了一边,顿时又砸翻了好几个躲闪不及的可怜虫。

    “嘿,小子,再吃我一锤!”

    正待他怪叫一声,要将手上另外一只鎏金八宝锤丢出的时候,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捂面跌下马去。

    这边曹焱迅速地收起了长弓,再度手持方天画戟,眼神冷漠至极,如霜降天地,四顾之下,竟无一人敢与之对视,那些原本应该舍命相拦的士兵们,竟然忍不住后退开去。

    “走!”

    一行人靠着这股硬生生打出来的威势,继续朝前策马冲




第一百四十章 时也命也无常也(七)
    一骑凿阵,独对敌方千军万马,纵观三千手下,竟无一人可依。

    曹焱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还会有这么绝望的一天。

    因为在这之前,边关久无战事,最多不过一些偶尔的小摩擦,参与人数不超过百人,他纵使有力也难出,一切皆是纸上谈兵,自身从未有机会尝试亲自领军,作为主帅,参与大军的对抗,但出于一直以来对自己的信任,哪怕是第一次,他也毫不怯场,更是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落入敌人的陷阱,现在回头看来,也的确是自己先前太过狂傲,对敌人太过轻视了,如此明显的计谋,只要自己能够小心一些,最不济,还能保存一部分实力,自己也不至于以身涉险,可现在敌人反倒是轻松地套住了他。

    全怪自己先前请缨的时候便太过托大了,若是当时要来的兵力能再多一点,这次哪怕是被埋伏了,可想要杀出重围,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现在已经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了。

    当他再一次使尽浑身解数,击退了层层叠叠涌上来的敌人,胸膛起伏,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抬起头茫然四顾,这才发现,不过是短短半柱香的时间而已,自己的身边,竟然就只剩下几十人跟着了。

    何其悲凉

    一直在远处默默观战,并不直接参与指挥的呼延实见状,脸上忍不住也浮现了一丝笑意,他想了想,扭头对身边的副手吩咐道:“你去告诉他们,先将其他人都杀了,但对此人,一定要生擒,绝不许再以弓箭射击要害!”

    那副官浑身一抖,脸色十分难看地转过头,嗫嗫嚅嚅地道:“可,可,将军,可他,他。。。。。。”

    呼延实见状,轻轻地摇了摇头,表情无比释然地说道:“我终究还是没死成,不是吗既然如此,那又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如此年轻,却如此骁勇善战之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能为我所用,我哪怕是再挨上一箭,也是值得的,仅此一人,便可抵十万兵马!”

    他之所以会如此想,也是很正常的,首先哪怕他身边诸多的亲近之人,比如那些跟随了他多年的老将都是因曹焱而死,但所谓是树倒猢狲散,人一死,彼此的那一层关系纽带,也就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地淡去了,更何况他身为一个在军中摸爬滚打了三十年的人,更明白一个道理,战场上的立场,都不是双方自己能够决定的,在其位,谋其事,互相之间却没必要一直留着这种仇恨,而且他也必须要为剩下来的人的未来所考虑,此人若是能够归顺,未来就是祁连军下一代的领袖,能够保住余下人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想当初,他呼延实连亲弟弟挨了那绝后一刀都能忍住不追究,更何况今日之事到了现在,又有什么忍不下的呢,且不说他本就是一个顾全大局之人,凡事也要讲个两权相害取其轻不是

    那副官只能苦着脸抱拳答应道:“是,属下这便下去吩咐。”

    他心里自然是凄苦的,但苦的重点倒不是因为先前有诸多同袍曾被此人所杀死,而是因为一旦要想生擒,其中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也太麻烦了!

    若是要想生擒对方,又不能伤及要害,那出手的时候就难免有顾忌,但别忘了,对方却没有这种顾忌,这一来二去,己方的劣势便变得极大了,而且还不能以弓箭射之,想此人武力惊人,就因为这一个命令,之后还不知道要为此而伤亡多少人,这着实是个让他头痛的苦差事。

    但也没办法,大将军亲自下达的命令,他再不愿意又有什么用,还能不听么,当下便赶紧拍马传令去了。

    这一边,过了不大一会儿,曹焱冲着冲着,突然便觉得自己所面对的压力小了许多。

    最直接体现的地方,就是暂时竟然已经无人持弓在远处射箭干扰他了,而且朝着他刺来的长矛,很多时候也有些躲闪,不再跟以前一样一往无前,带着决绝的味道,让他应付得十分轻松。

    情况如此危急,分心就要死,他却未有时间去想过对方要生擒他这件事,只当是对方这些人害怕了,知道他不好惹,所以出手就有所保留了,更何况那些箭矢虽然不射向他,却开始突然重点针对跟在他身边的罗刹族士兵,这一来二去的,他想来应该是敌人想先削去他的羽翼罢。

    总之,不管对方有什么阴谋诡计,他不过以一戟杀之,这便够了。

    他沉下心,照旧开始左冲右突,寻找敌方的破绽,伺机冲出重围,可眼看着跟在曹焱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呼延实突然再度朗声道:“放弃吧,莫要再做无用功了!”

    却见曹焱这时已经多处负伤,虽说伤势不算重,最起码不伤及根本,只是流血罢了,但因为长时间一直在与敌人搏斗,他只有一人,而敌人却是你方唱罢我登台,没个停歇,他一直要舞动大戟开路,一路冲杀过去,少有换气的时候,一时间竟然有些气息紊乱,变得心浮气躁了。

    “聒噪!”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大吼了一声,当下奋起最后的力气,突然又是一戟,一下子砸落了两个扛着盾牌挤过来的士兵,可冷不丁的,前方突然迎面抛出来十几根绳套,好似套圈一样,朝着他套了过来。

    曹焱此刻已经是力竭的时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当下便只能仓促间将手中的那柄方天画戟朝着前方递出,袭击着能够照旧砸落这些来意不善的绳套。

    然而,他手下无力,慢了三分,方天画戟的去势被人看得是清清楚楚,那十几根绳套缠在大戟上,后面的人不等他换气,立即合力一拉,曹焱一时之间竟然握不住手上的兵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把性命相交的兵器脱手而去。

    “嘿!”

    周围不少人瞬间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声,要知道,这把可怕的兵器,就刚才这么一会儿,也不知杀了多少人,现在能够将其夺去,却是不亚于废了对方一臂。

    正在这时,一直因为负伤与他共乘一匹马的伊华沙突然抬起头来,满脸泪痕地哀求道:“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时也命也无常也(八)
    在这片茫茫无际,辽阔无边的大草原上,一旦没了马,光凭一个人自己,能够跑多远

    这是呼延实骑在马上一路追击的时候,问自己副官的话,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带着一副胜券在握的恣意笑容。

    是啊,在这片草原之上,唯一能供人躲藏的地方,不过就是那些齐腰深的草丛罢了,虽然看似了无痕迹,但在大军的围剿搜索之下,人又能够藏多久呢

    只要确定了具体的范围,想要找到对方,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呼延实可不觉得对方有自己当初的能耐,能够懂得精妙的潜藏之法,再加上那么好的运气逃走,更何况,对方当时也没有跟自己现在一样,可以动用如此多的手下参与大范围的寻找。

    而这一边,曹焱在匆匆告别了已经咽气的火神子之后,身心皆受到了重创,站起身时,只觉此生从未有过如此伤心的时候。

    他自小便是一个孤儿,所以对于感情,向来都是极度克制的,但对于那些真正走入自己内心的人,却又是极其重视的,小火是他养大的,与他朝夕相处,已经陪伴他多年,可今天就因为自己的决策失误,导致遭受横祸,这不亚于是自己的亲儿子死在了对方手上,而那个在最后关头,向自己表达了内心爱意的罗刹族女人,要说他对她一点都没感情,却不尽然,孤男寡女相处这些时日,而且彼此又有同袍之谊,岂能不动情

    他不过是一直在压抑自己罢了,可伊华沙最后说的那一句话,对他而言,真是一种绞心般的疼痛。

    一个身受重伤的女子,为了不拖累自己,主动下去,孤身面对敌方千军万马,且不说她最后愿不愿意投降,就算她愿意投降,难道对方就会接受么

    不会的。

    曹焱心思紊乱无比,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直都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他捂着受伤的肩膀,倒抓着剑,整个人完全是凭借着一股求生的意志在驱使着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不过其实他身上的伤势还不算特别严重,其中最影响战力的,也就是这一箭罢了,换句话说,他还有一战之力,只不过心乱了罢了。

    身后,远远的,从呼啸而来的风声中,他又听到了一阵催命般的马蹄声,他惊醒过来,这才想起,呼延实手下,还有不少骑兵,自己若是就这样一直漫无目的地向前跑的话,脚程不如人家,他必定是跑不掉的。

    想到这,他一下子就从痛苦之中冷静了下来,先是左右看了一下,然后迅速地找了一块草地更为茂盛的地方,迅速地走了过去,然后直接趴下,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躲在了里面。

    在他背后的不远处,呼延实带着手下的大军,也是一路紧追而至,丝毫没想过要给曹焱喘息的机会。

    正在这时,他身边的副官突然一指远处的马尸,惊呼道:“将军您看!”

    呼延实闻言,赶紧扭头望去,见是火神子的尸体,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可惜了一匹好马。”

    如此神驹,他身为军中之人,见之心喜,是必然的,而且有道是好马配好鞍,如此神勇的将军,自然也该配上一匹好马才行,一旦缺了这匹神驹,那小子的战斗力也会下降不少,而且他亦是知道的,在战场之上,尤其是对于骑兵而言,马与人都是一体的,心念互相沟通,性命互相交托,有些人对马比对自己的老婆都亲,你将他的马杀了,他又如何能不恨你呢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快地找到他,想到这,呼延实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催促道:“追吧,马尸在此,他跑不远。”

    那副官精神也是一振,赶紧答应道:“是,将军!”

    见他一副兴奋的样子,心中忧虑的呼延实,忍不住又嘱咐了一句:“记住了,一定要生擒!”

    那人也是马上抱拳答应道:“是!”

    只不过,眼前都是

    齐腰深的茂密草丛,一般的野兽都能藏住,更何况是人呢,能怎么找,手下又没有嗅觉灵敏的猎犬帮助,那便只能靠一寸一寸地往前面搜这种笨办法了,但他们能够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对方一定就在这一片草地里,因为一旦人站起来跑,是肯定要被发现的。

    这边曹焱安安静静地趴在草丛里,一动也不动,他看不见人,便只能通过听声音来判断敌人的位置。

    近了,近了,耳边传来的马蹄踩过草丛的声音越来越近,而他的呼吸声,也随之下意识地收敛了起来,整个人就好像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耳听得草丛被兵器拨动的声音就在附近,曹焱心下一沉,一下子从自己藏身的草丛之中跃起,宝剑寒光一闪,一剑斜劈,将那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敌人迅速地斩落马下,然后直接踩着镫子翻身上马,一扯缰绳,直接向前冲去,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发现他了!”

    “追!”

    “快!”

    “快追!”

    只可惜,他算计的再好,但这边他才刚刚劫马而逃,还没跑出太远,下一刻便听得胯下的马儿突然哀鸣一声,双腿一软,将他整个人直接给丢了出去。

    原来人家也一直就在暗中防备着他这一招,见他杀人夺马后,马上便有人眼疾手快,瞄准了位置,朝着底下丢出了一个绳套,两边都绑着圆球,一下飞出之后,在马腿上一缠,打了个结,战马失去了平衡,一下子便跌倒在地,将马上的人也丢了下去。

    曹焱一时不察,抓着宝剑,在地上滚了一圈卸去了冲力,灰头土脸,一身的草碎,却丝毫不敢耽搁,只能继续站起身往前跑。

    后方的敌人也在兴奋地高喝着。

    “还跑什么呢投降吧,你跑不掉的!”

    “停下吧!”

    “速速受降,饶你不死!”

    “快停下!不然我放箭了!”

    曹焱也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听得马蹄声越来越近,一咬牙,猛地转过身来,手持宝剑,看着面前勒马停步,然后渐渐朝着自己围过来的敌人们,大喝道:“哪个不怕死的,上来便是!”

    见他身陷绝境,竟然还敢如此猖狂,当下便有人直接策马上前,手持长枪,直接一枪朝着这边刺来。

    曹焱一个闪身,敏捷地躲过后,一剑利落地砍断枪杆,然后合身撞在旁边的马头上,竟然直接将其给撞了个踉跄,带着自己的主人一起往旁边栽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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