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情报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拂罗
他不禁兴奋起来,摇着尾巴。
两位皇子转眼已聊至闲话。
“庆宫那位,近来又发病了”李坤问道。
“嗯,连日阴雨,受了刺激,裹着被子说自己是条毛虫,要么就是疯疯癫癫在院里跑,宫女太监拉都拉不住。”
李坤无奈一笑:“三弟,你这说得就有些生分了,咱们从小一起玩,什么顽皮事儿都做过。他变成这样,或许也是件好事,起码此生能浑浑噩噩地活着,甚是快乐。”
他抬头望向远方,场地平阔,宫人打马涌动。
李坤神绪一时恍惚,眼前浮现出朱红宫墙、青砖后院,院里树影错落,沙沙摇曳,三个锦衣小孩追逐打闹着跑过来。他和幼年李昭气喘吁吁地跟在另一个小孩身后。
那小孩眉眼轮廓俊朗,与他们都不相似。
“坤儿,你敢不敢去摘树上的果子”
小孩年龄比他们都大些,叉着腰笑,耍得他们团团转。李昭孩童心性,最怕激将法,一步冲上去:“当然敢!”
李坤搬来个大花盆,踩着花盆,吭哧吭哧地爬了上去,他整个身子压在树枝上,努力地伸出手,去摘那最大最红的果子。
李昭一脸担心地仰头看着。
“喂,你小心点儿啊!”大孩子笑。
那边李坤好不容易摘下果子,见那果子红艳圆润,甚是可爱,心中放松,身下的树枝忽然咔嚓断裂。
他惊呼一声,连人带树枝摔了下来。
“啊!”李昭吓得捂住双眼。
“哥接着你!哥接着你!”大孩子也变了脸色,毫不迟疑地冲过来,李坤重重砸在他身上,两个孩子双双倒地。
“哥……你没事吧”李坤揉揉摔疼的腰,缓缓爬起来,瞳孔骤缩。
大孩子的后脑正砸在一块石头上,血流如注。
“不好啦!谁……谁来救救哥……”
殿下……殿下
“殿下场地已经布置好了。”下官的声音飘来,将李坤将回忆中拉出。
李坤起身:“三弟,准备一下就赶快来吧,我在场里等你。”
他的性子向来比李昭爽朗,步伐意气风发,翻身骑上下官牵来的高头大马,一声长笑,人已朝着场地而去。
李昭静静目送皇兄离去,脸上笑意渐渐褪去。
“我皇兄的话,你们方才也听到了。”他用闲谈的语气对魏子阳和张仲道,“父皇病重,纵然有神灵保佑,也得靠人力来寻。”
“那方士说完以后,这不,百官争着立功,传令搜刮民间,鸡飞狗跳的,人命都闹了出来,强买下玉一看,根本用不了。”李昭苦笑,压低了声音,“我大哥也忙着到处寻玉呢,哪是尽孝,不过讨老爷子欢心……”
魏子阳沉着脸不说话,民间杀人夺玉之事,他自然也深知,可偏偏无可奈何。张仲深知这位耿直好友出身贫寒,听不得这种事,连忙接过话茬:“臣和长清也一起留意留意,帮殿下寻寻玉,没准运气好呢是不是,长清”
魏子阳缓缓点头。
李昭满意地拍拍二人的肩膀,上场玩击鞠去了。
张仲松了口气,探出手去,在官袍下狠狠一掐魏子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长清啊长清……”
魏子阳痛得一眯眼,随即笑了笑:“多谢,我请你喝酒。”
陪皇子出猎归来,已是黄昏,张仲跑去魏府,兴冲冲地拉他喝酒。酒过三巡,月上中天倒酒的侍女已不记得自己续过多少杯酒,桌上摆着些蟹,张仲面前摆着许多壳子,魏子阳面前却空空如也。
张仲醉醺醺笑:“有心事”
魏子阳点头。
“因为玉”
魏子阳点头。
“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这些狗官杀人夺玉”
魏子阳瞅他一眼,点头。
“……”倒酒侍女默默瞅瞅这两个狗官。
“没办法,天子一声令下,谁还不是削尖了脑袋往前凑,这要是真寻得玉,可就是保了大好前程啊。”张仲醉后心直口快,“魏兄,我知道你向来听不得这些,可咱们官场之人,看着高高在上,其实禁锢许多,你想想,谁能和天子对抗等他们折腾完,也就好了……”
“如今折腾到哪里了”魏子阳问道。
“说是在永乐县一户老太太家发现了美玉……当地县令想买,老太太拖着不给,我也是听官场朋友说的,至于是不是真事儿,就不知道了……”
他正絮絮叨叨说着,魏子阳却是半晌未语,张仲疑惑一抬头,见好友脸色泛白,把他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永乐县……”魏子阳忽然起身,双手攥拳,微微颤抖,喃喃道,“那是、那是我家,我娘还住在那儿……”
他当初辞别故乡赶考,入仕多年,极少回家乡探望,在朝廷混得风生水起之时,曾想把娘接来京城享福,又唯恐娘已年老,经不住路途遥远颠簸,便请人在当地给娘盖了所府邸。前年娘大寿,魏子阳没来得及赶回,便差人寄了一块玉过去。
以娘低调的性子,怕是不会四处张扬,自己儿子在朝中当大员。这么多年,连张仲都不知道,原来永乐县是魏子阳的故乡。
张仲震惊,拍案而起:“快、快拿纸笔来!”
侍女吓一跳,慌忙端来笔墨纸砚,张仲游龙走笔,以严厉的口吻急急写了封信,交给小厮:“快,就说是魏大人的信,快送去驿递,加急给永乐县县令!”
小厮飞奔跑出去。
“魏兄你放心,有我这封信及时赶到,你娘她一根毫毛都伤不得……”
魏子阳神色坚定:“张兄,我要告假一段时日,亲自回去看看,对外就说老母病重。”
“好。”张仲深知友人的孝顺性子,若换做是他自己,也会这么做,“一路小心。”
晨光微浮,一辆马车自魏府疾行而出,下人嗓音嘹亮,惊醒凌晨的京城。
“太尉出行,闪开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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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魏长清6·一朝入牢
魏子阳……死了
禁卫军心里咯噔一声,战战兢兢低下身,探探他的鼻息。
尚有气息,只是昏迷过去,但若不及时救治,也难免有性命之忧。
魏子阳被禁卫军匆匆抬下去,张仲见他全身染血的模样,骇然箭步冲去:“魏兄,魏兄你怎么样……”
其中一个施刑的禁卫军松了口气。
【秦爷……您这也算是擅自行动啊……】
管他的。
穿越到禁卫军身上的秦漠笑了笑,若真按着禁卫军的力道打,魏子阳不死也得残废,史册对魏子阳是否身有残疾这事儿没记载,但作为旁观者,他终究看不下去,行刑时不露痕迹地放轻了许多力道。
暴雨一连下了三日。
入夜,乌云掩月,笼罩在京城灯火上空,魏府传来侍女惊喜的呼声:“老爷醒啦!”
张仲的马车低调停在魏府,屋内烛火昏昏,二人低声说话。
“长清啊……你我已步入不惑之年,何事不曾见过一念之差诛连九族者,常有,一言之差牵扯三代者,更有,更别提是帝王家的大事。说到底,你我也不过是在朝廷如履薄冰活着而已,三皇子毕竟非长子,不如……”
原来是来劝好友转投大皇子的。秦漠作为一条吃瓜群众,懒洋洋地趴在酒桌旁边偷听,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张仲倒也真够朋友的,不过还是忒天真,尽劝那些无用的话,形同劝石头。
二人在灯影里促膝长谈,酒过三巡,魏子阳忽然淡淡地反问:“你还记得咱们刚考中的光景么”
张仲微愣:“自然记得,当时你我欣喜若狂,骑着马在京城狂奔了三圈儿,多少年前的事了,长清,你这是……”
魏子阳追问:“那你可还记得,咱们入仕之前,狠狠地栽了一次么”
“自然也记得,当时我还以为前途无望,一片惨淡,幸好后来……”
“幸好什么”魏子阳紧随其后问。
“幸好……”张仲端着酒杯,一时神情恍惚,“幸得三皇子赏识相助,才得以步步高升。”
王佐之才……
时隔多年,许多事已然忘了个干干净净,包括作试子时的自己,唯有当年三皇子一句话,萦绕在张仲心头,让他每每走偏之时猝然惊醒。
“你我并非王佐之才,得赏识升官至此,如今却心存惶惶,投靠别党,身为人臣,岂不是不义”
灯影摇晃,半晌默然。
“好!”张仲仰头饮酒,酒杯掷桌,闷闷一声响,“便走下去!”
“长清,我近日寻得一折扇,扇面上乃是翰林学士所画,近日特来送给你。”张仲忽然拿出一把平凡无奇的折扇,郑重地交给他,“你可一定要收好啊,此番守孝,便是三年后才能相见,我听说你那里炎热,这扇子日后或许用得着。”
四仰八叉装睡的秦漠眼前一亮,往那边瞥了瞥,特工经验告诉他,这把折扇上肯定有猫腻,没准藏了什么密信啥的,他得好好看看。
张仲瞥了它一眼,补一句:“尤其别让老狗啃了去。”
秦漠:“……”
魏子阳眼中掠过一瞬意外,他“唰”地展开折扇,扫一眼扇面上的花鸟。灯影笼罩里,内层隐约显出蝇头小字。
魏子阳点头,无声地笑笑。
古来规矩,无论多大的官员,至亲丧事,必要守孝三年。
此去三年,方能服满而归,张仲折柳辞别魏子阳,目送马车顺官道而去,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风云变迁。
大皇子在陛下大寿之时献美玉一块,此玉足有半人高,通体流光,制宝的方士细细验过,终于点了头,开始制玉盘,了却天子心头大事。
至于民间传言,大皇子一令涌起千层浪,下官出动,杀人夺玉,强买强卖,皆为市井谣言,不可说不可说。
天子老了,双眼望不到这么远的地方。
朝廷局势又是一片混乱,先前两位皇子势均力敌,太子之位尚不知花落谁处,如今大皇子以一玉之差压下三皇子一头,讨了老爷子欢心,这太子之位怕是难说。不少臣子纷纷倒戈,明里暗里投奔了大皇子,免得日后因站错队受牵连。
日升暮落。
利贞十四年,春。
宝物制成,方士因犯事被问斩,天子不久后竟也驾崩,匆忙立长子为太子,举国发丧。
意料中的结局落定,三皇子党大势已去,太子有意继承先帝遗愿,开启宝物。站错队的倒霉鬼们心思惶惶,多数意图辞官,但尚有些耿直的官员死撑,盼魏太尉归来,将阻拦开启宝物的奏折递上去。
利贞十四年,秋。
一辆官家马车风尘仆仆驶入京门,漫天满地的金黄秋叶里,魏子阳下车,缓缓抬头,望向巍峨王宫。
垂垂老去的黄狗摇摇晃晃跟在他身后。
这幅黄狗的身子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秦漠有些无奈。但只要能支撑到刺杀前夜就行,他目睹魏子阳挑灯写奏折的过程,看来是铁了心要趁明日上朝,把折子呈上去。
魏太尉在朝堂势力尚存,又是老臣,太子刚刚掌权,想必不得不推迟,无形之间也是留给三皇子喘息时间。
如果不出意外,根据记载,今夜就该有刺客来访。
距离刺杀十二时辰。
秦漠热血涌动,终于是他上场的时候了。
【老秦,到时我们把你的身体送过来,保险起见,还给你配了枪,低调点用啊。】
魏子阳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淡然如初,他照常用膳,看了些文书,还破天荒地踱去庭院里,亲手浇了浇花。
被刺杀前八个时辰。
魏子阳拜了拜灵堂里双亲的灵位,亲自喂黄狗吃了两个肉包子。
被刺杀前三个时辰。
秦漠下了个决定,等这次任务结束,回去之后一定要吃顿好的。
吃啥呢……他想了想,就吃肉包子吧。
被刺杀前一个时辰。
魏子阳看了看狗,狗也看了看魏子阳。
其实魏子阳一直有种被这条狗监视的错觉……不,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他轻声吩咐下人:“把它牵到别屋去吧。”
嗯
该不会是要招待张仲吃狗肉吧那家伙年轻的时候,可是对他垂涎很久。
秦漠不顾金牌特工的尊严,被小厮拽走时挺着脖子,拼着命汪汪大叫:“汪汪汪!汪汪汪!”
我为魏府看过院!我为祖国卖过萌!你们放开我!
被刺杀当夜,狗吠如狂。
牵狗的小厮吓得脸色惨白,跌坐在原地:“我跟你们讲,老爷的狗跟疯了似的,咬断链子就往前冲,可吓人了!还有,我亲眼看见那狗……那狗在月光下化作了人形!妖、妖怪啊——”
秦漠此时终于回归了自己的身体,他一身夜行锦衣,急匆匆地拎着枪往寝居跑,懒得理那个吓得半死的小厮,不明所以前来阻拦的家丁都被他一招打晕。
他远远地看见黑影即将破窗而入,抬手开枪,那刺客一惊,却没耽误脚下动作,径自闪入窗内,俨然是个玩暗杀的老手。秦漠连忙一脚踹碎窗框,紧随而入,见那蒙面黑衣人拽过魏子阳的衣襟,另一手持匕首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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