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宫廷是我的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miss苏
莹嫔怔怔看廿廿一眼。
这是廿廿第一回在她面前自称“本宫”。这样疏离而高不可攀的自称,将廿廿与她的距离彻底拉远。
莹嫔深吸一口气,“多谢皇贵妃娘娘记挂。妾身这身子,妾身自己心下明白,久病难医,唯有找到合适的药,方能药到病除。”
廿廿半垂眼帘,笑笑,“只是这世上的药,都是两面。有时候它是药,能治病;有时候它就是毒,能害命。本宫倒劝你,不必过于执迷于某一种神药,小心那药便是找到了,可是给你带来的却未必只是大病痊愈,说不定反倒更会让你病入膏肓了去。”
莹嫔眯起眼帘,不说话,却是不甘心地盯着廿廿。
廿廿淡淡笑笑,“本宫的话说到此处,究竟怎么选,是莹嫔你自己的事。”
回到京中时,已是九月。
太上皇与皇帝、皇贵妃按例驻跸在圆明园,并未直接回宫。莹嫔等直接回到宫中。
莹嫔一回自己的延禧宫便觉得不对劲儿。
这些不对劲儿不止一处,而是事事处处,从宫门外值房里的太监,到宫内女子、妈妈,再到她自己寝殿内的陈设……全都不对劲儿了!
“梁荣呢怎么我回宫来,他一个总管太监竟然敢不来行礼恭迎”
还是首领太监三旺赶紧进来请双跪安,回禀道:“回主子……梁总管他,已经不在咱们延禧宫里当差了。”
“为什么”莹嫔眯起眼来。
三旺道,“因梁总管的职分乃是总管太监……可是宫殿监来传话儿说,咱们延禧宫是嫔位宫,够不着安排总管太监……”
莹嫔大惊,忍不住狠狠一拍桌子。
她那养了有一寸长的指甲,一不小心竟然都折了一管去!
她痛呼一声,星链和星镞都惊呼着赶紧来查看。
可是莹嫔自己倒顾不上,只盯着三旺冷笑,“这算什么明明自打我进封、居住这延禧宫以来,那梁荣就在我宫里当差!怎地这两三年都过来了,今儿忽然说我够不上使唤总管太监了”
三旺咬着嘴唇,讷讷地不敢说话。
莹嫔便又猛地一拍桌子,“说啊!”
星链小心用帕子托着莹嫔的手,生怕她再断了一管指甲去,也急着扭头轻喝,“都什么时候了,主子已经急成这样,你便尽管有什么就说什么就是了!”
三旺这才硬着头皮回话,“……宫殿监传来的话儿是说,主子虽说初封只在嫔位,可是皇上早下了口谕,准主子享妃位的待遇。故此,就连皇上自己几次给宫殿监的旨意里,都曾经将主子的位分说成是‘莹妃’。”
莹嫔眯起眼来,“怎么着,他们的意思是,如今我的妃位待遇撤了,只让我当个名副其实的嫔位了,是不是!”
在规矩最为森严的宫廷里,妃位与嫔位虽说只差一级,但是两者之间在份例、名下奴才的数量,乃至宫中陈设、甚至是吃食、杯盘碗盏等等细致到头发丝儿的地方,全都是不同的。
莹嫔曾经名分是莹嫔,可是实际上衣食住行全都是比照妃位的,而这次回来,便什么都改回了嫔位该有的模样去。
三旺也只能点头,不敢再说别的了。
莹嫔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到眼角都迸出泪花儿来,“好,好啊。我知道是她!就因为我得罪了她,她便恨了我,忙不迭地使出手段来磋磨我了!”
莹嫔猛然转头望向窗外,“她以为,我就唯有俯首帖耳,全无办法了么”
她霍地将手从星链手里抽出来,“拿我的牌子送去圆明园,就说我要递牌子见皇上!”
星链一怔,悄悄用眼色叫三旺先出去。
星镞去将殿门阖上,星链这才轻叹口气,“主子……便是送牌子过去,皇上就能准主子见么甚至,即便是主子见了皇上了,那又能怎样啊”
莹嫔气血双虚的病,也已经多年了,皇上便因为这个,早已经多年都不再亲近莹嫔。
如今莹嫔的年岁也不小了,况且还在孝淑皇后的孝期之内,便是去了,皇上又能怎么着呢
莹嫔被问得怔住,哀哀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终究是,不再年轻了。原本年岁还不算很大,只是这些年总有病在身,再加上如今宫里已经多了这么多十四五岁的新贵人去,便更显得她这张脸上的妆粉,都快有些挂不住了。
用这样的自己,去皇上面前争宠么去跟那个已经在中宫高位,而且仍旧还那么年轻的皇贵妃争么
她的胜算,又在哪里
而若没有胜算,只能是赌那么一次,她又何必要这么冒冒失失地去
她毕竟,刚刚从热河行宫的小院子里给放出来……倘若这一次赌不赢,那她岂不是又要将自己再送进去了
她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们瞧着,玉贵人又如何”
玉贵人的封号是“玉”,与她的“莹”同出一辙,从汉字上来说,两人便是一样的光彩照人。
星链和星镞对视一眼,一时都没敢主动接话。
莹嫔便明白了,哀哀一笑,“是啊,你们也都知道,她虽然在我宫里,却是不可用的。”
“皇贵妃她将玉贵人放在我宫里,岂不就是要恶心我的她既选了玉贵人,这玉贵人便该是她的人,如何肯归心于我”
莹嫔越想越是心哀,晃着头道,“谁都是指望着自己宫里的新人,指望着把她们给抬举出去了,若是得宠,等皇上来这宫里看她的时候儿,便也说不定能捎带着脚儿,也来看看自己……”
“这规矩人人都明白,故此皇贵妃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不从一开始就防备着呢她摆在我眼前的,偏偏是我最不能用的啊!”
450、不怕不怕
450、
九月底,皇帝偕廿廿从圆明园回宫,以备二人即将到来的万寿与千秋双节。
却竟在十月初一日,正逢日食。
而在十月初一这一日,按着历来的规矩,皇帝都要亲祭太庙,并为即将到来的新一年颁布《时宪书》。
日食一瞬,天光昏暗,便压得彩衣大典的君臣们全都心下有些沉。
廿廿在后宫里,不能身在皇上身边,便不由得凭窗远望,暗暗焚香向上天祝祷,期望日食快些过去,艳阳尽快归来。
星桂从外头回来复旨,“已经吩咐下去,各宫都已开始焚香祝祷,以为日食救护之礼。”
廿廿点点头,继续虔诚行礼,等候一炷香缓缓烧完。
宛若感知人间真意,当香炉中的香已化尽,消失了好一会子的太阳终于又缓缓地重现在青空之中。
廿廿这才松一口气,急忙又俯身叩首为礼。
太阳的光芒重又照耀人间,就仿佛方才那一会子的黑暗不曾来过。
廿廿吩咐星楣带人将香案等撤去,自带着星桂先走出东暖阁小佛堂来。
“……瞧着你的神色,可是有事”
星桂点头,“奴才方才奉主子的内旨,前去各宫吩咐拈香祝祷之事,走了一圈回来,倒有些声音传进了奴才的耳朵。”
廿廿点头,“嗯,你说。”
星桂深深吸口气,“自打圣驾从热河回来,主子随太上皇、皇上驻跸圆明园,莹嫔却先回了宫来……这半个多月里,倒听说莹嫔每日里都与各位新进宫的贵人一处欢聚着。”
廿廿静静抬起眸子来,“我不在宫里,她们每日早晚是要到諴妃宫里请安。諴妃姐姐的性子爱静,多是待她们请完安就叫散了;莹嫔带着她们一起出来,这便自然而然是聚在一处的。”
“便是不散,一起坐着的时候儿,諴妃姐姐也不是个多话的人,这便必定说话的都是莹嫔。以諴妃姐姐的性子,莹嫔抢话,諴妃姐姐也懒得与她计较。这便更显得莹嫔风头无两,刚进宫的年轻女孩儿们,只觉她人前风光,这便有心归附,倒也是情理之中。”
星桂轻叹一声,“奴才瞧着,莹嫔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廿廿轻轻笑笑,“她是想抬举新人,栽培羽翼了。也是,在这后宫里,谁都没本事单打独斗。不是自己被别人收罗,就是自己收罗别人。”
“她从前被孝淑皇后收罗,为人所用这么多年,终于想到该自起炉灶,转而去用别人……也算长进了。”
“依着主子的意思是……”星桂小心望着廿廿,“奴才是否该去请几位贵人来主子跟前说话”
“不。”廿廿淡然而笑,“她要挑人,我也要看人的。总归这些新人里,哪个值得咱们去高看一眼,不是咱们自己去教出来的,追根究底是看她们谁自己有这个灵性。”
星桂一时没想明白。
廿廿含笑拍拍她的手,“你啊,尽管随着我安安稳稳地坐着吧。自然有那具灵性的,自己来找咱们说话儿。”
午间歇晌的时候儿,廿廿刚躺下,外头就有人来报,说玉贵人来了。
星桂倒忍不住先笑了,遣了传话的小太监先出去,星桂服侍着廿廿起身,便笑着道,“果然是主子看人准,这便有人自己来了。”
廿廿点点头,倒不似星桂那般高兴,“玉贵人是必定来的,她自己心下倒有这个数儿,也不枉我将她先摆在莹嫔宫里了。”
玉贵人进内行礼,十四五岁的女孩儿原本可能还有些青涩,玉贵人却已然容光照人,当真配得起一个“玉”字去。
廿廿含笑叫她平身,“我方才已经躺下了,听见你来,这便草草地起来,都来不及重新梳起头发来,倒叫你见笑。”
玉贵人粉颈轻垂,眼波流转,“皇贵妃娘娘肯这样见小妾,便是不将小妾当外人,小妾心下自感激不尽。”
廿廿看星桂一眼,星桂便是会意而笑。
说完了寒暄的话,玉贵人却忽地站起来,有些怯生生地行礼道,“小妾今儿实则是来向皇贵妃娘娘请罪的。”
廿廿抬眸,“哦玉贵人这是怎了”
玉贵人手里绞紧了帕子,谨慎道,“……小妾进宫以来,虽是各自寝宫不同,小妾只跟着分宫里的娘娘们一起勤修内职。但是小妾却是明白,这后宫里,不管居住在哪个宫里,实则都还是要跟从着中宫娘娘,遵从中宫娘娘的壶教之德。”
“可是这些日子来,皇贵妃娘娘驻跸圆明园时,莹嫔娘娘时常叫小妾去聆听教诲……这自是没差的,只是小妾觉着,还是应当禀明皇贵妃娘娘才是。”
廿廿微微挑眉,“莹嫔是嫔位,在延禧宫里当家;你既跟着她一同居住,听她教诲倒是应该的。”
“不过难得你年轻,却如此懂事,今儿到我这儿来禀明,就更是剔透明白。本宫心下甚慰。”
玉贵人小心地道,“这些日子来,莹嫔娘娘与小妾说了不少皇上的性子和喜好,还有当年莹嫔娘娘与皇上相处时的种种……”
廿廿眸光轻转,“咱们进宫来,都是伺候皇上的。了解这些,能叫咱们更好地伺候皇上,倒也是好事。”
玉贵人该说的都说了,却一时不敢猜测皇贵妃心下想的是什么。
廿廿叫玉贵人先回去歇着,临了含笑道,“玉贵人的话,本宫都听懂了,你自放心回去,本宫心下都有数。”
玉贵人这才悄然松了口气,欣然行礼告退。
星桂亲自送了玉贵人出去,回来笑眯眯望着廿廿,“主子,这玉贵人果然堪用。”
廿廿倒是轻轻叹了口气,“玉贵人自是聪明的,懂得自保。但是她的聪明,到目下来看,也只是到懂得自保这个程度罢了。”
“嗯”星桂有些不解。
廿廿眸光轻垂,“她刚进宫,就分去与莹嫔同住。她又得了‘玉’字,与莹嫔如出一辙。她便明白她自己的处境,莹嫔的性子不难看懂,便凭了一个‘玉’字,莹嫔便不可能看她顺眼的。”
“故此在她眼里,我与莹嫔两个做比较的话,她会选我,而不愿归顺给莹嫔,这才在我刚回宫来,她便来了。”
“只是从她的话里,你也听见了,她便是与我说莹嫔的那些事,却也终究还在字里行间颇有自保之意。终究她来见我,还是她为莹嫔留下余地,她的目的都只是为了自保,而并非是心诚意笃。”
星桂便也微微皱眉,“是啊。如此说来,她最大的聪明也只是善于看风向罢了。”
“咱们再等等,不急。”廿廿抚了抚星桂的手臂,“这么多新人呢,况且孝淑皇后的孝期还没满,一切都还来得及。人心要放长远了看,不能急于一时。”
皇帝却没容得廿廿多等,午后皇帝便传了话儿来,这十月初一的当天,两人便要一起返回圆明园去。
廿廿揣了一肚子,待得见了皇帝,这便没问出口,却用眼睛一个劲儿地瞄。
皇帝无奈,轻哼一声,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是汗阿玛传话来,叫咱们回圆明园。说今年咱们的生辰,不在宫里过了,回园子里过去。”
廿廿垂眸,“可不是么!咱们回宫来了,汗阿玛不是还在圆明园呢么,咱们怎能因咱们的生辰,倒叫汗阿玛他老人家大冬天的两头儿走不是还是应该咱们回圆明园去,陪着他老人家一起乐呵才是。”
皇帝欣慰地握了握廿廿的手,“爷就知道,你都能明白。”
便是冬日,大清皇帝也要迎着寒风骑马而行,不能坐车。
廿廿单独上车,悄然挑开窗帘看向按辔徐行的皇帝。
她懂,偏赶在十月初一又逢日食,再加上去年偏也是十月里乾清宫遭逢大火焚毁……这些虽是巧合,却会在有心人那里变成是天意。
皇上若在宫中庆贺万寿节,自有人会提起这些所谓天意来;而改去圆明园中庆贺,倒可避开这些。
也多亏有太上皇这面旗子依旧屹立着,皇上可用尽孝的理由改了在宫中庆贺的规矩,而转去圆明园了。
十月初六日,皇帝万寿节。太上皇虽年事已高,但还是兴致不减,亲自率领皇帝,王、贝勒、贝子、公、文武大臣等,一起到同乐园大戏台看戏。太上皇和皇帝赐宴群臣,一边看戏一边用酒宴,热闹欢腾。
廿廿和皇帝都立在太上皇膳桌边,亲自为太上皇侍膳。
廿廿给太上皇夹菜的时候儿,耳朵凑得近,听见太上皇问她,“你的生辰,打算怎么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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