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武英传

    他言词恭顺，令老汉很是受用，哈哈一笑道:“没了，吴家小子父母双亡，唯一的兄长也死了好些年，小老儿从未听说他与旁人亲近。”

    李仲飞见确实问不出什么，只好告辞离去，打算与白天逸商议之后再想办法，谁知未出巷口，便听老汉叫道:“后生，回来。”

    李仲飞一喜，立刻一个箭步窜回到老汉身边:“老人家，你可是想起什么重要的线索”

    老汉指了指长街对面，也就是西城门北侧的一条同样僻静的小巷，小声道:“临巷原本住着一双小夫妻，与吴家小子往来甚密，可就在两年前吧，那双小夫妻突然离去，过后不久，小石头便出现在吴家小子这里了。”

    小夫妻难道指的是郑奎夫妇

    李仲飞眉尖微颤，干笑两声道:“老人家究竟想说什么晚辈问的是吴大哥去了哪里，您老怎么扯到两年前去了”

    “




第944章 故人生异
    老汉对李仲飞眼中的厌恶之色丝毫不觉，舔舔嘴唇问道:“敢问大爷，您今日来此，定是对逆贼起了疑心吧”

    李仲飞急于弄清此人究竟对郑奎夫妇以及吴清明的底细知道多少，忙顺着他的意思道:“不错，我正为捉拿吴清明而来。你与吴清明和那双小夫妇作了这么多年邻居，可有他们反金的证据或者在这聊城之中，他们还有没有同伙”

    “这……”老者苦思良久，如丧考妣道，“小老儿若早些知道他们的身份，何须等到今日真的没有了。”

    李仲飞暗松口气，取过老汉的拐杖道:“你做得很好，回去吧，此事我会处理。”

    老汉双手接回拐杖，却不离开，小心翼翼地问道:“容小老儿多句嘴，如今还有没有赏银”

    此时，李仲飞已对这个出卖同胞的卑鄙小人厌恶至极，但他又不能恶语相向，只得轻轻在老汉后背上拍了一掌，冷冷道:“自然少不了你的，不过记住，千万别再对他人提及，当心赏银旁落。”

    “遵命！小老儿就等大爷的好消息了，吴家小子……不，小贼没有马匹代步，绝走不多远。小老儿在此预祝大爷马到功成，顺利平定乱贼。”老汉眉开眼笑，一步三回头地朝自己家中走去。

    人心不古，怪不得叹息水榭上下如此谨慎小心，生怕稍有不慎，便无容身之地！

    李仲飞仰天长叹，默默转身而行。他与巷口也就隔着五六步的距离，但咫尺之外的那条宽阔长街，此时却如同饮马黄河、收复中原一般遥不可及。

    今日之前，他还以为大宋北伐，需要面对的只是金国铁骑、百万劲旅，就算中原丢失近百年，这片大地上的故宋子民仍然会心向大宋。然而一刹那间，他仿佛明白了，明白了一个他永远不愿承认的残酷事实，一旦宋金开战，除了金人，还有无数像老汉这样的所谓“大金顺民”，能为了眼前的安逸，甚至为了区区百两赏银，便不惜认贼作父、助纣为虐！

    驱逐鞑虏、中兴大宋，如此看来，何止任重道远啊！

    一声长叹，随风而逝，李仲飞突然惊奇地发现，背后有一个人几乎与他不分先后，也发出了一声幽幽地叹息。

    “什么人！”他猛地回头看去，同时力贯双臂，只待辨清那人是敌非友之后，立刻将其格杀！方才与老汉说了这么久的话，又关乎吴清明与郑奎遗孤小石头的生死安危，他断不敢有半点大意。

    “李统领，是我。”一个面容憔悴、衣衫褴褛的大胡子，从老汉门廊下缓缓现出了身影。

    李统领这个称谓对李仲飞而言实在是既熟悉又陌生，熟悉到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天王帮亲兵统领是他踏入江湖以来，取得的第一个认可，却又许久未曾听人提及，以至于渐渐淡出了他的心头，只剩下懵懂恍惚的回忆。

    “你……你是宋大哥你真的是宋大哥”李仲飞双拳紧握，蓄势待发，直向前迈出两步，才终于看清那人相貌，正是青螺岛大战前夕奉命离岛求援，从翠青山走后便数年音信全无的天王帮亲兵副统领宋闻强！

    李仲飞惊呼一声，散去全身功力奔了过去，可只跑出两步却又怔住了，因为宋闻强的脚边，刚刚还侃侃而谈的老汉，竟像一滩烂泥似的，半倚半靠着自己家门，双眼空洞、口鼻溢血。

    宋闻强察言观色，淡淡笑道:“哦，他已经死了，李统领有何话，但说无妨。”

    “你杀的你为何要杀他”李仲飞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宋闻强，更想不到一别经年，他与宋闻强第一次相见便伴着一条性命逝去。

    宋闻强惊诧于李仲飞的惊诧，扭头看了老汉尸体一眼才道:“他……不该死吗”

    “原来宋大哥听到我们方才的谈话了。”李仲飞驻足，与宋闻强隔着丈余远近，沉声道，“他只是有些贪财而已，罪不至死，宋大哥此举未免有些草菅人命吧。”

    宋闻强微一皱眉，叹道:“你我两年未见了吧李统领还真是一点没变啊，遇事依旧硬不下心肠。可惜这里是金境，不是青螺岛，这个老汉也不是当初坠马渊



第945章 南下寻人
    李仲飞本就无心深究许存梁一行具体如何寻人，点点头道:“晚辈在此预祝老先生马到功成，只是有一事，还需您鼎力相助。”

    这时，云圣书等众多弟子陆续聚集，许多翘首以盼的孩童家人得知官府与叹息水榭即将远赴宋境，也纷纷赶来送行，偌大的州衙门前已是人头攒动、擦肩接踵。

    许存梁略显不耐道:“仲飞啊，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形势，老夫实在分身乏术啊！不如这样，白掌门与刘大侠在山东也算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你有何事相求，去找他们吧。”

    “老先生莫急，听晚辈把话说完啊。”李仲飞扯住许存梁衣袖不放，紧赶慢赶，好歹将吴清明的事说清楚了。

    谁知许存梁不悦道:“他侄儿已被救出，腿长在他自己身上，想去哪里谁能拦得住是，他是没走多远，但真若如此简单的话，你为何不自己去追”

    “晚辈……晚辈……”李仲飞涨的满脸通红，不知如何再劝。南下的路那么多，他连那条路是要道，那条路是捷径都不知道，万一追错一步，便可谓失之交臂、谬之千里，怎敢冒失

    然而许存梁显然不容他耽搁，稍作用力便甩开他的手，大步走到整装待发的队伍前面，朗声道:“圣书都已吩咐过了吧”

    云圣书应声行礼，大声回道:“弟子已遵从前辈吩咐，将所有人分为四队，随时可以启程。”

    “很好。”许存梁看了齐丁秋一眼，见对方并无异议，深吸口气，冲着叹息水榭弟子与军辖司精锐道，“一路由老夫亲自带队，前往湘赣，一路听从齐指挥安排，赴荆襄各地，其余两路的队长分别为圣书与凡雁，负责两淮及江南二路，大家都听明白了吗明白的话，即刻出发！”

    “是！”两百余名骑士齐声领命，依次拨转马头，望南门而去。

    许存梁经过李仲飞时，匆匆道:“仲飞放心，沿途老夫会留意的。”

    “多谢老先生！”李仲飞转忧为喜，朝着许存梁背影一揖到地。

    白天逸不解道:“吴清明究竟是何来历，能让少侠如此挂心依白某愚见，许老先生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吴清明并非被人劫走，他自己想离开聊城，为何定要寻他回来”

    “又被你听到了”李仲飞目送马队渐渐远去，叹口气道，“白掌门有所不知，吴清明与在下非亲非故，但小石头却是在下好友遗孤。在下曾亲口允诺，帮他夫妇寻回孩子，如今怎能眼睁睁看着再次失散”

    白天逸将二人坐骑牵来，正色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辈自当秉奉‘信义’二字，不过还有句话叫‘一切随缘、强求不得’。少侠找到了他们，也向他们表明了身份来意，是他们选择弃你而去，并非你失信于人，少侠就莫要放在心上了。”

    李仲飞又叹口气，牵马缓行，苦笑道:“白掌门无需择言宽慰，说到底，终归是在下唐突，以致于惊走了吴清明。白掌门久居山东，可知两年前金廷大肆搜捕抗金义士之事”

    “少侠指的是丐帮那次吧，白某怎能不知”白天逸动容道，“那一次何止朝廷，连天忍教都几乎倾巢而出，闹得动静着实不小，可惜了多少热血男儿、大宋英杰，惨遭异族屠戮。怎么与吴清明有关”

    李仲飞黯然道:“小石头的父母便是义士之一，白掌门请想，在下虽与吴清明挑明来意，但事关重大，吴清明怎敢轻信故有连夜逃离聊城之举。在下好心办了坏事，又如何能够心安理得”

    白天逸咂咂嘴，忽然快走两步，转身面对李仲飞道:“原来其中有这般隐情，如蒙少侠不弃，海会帮愿效犬马之劳，帮少侠寻回二人，给抗金故宋义士一个交代！”

    李仲飞一喜，旋即摇头道:“多谢白掌门好意，这……恐怕不好吧毕竟贵帮弟子刚刚自塞外折返，余惊未消、人心未定。”

    “没什么不好！”白天逸大手一挥，斩钉截铁道，“白某所忧心的只有李仁忠一人，如今听少侠所言，此人亦不足为虑，鄙帮上下还有何惧之有此时少



第946章 重叙前由
    白天逸取出仅剩的一张炊饼，咬了两口道:“从聊城去往鱼山，比咱们这条路要远不少，即使有消息送来，起码也要明日，少侠无需心急。”

    李仲飞黯然道:“每过一刻，找到吴清明的希望便愈发渺茫，在下如何不急”

    白天逸跟着叹口气，突然咧嘴笑道:“说来咱们还真是可笑，从昆仑派返回，一路上千方百计躲避追杀，如今却又千方百计寻人，想必那李仁忠当初寻白某不到，也是像咱们今日这般如坐针毡、长吁短叹吧。”

    他虽说得轻松，李仲飞却听出他话里深意，轻扯缰绳，继续前行道:“在下原本打算回到叹息水榭，有了充足的闲暇再将李仁忠之事详细道明，为白掌门释惑。谁成想吴清明竟不辞而别，如今看来，咱们只有边走边说了。”

    “白某洗耳恭听。”白天逸忙催马跟上，一脸紧张地望着李仲飞，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利于海会帮、不利于自己的话。

    李仲飞察言观色，淡淡笑道:“其实很简单，李仁忠死了，自然不可能再追杀……”

    不等他说完，白天逸已惊呼出口，怪叫道:“死了何时的事少侠又如何得知”

    李仲飞反问道:“白掌门最后一次见到李仁忠，是何时的事”

    白天逸强捺心急，咽口唾沫道:“当初刀宗受挫，我等下山之后商议，想先将重伤昏迷的姚总镖头送回漠南镖局，便一路北上赶往和宁州，却不料半路遇到了铁鹞子军。”

    李仲飞嗯了一声道:“时间对的上，白掌门继续。”

    白天逸叹道:“李仁忠恨刀宗投靠越王世子，欲杀之而后快，多亏河洛派弟子拼死血战，留下断后，白某与苏阁主才能得逃生天。”

    李仲飞奇道:“铁鹞子军皆为精骑，又不乏一品堂高手，你们是如何逃出来的”

    “李仁忠兵马虽多，但参与追杀、围剿我们的却只有一营左右，千人上下。”白天逸面露凄苦道，“即便如此，河洛派、漠南镖局两部弟子也死伤殆尽。”

    李仲飞颔首道:“这就对了，李仁忠急着赶赴昆仑派，而他手下的大军则要留在身边对付李儒文，自然不会分太多人手对你们穷追猛打，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只能如此解释了。”白天逸自嘲一笑道，“为了避免被李仁忠的追兵一网打尽，我们最终决定分头行动。白某与苏阁主一路，游掌门与姚总镖头一路，各安天命、自求多福。”

    说话间，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李仲飞早先听白天逸说过，穿过岔路口向前不远便是阳谷县城，而由此转东则通往东阿县，距离鱼山至多不过三五十里。

    白天逸指着岔路口道:“与游掌门分开之后，白某犹如丧家之犬一般亡命奔逃，直至到了积石山以东三十里外，才总算甩脱追兵。当时摆在白某面前的也是一个岔路口、两条路，一条便是你我后来走的，经大通城、枹罕城向东北。一条则是向东南，最终可抵凤翔府。”

    李仲飞脱口道:“莫非白掌门一开始，是打算去凤翔”

    “不错。”白天逸沉声道，“早年白某闯荡江湖，曾认识不少朋友，有几位便隐居在凤翔一带。白某想去投靠他们暂避风头，然后寻机回乡，实在不行也能南下，过大散关躲去宋境。”

    李仲飞不觉得这个计划有何纰漏，于是问道:“心儿究竟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竟能令白掌门萍水相逢便更改初衷这，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

    “柳姑娘，女中豪杰！白某真若投奔凤翔府，只怕今日早已成了他人刀下亡魂，后果不堪设想。”白天逸感叹出声，突然带着一丝愧色道，“只是为了此事，还险些与柳姑娘发生误会。”

    不等李仲飞接话，他已兀自说道:“白某自岔路口南下，不久便遇到柳姑娘拦路。白某不认得柳姑娘，加之心情烦闷，言语之间难免多有不恭，甚至命门下弟子上前驱赶。”

    李仲飞可以想象的出当时情形，不由道:“白掌门没有惹怒心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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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7章 阴霾散去
    日暮西山，行人如梭。

    大河横亘，舟船星落。

    白天逸驻马桥头，幽幽道:“并非白某以为，只是遵从柳姑娘叮嘱，但其内情如何，恐怕只有等柳姑娘来后，再一问方晓了。”

    他话虽如此，言语之间却始终盯着李仲飞的双眼，两道凌冽的目光仿佛要把对方心思看穿，显然心中另有所想。

    李仲飞见状，一摊手道:“不敢欺瞒白掌门，早在一年以前，在下便与李仁忠有过一段瓜葛，那时此人尚未归国。”

    白天逸收回目光，看似随意道:“愿闻其详。”

    李仲飞只得将当年六盘岭大战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但他不想为五毒教招惹不必要的麻烦，隐去了李仁忠身陷五毒教三十年的一节，最后道:“如果非要对那段往事下个定论，只能说我俩彼此恩怨不清、敌友不明。”

    白天逸听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道:“好家伙，想不到李仁忠竟是五毒教教主夏清风的父亲，难道宋太后李凤娘作乱，是他在背后挑唆既然如此，少侠应该与李仁忠是敌非友才对，为何却说敌友不明”

    李仲飞摇头道:“李党谋逆，李仁忠并不知情，他之所以出手，只为护得夏清风周全，最终事实也能证明，李仁忠救走夏清风后，便径直返回了夏境，并未继续与大宋作对。在下称之为‘敌’，乃是因其三十年前曾率大军血洗了血盟，又在六盘岭大战前夕，掳走了在下的两位知己好友。”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友’嘛，却是在下后来得知，李仁忠非但没有加害在下的那两位故交好友，反而不久便将其中一位放归了宋境，而另一位则收作关门弟子，视如己出、倾囊相授。”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拍额头道:“在下明白了！”

    白天逸眉尖微挑道:“少侠明白什么”

    “自然是心儿为何执意让白掌门与在下同行。”李仲飞略显激动道，“心儿先于在下到达昆仑派，定是知道了李仁忠收在下的好友为徒一事，以为在下与李仁忠也有交情，因此……”

    白天逸恍然，忍不住插口道:“因此柳姑娘断定，就算白某再次落入李仁忠之手，有少侠在场，李仁忠也不会太过为难白某”

    “正是。”李仲飞重重点头道，“而且在下相信，心儿下山之时，必然已知李仁忠不可能活着离开昆仑派，否则依她秉性，绝不会令白掌门行此大险。”