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宫廷是我的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miss苏
六部尚书以上,倘若年满六旬的官员,一般来说皇上都会赏赐在紫禁城里坐轿。这便大臣们每日入朝来,跟随伺候的轿夫就是必备的。
大臣们入朝办公,时常有准当的进宫的时辰,却往往未必有出宫的准点儿,若赶上朝中有大事,忙到通宵达旦的也大有人在。故此这些轿夫们在宫门外往往等得不耐烦,这内里便有不安分的,耐不住寂寞,竟然就聚起来耍起钱来。
虽说轿夫们进不来靠里的宫门,都在外头宫门外候着,不过这也毕竟是宫禁之地,这事儿自然严重。而有这个胆子牵头儿的,也自然不是普通人家儿的轿夫,家中主子自然都是位高权重的。
朝廷查下来,最大的牵头儿的,是沙济富察氏的明亮家的轿夫,也就是孝贤纯皇后的侄儿。因他曾在金川之战、湖北白莲教乱之战中有功,因此得伯爵,又被皇上任用为协办大学士兼兵部尚书。
原本有罪的只是他的轿夫,他只需向皇上认个管教不严的错儿,即便是六部议处要革他的职,皇上也自然会分轻重,将他给留任。可是这位明亮却老糊涂了,一味在皇上跟前撒谎遮掩,让皇上对他最后的耐心都留不住了。
皇上下旨,“著将伊所有太子少保衔、内大臣、协办大学士、兵部尚书、镶蓝旗满洲都统、阅兵大臣、管理稽察坛庙事务、上书房总谙达、清字经馆总裁、紫禁城骑马、双眼花翎……全行革去。”
原本明亮乃是咎由自取,却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越牵连越大。
随后又查出宗室禄康家里的轿夫也参与其事,而禄康本人身为步军统领,就是主管京中治安之事,竟然没想到他自己的轿夫就牵连其中,而他自己竟然毫无察觉。皇上易怒之下,便也将禄康的太子少保、内大臣、东阁大学士、管理吏部事务、步军统领、稽察钦奉上谕事件处、经筵讲官、阅兵大臣、管理户部三库事务、崇文门正监督、国史馆总裁、管理右翼宗学、管理西洋堂等差事,一并革去;连他紫禁城骑马、花翎等待遇,也一并褫夺。
此事愈演愈烈,轿夫们互相攀咬,陆续将八王爷福晋的兄长庆桂、信嫔之父本智、英和、额驸贝勒丹巴多尔济等人家的轿夫全给一根线儿牵了出来。接下来,终于将这股子火,也烧到了廿廿阿玛恭阿拉的身上。经查,恭阿拉的轿夫也参与了。
而此时廿廿的阿玛恭阿拉出差在外,而且已经走了半年之久了,对这事儿自然全不知晓。皇上便召见和世泰,当面问和世泰是否知道家中轿夫这事儿。
可是这轿夫原本也不是和世泰自己的,而他阿玛不在家半年了,和世泰哪知道这事儿啊,在皇上面前他自然说不知道。皇上既然已经严惩了那么多重臣,总不能回护自己的岳父和小舅子,这便将和世泰一体罚了。
出差在外的恭阿拉,还有和世泰同样都是降一级留任。
虽说这已然是最轻的惩处了,可是和世泰还是窝了一肚子的火。
“我就觉着这事儿内里有玄妙……”和世泰忍不住来找廿廿倒苦水,“阿玛出差在外,朝中谁不知道呢?这便有人故意将阿玛的轿夫拉入局中,就是为了让阿玛生生受牵连去,也未可知。”
廿廿倒是淡淡一哂,“这又有什么奇怪呢?转头自然就会有人传说,我这中宫失德,前边儿刚夺了九公主,后脚就纵容外戚……便连上天都要看不过去了,这便以中元节的月食来示警惩戒。”
“还可以继续延伸到三公主和四公主的相继薨逝去……尽可说我这当嫡母的,苛待了公主们去。”
这个宫廷是我的 798、从此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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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世泰双眉紧蹙,“……这个人这么多年,处心积虑,不放过任何机会抓阿玛和我的把柄,就是为了削弱姐姐的威仪去。却也使来使去,都是这些法子,他自己没烦,我都要烦了!”
从前的和世泰还年轻,当年黄马褂事件、刚入内务府就被拔去花翎灯事,和世泰还先从自己身上找错处。可是这些年,这么多事儿经过来,再联想三阿哥绵恺从小到大就没太平过的日子,他又岂能还不明白这是有人多年来始终都在故意拿捏着?
廿廿反倒淡淡笑笑,“……这么说来,这些年过来,我倒该对这个人心生感激去。因为他使来使去的法子,终究都只是想要伤及我的名声,折损的只是我的羽毛罢了。或许在他心里也有‘投鼠忌器’,或者也还有他自己一点儿留恋的舍不得彻底割舍罢了。”
“只是他想要的太多了,既想掠取他想要的,却又还有想要留恋的……他既然已经举起了刀子,便只是钝刀子割肉,那肉就算不至于立即就掉下来了,可是那肉却不疼么?他太贪心了,这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都由得他自己来左右逢源的?”
和世泰静静凝注姐姐。
“姐姐心下已然有数儿了?”
廿廿叹一口气,“从前我心下何尝没给他继续留着余地去?我总希望一切都是机缘巧合,或者就是他身边的人自作主张办的,未必就是他自己的主意,更不至于是他自己动手……”
“可那么想的时候,毕竟还是因为他年纪小。可是如今,年纪已经再成不了他的挡箭牌,他的那些看起来依旧对旧日情分的留恋,便也越发叫我觉着有些虚情假意了去……”
“况且,就算只是为了我自己和绵恺、绵忻,我兴许还能再忍耐些儿。可是……庄妃姐姐已经走了,我若还自己心下替他找借口,凡事尽可能为他着想的话,那我又如何还能对得起庄妃姐姐去?”
和世泰便是一震,“姐姐的意思是……?”
廿廿静静抬眸,“从此后,他是他,我是我。”
“那个储君之位,这些年来我从未为了我的孩子而有过半点的觊觎……绵恺性子淘气,坐不稳当那个大位;而绵忻太小,国有幼君并非社稷之福,故此在只要不伤及绵恺和绵忻自身的前提下,曾经他做过什么,我甚至都能既往不咎了。”
“但是……既然他已经变成今天这般模样,倘若那个大位来日交给他的话,那又岂是江山和百姓之福了?便是为了先帝爷托付给皇上和我的这大清江山,我便也不能再对他听之任之!”
和世泰的心登时加速,心潮汹涌,猛然拍击心岸。
“所以,姐姐是说……?”
廿廿点头,“从庄妃姐姐薨逝的那一天起,在亲眼目送庄妃姐姐下葬的时候儿,我就对庄妃姐姐发过誓,我绝不再让他这般轻而易举的就称心如意!”
“他若想要那个大位,我也绝不容他是凭着今时今日和从前那些手段去得的!便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他的各方面条件是要比绵恺和绵忻更好些,至少他性子比绵恺沉稳,年纪和阅历高于绵忻太多……但是,也除非他洗心革面,否则,我绝不轻而易举就给了他去!”
和世泰重重点头,“姐姐说得对!若叫他一直得意下去,他简直将咱们家当成什么了?他又将姐姐的中宫威仪又放在了何处!”
和世泰昂然道,“姐姐想怎么做?弟弟定然豁出一切去,给姐姐当先锋官!”
廿廿看着弟弟这般,欣慰之余,却是摇头微笑,“后宫才是我的沙场……我的傻弟弟,你怎么在这块沙场上替我冲锋陷阵呢?”
和世泰脸便一红,“……是弟弟孟浪了。只是,姐姐打算怎么办?弟弟便是不便进后宫,却也在宫外设法帮衬。”
廿廿摇头,“后宫的事儿,不用你。你且帮我在外头看好绵恺和绵忻,那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了。他们两个如今都在上书房念书,我便一整日都看不见他们,他们两个在上书房里遇见什么事儿,我都没法儿立即知晓。唯有你跟在他们两个跟前,替我盯着,我才能安心。”
如今和世泰的身份既是三阿哥绵恺的谙达,又以总管内务府大臣身份来管理绵恺家中的事务,事务也十分繁杂,不过有和世泰来替廿廿看住了两个孩子,廿廿才能腾出手来。
和世泰还是不放心,“那,姐姐究竟打算怎么办?姐姐在后宫里,总不能单枪匹马……”
廿廿含笑摇头,“怎么会呢?你放心就是。就算我一个深宫妇人,手脚自然比不上你们男子长,但是便只是在后宫这一亩三分地儿里,也未必就没有了我们施展的地方儿去。”
“再说,终究一切还都有皇上呢。”
和世泰小心道,“不如……咱们将他的事儿,桩桩件件垒叠起来,一遭儿全都捅到皇上面前去?”
廿廿便笑起来,叹口气道,“我的傻弟弟……皇上这么多年,都秉承一个‘仁’字来治国。这样若是要骨肉相残的事,岂不是要皇上为难去?”
“再说,这些年的桩桩件件便是垒叠起来,却也都没有什么格外的大事不是?便是庄妃姐姐薨逝了……这事儿却也全无把柄不是?那人啊,骨子里的深沉和谨慎,是远远超乎他年纪之外的,是你我都不敌的,甚至当他成年之后,他这股子劲儿,甚至可说不逊于古往今来任何一位天子。”
“那咱们又将什么去摆到皇上面前呢?只用一句‘我以为’么?便是皇上信我,可是外人又如何不又要搬弄是非,说我这个当后母的,又如何苛刻阴毒了去?”
“那姐姐……?”和世泰心下焦躁起来。
廿廿含笑摇头,“不是非要攻击他什么去,他如今坚甲已厚、羽翼已成,又如何是咱们能轻易刺透的?故此攻击不如釜底抽薪,只拿走他最想要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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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轿夫聚赌的案子,皇上不得已将恭阿拉、和世泰父子也给罚了,皇上心下是有数儿的,明白这老爷子和小舅子是冤枉的,故此皇上晚上回来,便事先叫了绵忻来,两父子手拉手过来的。
见了廿廿,绵忻赶紧上前给请安,廿廿还没来得及请皇上的安,他自己就面上讪讪地,也不敢直接看廿廿,伸手就奔着门边儿的炕沿儿,挨边坐了过去。
廿廿瞧着,这个忍不住笑。
人过了五十啊,便再是不算老,却也终究还是越发有些小孩儿的性子了。
廿廿由着绵忻将大礼给行完。
虽说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小前儿怎么亲昵都无所谓了,可是自打绵忻进学以来,廿廿便给绵忻立足了规矩,每日早晚绵忻过来请安,廿廿都要他行足了大礼去。
行完了礼,廿廿还要正色问他功课,叫他将本日师傅教了的书,拣要紧的一段儿给背出来。
绵忻一向颖悟,便是年纪小、刚进学,却也能在额涅面前连个锛儿都不打地将额涅考校的功课给背出来。
廿廿静静听着,心下自是欣慰的,可是却从不容绵忻骄傲,这便每日都是面上沉肃着道,“……你的功课,比你三哥这时候儿要好些。不过,你却是比不上你二哥的。你们哥儿仨里头,你是夹在当间儿那一个,虽不算差,却也终究不是最好的那个,你还得继续努力,可记着了?”
绵忻乖巧,赶忙跪地,“儿子受教,必定更家发奋。”
皇上远远瞧着,也忍不住替幼子说好话,“……我瞧着,也不比绵宁差。绵宁胜在扎实,肯用苦功夫;四儿却是胜在聪颖。同样的一段文章,绵宁当年要用整日才能背熟;可是四儿不过才上了一堂课而已。”
绵忻高兴,回头冲汗阿玛挤眉眨眼。
皇上这个高兴,也同样冲小儿子努嘴。
父子俩之间这点子情态自都叫廿廿给瞧见了,她忍住笑。这父子两个啊,简直就像一对儿小孩儿。
廿廿便也学皇上的模样,冲绵忻向皇上那边儿努努嘴,“你额涅我啊,虽说当年也念过些书,进宫来就是给你十姑姑当侍读的……可是我们女孩儿家读的那些文章,哪里能跟你汗阿玛比去?”
“我便是能考你这点子,实则也都是我现看的罢了,我当年是没学过的。故此要问真学问,还得叫你汗阿玛去考你才成。去,跪着问你汗阿玛,可还有要考你的?”
绵忻立时起身,走到皇上面前跪下,“儿子请汗阿玛考校。”
皇上拣刚入学的皇子该学的课程,问了些,绵忻全都能对答如流。
皇帝十分高兴,两手按住绵忻的小小肩膀,“好孩子,这些也都是阿玛在你这个时候儿背的书,你今日背得一样好。更难得,你还能活学活用,全都解释得通。”
廿廿轻叹一声,远远瞟着皇上,“那也还得说,是皇上给四儿挑选的师傅挑选得好。四儿刚进书房,皇上给挑的师傅就是觉罗里学问最好的……有好师傅引进门,他哪儿敢不好好学呢?”
听见廿廿提这茬,皇上终于敢扬眸看过去,报以一笑。
这都是夫妻两个心下的默契,不用说出来,都是彼此两心知的——当年皇上进学之时,乾隆爷给十五阿哥挑选的启蒙师傅,也是从觉罗里头挑的。
虽说能入值上书房当师傅的,自然是当朝一个时代的人杰们,自都是各年的状元等人。然则状元再显赫,家世身份毕竟大多普通,比不上觉罗的身份贵重。能特地从觉罗里头挑选学问好的教授皇子,这里头自然有天子们的心意在里头。
而二阿哥启蒙恩师秦承业虽说家学渊源,险些被点为状元,后来列二甲第一名,毕竟家世上无法与觉罗相比了。故此当得知皇上为绵忻所选师傅的人选时,廿廿心下就是有数儿的,只是一直都没有明白说出来而已。
今儿,也到了该说的时候儿了。
廿廿回望过去,因为了这份情意,眼中便自然蕴含了温柔与蜜意去。皇上登时心下一宽,忍不住站起来,朝廿廿走近了过来。
廿廿伸手,亲自将身旁的坐褥给拍松软了些,然后凝着走过来的皇上,便又在坐褥上又轻轻拍了拍,示意皇上挨着这儿坐。
皇上那一颗心啊,登时落到了稳当的地方儿,可高兴起来了。
皇上坐下来,便伸手握住了廿廿的手,“……什么师傅教得好,终究比不上你这当额涅的教得好。言传不如身教。”
廿廿便笑道,“我便是再怎么想教他,我自己毕竟也是个妇道人家啊,你们爷们儿念的要紧的书,我没念过;你们爷们儿心中该存的大江大河,我却也只有小肚鸡肠罢了,故此我便是对他有所影响,也不过只是他还懵懂的那一两年罢了。”
“等他两岁之后,约略懂些事儿了,他便一招一式、一言一行所模仿和学习的,都是皇上的影子才对啊。故此啊,若是皇上说教的好,那自然是皇上自己个儿的功劳啊,怎么还反倒都安到我这儿来了?”
廿廿说着,嫣然而笑,妙目轻垂之间,娇羞隐现。
皇上的心登时跳得快了。
皇上将廿廿的手攥紧,含笑道,“前儿十公主进来谢恩,特地与我说,丰绅殷德办事的那些日子,多亏有四儿去陪着她。她怎么都没想到是四儿去了,可孩子这么小,却不但不闹也不胆怯,反倒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儿,替她解了无数的忧伤去。”
廿廿便轻轻叹息了一声儿,“我总想着,十公主这一生最大的遗憾,便是当年她的那个孩子的夭折……故此便是咱们去安慰她,都未必比得上一个孩子。”
“我这边儿便是送什么奠仪过去,都比不上我将四儿这么个小孩儿派过去。况且十公主是四儿的姑母,这也是四儿给尽的孝心。”
皇帝捏捏廿廿的手,“你安排的好!她也与我说了好几回,直说从四儿的身上,看见了汗阿玛当年与她说过的我小前儿的影子去。她说啊,三个皇子里头,四儿是最像我的。”
这个宫廷是我的 799、辛苦最怜天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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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十八年。
正月十四,又逢月食。
这已经是继之前两年连续在七月十六日的夜晚月食之后,第三次在重要的月圆前后的日子月食了。
月食本就不是吉利之事,尤其是这般连年月食,又还都赶在了月圆前后的月食……这在大清的历史上都是极为罕见的。
月食不利后宫,月圆之际的月食更是不利中宫。就更不用说这是接二连三地连年的这般月圆前后的月食了。
天象之异,必引人间口舌,宫内宫外便渐渐传扬起流言蜚语来,说天象示警,皇后德行必定有亏缺之处,然则皇后并未能及时补救,才令上天这般接二连三地垂告……所谓再一再二,不能再三,而今年已经是第三回,上天必定动怒,皇后怕是必有一场大难。
仿佛也是与这猜测相匹配,皇上下旨要于嘉庆二十年再赴盛京恭谒祖陵,宫内宫外也都传说,皇上此举是要为皇后祈福——按着大清的算法,嘉庆二十年是皇后四十岁整寿之年。
这两年来,廿廿也深居简出,除了亲蚕礼要亲赴行礼之外,便将绝大心思都只放在抚养一对小儿女——四阿哥绵忻和九公主身上,少理后宫之外诸事。
这对于二阿哥一党来说,自是有利局面,然则二阿哥绵宁却并未见半点快慰之处,反倒越发阴郁下去。
年初,当年被革职,派往江浙去的苏楞额,终于又得回京来。因其谙熟内务府事务,被再授了内务府大臣的差事。
苏楞额借身为星楼内亲的身份,第一件便是要设法进内向二阿哥谢恩。
“……奴才便知道,二阿哥是不会不顾奴才的。奴才那一去,以为再无回京之日。奴才一身生死事小,所遗憾的不过是尚未亲眼看见二阿哥登上大宝那一日。”
绵宁面上并无所动,只淡淡道,“说到底,终究是你这些年在内务府的资历帮了你。如今内务府的差事上出了缺,若不用你,难不成要用个全无经验的新人去不成?再说奕纬一天天儿地长大了,他那边儿的事务也总归得有内务府的人看顾着才行,你好歹是他外亲,汗阿玛用着也才放心。”
苏楞额忙笑道,“……若不是那和世泰接二连三地在内务府事务上出错儿,皇上便也不会免了他内务府的差事,这才叫空出一个缺来,给了奴才回京补上来的机会。”
绵宁看了他一眼,未曾说话,只转过头去,拈起桌上一把尚未糊面儿的扇子骨儿,淡淡道,“好歹回京来,也去瞧瞧侧福晋吧,给她们娘俩儿请个安。我这边儿没什么差事,叫你也先歇歇就是,不急。”
五州客气,看在侧福晋星楼和皇长孙的面儿上,亲自送苏楞额出来。
苏楞额抹了抹额角的汗。虽说跟着二阿哥这么些年了,可是每回单独跟二阿哥说完话,还是忍不住的一脑门子的汗,完全掌握不住这位年轻的皇子心下究竟在想什么。
走到没人的回廊下,苏楞额回头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问:“在下还请五爷指点……”
五州赶忙给回礼,恭更深的腰,“哎哟,大人您真是折杀咱家了。”
他再怎么说也是个太监,太监统归宫殿监管辖,而宫殿监是在内务府辖下,故此苏楞额此时回来既然又当了内务府大臣,那从明面上来说便是他的顶头上司了。
苏楞额忙笑道,“五爷是伺候二阿哥多年、最亲近的人。我呢,也好歹是侧福晋的内亲,这会子咱们不提内务府的公事,只说二阿哥这家务事……在下与五爷也更亲近些儿不是?”
五州便也笑着应下,“大人有话直说便是。咱们都是替主子办事,心底下自都是为主子好不是?”
苏楞额这便叹口气道,“……我这一路从江南北上而回,途中所见所闻,都在说月食之事。这明明是对二阿哥好,乃是上天都帮衬着咱们二阿哥。可是我怎么瞧着,二阿哥自己倒不乐呵?”
不说旁的,便是他这回能回京来,顶了和世泰空出来的那个缺,他心下何尝不清楚,能让和世泰接二连三出错儿,从而让皇上都不能不叫和世泰空出这个缺来,这些也必定是二阿哥的手腕儿呢?
如今的和世泰,不仅仅是皇后的兄弟,更是三阿哥的谙达。和世泰出错,不但会给中宫的声名雪上加霜,此外更能叫人联想到有这样的亲母舅和谙达,三阿哥本人又能是个什么模样。
二阿哥最擅长的就是一箭双雕,甚至多雕,故此他一路北上回京来,心下是想着二阿哥这阵子心下必定是志得意满的。
可是今儿当面见着,却似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又或者是二阿哥习惯了凡事都深沉地藏住,不显露出来?可是苏楞额也想了,他是什么人呢,他可是二阿哥多少年的心腹了啊!若是二阿哥在他面前还不能袒露出真实的情绪来,那岂不是对他还不托底?那他这个“心腹”之名,岂不是就成了他自己自封来的?
便是这后一个缘故,也叫他反而更加心惊,这便总要问出个缘由来才能安心。
五州搓了搓手,有点儿尴尬第笑笑。
伺候主子这些年了,主子的尴尬就是他的尴尬。就算主子从来不叫人知道他也有尴尬,可是他这当奴才的,却终究做不到主子的滴水不漏。
五州在心底下掂对一下儿,淡淡笑笑道,“大人不必悬心。主子是谨慎惯了的人,这些年来何时曾喜怒形于色了,您说,对吧?”
苏楞额努力地笑笑,“这么说来,二阿哥在旁人面前也没露出过笑模样儿来?”
五州摇摇头,“反正我是没见过。”
苏楞额这才松了松,缓口气道,“……侧福晋她,还好吧?”
苏楞额是星楼的内亲,如何不明白星楼对皇后娘娘的情分呢。故此这会子他倒也替星楼捏一把子汗的,怕侧福晋这会子若太死心眼儿了,还不得在二阿哥那失宠啊?而他好歹是侧福晋的内亲,一旦侧福晋失宠了,那当真是对他半点儿好处都没有。
五州点头笑,“苏大人这一点儿上倒是不必担心的……侧福晋别说跟阿哥爷有旧日的情分,那可是阿哥爷亲自向皇后主子跪求来的人啊;再说侧福晋还有咱们大哥儿呢,这便是谁都比不了的。如今这家里头啊,便是侧福晋什么都不争不求的,可是谁敢轻看咱们侧福晋一星半点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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